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这屋内的人,在穆澜看来,更多的是怜悯的心。
真的入了宫,若没能指婚,这辈子才是毁了。
不管是为妃还是为宫女。
在名义上都是皇上的女人,宫女没到年限,是不能出宫的。而为妃,在李长天驾崩之后,这些人的命运可想而知。
但这样的事里,也总有例外。
这个例外是穆澜没想到的,徐洛尘倒是完全不在意,仍然活泼的出现在穆澜的边上,并不是刻意讨好穆澜,而是真心实意的关心穆澜,询问穆澜的身体情况。
一个人真情还是假意,穆澜感觉的出来。
面对徐洛尘的热情,穆澜倒是笑着接受了,每天叽叽喳喳的听着徐洛尘的各种问题,反倒是让穆澜觉得再储秀宫内的生活没这么沉闷了。
但是穆澜怎么想,好似都想不起上一世的徐洛尘,最终的命运是如何。
是真的没在意过吗?
「穆姐姐,明天就是选秀了,你紧张吗?」徐洛尘托着下巴,问着穆澜。
「紧张。」穆澜笑。
这也并不是虚伪的话。
因为明天的事有了变数。
穆澜没猜错的话,差不多李长天是这几天可以从昏迷中醒来了,风长阳必然是按照她的方子来医治李长天的。
而昨天李时元在的时候,穆战天忽然来了,恐怕李长天是已经醒过来了。
那么明天的选秀就真的不好说了。
所以说完全不紧张是假的。
徐洛尘点点头:「这里的人都很紧张呢。」
「你呢?」穆澜问。
「紧张啊。」徐洛尘应声,「但是我现在更想回家了,可是我怕爹娘失望。只是来了宫内,好像也回不去了。」
一张小脸有些失望:「穆姐姐,你说我能跟在你身边吗?好像你是我咋宫内唯一认识的人了。」
「好。」穆澜应声。
这一次穆澜没拒绝。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因为明天的选秀,所以今天的授业反而没那么繁重了,储秀宫的人也是三三两两的在一起。
穆澜留着徐洛尘用了晚膳后,徐洛尘才回了自己的厢房。
穆澜反而一夜未眠。
心口就好似压着巨石有些忐忑不安。
但却找不到这样忐忑不安的缘由。
一直到过了子时,穆澜才勉强入睡,而窗外的风忽然变得大了起来,打的窗棱不断的发出声响,倒是显得瘆得慌。
……
第二日。
天才蒙蒙亮,储秀宫的人就已经醒来了,相较于所有人努力的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穆澜倒是显得低调的多。
她仍然是一身素雅的淡粉色襦裙,和周围的明艳的色彩比起来,就显得低调的多,就连站位的时候,穆澜也是安静的在角落的位置,从来不争取中间最明显的地方。
徐洛尘紧紧的跟着穆澜。
穆澜安静的低头看着徐洛尘:「若想跟着我,一会就不要出挑,安安静静的站在角落的位置,明白了吗?」
「穆姐姐,你放心吧。」徐洛尘连声应着。
穆澜嗯了声,也没再多说什么。
尹嬷嬷带着众人一路出了储秀宫,去了长生殿,三年一次的选秀是在这里进行的。长生殿里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秀女排成了四排,中间都留了过道,方便曲华裳一个个的看过。
穆澜在这些姑娘的脸上,看见了兴奋的神色。
她不免嘲讽的笑了笑。
这座深宫,藏了多少人的梦,也毁了多少人的梦,进不来的人拼命的想往里走,进来的人,拼命的想往外走,但是最终却发现,她们再也出不去了。
内务府总管王永的声音尖锐的传来,说的都是选秀的规矩。
李时元登基后的几年里,选秀从三年一次变成了两年一次,每一年都是穆澜处理的,穆澜对这些规矩再熟悉不过了。
一直到王永的声音落下,不远的太监通传:「皇后娘娘,戴妃娘娘驾到。」
地上瞬间跪了一地的人:「奴才(民女)见过皇后娘娘,戴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曲华裳雍容华贵,穿着一身正式的宫装,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母仪天下的威仪,让曲华裳不怒自威。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现场的秀女,面无表情,让在场的秀女也忍不住紧张了起来,但却不敢窃窃私语,只能毕恭毕敬的站在原地。
相较于曲华裳,在她边上的戴芷嫆就显得温柔的多,眉眼总带着笑意,只是这样的笑意显得寡淡,好似从不曾抵达眼角。
矜贵而疏离。
不管是谁,能在这座宫内,安然无恙走到今天的人,必然不可能是省油的灯,表面的一派和谐,不过就是暗潮汹涌的表象而已。
穆澜在最角落的位置,安静的看着。
曲华裳的眼神在巡视过一圈后,最终落在了穆澜的身上,那眼神里的冷冽清晰可见,是冲着穆澜来的。
穆澜反倒是淡定。
