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翻了个遍,谁也没有找到,还因为凶险不敢太深入。
最后是我自己回去的。
萧柏也是。
后来世人再讲起这一段,都少不了激动。
因为谁也没料想到,两国将军会同时揭竿而起,划北羿为领地,独立于昭、厉两国。
帝王震惊,下令围攻北羿,到北羿的地势优越是事实,若非当初城主自缢,远能强大到与两国抗衡。
北羿也曾是两国的缓冲带,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我将皇帝的阴谋公布天下,并拔剑斩了来使,多年征战,北羿军早已与我一条心,不愿反的,我送他们走,愿意的,便跟我入主北羿。
我与萧柏共同坐拥这块风水宝地,他打的是除昏君,立新朝的旗子,亲自请文人写文书大肆宣传。
厉国的士兵积怨已久,远比我们昭国要猛,长久暴戾的治国之策早已让厉国国君失了民心,国内还有不少追随者。
这让萧柏的进攻更加顺利,甚至有些城池都不需要动兵,自己就开了城门愿意归顺了。
他率先打的是厉国,而我是他的盾,防止昭国的援兵过去。
我再也不用遮掩我的女身。
韦州平原之上,狂风呼啸,干燥的空气夹杂沙土扑面而来,却只让人感觉到一种自由。
一种桀骜不驯,肆意生长的自由。
我穿着极其醒目的大红骑装,长发散乱,妆面简单而艳丽,眉间一点花轴成了点睛之笔,就连铠甲都是金色的,没有哪处不嚣张。
昭国调来了原本驻守南蛮的军队,为首的霍将军与我熟识,我们曾在军营切磋过。
此时他坐在马上,面容复杂地看着我,我不予置否,率先问好道,「霍将军。」
「沈翎。」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说辞,我却笑了,「霍将军别来无恙。」
「非也,」他摇头,「只是觉得奇怪,我们也才一年未见而已,怎么……」
「我只是变回了我本来的样子。」
「不止。」
他说,「从前见你,你总给我一种无根无基的赌徒感,就好像我们是为了升官发财,你是来体验生活似的。」
我哂笑一声,摆了摆手,「霍将军真会说笑。」
「而现在,」霍将军停顿了,也一笑置之,「你比以前要好很多。」
「这算不算说明,我天生就是当乱臣贼子的命?」
我仍是笑着的,但冲锋的号令已经响起,我拔了刀,漫不经心的样子。
「战场不是叙旧的好地方,不如等我取胜后,再与将军摆酒一壶,不醉不归?」
他先是一怔,转而哈哈大笑,同样拔了剑,道,「沈翎,大不至狂妄于此。一年不见,让我试试你长进了多少?」
我腹诽,狂妄么?都怪那个狼崽子传染的。
但狂归狂,我从不轻敌。
狼烟四起,千军万马相会,兵刃相击之声不绝于耳,却让我的心更加平静。
这场战役的最后,是我赢了。
霍将军初到北边的战场,熟悉程度不比我,自然受阻。
况且北羿集合了两国精锐,军力很强,就算统一不了,也能与其并肩。
昭国撤兵,我没有趁胜追击,平原重归寂静。
萧柏还在打仗,他这次出兵轻轻松松收了厉国边境七座城池,由我增派兵力去守。
但昭国不比厉国,百姓不喜战乱,重文轻武的政策下文人的口诛笔伐远远比打仗厉害,而我在他们笔下已经不成样子。
萧柏是救民之水火的新帝,而我是实打实的乱臣贼子,我的路会比他难很多。
就算打下昭国,我也是史书里被骂死的角色,就算有内情,也无法原谅。
如今我与许则深失去了联系,暂时不知京城状况如何,也不知他是否安好。
来北羿前,我就想过自己的后路,造反。
可我一旦造反,曾经跟我最密切的许则深就会收到牵连,我命初平去将他带回来,已经过了两月。
仲冬时节,萧柏终于回来了。
彼时我还俯在案前,专注地看地形图,思索该如何布置人手,才能稳固他打下的城池。
后背忽的传来一阵寒气,腰间被人拥住,我打了个哆嗦,无奈道,「萧柏,你就不能暖和暖和再来抱我。」
他轻笑,下巴十分眷恋地在我颈窝处蹭了蹭,「等不及了,叫人把炭火烧旺些,暖和点。」
我瞥他一眼,两月未见,总觉得他瘦了些,面孔越发凌厉,唯一双锋利的眼在我面前如耷拉卖乖的傻狗。
他将将入城,战袍都没脱,只卸了甲,但明显是路上换过的,衣襟上除了风雪的清冷味,还有一股淡淡的皂香。
「果然是我这伙食好,女将军被我养圆润了许多。」
萧柏冷不丁探手进去,我一颤,佯怒道,「胡说什么。」
