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一声,眼球滚落到我的脚底。
看着眼前的「人」再也找不出一丝我熟悉的模样。
我举起菜刀再次用力砍向它,却在白色发丝轻拂在我手腕上时停住。
我看着手腕上的白色发丝,喃喃道「妈妈……」
「千手观音」完成进化,挥舞着身上带毒的指甲,兴奋地想要将我撕碎。
血盆大口散发着恶臭猛地朝我袭来。
「你清醒点!它不是你妈妈!
「它是杀人凶手!」
韩天霖将我拉开攻击范围,推到角落,自己拿出长刀准备攻击。
我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完全没有人样的怪物,清晰地认识到,
妈妈真的不在了。
「啊!!!」我痛苦地举起一旁的板凳朝它砸了过去。
「砰——」一声巨响,坚硬的木质板凳被伸长的鲜红指甲击碎得七零八落。
隔远了看就像一根腐烂的朽木长满了不停扭动着弯曲的红色花蕊,画面诡异得令人寒毛直竖。
「千手观音」非常不好攻击,密密麻麻的红色坚硬指甲就是它最坚固的盾牌。
无论我们往它身上丢什么东西,总会被撕得粉碎。
但这也是它的弱点,它的指甲最长只有一米,攻击范围在以它为圆心的半径一米内。
行动缓慢,像个爬虫,依靠底部密密麻麻的手指蠕动。
它似乎发现我们的无可奈何,开始朝我们移动想要攻击我们。
韩天霖超我使了个眼色,我朝他的目光看去,心下了然。
「吼——」它张着血盆大口超我们啃过来,韩天霖举起一旁的单人沙发堵住了它的嘴巴。
我趁机拿起沙发上的毛毯超韩天霖扔了过去,他迅速接过,我们一人一头,拿着毛毯将它捆了起来。
锋利的指甲刺破毛毯,从里面一根根地钻了出来,像个刺猬一样。
我和韩天霖死死地扯住毛毯用力往外拉,想将它勒死。
「你这个杀人凶手!去死吧!」
「千手观音」吃痛地嘶吼起来,嘴里堵住的沙发已经被它咬碎,我们越发着急,这样下去不得把隔壁的怪物叫过来才怪。
正当韩天霖拿着怀里的刀准备上前砍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
「都勒紧了!我来了!」
「哗——」一阵带着花生香味的液体泼向了正在挣扎的「千手观音」
「轰——」的一声,随着一团冒着火光的纸团扔进去,漫天的火光从千疮百孔的被子上冒出。
鲜红的指甲在高温下开始融化扭曲萎缩,痛苦的嘶吼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飞来的枕头堵住。
洪景天拿着不知哪里找来的灭火器,看见蔓延出的火就赶紧喷一喷。
最后,「千手观音」在火光中只剩下一摊焦黑。
韩天霖上前,在一片灰黑中捡起了什么。
他举起手,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我:「节哀。」
我看着他手里熟悉的戒指,难过地接过:「谢谢。」
第六天
韩天霖开车,我们三人全副武装地前往日记上记载的组织地点。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我叹了口气。
组织的地点在一个郊外的矿山区,位置偏僻,看不出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矿山前有一块很大的空地,现在已经被齐腰的芦苇侵占。
一阵风吹过,呼啸的风声在空旷的矿场里回荡,像守门的怪物在警告触犯禁地的人们。
矿山的入口需要穿过面前的这片芦苇,我看了看眼前的「密林」咽了咽口水。
「我们就直接这么穿过去吗?」
韩天霖打开背包,掏出一瓶矿泉水瓶装的黄色液体朝草丛里洒过去。
我耸了耸鼻子:「原来是花生油啊,我还以为……」
韩天霖挑了挑眉,「这么小的瓶口,你看不起我?」
我:……
洒完油后,洪景天划了根火柴丢了进去。
干柴烈火加上油的助攻,星星之火迅速壮大,「轰」的一声,红色的火焰蹿到半空中。
干枯的芦苇在火光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嗷 !」突然一声嚎叫从芦苇丛里发出。
随即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从里面蹦了出来。
「草!谁他妈在这放火烧山!」
我们瞬间警戒起来,那男人看到我们后朝我们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
「你们几个是不是有病啊!」
看清他的样貌后,我们对视一眼,缓缓放下了武器。
他是个正常人。
我:「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你在里面。」
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番:「你们这全副武装的干嘛去?」
韩天霖:「我们准备到对面的矿洞里看看。」
我:「这不是怕草丛里藏东西,干脆就烧干净了。」
男人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即将烧空的场地:「这草丛里能有什么?」
「你们不会是来挖矿的吧?」男人朝身后的矿洞指了指,「这矿早就被挖空了,啥都没有,就一堆破铜烂铁。」
我皱起眉头看着他,这个男的似乎不知道红雾后世界的变化。
据他所说,矿山后面有个湖,他这几天一直在这里钓鱼,晚上就在矿洞里支帐篷。
韩天霖:「你这几天,没有在这看见其他人吗?」
男人立刻吐槽道:「昨天晚上遇到几个疯子,趴在地上捉老鼠吃!生啃啊!