曲华裳不喜欢自己,穆澜很清楚,这种不喜欢从上一世就开始了。
曲华裳历来讨厌任何美艳的女人,那对曲华裳而言是一种威胁,最初在宫内的时候,她最多是因为穆知画的事情而和穆澜过不去,但这样的过不去和此刻的情况却截然不同。
若穆澜成了贵妃,那么直接威胁的人就是曲华裳。
特别是李长天看着穆澜跳舞的眼神,就好似看见了当年的容妃,炙热而深情。
容妃几乎成了后宫的独宠,曲华裳岂能容得下这样的人。
加上现在事态的动态,曲华裳也一样容不下第二个容妃。
不知道曲华裳是否后悔,当时李时元提出指婚的时候,她没能帮着李时元在李长天面前吹吹枕边风。
穆澜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的心到现在为止都显得格外的淡定,毕竟只是曲华裳在场的话,自己永远不可能有被翻牌的机会。
而戴芷嫆的出现不过就是一个过场,不会参与任何的决定。
结果,穆澜还没来得松口气,忽然,小太监尖锐的声音传来,一路小跑:「皇上驾到。」
这下,众人脸色各异。
曲华裳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看着穆澜的眼神几乎可以杀人,但是也就仅仅是瞬间,曲华裳就已经淡定无比,雍容华贵的朝着李长天的方向走去。
戴芷嫆倒是有些惊讶。
李长天的情况,宫内的人都很清楚。
结果李长天却亲自来了选秀,这意味着李长天对这一次选秀的重视,而能让李长天重视的,戴芷嫆只想到了一个人穆澜。
在戴芷嫆迎过去的时,她的眼神也不免落在了穆澜的身上。
估计宫内的任何一个人,都小看了穆澜。
如果穆澜真的入宫为妃,恐怕能在这座深宫掀起轩然大波。
戴芷嫆表面的无害温润,不和任何人争斗,不代表戴芷嫆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若软弱,不可能安然无恙的走到今天,还能在这后宫之中争得一席之地。
最起码,曲华裳能动任何人,但是却动不了戴芷嫆。
戴芷嫆沉了沉。
长生殿的人也齐齐跪了下来,给李长天请了安。
李长天拂袖:「起来吧。」
他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任何异常,除去这一段时间的昏迷,导致李长天的身体溃败,显得格外的清瘦。
若是表面,则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既然李长天到了选秀现场,这翻牌的事情显然就是李长天亲自而为,他好似宠爱的看着曲华裳,淡淡说道:「皇后和戴妃辛苦了。」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曲华裳温柔的看着李长天笑。
而后她默不作声的站到了李长天的身后,手心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就连戴芷嫆都跟着安静了一阵。
管事的太监在王永的示意下,已经开始高声读着这一届秀女的名字,来历,身份。
李长天在管事太监的话语里,甚至没看站在面前的秀女是谁,显得兴趣缺缺的,很快就随意的翻了牌子,选了三四个人入了宫,当众赐封了贵人。
被选中的姑娘们兴奋不已,已经被嬷嬷带了下去,在她们看来,这就意味着将将来的荣华富贵。
那样的兴奋,显而易见。
穆澜安安静静的看着,嘴角嘲讽的笑容却跟着越发的明朗,她始终面无表情的站着,好似对眼前的一片热闹,没了兴趣。
但是在宽袖里的手心却已经悄然无声的攥了拳头。
李长天的出现,好像让一切都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一旦被李长天立了身份,就没可能再改变了。
穆澜沉了沉,表面却不动声色,如果改变不了什么,用尽再拙劣的办法,她也能顺利的从这里逃脱,而不会被现在的情况牵制。
「穆澜,穆王府千金……」管事公公已经念到了穆澜。
现场的气氛安静如斯。
但是任谁都可以感觉的到李长天的眸光是落在穆澜的身上,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的人,他是为了穆澜而来的。
甚至,穆澜的牌子,是李长天亲自拿起的。
只要翻过这个牌子,穆澜就正式被李长天选中。
曲华裳好几次想开口,但是到了嘴边的话跟着吞了下去,现在的一国之君仍然是李长天,和李长天对着干意味着什么,曲华裳比谁都清楚。
戴芷嫆反倒是一脸平静,就好似看好戏的心情。
而穆澜的面色不显,但是下一瞬已经有了动作。
李长天仍然一意孤行的选自己,是她和李时元下的功夫都败了吗?那些风言风语甚至传遍了整个大周,岂能没传入宫中。
开元寺的静壹大师,难道李时元没有收买吗?