「事实啊。」
他坏笑,手不安分,「现在想来,女将军那会儿说夜夜笙歌算给我的好处,真是所言不假…… 啧,做什么?」
我给他推一边去,义正言辞道,「征战辛苦,你要不想过劳死,现在就滚回去睡觉。」
「女将军……」
他耷拉了脸,可怜兮兮地卖乖,然我不为所动,「不行。」
「那什么时候行?」
「看你表现。」
傻狗整条狗都恹下去了,愤愤不平地掀开帘子,汪一声乖乖爬上了床榻。
我收了地形图,一时哑然失笑,朝里走去。
「好了,女将军哄你睡。」
十八
初平一直没有消息,我不觉担心起来,连着几日都看着地形图发呆。
萧柏得了几日闲,因为厉国的老东西想议和,他当然不肯,不过愿意以此借口歇几日。
打得太猛,都是肉体凡胎,吃不消,他也不着急。
「好不容易得了几日清闲陪女将军,女将军一个眼神都不舍得给我?」
他故作委屈,卖乖的本事渐长,有时候我看他甚至像个深闺怨狗(妇)。
「初平一直没回来,我担心。」
「哦,又是担心你那个老相好。」
我哭笑不得,「瞎吃什么醋?」
「女将军有这多余的关心,不如多给我一些。许则深出身低微,能混到中书令这种位置,多少都有几分真本事,不可能就这么被拿捏。」
萧柏轻哼一声,「有这功夫,女将军不如想想怎么对付那群见识短浅的文人,骂你的文章都卖到北羿来了。」
「无妨。」
我的确懒得在意,「本就乱臣贼子,随他们去,就算能在史书上把我骂死,见了我本人不一样灰溜溜跑?」
「女将军心胸宽广,倒苦了我,看着就生气。」
于是他在北羿下令,不许昭国文章摆卖,任何的影射内涵话本子都被他烧了。
「萧柏。」
我放下茶盏,说出了近日考虑许久的一个想法。
「我想悄悄回一趟京城,去救许则深,顺便打探打探情况。」
他没吭声,我便自顾自继续道,「你打厉国这么如鱼得水,昭国这边归我负责,总不能拖你后腿。」
「北羿这会儿有你在,况且我还留了人处理平常事务,底下安稳一般不会出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最快明日就出发。」
「行,」他应答,耷拉着脸瞥向一边,语气酸涩,「女将军要做的,都是通知我,哪有考虑的余地?」
萧柏轻叹,无奈地看着我,「不过我其实也猜到了,对此,我想改变一下先前的打算。」
「你说。」
我走过去,为了宽慰宽慰受伤的小狼崽,颇为主动地抱住了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胸膛,抬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做的打算,我都支持。」
他轻咳一声,回抱住我,说道,「我不想你为了我背负上乱臣贼子的百世骂名。」
我敛眸,嗅着他身上淡淡皂香,听他说完。
「只要昭国不覆,你的罪名就落不到实处。女将军,其实没必要非要一统天下,与昭国并立,并无不妥。」
「只是,」萧柏把玩着我的一缕长发,顿了片刻,继而松开,「龙椅上那位,那样对我的女将军,他该死。」
我对上他的眼,内里灼热,似有暗火。
忽的就想通了,为什么我会心甘情愿随他颠覆昭国,颠覆江山,颠覆过去。
因为他愿意为我做同样的事。
…
此次暗中回京,为了掩人耳目,我只带了少平。
一路都长途无阻,唯京城城门前检查很严,兴许这便是消息迟迟出不来的原因,一直到了黎明,我才得以溜了进去。
京城里是另一番天地,繁华如常。
如我所料,许则深被冠以有谋逆之嫌,夺去官职,软禁天牢,听候发落。
初平去找他之前,为我笼络了在京城的人手,以防万一。
他们改头换面,以新的身份潜入朝廷,天牢自然也少不了,于是我探监得颇为顺利。
铁栅栏被锁以沉重的链子,牢门之内,许则深不再穿他标志性的白衣,而是一身黑衣坐在草塌,闭目养神。
因为我的人在,他过的不算太差,衣衫干净整齐。
「还以为你不打算再回来了呢。」
我把铁链解开,慢条斯理地开了门,淡然地瞥他一眼,「不回来怎知,昔日高高在上的中书令大人竟沦落如此。」
「小没良心的,」许则深发笑,仍是坐在原地看着我,「也不看看是为谁沦落至此。」
「玩笑。」
我回头命人上了一壶好酒,几碟下酒菜,「只是以为凭你的本事,不至于坐牢。」
「我坐牢能换得你特意回来陪我喝上一壶,倒也值了。」
