手机里铺天盖地的信息,我没看,丢了手机起床,先淘了碗米放进蒸蛋器里蒸,就才去洗脸刷牙。
水电燃气都还有,大功率空调呼呼的就没关过,加上做了保温层,所以室内温度还能凑合。
洗漱完毕,我进厨房先洗了个土豆切丝加干辣椒爆炒;又把昨晚吃剩的鸡汤加热,洗了把青菜丢进去。
将酸辣土豆丝和鸡汤端进卧室后,我将它们全拍了照,然后一边看电视,一边先热乎乎的喝了碗鸡汤。
一碗鸡汤下肚,我就像是蔫了的花草被浇了甘霖,瞬间活了。
这时米饭也蒸好了,那一小碗刚好够我吃的。
蒸出来的米饭粒粒 Q 弹,口感十分的好,我一口土豆丝一口米饭一口鸡汤的,吃得鼻子尖儿上冒了汗。
等将最后一口米饭扒进嘴里,我满足的放下碗,靠在椅子上打了个大大的饱嗝。
电视上,和一世一模一样,都是对雪灾的报道,我不耐烦再看,拿遥控器搜了个喜剧出来听响声后,我就去洗碗。
不得不说,躺平摆烂不用操心吃喝不用干活的日子,真是太他喵儿的爽了。
等我慢悠悠的都忙活完了,我才回来看手机。
和前世一样,群里,朋友圈,微博,抖音……等等等等地方全部统统都只有一个话题:大雪。
有些人还在跟我前世一样傻乐着不用上班还能玩雪;有的人却已经意识到了危机,开始喊着家里没吃的了,问谁家有,卖点给他。
这类人里,有真没吃的;
也有趁着别人还意识不到危机,开始圈物资囤粮的。
因为有了上一世的经历,这些消息我已经不陌生了,所以懒洋洋的划着手机,胡乱看着。
忽然手机一震,有人给我发信息。
我点开一看,是莫茜,问我在家干嘛,怎么一直没有回信息?
我回了一条:「熬夜加班了,在睡觉,回聊。」
她问我有没有吃的,我没有回复。
调出那个房子门口的监控,发现她和唐朵已先后去敲过我家门了。
我可不觉得她俩是在关心我,无非是打秋风来了。
但随即,我突然想起个事来。
上一世,我和她俩一起去的超市,那次她俩并未少买,也就是说,在她俩告诉别人我家有食物的时候,她俩并不缺吃的。
而她俩也知道,我对她俩从来都不吝啬,即便她们的东西吃完了,我也会分给她们。
所以说,我的食物,其实也等同于是她俩的食物。
在那样的食物就是命的生存危机面前,她俩其实没理由出卖我啊。
哪怕她们为了吃的杀掉我,都比这个行为更正常。
但我这个人的优点是,想不通的事我就不去想。
经历过一次生死后,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事儿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除了时不时的打开监控观察一下我仇人们有没有动静外,就是追剧,看小说,打游戏。
低温才刚刚开始,所有人还对这场灾难抱着乐观,觉得雪会停的,政府也会来救援的。
政府确实在救援,但政府现在救援的对象是电,是水,是燃气……等生活必要设施,特别是电,一旦停了,老百姓无法用空调取暖,得大批死人。
白莲花和绿茶婊每天都会找我,我都不理,她俩裹着被子去敲过我家几次门,自然不会有人开。
她俩生气了,责问我为什么不理她们,是不是怕她们找我要吃的?