「吓得我赶紧换了个地方。」
我们对视一眼,心想糟糕了,看来今天的行程注定不平静。
我们找了个来这里探险的借口忽悠过去了,男人对这个没有兴趣。
「我还是去钓鱼吧,这湖里有不少好货呢!」说完摆摆手走了。
「你……如果没事就别回去了,外面不太平。」我隐晦地提醒道。
男人奇怪地瞥了我们一眼:「神经病。」
我们朝着刚才男人说的「破铜烂铁」方向走。
矿洞很深,也很黑,长长的隧道里只有我们的脚步传来回声。
我们一路走一路把墙上的煤油灯点燃。
一直走到一处较为空旷的场地,随着光明的出现,我们逐渐看清眼前的场景。
眼前的地方应该是有人长期生活过的,有破碎的帐篷和生锈的锅碗瓢盆。
我们分头在地上搜索着,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信息。
「 啊!」我捂住嘴巴,被帐篷里的骷髅吓了一跳。
忍着不安,我摸了摸骷髅身上的衣服,在衣领下发现了一根用绳子绑着的木棍。
木棍?
我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木棍,任凭我怎么看,怎么闻,也只能看出这就是一根普通的木棍而已。
有些奇怪,我把绳子解下后收入口袋里。
我趴在地上一路往里搜寻,直到碰到墙壁。
刚想起身,脑袋却碰到了什么。
我捂着头抬头一看——一具风干的尸体。
我捂住狂跳的小心脏,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了几步,这才发现这是一个上吊自杀的人。
尸体像块腊肉被吊在半空,已经随着时间被风干了。
我叫韩天霖过来把尸体放了下来。
尸体倒地的一瞬间我就看到了那根挂在脖子上的小木棍。
「又是木棍……」
我将刚才的发现告诉韩天霖,正在讨论中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惊呼。
我们顺着声音走过去,看见洪景天仰头站在石壁前,傻愣愣的。
我抬头朝他的目光望去,随即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失语。
两米高的石壁上,放眼望去,望不到头的满墙鲜红,
风干的血肉碎渣黏在石壁上,那是用鲜血刻下警告的长卷。
石壁最前面触目惊心的三个字——「去死吧!」
「我滴个神啊,这得用多少血才能写这么老长的字?」洪景天顺着石壁走到底,量了下估计有二三十米。
「这应该是那本日记主人写的。」韩天霖拿出日记本比对字迹。
「去死吧」这三个字周围画着一些奇怪的涂鸦。
我扫了眼,记录的应该是这个组织在红雾期间发生的一些事
一群怪物围着十几个小人追打啃噬,有的小人受伤后直接被怪物撕成几块分食。
只是……
画面上的描绘的建筑环境很奇怪。
高楼大厦不是笔直的,竟然是弯曲的,有的房子窗户上长满了牙齿,黑漆漆的,像恶龙深渊的入口。
路边的花坛里长出一丛丛吐着芯子的「花」,群魔乱舞的根茎,绽开的五瓣花一收一合,中间的不知是花蕊还是芯子,触须一般又细又长。
像个妖精一般扭动着身躯,勾引过路的生灵。
还有一幅画也很奇怪,看上面描绘的摆设应该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矿洞。
但是画面上他们的扎营地却不是矿山,而是一张巨大的嘴。
矿洞入口处,地上密密麻麻都是冒着寒光的獠牙,整个矿洞内壁呈现有规律的起伏,就像是……
猪天梯!
放远望去,这哪里是矿山!这分明是某个巨大怪物的嘴巴里面!