他起身下榻,酒菜已然摆上了桌子,牢屋简陋,但酒香四溢。
「你们打算怎么样?」他问。
「原本是打算反厉国,打昭国,一统天下,」我倒了一杯,伸手递给他,「只是小狼崽临时反悔,想留昭国。」
「他小子还挺重情重义。」
许则深显然猜的到是为了什么,我也没有解释的意思,「随他喜欢。」
他没吭声,仰头一口闷了我给他倒的那口酒,我见状又给他满上。
「你若再过几日回来,大约就只能见着我的通缉令。」
我抬眼,等他继续。
「皇帝不要北羿,要杀你,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太防我。」
「后来听说你反,他当场砸了东西,下令从南蛮调兵,结果又输给你,只能拿我撒气。」
「他要杀你?」
许则深摇摇头,「他要嫁借我之手骗你回来,再杀我。我从入狱起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弑君。」
「不错,我支持。」
我也闷下一杯酒,辛辣感由内而外散发,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你此次回来,应该不只是为了我吧。」
他笑笑,说,「原本没打算弑君的,但既然你都敢反,我觉得我也受够了。所以接下来,我已经是你船上的人了。」
「小狼崽野心比我大,他说,昭国不覆,但龙椅上要换人。」
我也笑,把玩着手中斟满的酒杯,摇摇晃晃,「弑君,还是要弑的。至于换人嘛……」
「许则深,」我举杯过去,碰了碰他的,「你不愿再做人臣,那为君如何?」
他目光一凝,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忽的笑了,「有何不可?」
「沈翎,你这一趟,变了很多。」
「怎么都说我变了。」我有些哭笑不得地灌下一杯酒。
「不过,很适合你。」
这次轮到许则深主动倾身过来,碰了碰我的酒盏,眸光闪烁,「这次也一样,我们联手。」
「好。」
十九
比起京城的繁华,皇城要冷清许多,或许是受了龙椅上那位的影响。
也对,家国动荡,怎么坐得安心。
我冷眼走在一众禁卫之间,皇帝老了,近年来多的是对群臣的猜忌,竟然疏忽了御林军里参杂了些别的。
路过御花园,一棵百年槐树挺立在湖边,冬日的树木大多萧瑟,一片叶子也无,以至那个光秃秃的绸缎极其显眼。
那段布料先是直直地伸下来,末端打了个圈,白色的绸缎,那一圈却是红色的,已经很淡了,但我能辨认出那是血迹。
「是有妃子寻死?」
我问一旁的守卫,他并不是我的人,也不认识我,只当我是新来的,闻言轻叹一声。
「非也,这是陛下罚的。」
他一边回忆一边说道,「阁下可还记得去年厉国送来的那位和亲公主?生得漂亮,人却清傲,陛下厌恶她总是冷着一张脸,就大半夜把人吊在那儿吊了整整一日,手腕被硬生生勒出血。」
「这还没完,当夜又带了同样的四条绸缎宣她侍寝,那惨叫声,周围的宫女听了都被吓出了心悸。」
「后来那娘娘被贼人掳走,不知道好不好得过宫中。唉,命苦哦。」
我没说话,只是在动手前,带走了御花园那条染血的绸缎。
然后,在御前拔刀,亲自把那身穿龙袍的男人吊死在了柱子上。
他身上有着数不清的剑伤。
而我只是揩了揩脸上不小心沾上的血迹,漫不经心地拿起玉玺,放在光下把玩。
白玉案上正妥帖放着一道圣旨,是我拿刀架着老皇帝写下的。
「禅位许则深……」
我笑,然后毫不犹豫地盖下了玉玺,将圣旨丢给了下面抖得站不稳的小太监。
「传令,陛下旧疾突发,临终前下旨禅位许则深,」说完,我用剑朝他比了比,歪着头问,「明白了么?」
小太监像见了鬼一样,捧着圣旨就跌跌撞撞跑了出去,下一刻,殿外传来宦官尖锐的声音。
「陛下驾崩——」
我站在原地,看着殿外漆黑的夜,面色沉静。
其实要翻一个天,也不算太难。
衬得我曾为之胆战心惊的信仰,有多么可笑。
…
剩下的皇族被我用祈福的幌子送去了五台山,没有赶尽杀绝,但也是变相软禁。
这道圣旨震惊了天下,掀起轩然大波,但我无从理会,我正忙着往北羿赶。
萧柏将要集结士兵,对厉国发起最后一战。
没了昭国的阻碍,我要同他并肩奋战,助他一统。
曾经的棋逢对手,终也没想到会变成如今的同舟共济。
这倒是我第一次来到厉国,萧柏的母国。