我回一句,难受,不舒服,每天都在睡觉。
她们再问什么,我又不回了。
就这么晾着她们。
但我其实很高兴,嘿,看样子,她们的食物已经不多了。
10
大雪大一阵小一阵的连下了一周后,短暂的停了两天。
但人们还没来得及高兴,气温就一下子下降了十多度,我看着温度表上零下五十多度的低温,也是砸舌,都知道霜前冷雪后寒,可这也太寒了。
到了第三天凌晨,大雪又来,这一下,又是连绵不断的五天。
积雪已经快堆过了八层楼,再这么下,没两天住在九楼的白莲花和绿茶婊就得被埋。
群里已经有人在嚷嚷要打开通顶楼的消防门,因为被埋的那几层空气稀薄,快喘不上气了。
但消防门被打开后,楼里的温度就更低,特别是靠近楼顶的那几家,会更冷,于是坚决不同意。
底层的人便退而求其次,要求楼上的人家打开窗户打开门,让空气顺着窗户进他们家,再顺着楼道进入其他人的屋子。
这个提议自然更没人同意。
底楼的人怒了,就有拿着工具要去顶楼砸安全门。
上面几层便也怒了,拿着菜刀等物站在安全门前拦着,大有想开门就从我们尸体上跨过去的架势。
于是我幽幽开口,让他们别争执了,那安全门是外推的,露台上雪那么厚,就算把锁砸开了,门也推不开。
众人一看,果然如此。
住高层的乐呵呵回去了;住底层的哭啼啼也回去了。
见我冒头,绿茶婊和白莲花赶紧给我发信息,我瞄了一眼,没理,起身去楼上抱进了一堆木柴,依次放进了壁炉里,又将固体酒精和点火枪取来准备好。
我知道,今天夜里这一片都会停电。
这个壁炉是做饭取暖两用,既可取暖也能做饭。
电炖锅里,一只老母鸡被炖得喷香,我又红烧了整整两大条鱼,分成五份装,再用电饭锅煮了满满一大锅的米饭。
天儿这么冷,反正不会坏了。
这样等停电后,我只须将它们在壁炉上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然后就是再次检查所有的充电宝充电灯,电量不足的立刻开始充电。
忙完这些,我去洗澡洗头加洗衣,毕竟这次停电要长达一周,该洗的洗,该涮的涮。
没等到天亮,停了电的居民们就哀嚎阵阵。
确实很冷,我床上铺的多盖的厚,露在外面的脑袋也依旧冻得发疼。
我拿过羽绒服裹上,哆哆嗦嗦来到壁炉前点火,等到昏黄温暖的火焰燃起,才感觉舒服了很多。
躲在被窝里刷着手机,等壁炉火旺起来,室内温度上升后,我起床洗漱做饭,早饭很简单,只是将煮好的米饭挖了一点放在汤锅里,加水放壁炉上煮成汤饭。
然后热乎乎的就着鱼开始吃。
边吃,我边给燃烧正旺的炉火拍了张照片,又找出之前那张鸡汤米线的照片,发了张朋友圈,配语:「大雪天里,滚烫的鸡汤米线跟炉火更配!」
只对那小区的邻居们分组可见。
大雪已经半个月了,所有人的食物都见底了,上一世的躁动,就是从停电这一天开始的。
照片刚发出去,白莲花的电话就过来了。
我将手机一丢,专心吃鱼。
鱼里有刺,不注意点被卡到就不好了。
早饭吃完,自来水还有,我用炉子上的热水兑着洗了碗,就去楼上抱柴火。
到楼上正弯腰扒拉木柴,却听「轰」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的落在我家的露台上,天地寂静猝不及防间,我被这一声吓得心脏轰的一跳,人就麻了。
但随即,不远处又传来「轰」的巨响,相比于刚才,这一声更响,也更远。
我扑到窗前看出去,就见小区外不远处的一个正待开发的空地上,摔了个什么东西去来,雪太深,那东西栽在雪里看不清,只有滚滚浓烟从雪坑里冒了出来……
想到刚才露台上的动静,我又慌又怕,顺手捞过门边的铲雪锹,我贴着猫眼往外看。
可雪堆得如山高,我眼看花了也看不出啥,但不弄清楚是啥,我心里又不踏实,想来想去,我把劈柴的斧头拿过来别在腰上,打开了门。
也得亏我这两天时不时的上来清雪,露台上的雪没深得太离谱,我拿铲雪锹连呼哧带喘的刨了半天,刨出颗人脑袋来。
三十层高的、无路可通、绝对没人能进入的露台上,凭空冒出个人来????
我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差点背过气去。
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不能留。
拿铲雪锹扒拉了一下那脑袋,没反应,这是死了还是晕了?
但随即我就开始飞快的刨人,管他死了晕了,扒出来拖到露台边往下一扔,我就安全了。
可刨着刨着,咋还……越刨越绿了呢?
也不是纯绿,绿中带着土黄,还带着迷彩。
这是……军人?
