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告别我的恋人们》
给亲戚家小孩找高三课本时。
无意发现语文书里夹了张纸条。
字迹一笔一划。
上面写着——
「我喜欢你。」
1
那是高考前的最后一天下午。
他用手指轻戳了下我的后背。
我转身看他。
虽然复习时间紧迫，但对于他，我向来耐心。
他的另一只手托着脸，姿态懒散。
「借你语文书一用。」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看看你标记的知识点有没有我漏掉的。」
虽然觉得稀奇，但也没多想。
我抽出语文书递给了他。
因为语文是我已经复习过了的，所以他还给我后我便没再碰过。
随着毕业，我也慢慢地和他失去了联系。
直到十二年后的今天。
亲戚家小孩来向我借高三课本，因为高二暑期需要提前补习高三的课程。
她的周边没有可以借到的同龄人。
所以即使十二年改版了很多，但也总比没有的强。
翻找课本时。
一张已经泛黄的纸条从语文书中掉出。
我微微愣了神，弯腰捡起。
纸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
一笔一划地写着——
「我喜欢你。」
可遗憾的是。
18 岁的他喜欢我，我 30 岁才知道。
2
亲戚走后。
我看着 QQ 列表里那个显示【离线】的头像失了神。
我甚至都没有他的微信。
犹豫了很久，我还是点进了他的聊天框。
输入……
删除……
如此反复了不知道多久。
最后才发现我连最客套的【在吗？】都没勇气发出。
我叹了口气，退出了聊天页面。
十二年了。
算了吧。
之后的日子，忙碌的工作让我慢慢淡忘了这件事。
这天。
我妈吃饭时又在和我说相亲的事。
「荫荫，这个男生是妈妈同事家的侄子，是法院名校毕业的，你要不要认识看看？」
我早已见怪不怪，看都没看一眼我妈递过来的手机照片。
「学法律的，我怕被离婚还净身出户，没兴趣。」
我妈也一样见怪不怪地装听不见，继续说她的话：
「照片和相亲的时间地点我都给你发过去了，你按时去，别再和上次一样放人家鸽子了。」
「妈！我不……」
本来是想滑走她发过来的消息，但手滑点了进去。
拒绝的话在看到照片的那刻卡在了嗓子眼。
！！！
是他！！！
沈野。
尽管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他的样子没有变化太多。
他也还是单身吗……
我都没有察觉到我的激动。
手抖地点进我妈转发给我的微信名片。
光是他的微信头像和名称我都反复看了好几遍。
半晌后，才犹豫地点了添加好友的选项。
验证消息小心翼翼地打上：我是你姑姑介绍的相亲对象。
那边通过得很快。
【你好。】
光是这个你好都有种让我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努力控制住我的激动。
【你好。】
但之后的激动都不用我控制就自行消除了。
因为这条消息发出后，一直到第二天都没有消息回复。
相亲时间被安排在晚上六点。
三点多时，我还是没忍住试探性地给他发了消息。
【你好，今天六点的相亲，你有时间的吧？】
半小时后。
【不好意思，今晚有个会，改天吧。】
我看着他的回复心情一下低落到了极点。
这是从昨天就开始期待的见面啊……
【好的。】
但是在临近六点时，沈野的消息再次传来。
【我刚听我姑说，你是叫许成荫是吗？】
【是的。】
【会议临时取消了，六点我会准时到的。】
3
下班到家后，我情绪不佳地瘫坐在沙发上。
看到沈野这条消息时，我立马蹿了起来。
「啊！！！」
缓了好久才回复他。
【好的。】
距离六点还剩半小时。
我用这辈子都没有过的速度洗头化妆。
看着化妆镜里的自己，我不自觉地挤出了个笑容。
脑海中想象着见面时的场景。
「你好，我是许成荫。」
「好久不见。」
不对……要说好久不见吗？
他还记得我吗？
我的变化应该还挺大的吧……
等化好妆收拾完毕，已经六点过两分了。
我在路口拦了辆出租车。
想了想还是给沈野发了条消息。
【不好意思，我大概会迟十几分钟到。】
那边消息秒回。
速度快到我都还没来得及退出聊天框。
【我等你。】
碰巧是下班高峰期。
原本十分钟的路程硬是堵成了二十分钟。
到约好的餐厅时已经接近六点半了。
我有些忐忑地走进餐厅。
服务员立马迎了上来：「您好，请问是许小姐吗？」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
「好的，请您跟我来。」
服务员把我带到了一个包厢门口。
我站在门外心怦怦直跳，鼓足勇气后打开了门。
一个男人正坐在餐桌边，样貌熟悉。
我直直对上了他的视线。
我们几乎都愣了好几秒。
他先反应过来，轻笑了声：「还真是你啊。」
「好久不见，许成荫。」
4
气氛没有想象中的尴尬。
沈野很自然地和我谈笑，我浅笑着回应。
我有意地没去提那张纸条的事。
饭局接近收尾时。
他笑着：「我当初还以为你也喜欢我来着。」
「所以那会儿表白失败还挺伤心的。」
我因为他的话有些无措。
「其实那张纸条……」
「嗯？」
怎么就秃噜出来了啊！
我差点咬到舌头。
说前段时间才看到的话，那他肯定得问那时候的我到底喜不喜欢他吧？