一刹那,我眼前的空间忽然扭动起来,眼前的蜡烛忽明忽暗,空气里隐隐传来腥臭味。
面前的石壁似乎涌动起来,呈现有规律的起伏……
「清灵!清灵!」一阵熟悉的呼喊。
我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世界又恢复正常,我对上韩天霖的担忧的视线,摇了摇头。
「没事,可能是没睡好。」
内心却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拿着手机一边看,一边把墙上的内容拍下来。
前言:当真实和虚幻重叠,当里世界与面世界交融。
你看到的不再是你看到的,你听到的不再是你听到的,
但愿,看见真理那刻,你还能相信真理。
1990.5.13
腥臭,黑暗……
布满血丝的天幕,扭曲的世界,月圆之眼,罪恶之眼……
真理之眼……
当你认清真理那天,不要抬头……
会被「真理」发现。
在这个世界,仰望神明不如凝望深渊……
1990.5.14
戴上「毂」之后,我的世界终于恢复「正常」。
再也看不到那些恶心的东西了!
此刻我有些憎恶自己,连接受「真理」的勇气都没有。
「毂」就是我们每个人脖子上挂着的小木棍,它能「蒙蔽」我们的眼睛,让我们活在虚伪里。
不要骂我懦弱,等你看到「真理」那刻,你会比我更想活在虚伪里。
1990.5.15
今天见到 x 了,接收的信息太多,我的脑子还不太清醒。
但是一个重大好消息!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们可以回到现实!
只要我们在下次红雾出现时,前往红雾中心!
距离下次红雾出现还有 5 天,也就是 5.20。
含有通道的红雾只在红幻之年出现,你可以按照以下公式推测。
错过这次,下一次我们还要等二十年。
……
1990.5.16
说实话,红雾中心真的太容易发现了。
我们不费吹灰之力一眼就看到了它。
只要摘下「毂」,站在地势高的楼层,你几乎一眼就能看到中心在哪。
但我估计,你看了就不想去了。
毕竟那称得上「羊入虎口」
明天我们就出发了,如果后面没有日记了,那就说明我们成功了……
如果……
5.20 号,多好的日子,祝我们能成功在那天和爱人重聚吧。
看到这儿,我的心口提了一口气,不敢往后看了。
可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血红已经提前预示了。
1990.5.25
看到我的日记是不是很开心?又可以打发无聊的时光了。
显而易见,我们失败了。
78 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 6 个人了。
距下次红雾重启还有二十年呢。
哈哈。
后面的日记每天都在记录,日记主人的描写越来越疯狂,看起来在日复一日地永无止境的等待中逐渐疯魔。
到后面,石壁上只剩下一些看不出形状的奇怪涂鸦。
直到我的脚尖踢到什么东西。
我低头一看,是一个女孩的尸体。
又干又瘦,只剩下一具骨架,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她的脖子上同样挂着一根小木棍。
双手十根手指磨的骨头都短了一截。
日记的主人,竟然是个女生。
小小的一只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看起来 80 斤都没有。
我无法想象她这几个月的经历。
我心疼的同时,涌出无限的敬意。
我们将矿洞里的尸体放在一起,挖了几个土坑将他们埋了起来。
立了个无名碑。
「诶?这是……」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头一看,是刚才在洞口遇到的男人。
「我靠!这里竟然有干尸!」
「这墙上写的啥?」
男人自顾走到石壁下打量着眼前的「血书」。
我们没有理他,最后在营地搜寻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什么重要的东西后就准备走了。
这矿洞阴风阵阵的,还有尸体,待久了怪难受的。
「红雾?怪物?」
「诶!你们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男人在看完石壁的内容后拼凑出了一点真相。
在联想到那天遇到趴在地上生啃老鼠的疯子,脸都吓白了。
我将找到的小木棍一人一个分给了韩天霖和洪景天。
学着尸体那样挂在脖子上,虽然不知道具体有什么用。
走出矿洞的一路上,身后的男人紧跟着嘴里神神道道的,害怕却又不信邪,非要跟我们出去见识一下。
一阵风吹过,手里的煤油灯竟然熄灭了,更糟糕的是手电筒没电了。
空气里隐约传来腥臭腐烂的气息。
「滴答——」
「滴答——」
熟悉的水珠滴落声让我毛骨悚然。
「啪嗒——」
「啪嗒——」
脚步声从前方的洞口传来。
我捏紧手里的刀,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啪」身后传来的光束照亮了前方的路。