我将铁锹一扔,开始用手扒,这身迷彩越扒越清晰,但如今穿迷彩的闲人也不少,我并不敢就凭这身衣服下定论,直到我看到他胸口有个牌子上写着:程修。
我知道,这是军装上的姓名牌。
社会闲人穿迷彩衣时一般不会有这个。
我掰过他的脸,头盔斜扣着的脸,五官立体分明,眉眼也清隽,还挺帅。
探探鼻息,还有气儿。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明明已心硬如铁,理智告诉我,把他扔下楼,我会绝对安全。
可……这是名军人。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掉到我露台上的,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伤害我,但是……他是个军人耶!
我托着下巴看着他身上的衣服只思考了几秒,就豁出去了,妈的,老娘冲着你这身衣服,就再圣母一次。
要是再上当,那老娘也认了,大不了一起死!
我手往他胳膊下一托,开始往屋子里拖,随着他被拽出雪堆,我看到他身下全是殷红的血。
就这么连拖带拽带扛带背的……我终于将他弄回了我的房间。
往壁炉里多添了两根柴,我开始思考怎么处理他。
整个屋子都堆满了物资和木柴,只有我睡的房间可以住人,这间房子里除了一米五宽的床,就是个小沙发,一个壁炉,加个桌子,和几个塞满了衣服被褥的橱柜。
壁炉前的地上,被我厚厚放了层纸壳,纸壳上放着一床厚厚的旧棉被,方便我坐炉子跟前烤火的。
我的床肯定不能让他睡,那就只能放地上了。
为了防止被他身上的污渍血水弄脏,我将棉被收起来,再把他的头盔摘了,将他拖放到纸壳上。
然后去找来医药箱和剪刀。
我先把他身上又湿又脏的衣服扒得只剩条内裤,一通检查后,外伤只有左腿像是骨折了,内伤……不知道有没有?
唉,死马当活马医吧,救不回也不能怪我。
我弄热水先给他身上擦洗干净,再将那床棉被盖在他身上,然后,我拿出医用酒精开始处理他的伤口。
酒精一倒上去,昏迷中的他「啊」一声叫,身子猛的痉挛起来,我飞快的扑过去拼命按住他,才使得这丫没一脚踹翻我的壁炉。
他脸色煞白,眼睛微微睁开,「你……你是……」
我一巴掌拍在他好的那条腿上,「我是你家祖坟着火修出来的大冤种,我现在给你治伤口,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乱蹬踹翻了我的壁炉,我就把你扔出去冻死。」
不知是不是被我震慑到,他居然真就不动了。
包扎伤口这种事,我其实是很有经验的,嘁哩喀喳的开始操作,酒精清洗完伤口用双氧水,双氧水用完上碘伏,涂上云南白药软膏,贴上无菌贴。
然后,我找了两块装修没用完的木板条擦干净,将他伤腿一捆。
好家伙,这给我累的啊。
我一边忙活一边骂骂咧咧,谁能想到都末日低温不知道还能活几天了,我居然还得伺候人,费我的药不说,后面还得吃我的饭。
你给钱了吗?
等我忙完一回头,好家伙,人家又闭上眼没声息了。
得,我认命。
11
他睡到下午,才醒来。
眼睛睁开的瞬间,他就试图跃起,但很快,被我捆好的伤腿让他认清了现实。
再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被人扒光了。
他一把揪回被子,眼里瞬间迸出丝煞气,但虚软的语气还是出卖了他,「怎……怎么回……事?」
我坐在边上看书,边对盆里那堆脏兮兮的衣服指了指。
那衣服上血迹加雪水污渍,我擦地的抹布都比它干净。
他对着那盆衣服瞪了半天,才像是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是……是你救了我?」
我摆摆手,「嗯,但不用谢,回头把医药费付了就行。」
他有点放松的躺了回去,看着屋顶不说话,眉头紧蹙,像是在像什么。
我一边腹诽他这怕是要赖账,一边倒了杯水,「起来,把药吃了。」
那腿也不知道怎么伤的,流那么多血,不吃药消炎,回头发起烧来可不得了。
他撑起身体想坐起来,撑一半发现自己光着,「嗖」的把自己塞回了被子里,一脸窘的看着我。
那张本来就不白的脸,变得更黑了。
我叹口气,将我的珊瑚绒浴袍递给他穿上,他这才起身接过药吃了,低声说谢谢。
然后问我,他的对讲机在哪里?