暂时让他觉得我对他没那啥感觉，好像会更好一些。
我冲他装傻：「……嗯？」
他因为我的反应笑出了声。
「行，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饭局结束后，我和沈野坐电梯下楼。
我先进电梯按了 1 楼。
他进来后按了-1 楼，随后长按了 1 楼的按钮取消。
「……」
「我送你。」
坐着的时候没发现，现在才明显感觉到他长高了好多。
我不矮，高中时就已经有 165 厘米了。
那时的他只比我高了一点点。
而现在，我 168 厘米，但他却高了我大半个头。
我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他。
他的侧脸轮廓比从前的更加凌厉分明了些。
眉目俊朗，黑长的睫毛，挺鼻薄唇。
好看得不像话。
突然，他的唇角微微勾起。
「还要看多久啊？」
「……」
我的思绪因为他的话一下被拉了回来。
瞬间低头微红了脸。
他转头看我，在电梯开门的那刻再次开口：
「没事，想看就看。」
出了电梯，我跟在他身后走到了车位前。
他先上了车。
我愣在车边不知道是坐前面还是坐后面。
突然，驾驶座的车门再次打开。
沈野下车走到了副驾驶座，替我开了门。
「不好意思啊，这么多年一个人习惯了。」
我表面镇定：「没事的，谢谢。」
但脑中已经因为他的话炸开了锅。
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吗？
眼看快到家了。
我还是鼓足勇气问了出来：
「你刚刚说，你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
他「嗯」了一声。
「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吗？」
他开着车没再回应了。
怕影响他开车，我也没再追问。
到小区后，他下车替我开了车门。
「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看着我，并没有打算要走。
我不解地看他。
他笑道：「相亲是不是得评个分？」
「评什么分？」
「比如 1—3 分是没可能，4—6 分是可以做普通朋友，7—9 分是可以以恋爱为前提做朋友，我能被评个几分？」
我也因为他的话笑了起来，反倒轻松了些。
「你们学法律的是不是都这么犀利？」
他挑了挑眉：「犀利吗？」
「犀利。」
他含着笑。
「这样啊，那我不问了，换你问我。」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你这问题太犀利了，我得想想。」
「……」
他定定地看了我许久。
「也就评个 10 分吧。」
5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回想着刚刚的场景——
「10 分是什么？」
「就比如，不想和你做朋友。」
我用被子捂着脑袋，嘴角的笑再也抑制不住。
后来的几天，工作上又开始忙碌起来。
沈野约了我两次，但我都抽不开身。
终于在周末的前一天下午顺利赶完了项目。
刚伸了个懒腰，手机便响起了消息提示。
【明天周末有时间吗？】
还没等我回复，消息又弹了过来。
【如果还是没时间，那我就得去找你们老板谈谈了。】
【压榨员工劳动力，吃个劳动仲裁应该没什么问题。】
「……」
律师真恐怖。
突然想到了之前和我妈随口说的那句「被离婚还净身出户」。
……现在看来也是有可能的。
我立马回复他：
【有空。】
沈野约了我去看电影。
题材嘛……科幻片。
所以，我看得睡着了也不是我的错！
中途因为影片中的一声巨响给我吓醒了。
我惊得坐了起来。
下一秒便听到一旁沈野压低的笑声。
「你以前理科好，我以为你会喜欢看这类型。」
我有些窘迫：「我看不懂这个。」
「那就不看了。」
说完沈野带着我出了影厅。
我原本以为这次约会就这么泡汤了，结果他带我重新去了售票处。
「你重新挑。」
最近刚上映的一部爱情片口碑还挺好的。
但，总觉得现在这关系和沈野去看有些别扭。
见我半天没动静。
售票员热心道：「最近这部爱情片还不错的，很适合情侣看。」
「……」
沈野盯着我看了会：「不想看？」
「没有。」
「那就看这个？」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头。
离得最近场次是情侣厅。
买后一场避开反而会觉得刻意，倒不如就这么看了。
进场后。
我紧靠着情侣沙发的侧边坐着。
沈野随意坐下，没有越过属于我的这半边位置。
电影播放时长过半。
男女主重逢后相拥，久别地亲吻。
我起初还觉得有些感动。
但下一秒，我突然注意到前排的那对情侣貌似也在接吻……
虽然接吻的人不是我，但我的脸也瞬间热了起来。
我下意识地看了眼沈野。
他没在看我，目光还盯着屏幕。
我呼了口气。
但还没等我平复下来，耳边便传来了沈野的声音。
他侧头离我稍近了些，用气音道：「专心看电影。」
感觉吃了瘪。
「你不也没专心看。」
沈野轻笑了声。
「那你说说看，我没专心看是因为什么？」
6
直到电影散场，我都没再专心看过了。
脑子里全都是沈野说的话。
散场后我去了卫生间，沈野在外面等我。
刚刚一直觉得肚子不太舒服。