上一世的记忆仍然清晰,静壹大师一直都是李时元的人,而非是李长天的,但偏偏李长天对静壹大师的话是言听计从。
也是如此,在夺嫡之战后,李时元的残忍血腥,是静壹大师出面安抚的众人。
才让大周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接受这个狠戾的郡王。
但如今
不过穆澜并不担心,如果这些都不生效,那么她可以毁了这个选秀。
只要选秀毁了,她就有回旋的余地,李时元也不可能任这样的事态发展下去。在穆澜看来,她可以让李长天提前结束性命,只不过这是下下之策,任何人都没站稳脚跟之前,李长天驾崩,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只会是李时元。
而李长天会没任何动静吗?
则不尽然。
上一世的夺嫡大战,李长天功不可没。
这一世,也必然如此。
李长天从昏迷中醒来,很多事都已经在循着上一世的轨迹继续前行了。
就在李长天翻拍,穆澜要动手的瞬间,忽然王永匆匆跑了过来,跟着王永的脸色变了变,下意识的看向了穆澜的方向,那眼神有些惊恐和不安。
很快,他快速的在李长天的耳边低语了起来:「皇上,静壹大师来了。」
王永的话落下,李长天都惊讶了下。
要知道静壹大师几乎不曾离开开元寺,现在能为了什么事离开,单凭静壹大师亲自来了宫内这一点,李长天就不可能不理睬。
面前的事情再重要,不过都是风花雪月。
抵不上静壹大师亲自到了宫内这件事。
李长天已经放下了穆澜的牌子,穆澜的牌子并没被翻,甚至李长天一言不发,就快速的跟着王永朝着长生殿外走去。
现场的人都面面相觑,但是谁都不敢说,任然毕恭毕敬的站着。
唯独穆澜松了口气。
这件事有了回旋的余地。
曲华裳和戴芷嫆没跟上去,也就在原地安静的等候,很多事在李长天出现后,就已经失去了做主的权利,凡事都必须等李长天再发落了。
时间缓缓流逝
而御龙殿内,静壹大师已经在殿中等候,看见李长天出现的时候,静壹大师快速起身请了安:「贫僧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快免礼。」李长天亲自扶起了静壹大师。
甚至顾不得自己身体有恙,看的出静壹的尊重。
王永很快就搬了凳子,方便静壹坐下,李长天的眸光落在静壹身上:「大师,您亲自来到宫中,可是有要事和朕说。要知道,这几十年,您除了朕登基之时,从来不曾离开过开元寺。」
所以,这件事岂能不让李长天震惊。
「贫僧前来,是有要事相告。」静壹倒是说的直接,不拖泥带水,「今日是宫中三年一次的选秀,贫僧的卦象却不是吉相。所以匆匆从寺中赶来,希望可以阻止一切。」
「大师您说。」李长天的心头一跳,表面却很淡定从容。
静壹也没迟疑:「今年选秀之中,可有这个时辰的女子?姓名之中还带禾字,这个生辰,是大富大贵之命,只能对应生辰的人,那么她能成为福星。但这这个生辰若对着皇上,恐怕就是血光之灾,乃至灭国之灾。」
静壹把字条递给了李长天。
李长天看见生辰的时候脸色就变了,加上静壹的话里说的意思,他几乎在瞬间就明白了静壹指的人是谁。
穆澜。
「此话当真?」李长天微眯起眼,问着静壹。
静壹一脸严肃:「贫僧自当不敢开这样的玩笑,若不然就不会连夜赶来了。」
开元寺确实在京都,但是却在京都的最南边,想到宫内,有很长的路要走,说是连夜赶来,并不奇怪。
「何况,贫僧一路来的时候,也在民间听见了这样的闲言碎语。要知道,民间高人也不少,自然也能算的出。所以这件事非同小可,还请皇上三思。」静壹恭恭敬敬的把话说完。
李长天没说话,面色已经越发的阴沉。
帝王之位上的人,最忌讳的就是江山社稷被威胁,不管是什么形式下的威胁都是一样的。