对讲机?
什么对讲机?
我将他那堆衣服一顿扒拉,找出个黑不溜秋的玩意儿来丢给他,「是这个?」
他点头,将那玩意儿一阵捣鼓,就听那里面在一阵刺啦刺啦的杂音后,传出呼喊声,「2581 程修,2581 程修请回话。」
「我……我是 2581 程修,」他虚软的应答着。
对面静了一静,随即一阵欢呼传来,「2581,你还活着?你在哪里?请汇报你的位置。」
「我在……」他抬头看向我,显然是要问这什么地方?
我正竖着耳朵留意着他的动静,才要回答,那对讲机里突然刺啦一声尖锐刺响,然后没声儿了。
「喂,喂喂,队长,队长,」程修使劲的拍着那对讲机,却没有任何反应。
在这空挡,我悄悄将藏在身后的斧头推进了床底下,又把藏在口袋里的安眠药和美工刀都不动声色的放回抽屉里。
看这架势,他应该真的是军人。
嘿,那就不怕了。
「别拍了,」我递过手机,「你给他打电话吧。」
电话打通,我这才弄明白,原来他是空军救援队的,驾驶直升机运送物资回程时,因为天气太冷导致直升机出现故障坠毁,而他也赶在飞机坠毁前的那一刹跳出机舱,赌的是积雪深厚,不会摔死。
他赌对了,不但没摔死,居然还被人救了。
他的队长在问清他伤情后,让他把电话给了我,然后给我提了个很不见外的请求:鉴于他伤情不严重以及实在抽不出人来接他,所以决定将他留在我这里养伤,他们会给我送物资和钱。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真叫个不客气啊。
我毫不犹豫一口答应。
开玩笑,我一个人呆着也孤单啊,有个军人贴身保护我多好。
12
有了军人这层滤镜,程修接下来的待遇有了质的改变。
换药,我像考古学家修补文物那样的小心翼翼;
做饭,我将焯水后冻起来自己舍不得吃的菠菜青菜毫不吝啬的拿出来给他做鸡汤面鸡汤饭鸡汤米线……
其他都好说,就晚上睡觉,让我有点纠结。
男女有别,只能有人打地铺,他是伤员,我只能让他睡床,可我睡地上……腰又疼。
然后一觉醒来,我就发现,我回到了床上,他到了地上;
第二天夜里眼一睁,我回到床上,他到了地上;
第三天夜里眼一睁,我回到床上,他到了地上;
第四天晚上,我直接躺在了床上。
他一愣,「你这是……」
我扫了眼他的腿,「怕你搬的累,我自己上来了。」
他于是就要去地上,被我拦住,我假装凶狠的瞪他,「请尊重我辛勤看护的劳动成果。」
将两床薄一点的被子并排放了两个被窝筒,再将厚厚的被子横铺在上面,一拍他的枕头,凶巴巴命令,「睡觉。」
他直挺挺的睡下了;
我美滋滋的躺下了。
酷冷帅的飞行员耶嘿嘿嘿,想到之前扒衣服时看到的八块腹肌,激动的泪水瞬间从嘴角流了下来……
但帅哥在侧的滋味好是好,却也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我不能再肆意的虐我那些「好」邻居们了。
这两天,白莲花和绿茶婊发疯的找我,甚至开始踹我的门,但因为忙着照顾程修,我都没顾得上她们。
第四天,电来了。
我把程修抹布般的衣服丢进洗衣机,就着洗衣机呼啦啦的声音,点开了对面小区的监控。
大雪这两天时急时缓时停的,终于埋过了十楼。
住底层的邻居们彻底坐不住了,他们决定将高楼层消防通道处的窗户玻璃砸了,给楼里增加氧气。
但高楼层的住户不答应。
我记得前世的这一天,楼里邻居们开始了第一次群殴,低层住户赢。
当时我还觉得他们笨,天这么冷,所有人都窝在家里不出门,悄不声的上去砸了不就完了吗?