以为是要拉肚子。
结果上了厕所才发现是姨妈来了！
这次姨妈提前了一周，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我窘迫地在卫生间待了很久。
大概十分钟后，沈野不出意料地给我发了消息。
【还没好吗？】
我不知该怎么回复。
又过了两分钟。
【怎么了吗？】
【肚子不舒服？】
我叹了口气，还是回复了他。
其实主要是腿快蹲麻了。
【嗯，我姨妈来了……】
【是没有卫生巾吗？】
我眼睛一闭心一横。
【嗯。】
【等我一会。】
十分钟后，我的隔间门被敲响。
一个女生的声音：「你好，请问是许小姐吗？」
「是的。」
她通过隔间下面的缝隙递了包卫生巾给我。
「你男朋友让我给你的。」
「太谢谢了。」
不过，男朋友？
我忽地轻笑了声，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出了卫生间。
沈野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尴尬了起来。
「谢谢。」
他低着头看我，慢条斯理道：「以后和我不用说谢。」
一路上我都没有再讲话。
毕竟第一次约会就让男生给买卫生巾的大怨种，除了我应该也没别人了。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
「没事，我愿意为你做这些。」
7
短暂的假期后。
生活又重新回到了忙碌的工作中。
沈野那些不是表白却像极了表白的话，我不知该怎么定义。
暂且定义为暧昧。
在感情里，我向来不是主动的那一方。
钝感力随着年龄的变化也在逐渐增强。
如果他不主动，那我会宁愿错过。
哪怕我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
这天。
一个陌生号码给我打了个电话。
「喂？」
「荫荫，我是姨父啊。」
这个声音让我一瞬间脑袋发麻。
我立马挂断了电话。
曾经的阴影又出现在脑海里。
那是一个噩梦般的晚上。
我妈因为要出差外地，我暑假在姨娘家住了段时间。
那天姨娘公司聚餐，回来得晚。
姨夫喝了酒回来，先是看到我后指着我的鼻子骂。
说都是因为我才让他儿子在亲戚里抬不起头。
他从骂我优秀慢慢变成骂我不该出生，最后情绪上头对我动了手。
这二十年以来，我都不曾被任何人打过。
却在那个晚上，被他拳打脚踢。
最后我的衣服在反抗中扯烂了，他便起了色心……
但姨娘碰巧在那个点结束聚餐回来了。
虽然没有导致悲剧的发生。
但是却对我造成了永远的阴影。
这件事发生后，我想报警，但是却被姨娘和姨夫制止。
姨娘哭着求我：「荫荫，你看事情不也没发生吗？你姨夫去坐牢，我们家就毁了！」
姨夫还是理直气壮的样子:「你去报啊，你报了，丢脸的也是你自己。」
那段时间，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
这件事除了他们没人知道，就连对我妈也没说过。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偶尔想到还是会惊慌。
我坐在工位上，全身止不住地发抖，整个眼睛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同事见到我这样都被吓到了，纷纷来问我怎么了。
我强忍着颤抖：「没事，我身体不太舒服，先请假回家了。」
到家后，我发现姨夫正坐在我家客厅沙发上。
他听到门口处的动静后转头看我。
满脸挂着油腻的笑容：「荫荫啊，打你电话你怎么还挂掉了？」
我本能的反应是转身就想跑。
跑到小区门口时，直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
我低着头不停地道歉，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许成荫。」
「……」
沈野俯身和我平视，神色不明。
半晌后，抬手擦掉了我脸上的眼泪。
「你怎么了？」
我别过脸不看他：「没事。」
他再次叫了我的名字：
「许成荫。」
「可以相信我吗？」
8
我在沈野的车里缓了好久。
的唇。
「谢谢。」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值得被爱。
沈野轻声道：「不是说过和我不用说谢吗？」
下一秒，他低头再次吻上了我。
唇瓣游离间，伴随着他含糊不清的话：
「这个是惩罚。」
13
这天。
我们起了个大早。
他穿了白衬衫，我也是。
我们牵着手走进了民政局。
「等等。」
沈野拉住了想要坐下填表格的我。
「怎么了？」
他打开手机自拍，漫不经心道：「拍最后一张情侣照。」
我们一起冲着镜头笑得开心。
犹如第一张穿着校服的合照那样。
我们填好了各自的结婚申请表。
我紧张地看着审核我们资料的工作人员。
顾野牵着我的手也紧了紧。
我们相视一笑。
当印钢盖下去的那一秒。
我们的青春有了答案。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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