途中我见过一次萧青,她仍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只是在看见我时,破天荒地开了口。
「沈将军。」
她定定地看着我,我能猜到她听到了什么风声,譬如我对老皇帝的折辱。
但我仍有些不自然,避开了她的视线,「何事?」
「不为何,」她说,继而朝我行了一礼,不算大礼,但我知道她的内心不至于此,「我谢将军,同时也拜托将军。」
她抬眼,对上我略有些不解的视线,轻笑了一声。
「兄长心智不算成熟,还请嫂嫂多多担待。」
「自然。」
我微愣,也笑了,「以后,还请小妹多多关照。」
「沈翎!」
萧柏穿着厚重的盔甲,牵马过来,视线在我身停留半秒,又看向萧青,狐疑道,「你跟她说什么了?」
后者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似乎对他这个兄长非常不屑。
「无事,我先走了,预祝兄长与嫂嫂顺利。」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回了营帐,理都没理萧柏。
萧柏皱眉,正要叫板,又忽然反应过来,耳根微红,欲盖弥彰道,「这…… 还挺会说话的。」
「是啊,」我意有所指道,「果然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诶诶诶,」他摇着尾巴就扑过来,抓着我的手就问,「她叫你嫂嫂,你应了,那是不是还唤我一声夫君?」
我转过头去,甩开他的手就走,「该走了。」
「娘子等我!」
「什么娘子,谁是你娘子了。」
我掩了掩发烫的耳垂,没好气道,「你是八抬大轿还是十里红妆了?哪来的什么便宜娘子!众军听号令!出发!」
「好!!!」
身后千军万马统帅在前,有几个闻言直接笑出了声,更有甚者打趣。
「将军!你行不行啊?」
「我们将军还小呢!哪里会哄媳妇儿哦!」
「将军,要不要咱教你哦!不然咱们怕你晚上进不到屋子哩!」
萧柏气急败坏,往后一吼,「怎么着!敢打趣我,小心过年我不让你们回去见媳妇!」
有个率先回应道,「那有什么!好歹我们有媳妇哩,将军还是先想想怎么抱得美人归呦!」
我骑着马走在最前面,手捂着嘴,但盖不住声,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女将军,连你都笑话我!」
「我可没笑话谁,」我笑着答,「哦,好像是在笑某个讨不到媳妇的倒霉蛋吧。」
「将军,你看看,女将军也觉得你不行呦!」
「是啊!」众将士再次哈哈大笑。
结果的最后是萧柏气得在行军路上休整的当夜就钻了我的帐子,身体力行地向我证明了他不可能是那个倒霉蛋。
我体力不支,他却精神满满,还得空在我耳边咬牙切齿。
「说谁不行呢,女将军。」
「我,是我,行了吧。」
二十
事实证明,我跟萧柏,的确是强强联手,势如破竹。
厉国国土不大,但再大也经不起我和萧柏一天破一座城的速度折腾。
很快,我们就带兵入主了厉国的首都,殿堂之上,他拔剑亲自对上厉国国君。
本以为传闻中性情残暴的国君是个老男人,没想到却是个年轻男子。
而我更想不到,一个年轻男子,为何会对满门英烈的萧家赶尽杀绝。
他有些疯癫,痴痴地看着萧柏,神神叨叨,「果然,国师的话是对的,我的国土江山,最后都会被你们萧家抢走!」
「正如…… 正如你们萧家抢走我的爱人一样…」
「别白日做梦了,」萧柏冷声,「母亲本就与父亲情投意合,若非你从中作梗,父亲不会负伤带兵,死在战场上!」
「而母亲也不会想来杀你偿命,最后被你的护卫杀死,对外宣称护驾身亡!」
「呵呵呵,」他仰头大笑,「你竟然什么都知道了……」
「那你知道,我如今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男人抓着面前的剑刃,鲜血从手中流出,不以为意,直勾勾地看着他,「我最后悔的就是没能在你上战场时乘机杀了你!」
「明明只差一点… 差一点……」
说着,他忽的看见了萧柏背后的我,恍然大悟,「对!是你!你这个昭国的叛徒,你把他带走了!」
「要不然我就能杀了他,解心头之恨!」
「闭嘴。」
男人已经疯了,血流了一地,染红他的龙袍。
他忽的意识起什么来,反手捡起身边士兵的刀就朝我冲来!