至于大张旗鼓然后打一架?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要的不只是砸玻璃,更是借此在宣泄着内心的惊恐和绝望。
千年罕见的大雪没有停的迹象,天气越来越冷,食物匮乏,政府救援迟迟不见……是个人都会崩溃。
13
监控中,和前世一样,轰轰烈烈的一场争闹后,十五楼以上的消防通道玻璃全被砸了。
低层住户胜。
但也将高层住户和底层住户变成了两个对立派,业主群里,他们开始互相攻击对骂,甚至还要约架。
这时,突然有人嚷了一声,「你们烦不烦?吃饱撑的才打架呢,你们都吃饱了吗?」
所有人都开始沉默。
暴雪纷飞二十天了,很多人家的食物已经到了极限了。
我知道,他们快要抢物资了。
前世的两天后,我天真的打开了门;
前世的十天后,他们将饥饿的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
我特别想知道,这一世,谁会代替我的命运,成为他们屠刀下的羔羊?
因为来电热水器可以用,程修洗了个澡,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脑门上,原本冷硬的线条居然因此变得有点柔软。
他用毛巾擦着头发,问我在笑什么?
我嘎的收起笑,只说我是看了个网络无聊笑话。
衣服脱好水,我给挂在了房间里,考虑到冰雪天气里衣服不好干,我特意在房间里卡了一根杆子,正对着空调出风口。
有电,我就不烧壁炉了。
今天的饭菜丰盛一点,有红烧鱼,青椒炒毛豆,西红柿鸡蛋汤,外加一份凉拌莴笋干。
不得不说,之前为疫情囤菜做的功夫真没白忙,西红柿和青椒毛豆米等都是冷冻保存的,莴笋干则是干菜,泡开后焯水洒点盐,倒上生抽和醋,再淋上点香油,那叫个美味。
我将一大碗米饭端给程修,忍不住问,「你队长说送物资来的呢?」
程修脸就红了,端着碗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我忙摆手,「没事没事,暂时不送也没事,你以后别耍赖就行。」
他对着堆到冒尖的米饭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放心,我不会耍赖的。」
我边将这三菜一汤拍照,一边点头,「嗯,我信你。」
14
吃完饭,洗完碗,程修从我书架上找了本书去看,我用煮茶器煮上八宝花茶,就躺到沙发上,戴上耳机点开手机。
对面小区里的气氛已经到了白热化,高低层住户之间对立气氛已达到了顶点。
可怜前世我迟钝的以为这就是场反常的自然灾害而已,不缺吃喝的我两耳不闻窗外事,天天窝在家里看小说追剧。
浑不知外面形势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现在看着那边的监控,我才发现,已经有人试图抢物资了。
白莲花和绿茶婊已经被人盯上,监控中,时不时的有人徘徊窥视,这个人我认识,就是住六楼东户的那个男人。
白莲花和绿茶婊好像也察觉到了,每次那男人走没一会儿,她俩就打开门探头探脑,神情惊恐紧张。
我回想着前世种种,有点疑惑,当年绿茶婊和白莲花在群里对这个男人跪舔的很,也是他们仨一唱一和的道德绑架我食物的。
这一世,怎么好像有点不一样?
但随即,绿茶婊和白莲花就同时开始给我发信息打电话,我没接电话,倒回了信息,说我冻得生病了,嗓子哑说不出话,问她们有什么事?
我以为她们是因为六楼那男人而害怕所以才来找我,却没想到,她俩对那男子的事居然一字未提,只是问我要吃的,并问我为何屡次让她们吃闭门羹。
我发了几个问号,就不再回复。
正想着丢开这件事找个剧来看,不想群里突然热闹了起来,无数人个艾特轰炸着我。
我点开一看,是绿茶婊和白莲花,正在群里跟人说,我家有吃的。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俩的茶言茶语,许久,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
然后,便是讥讽我的天真。
重生后,我曾不止一次的想:这一世她们还没害我呢,这一世她们也不一定就害我,我却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弄死了她们,是不是不应该?