而如今,李长天最想立妃的人,却是这样的命格。
就好像老天开了一个天下的玩笑,也又好像是安排好的一般。
只是这话是静壹口中说出,李长天不得不信,若是旁人口中说出,李长天就会嗤之以鼻。
再回想穆澜的事,静壹的话又多了几分的可信度。
穆澜从小克母,让洛雪王妃难产而死,从而被送出穆王府。
但是穆澜却能成为王雪霜的福星,也是因为大师看过,穆澜的命格能让王雪霜逐渐安康,能冲喜,所以穆澜才被重新带回了王府,而王雪霜确确实实现在逐步好起来了。
而现在,静壹的话,却是冲着自己说的。
「没任何破解的方式吗?」李长天问。
静壹摇头:「并无。这是一盘死局。所有的路都被封的死死的,除非是和她相辅相成的人,不然必然就是相克。」
李长天沉了沉:「这宫中可有和她相辅相成的人?」
「太子殿下。」静壹没犹豫,说出了李时元。
「太子?」李长天拧眉。
「正是。」静壹应声解释,「至阴的命格必须由至阳的命格阴阳协调,才可以风调雨顺。她若是太子边上的人,就必定能辅佐太子,让李家的江山长长久久。」
静壹的话,让李长天的脸色更为的阴沉。
前朝不是没发生过父子相夺一个女人的事情。
自古红颜祸水。
而太子对穆澜的心思,李长天又岂能不知道。甚至是到了现在,太子不可能看不出李长天对穆澜的喜欢,可太子却任何的退让,在李长天重病之前,还提出了指婚的要求。
只是李长天并未成下旨。
在这样的先前条件下,静壹的话却让李长天有了怀疑,只是静壹在大周的威信,让李长天不得不有所忌惮。
一旦心口埋了心思,就很难再抚平,不可能像之前那样若无其事的立穆澜为妃。
而现在大周的江山虽然稳固,可李长天却很清楚,身边蠢蠢欲动的人,随时都会把自己从这个帝王位上逼下。
穆澜如果真的是那个命定之人。
那么,立穆澜为妃,确确实实是给自己引来麻烦。
李长天的心思转了又转。
「大师的意思是,她要立为太子妃,指婚给太子吗?」李长天看向了静壹大师。
静壹大师安静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她的命格,虽然和太子相辅相成,但是相辅相成的某种意义上也是相辅相克,她才能压着太子,太子才能安分守己的留在您的身边。」
剩下的话,静壹没继续说出口。
静壹能成为李长天最信任的大师并不是没道理的。
他的每一句话都可以踩着李长天的心思,知道李长天什么忌讳,喜欢听什么,所以李长天才会对静壹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
而这句话,果不其然,让李长天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若不能立穆澜为妃,那么穆澜留在李时元的身边,能牵制李时元也并不是坏处,现在的李时元羽翼丰满,真的要做什么的时候,李长天发现自己很难和李时元抗衡。
沉了沉,李长天看向了静壹:「大师先在宫中稍作休息,朕很感激大师连夜赶来和朕说这个卦象。待朕选秀完成后,亲自宴请大师,而后再派人送大师回开元寺。」
「贫僧谢皇上隆恩。」静壹颔首示意。
李长天吩咐王永把静壹带去休息,而后重新上了软塌,匆匆回了长生殿。
长生殿内的秀女除去被带走的,其余仍然安静的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喘,就连曲华裳和戴芷嫆都是安静的坐着,所有的一切都好像静止了。
一直到太监尖锐的声音再一次传来:「皇上驾到。」
现场的人才跟着兴奋了起来。
曲华裳和戴芷嫆站起身迎了上去。
而这一次,李长天却没再翻任何牌,全权让曲华裳做主,只是全程,李长天的视线始终是落在穆澜的身上。