萧柏目光一凛,抬手穿透了他的喉咙。
「早知道,还跟他废什么话。」
我不语,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方崭新的帕子,上面绣着月季,给他擦去溅在颊边的血迹。
他回眸,眼中有些许怔然,视线从男人身上转移。
「萧柏,看我。」
我捧着他的脸,冲他一笑,转而重重地拥抱他。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
「萧柏,往后除了小青,你还有我。」
这一年,像一个传奇。
昭厉两国同时覆灭,原厉国国土径直绵延到了长宁关,新朝大寒。
萧柏称帝,登基之日同时立皇后沈氏。
昭国易主,国君亲自入朝向大寒贺喜,也带来了昭国愿为大寒附属国的文书。
开放北羿,两国友好通商,并利用大寒西北与昭国海岸线发海外贸易。
昭国史书上,便出现了这么一位传奇的女将军。
女扮男装,入朝为将,后被逼揭竿而起,却不为乱臣贼子,嫁入新朝后缓和了矛盾两国,使和平发展。
为新朝皇后,与新帝琴瑟和鸣,促成了一段佳话。
新帝常为了皇后,亲自访问昭国,并倡导两国百姓兼容并包,相互学习。
一切都尘埃落定。
但大寒的后宫今日却不那么尘埃落定。
因为这是我怀胎的第四个月,太医看着我犹如怀胎八月的肚子,欣喜不已地下了一个令我窒息的结论。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此次怀的是三胞胎!」
「咔擦。」
萧柏一身金龙华服,正把玩着的黑孩子准备的小玩具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落在了地。
「你再说一遍?」
他双手微微颤抖,握住太医的手,问道,「几…… 几胞胎?」
「回陛下,三个!」
那气得我抬起手里的碗就砸了下去,「萧柏!」
那太医看我一眼,避之不及,飞快地说完剩下的话,「虽皇后娘娘自药物影响难以受孕,微臣调养至此,但更多的还是陛下好福气,吉人天相。但这一胎须重视,切勿让娘娘动怒……」
「萧柏!」
说着,又是一个碗砸过来,我捂着脸,「我不想生三个啊,我又不是母猪!」
近年我的脾气被他惯的越来越大,一点不顺心就折腾他,他早已习惯,腼着脸过来。
「好了好了,女将军才不是母猪,女将军是好福气,别动怒,动怒了伤到孩子就不好了……」
太医说完就溜了出去,殿内只余下我们两个人,我面如死灰,「三个,三个啊……」
萧柏哄得不厌其烦,「没事,没事,一下三个孩子,女将军以后就不用受苦了。」
但到底是他的喜事,哄的再耐心也遮不住他满心的欣喜,还碎碎念着。
「看来命人准备的东西都要三份,嗯…… 前几日我做的小马还少了两个,要多换几个颜色才好。衣物,也得用颜色分开……」
「你给我闭嘴!」
我愤愤然,一把推开他,他却像个狗皮膏药对我越抱越紧。
因为曾经用过的药物原因,我压根没想过这回事,乍一下告诉我怀了,还是三个,这个冲击对我来说不亚于大寒垮了。
萧柏还在念他的养娃大业,「别怕啊,女将军,没什么的,真的。你看,除了小马要三个,以后给他们的玉佩也要分开,免得认错…… 还有,我希望能有个女儿,儿子也有一个,这样我可以教他怎么做个好皇帝。」
「还有女儿,肯定跟女将军一样可爱,要教她的东西更多,免得被哪家混小子骗。」
「三个孩子,女将军,真的没什么的。你想想,以后他们三个会一起保护你,我会教他们事事以母后为先,他们会跟我一起,很爱女将军……」
殿内的白月季前几日被萧柏以不吉利的由头换了下去,换成了惹眼的红月季,一朵一朵,开得正好。
他伸手折了一枝,在我发簪上比划,「好啦,你看,这花多好看。诶,不知道他们三个喜不喜欢月季……」
正是春日,冬雪消融,万物复苏,桃花一簇一簇云朵般开放,一枝伸进了窗,显尽风流。
哗一声,踩着桃花枝的画眉振翅而飞,惊动了枝头桃花,簇簇然落下一片。
冬已尽,日犹长。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