我挣扎着摇摆着,却到底还是决定先静下心来看一看,看她俩在这一世是否会有改变。
但可惜,一切都只是我的美好愿望。
我往群里发出一个十分诧异的表情,又打出一串问号。
唐朵见我冒头,十分激动,「苗苗,你出来了啊,快快快,大家都等着你救命呢。」
这句话和前世说得一模一样,而前世的我,大傻子一样的哈哈笑着说好啊好啊,然后打开了门……
想到前世,我心里刺痛,指尖又打出去了两个问号。
下一瞬,莫茜也出来帮腔,「苗苗,我知道你家有吃的,快帮帮大家吧,别那么自私一个人吃独食。」
我对着这句「吃独食」默默看了几秒,然后,冷笑着打出一句,「我家确实有很多吃的。」
「不但如此,还有木柴和壁炉。」
「我很愿意帮助大家。」
说完,我将这几天拍的炉火和美食,全都发了出去。
群里瞬间欢欣鼓舞,不要钱的好话铺天盖地的向我砸来,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让我物资。
唐朵和莫茜也得意洋洋的向邻居邀功,表示如果不是她俩跟我的交情,我才不会这么大方。
于是邻居们又向她好一通感谢。
但这个时候,我又缓缓发出一句:「可惜,虽然我很愿意帮助大家,但是,我不住在你们那边了啊。」
群里瞬间寂静。
唐朵问我什么意思?
我笑着回,「我搬家了啊,我现在住在别的地方,咦,我没告诉你吗?」
唐朵和莫茜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被我按掉。
她俩终于撕下了伪装,在群里对我破口大骂,「你骗人,从来没见你什么时候搬家过,你分明就是不想物资给大家,方苗苗,你太自私了。」
「就是,你只是想吃独食罢了,方苗苗,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不要脸的人。」
「对,大家都饿着肚子,你好意思一个人独占物资吗?你怎么吃得下去的啊?」
「……」
在她俩的引领下,众人都怒了,纷纷指责辱骂我,刚刚有多热情亲切;现在就有多咬牙切齿。
我发出个委屈的表情,道,「这样吧,我家门锁是电子密码锁,我可以遥控开门让你们进去看。」
立刻就有人应声,说就要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说谎骗人。
饶是我早就知道他们的嘴脸,再次面对他们的无耻时,我也依旧气得手抖。
我咬一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点开监控,看着他们都到了门口,我遥控着电子锁开了门。
众人一窝峰的涌了进去,而屋内,空空如也。
别说吃的了,就连厚衣被都没一件。
大家失望而退。
唐朵和莫茜问我什么时候搬的家,问我现在哪里?
我反问她们,「我什么时候搬家?我现在哪里?凭什么都要告诉你们?你们是我的什么人?」
然后我又说了一句,「不对啊,你俩让我物资,你们自己那么多吃的为什么不拿出来?」
群里瞬间又炸开了,这一次,他们把枪口对向了莫茜和唐朵,「啥?你们家有吃的?」
二人顿时慌了,「方苗苗你胡说什么?我们哪里有吃的?」
「你家怎会没吃的?」我发出诧异的表情,「前两天我才陪你们去买的。」
然后,我艾特了二楼那位洗车业主,和住在唐朵莫茜家对门的那位宝妈,并甩了几张照片,全是那日采买物资时拍的。
那位宝妈立刻出声,「对,我看见的,好几大宝,还给了我家孩子巧克力。」
随即,二楼业主也出来做了证明。
之后,便是那群聊天大妈们的家人出来发声,「对,我家老太太看见了,三个女生提了好多东西。」
「……」
我一句一句将白莲花和绿茶婊之前用来道德绑架我的话扔了回去,「大家都等你们救命呢。」
「你俩咋这么自私啊,明明自己家有吃的,却跟我要。」
「大家都快饿死了,你俩吃独食好意思吗?」
「……」
不得不说,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的感觉,真爽。
唐朵和莫茜各种辩解,说那些物品大部分都是我的,她们只有一点生活用品,但随即对门宝妈就出来说,她是亲眼看见那些东西都进了唐朵和莫茜的家里,而我是空手走的。
她俩又辩解说我是晚上去拿的。
于是我直接艾特了住一楼的业主,那家女主人就是物业的楼管员,电梯监控连在她家电脑上,我还是偶然听说的。
她也很给力,问清楚时间后,直接调出了晚上的电梯监控,监控中,我背着小坤包,手里拎着个白色的袋子,袋子上依稀还能看到绝味鸭脖的字样,从唐朵家那层出去,过了一会儿,我两手空空,只背着小坤包回到电梯里。
我十分委屈的跟大家说,那天晚上,我给她们买了鸭脖子,我真心待她们,她们却让我背锅。
之前我刻意维护接近过的人便都义愤填膺的跳出来帮我说话,骂她二人不要脸。
对食物的渴望;被愚弄的愤怒,让众人对唐朵和莫茜的恶意达到了顶点。
看着唐朵和莫茜一遍遍的辩解,我将一句「不信你们也去她家搜」到底删掉了。
我已经以其人之道将她俩推了出去,但我终究做不到像她们那样,彻底变成恶魔。
我要报仇,但我到底做不到太绝。
接下来的一切,就看她俩的运气了。
我又装作无意的替大家可惜,没有在超市打折那天都去购物,不像我对门那家买了好多东西,好多吃的。
众人的立刻抓住了重点:那家也有很多吃的。
15
监控中,六楼那业主出了门,到了唐朵和莫茜的门口开始踹门,而我家对门也围上了人……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就眼前来说,我很满意。
退出监控,关掉微信,我一抬头,就见程修正看着我,眉眼犀利洞透,似能看穿我的内心。
我心下一紧,「怎……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问。
我摇头,「没……没啊。」
他再次深深看了我一眼,便继续看书。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又骂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他能知道啥?