曲华裳和戴芷嫆都注意到了。
明明李长天对穆澜的心思从来不曾灭绝过,但是却不知道为何,李长天匆匆离开再回来后,穆澜就好似从这个选妃的牌子上被彻底的掀了过去,不再提及。
李长天以身体不适的缘由,没在长生殿继续待着。
很快李长天匆匆离开,全程也没和曲华裳多言一句。
戴芷嫆若有所思的看着李长天,倒是安安静静的。
曲华裳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情绪,但是起码心情比起之前是好上了不少,这些在场的秀女几乎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她随手又让内务府的人翻了几块牌子,看着秀女们欢天喜地的被嬷嬷带走。
剩下的人,有些被指了婚,只是指婚的旨意要等曲华裳和李长天说后,才能下来。
另外没入选的秀女,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是出宫回家。
二是留下宫中为宫女。
只是她们就算为宫女,品阶也是高上一等,伺候的主子也是宫内的那些宫女可望而不可及的。
在一一询问后,只有极少数的人选择了出宫。
大部分的人还是留了下来。
曲华裳嗯了声,这些秀女被尹嬷嬷重新带了下去,等待内务府的分配。
原本热热闹闹的长生殿,是跟着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剩下的分配,起码要到明日,才会有结果了。
……
储秀宫
穆澜回到储秀宫并没多长的时间,尹嬷嬷就已经带人来了,穆澜看着尹嬷嬷安静了片刻,礼貌的开口说道:「尹嬷嬷。」
多余的话,穆澜一句都没有。
尹嬷嬷看着穆澜,这才开口说道:「穆小姐,皇后娘娘有旨,让您即刻到凤清宫。从现在开始,您就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娘娘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穆澜挑眉。
这个结果其实并不让穆澜意外。
李长天虽然没翻自己的牌,她不可能入宫为妃,但是曲华裳并不会放心,不入宫为妃,不代表没任何意外发生。
只要李长天还在,一切都有变数。
毕竟这宫内的女人,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皇上的女人,属于李长天的后宫,如果万一穆澜怀孕了,李长天一样可以立穆澜为妃。
穆澜只要受宠,不难保最后穆澜肚子里的这块肉不会取代李时元成为太子。
谁是太子,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长天是否最后留下遗照,如果留下来,那个人才是最终胜利的人,就算李时元坐了三十年太子的位置,也可以在一朝一夕间就瞬间会化为乌有。
所以,曲华裳必然要把穆澜放在眼皮下,这样才可以监视穆澜的一举一动,避免任何意外的发生。
只是穆澜并不想去凤清宫。
凤清宫里的惨烈记忆,穆澜到现在都历历在目,甚至鼻间还能闻得见这样的血腥味。
何况跟在曲华裳身边并不是好事。
宫内最难以捉摸的人,是曲华裳。
上一世的穆澜费劲千辛,都没能讨好曲华裳,曲华裳对自己冷冷淡淡的,看起来不过就是寡淡了一眼,但是曲华裳的手段能让你在顷刻之间没任何反手的余地。
穆澜在曲华裳面前,没少吃苦头。
而这一世,只要曲华裳是皇后,穆澜跟在曲华裳身边,这种事情必然也会重演,曲华裳要在穆澜面前立威,绝对不会给穆澜任何反抗自己的机会。
只是现在要怎么拒绝呢?