也照亮了来者的模样。
「啊!!!!!怪物啊!!」
身后的男人举着手电筒照在对面的怪物身上。
一只没有皮的老鼠占满了整个洞口,三米高的肥硕身躯,脑袋尖尖的只有篮球大小,缩在满是横肉的脖颈里,露出一双冒着红光的绿豆眼。
正对着我们的身躯没有皮,鲜红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经络血管蛆虫一般不停地蠕动着。
肚子中间破了一个大口,里面的肠子和脏器掉了出来,随着它的动作在空中晃晃悠悠。
被满肚肥肠包裹的中心,有一个蠢蠢欲动的瓣状口器,微微探出头来,在空气中鼓动着。
循着声音,那鲜红的口器越过我身边,慢慢试探着靠近我身后吓得屁滚尿流的男人。
我一动也不敢动,悄悄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
出去的路被眼前的鼠怪堵得死死的,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洞里打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现在只祈祷身后的人可不要作妖。
「啊!!!你不要过来!去死吧!」
「嘭嘭」两声,我缓缓转过头,看见身后的男人闭着眼伸出脚一阵乱踹。
准头很好,每一脚都精准地踹在了正在寻找猎物的口器身上。
仿佛在大声宣告:你过来啊!
「哗——」一阵刀光闪过,流着涎的口器被切了下来,正好砸在了男人身上。
「啊啊啊!!」
那透明黏腻的涎再次非常精准地从张开的口器里流出,一滴不落地流进了正在嗷嗷大叫的嘴巴里。
「唔唔!」脱离本体的口器瞬间缩成只有拳头大小,精准地堵住了聒噪的嘴巴。
「给老子闭嘴!」洪景天手起刀落切下口器后,迅速拖着男人丢到了墙角。
我看着男人口中迅速腐烂成一摊血水的口器,默默地在心中为他点了一根蜡烛。
愿他以后还能吃得下饭。
回过头,眼前的鼠怪愈合速度非常快,才切掉的口器转眼间就恢复原状了。
它被激怒后,陷在脖子里的小脑袋发出愤怒的「吱吱」声。
蛇一般灵活的口器像气球一样膨胀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粗。
顶端像花一样绽开三瓣,露出里面藏着的细密尖牙,和关不住的口水。
「跑!」韩天霖在前面大喊道。
我转身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尽全力奔跑,经过洪景天时,看见他举着大砍刀冲了过去。
「你疯了!还不快跑!」我回头看了一眼。
看见洪景天攀岩选手一样,踩着石壁的凹陷处,噌噌两下就爬到了石壁的顶部。
见状,我用力大喊:「来追我呀!」
被激怒的鼠怪,甩着口器紧追着我。
「这边!」韩天霖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我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片石林,我顿时明白他的意图。
我们两个像贪吃蛇里会动的小怪物一样,在石柱密布的石林里不停地引诱激怒它。
只要这怪物的口器不是无限生长的,他们就有机会逃出去。
大概跑了有十几分钟,追在我们身后的口器终于停了下来。
我回头一看,整片石林被口器缠成了毛线球。
紧跟在身后的鼠怪彻底被触手可及的猎物激怒,缠绕在石柱上的口器绷的笔直,血肉在拉扯下开始崩裂渗血,露出内部不停蠕动的肉芽。
「洪景天!你好了没有!」
我有些着急,要是被它扯断后还能再生就麻烦了,我们已经没有地方可以逃了。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你们再撑一会儿!」
「艹!我的打火机怎么找不到了!」
我看着只剩下一半肉筋还连着的口器急得要死。
韩天霖挡在我身前,拿着刀等待着。
「轰——」随着一声微弱的爆炸声,洞口处传来一阵火光。
「嗷——」震耳欲聋的嚎叫从眼前的口器中发出。
一阵温热,我的双耳被捂住。
我靠在韩天霖怀里,感受到他胸口传来的有力震动。
踩着一片腥臭的黑血走出洞口,我们准备按照日记里说的,找个地势高的地方寻找红雾中心。
一出洞口就听见一阵哀嚎。
「啊啊啊!!这是哪里!?」
「世界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坐在地上,刚死里逃生的幸运男。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天空,仿佛看到了非常恐怖的场景,双手双脚不停地往后退。
「月圆之眼……」
「那是月圆之眼!」
他指着天空的月亮大喊道。
下一秒,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一条凭空出现的触手从他瞪大的眼睛里插了进去,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就在我们眼前爆开了。
温热的血雾撒在我胳膊上。