因为心情好,晚饭我做了酸菜鱼火锅。
将解冻的鱼捡鱼肉丰厚的地方全割下来,又将鱼头鱼骨剁成块,炒锅烧热放油,下姜片、蒜瓣和葱段下锅炒香,再将一包泡过的酸菜挤干净水丢进去翻炒,然后加进开水,将鱼头和鱼骨丢进去,又将萝卜切了点丢进去,大火烧开后,改小火慢炖。
接下来,我将鱼肉剔掉长刺,用锋利的陶瓷刀片成鱼片,放鸡精,生抽,胡椒粉,一点点盐,醋,蚝油,生粉,抓搅腌制。
粉条、海带、香菇……等都用开水泡上,新鲜的蔬菜不多了,我切了点大白菜。
不多时酸菜锅中传出了香味,我将锅端了放到壁炉上,再将各色菜都端过来,然后我则开了罐可乐,开吃。
程修吸了吸鼻子,深深看我一眼,「你手艺不错。」
「那是,」我有点骄傲的喝了口可乐,见他目光看过来,我一把捂住可乐,凶巴巴道,「你伤还没好,你不能喝。」
为了他的伤,无辣不欢的我,火锅里连辣椒都没放。
要说身体强壮的人就是占便宜,他腿上那么大的伤口,居然仅靠我的消炎药和碘伏云南白药膏,居然就好得差不多了。
昨天换药时我看了一下,都不肿了。
他有些悻悻的收回目光,将鱼片丢进去涮,鱼片很能,不过滚了一滚,就可以吃了。
我则只挑萝卜吃,水嫩的萝卜已经炖烂了,吸收了汤汁里的精华,变得鲜香软烂,香得我恨不能连舌头都吞了下去。
我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了朋友圈,「大雪天,就该配火锅。」
老规矩,依旧只对那栋邻居可见。
发完手机一扔,跟程修抢肉。
人多吃饭也香,不多时,我俩就连汤带水的将一锅酸菜鱼吃得精光,就连汤,都用来泡了饭。
饭后,我抱着肚子,程修扶着我,我俩在屋子里开始兜圈子消食,阳台外,大雪依旧在下,皑皑白雪竟不知已埋了多少性命进去。
他看着窗外,神色凝重。
我问他,「你是在担心你的战友们吗?」
这么冷的天,政府和军人、电力等部门,无不在为这场雪灾拼命。
他摇头,「不光是他们,我更担心……」他没再说话,我却知道他的意思,他担心的除了他的战友,还有受灾的群众。
我闭一闭眼,压下眼底的酸涩,「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人是不值得你们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救的。」
比如我的那些「好邻居」们。
他回头看我,目光坚定,「救助国民,是军人的职责。」
「所以你们就要不分好人坏人都救吗?」我突然激动起来,抬手指向对面小区,「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有多少无耻强盗正在抢夺别人的食物,有多少丧尽天良的人正为了一点吃的杀人,甚至把别人活活吃掉;」
「你有没有想过,在缺吃少喝的情况下还能支撑到被你们救的人,都是靠吃别人肉喝别人血才活下来的禽兽?」
「本该被救助的老弱都死了;好人被杀被吃了,坏人却获了救,这世间还有天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