「穆小姐,您收拾好,凤清宫的嬷嬷已经在外面候着了。皇后娘娘还在等着您。」尹嬷嬷在提醒穆澜。
穆澜抬眼,颔首示意。
就在这个时候,储秀宫中的小太监却忽然喊道:「姬姑姑到。」
尹嬷嬷有些意外,显然没想到梅姬会来,梅姬来了,意味着这是太后的意思,不然的话,梅姬不会随意离开宫中。
这下,尹嬷嬷安静了片刻,匆匆走了出去。
而梅姬已经率先进来了,尹嬷嬷请了安:「奴婢见过姬姑姑。」
穆澜颔首示意,也礼貌的叫着:「姬姑姑。」
梅姬倒是笑呵呵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奴才,梅姬在宫中的地位不言而喻。原本在中元节后,梅姬就要出宫,但是太后挽留,梅姬这才留了下来。
宫内,能让太后挽留的人,也就只有梅姬了。
穆澜隐隐明白了梅姬的来意,但是表面穆澜却始终不动声色。
梅姬倒是看着穆澜,温和的问着:「这两日身体如何?回头再让御医来看看,女孩子家要把身体调理好。」
「穆澜谢姬姑姑关心。」穆澜福了福身。
梅姬颔首示意,这才看向了尹嬷嬷:「尹嬷嬷,我是来奉了太后之命而来的。穆小姐既然没被选为妃子,也未曾指婚,所以太后想把穆小姐留着身边一阵。」
尹嬷嬷的表情有些意外。
「您也知道,我这身体不好,出宫多年了,太后边上一直没找到一个顺心顺手的人伺候着。好不容易先前中元节穆小姐来了,太后一直到现在都惦记着穆小姐,这不,赶忙让我先过来,把人给要走了。」
梅姬的每一句话都显得进退得宜,但是却不容拒绝,每一个词都表明的格外的清晰。
明明白白的告诉尹嬷嬷,今天穆澜必然是要被自己带走。
尹嬷嬷并不傻。
曲华裳和皇太后比起来,皇太后自然在前。
皇太后开了口,曲华裳想要人就是比要问皇太后要去,起码现在,尹嬷嬷要把人给太后送去。不然办事不利的人就变成了自己。
到时候,曲华裳也护不住自己的。
她听着梅姬的话,立刻笑脸相迎:「太后娘娘都开口了,这就是穆小姐的福气,穆小姐在宫中是深得各位娘娘的喜欢。别家的姑娘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场面话,尹嬷嬷也说的很好。
穆澜全程淡然的站着,并没因为这些互相吹捧的话而有所得意。
仿佛他们聊的人并不是自己。
一直到尹嬷嬷看向穆澜:「穆小姐,您跟着姬姑姑去太后那,奴才自然会去和皇后娘娘禀名这件事。」
「是。」穆澜应声。
尹嬷嬷倒是没再屋内多待,匆匆出去曲华裳那复命了。
在尹嬷嬷出去后,穆澜看向了梅姬,梅姬倒是淡定的开口:「穆小姐有话要和奴婢说吗?」
「姬姑姑。」穆澜的声线平静,也没瞒着,「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姬姑姑是否可以帮忙。」
「穆小姐说来听听。」梅姬一直都是谨慎的人,并没一口答应,就算梅姬知道,穆澜不可能提出过分的要求。
「穆澜先谢过姬姑姑。」她的举止得宜,态度温润,而后才平静的开口,「穆澜承蒙太后宠幸,能到太后身边伺候,就像尹嬷嬷说的,是穆澜的福气。穆澜可否再带一个人,一起过去。」
梅姬听着穆澜的话,倒是惊讶了。
和穆澜为数不多的交往里,梅姬看的出穆澜的性格偏冷淡,很多事都好似置身事外,更不用说和人来往。
很多看似亲密的交谈里,穆澜总是带了一丝的距离感。
不会再前进一步。
而现在穆澜竟然为了一个人主动请求自己,这就不得不让梅姬好奇了,更好奇的是什么人可以让穆澜开口。
「你说。」梅姬应声,「奴婢倒是想知道这人是谁。如果这个人的人品没问题,那自然是可以的,毕竟现在太后身边缺了体己的人。你能看上的,奴婢想,应该不会太差。」
穆澜笑了笑,这才开口说道:「胤州府府尹,徐闵生的千金徐洛尘。」
梅姬安静了下,在笑话穆澜的话。
但是倒也很快就串联起来了:「徐大人为人谦逊有礼,虽在胤州府,但是几次见面,都给人不错的感觉,徐夫人也是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每年中元节都会见到。奴婢倒是对徐小姐有印象了。」
「活泼可爱,天真浪漫。」梅姬给了评价。
穆澜听着梅姬的话,心中就有数了。梅姬这是同意了。
这座深宫,多的是勾心斗角的人,就好比自己,城府深。
而徐洛尘这样干干净净的,在这个宫中太少见了。所以留在太后身边也并没什么坏处,起码不用费心思担心。也不怕是别人安插来的眼线。
同意下来,也算是卖了穆澜的一个面子,梅姬并没觉得什么不可。
她点点头:「那就带上徐小姐,奴婢会和太后说过。」
「穆澜谢过姬姑姑。」穆澜礼貌道谢。