我不明白,月亮怎么了?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又大又圆的月亮。
一切都很正常。
韩天霖低头看着脖子上的木棍若有所思。
我们爬到了矿山附近最高的一座山。
山脚下星星点点的城市灯火,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我低头思索,这和日记写的不一样啊。
突然,我看到了脖子上的木棍。
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
我缓缓摘下小木棍……
随着木棍的远离,世界开始出现频闪,扭曲。
灯火和血红开始交替,
真理渐渐浮现……
当我再次睁眼时,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红雾弥漫的世界、弯曲扭动的高楼大厦、长满獠牙的窗户、冒着岩浆的马路……
踩在脚下的山顶微微起伏着,一阵腥风吹过,
一旁的松树开始舞动起来,绿色的松针冒着寒光开始互相厮杀。
「噼里啪啦」战败的松针掉落一地消失在黑色的夹杂着血肉的泥土里。
远处地平线与天幕相接处弥漫着红色的线,那红线像经脉一样从地平线向天幕延伸。
我抬头想看看红线的终点是哪里。
「不要抬头!」一声呵斥止住了我的动作。
我想起石壁上写的「不要抬头,会被真理发现……」
我低下头,突然看见山脚下有一个小湖泊。
平静的湖面上有一只眼睛……
一只冒着血丝的、瞳孔是红色的眼睛。
那是,
真理之眼。
第七天
我们通过日记上的公式,计算出下一次红雾出现就在两天后。
时间非常紧急。
如果错过这次,我们还要等十五年!
可眼下最着急的是,我们昨天在山顶上并没有看到红雾中心。
日记上明明说,站在高处就能一眼看到的……
为什么呢?
是地势还不够高吗?
我们决定去本市最高点——中心电视塔。
虽然那地方现在看起来不太妙
我看着远处那结满蜘蛛网的电视塔上,不停有黑色的怪物在蠕动着。
韩天霖开车,我坐在后排看着窗外的景色。
宽阔的车道,绿树成荫,披着人皮的司机。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可一旦摘下脖子上的木棍,世界就露出了原本的丑陋面容。
喷着岩浆的马路、涂着芯子的肉花丛,长满触手的怪物正骑着一摊肉缓缓蠕动。
路过张着血盆大口的店门,招牌上的文字像蛆一样扭动着,组成我们从来没见过的文字。
「毂,迷毂,
「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
「这是山海经里记载的一种植物,也许和这个有关。」韩天霖从后视镜看着我手上拿着的木棍解释道。
快要到电视塔时,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正好是绿灯,韩天霖减速开过去。
「嚓——」一阵急刹。
我捂着额头抬头看去:「怎么了?」
斑马线上突然出现一群小朋友,背着书包,似乎是刚放学。
白白嫩嫩的、胖嘟嘟的手臂像藕段一样。
踏过扭动的斑马线,蹦蹦跳跳地往对面走去。
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小朋友。
「小心!」
一个小朋友似乎没注意脚下的路,摔了一跤。
躺在地上嗷嗷大哭。
我打开门,走上前,拉住他的手臂,想将他拉起来。
一用力,整条手臂竟被我扯了下来。
小朋友重新摔了下去,头、手、脚四分五裂,散了一地都是。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一地的断手断脚。
「姐姐姐姐!好痛呀!快扶我起来~」
那颗躺在地上的头,肉嘟嘟的小脸,奶声奶气地催促着我。
我一脸蒙地弯下腰,伸出手想扶他起来,不知从何扶起。
「砰——」一声巨响。
那颗还在说话的头被从天而降的脚踹飞了。
「你傻啊!伸手给他咬,还不快跑!」跑下车的洪景天拉着我开始狂奔。
我反应过来,回头看了一眼。
满地的断手断脚一蹦一跳的,竟然自己拼接了起来。
「咔咔咔」几声脆响,那摔得七零八落的小朋友转头朝我一笑。
扁平的木头正方形脸上,用红笔画出的线条嘴巴缓缓下弯。
「姐姐,你怎么不扶我起来……」
「宝宝好疼啊!!!」
正方形的脸强行挤出生气的表情,几百颗头动作整齐划一地朝我看来,成千上万双绿豆眼在昏暗的夜色里冒出不怀好意的精光。
随即那一群小朋友,机器人一般,四肢僵硬地发出「咔咔」声,摆出预备跑的姿势。
表情统一地嘴角向下弯。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一群木偶人。
「还瞅啥!赶紧跑啊!」洪景天见我跑得慢,弯下腰扛起我加快脚步。
我头朝下,在颠簸中看见数不清的残肢断臂从吐着黑水的井盖中冒出。
密密麻麻,如同群蚁。
「啪嗒啪嗒——」数不尽的木偶零件在路上跳跃,发出千军万马的声响,整个城市都为之一振。
城市里的怪物仿佛听见了召唤,一个个从不同的角落冒出加入追赶捕猎的队伍。
这下糟了!