梅姬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让穆澜准备好,就随自己去太后后,而后梅姬就朝着厢房外走去。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梅姬忽然转身看着穆澜:「奴婢只是好奇,穆小姐为何会忽然会想带上许小姐。」
穆澜没隐瞒:「可能是因为她的天真浪漫。总想让人保护着,不想被污染了。」
梅姬点点头,而后就从容离开。
一盏茶的功夫后
梅姬带着穆澜和徐洛尘朝着凤鸾宫而去。
储秀宫内剩下的人,也陆续被分配到了别的宫殿和内务府里,热闹了一阵的储秀宫,也跟着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而先前闹出事的苏巧巧,还没等审判,就已经在天牢里受不了,撞墙自尽而亡了。
在这之前,苏家的人不是没周旋过,但是也只是周旋片刻就放弃了。
李时元的一声令下,他们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就算是苏贵妃,虽然贵为贵妃,但是并不得宠,膝下也就只有一位公主,在宫内没什么话语权。
他们不可能为了一个苏巧巧,赔上整个苏家。
所以,苏家自然也不敢发声了。
苏巧巧从小养尊处优,哪里能受得了天牢这样的氛围,那种恶劣的环境,只会逼的苏巧巧失心疯,最终就撞墙而亡,一丝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这事,自然也就被揭了过去,也没人再提及这件事,更不会有人提及穆知画。
这宫内其实并没秘密,所以穆澜不难知道。
她在得知苏巧巧死的时候,面色平静,并没任何同情,毕竟她做不到对一个企图害死自己的人同情。
她也不是白莲花。
反倒是一路跟着穆澜去凤鸾宫的徐洛尘显得格外的紧张,不时的看向了穆澜。
穆澜回了一个温和的眼神,好似在安抚徐洛尘紧张的心。
徐洛尘在穆澜的安抚里,才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但是还是汗涔涔的。
凤鸾宫内
太后面前的茶水已经凉了,一旁的奴才胆战心惊。好似只要梅姬不在边行,他们做什么,都不能让太后满意,就好比这一杯清茶,也是如此。
除梅姬之外,好似就只有之前的穆澜,才可以让太后觉得心满意足。
「太后娘娘。」小太监在一旁低声说着,「太子殿下来了。」
太后安静了下,这才看着小太监:「太子来了?」
「是。就在宫外候着呢。」小太监如实的说着。
太后没说话,有些讳莫如深,她慢条斯理的放下了手中才拿起的茶点,或多或少能猜得到李时元来这里的意思。
自从中元节后,李时元仍旧每天来凤鸾宫请安,只是比平日留的时间要长些,字里行间都是在旁敲侧击,目的不过就是为了能让太后开口,能让李长天把穆澜指婚给李时元。
但是太后从来没表态过。
穆澜讨喜,太后哪里会不知道。
就好比梅姬出宫多年,她是第一次遇见这么顺手的人,自然也想留在身边。
不仅仅是自己,就连李长天也喜欢,甚至是不顾一切。
至于李长天为何改变了想法,就算是久居深宫,皇太后也是略知一二。而李长天这心思,曲华裳也不会放心。
一个穆澜,悄然无声的就在宫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太后的想法自然也很直接,必须看着穆澜,才能安然无恙,起码在这个凤鸾宫内,穆澜翻不出更多的花样。
而现在偏偏,李时元就已经追来了。
沉了沉,太后才开口:「让太子进来。」
「是。」小太监退了下去。
李时元在殿外耐心的候着,不急不躁的。
就在这个时候,李时元远远的看见梅姬带着穆澜回来了,而她们的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个人,这让李时元的眉头微眯,很快倒也认出来了。
那是在储秀宫内,一直跟着穆澜进进出出的徐家千金。
穆澜喜欢带着,那就带着,李时元倒是不会在意这些。
显然梅姬也已经看见李时元,她面不改色的福了福身,请了安:「奴婢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穆澜紧随其后,徐洛尘有些紧张,声音都微微颤颤的。
李时元挥了挥手,一行人才站了栖身,而李时元的眼神却始终落在穆澜的身上,没挪开分毫,穆澜安静的站着倒是也没回避李时元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