我挣扎着从洪景天肩上跳下来,脚下一扭往一旁漆黑的小巷子里跑去。
「走这!」
巷子很窄,能挡住一部分体形庞大的怪物。
可是没跑两步我就有些后悔了,这巷子着实有些诡异。
漆黑中透着暗红色光,两边的墙壁鼓鼓囊囊的。
仔细听,能听到墙皮底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汗毛直竖,站在巷子中进退两难。
可是身后的「啪嗒」声越来越近,容不得我犹豫了。
要是被身后的木偶大军追上那就死定了。
我深吸一口气,什么也不管,闭着眼就往里冲,碰到墙就拐弯。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小。
我停下脚步,双手撑在膝盖上剧烈地喘气。
不知是我锻炼太少还是跑太久了,总感觉氧气越来越少,呼吸越来越不顺畅。
「洪景天?你有没有发现……」我刚转头想问下他有没有和我一样的感觉,就发现他不见了。
我站起身,微弱的红色月光下,摸索着往来时的方向退了几步。
「洪景天?你还在吗?」
……
潮湿黏腻的巷子里,只有我的脚步声和越来越大声的心跳。
「咕叽咕叽——」
什么声音?
我握紧手里的刀,背靠着墙,努力辨认声音从哪个方向来。
「洪景天?」
「韩天霖?」
没有人回答,这个世界安静的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
「呼——」
「嗬——」
空气里的含氧量越来越少,我感觉大脑一阵发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扶着墙,准备换个方向找出口。
「砰——」一转身就撞到了墙上。
软软的,黏黏的,闻起来有一股刺鼻的腥臭。
我看着不知何时越缩越窄的巷子,一阵恐惧,挤过挡在面前的墙拔腿狂奔。
又长又深的甬道像一条巨蟒,张着深不见底的漆黑大嘴,死死跟在我身后,一收一缩想把我吸进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好不容易我憋着气跑到巷子口,结果看见密密麻麻的木偶大军在等着我。
「你好呀~姐姐。」
「宝宝想和你玩!」
数不清的木偶齐声说着同一句话,奶声奶气的童声在这个漆黑的巷子令人毛骨悚然。
我知道,我逃不掉了。
在因缺氧晕倒在地那刻,恍惚间,我看见一支木棍从黑色的墙里捅了出来。
雕梁画栋的天花板,温暖昏黄的灯笼。
「你醒了?」
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白色长发男人走了进来。
青色盘口长袍,白色及腰的长发,拄着一根长长的木棍当拐杖。
他俯下身帮我量体温。
我看见他白到透光的皮肤,以及眸中红色的瞳孔万花筒般繁复变化。
大脑一阵天旋地转。
他垂下眼眸,长长的鸦羽挡住我的视线。
我晃了晃头,环视了一圈,是个小卧室。
我一时分不清现在是梦境,还是之前经历的事梦境。
男人走过来递给我一杯茶。
似乎看出我的疑问:「这里是深渊之光,你没有做梦,你的伙伴马上就来了。」
我捧着他递给我的热茶,周围的灯光温馨得有些普通,普通得不正常。
我注意到对面的墙上挂着许多打着绳结的绳子,还挺好看的,旁边有一扇雕花窗户。
我走过去看了看:「我可以打开窗户看看吗?」
他微微笑了笑:「请便。」
光怪陆离的城市,冒着岩浆的马路,路边蠕动的怪物,时不时传来怪异嘶吼。
再回头看看一室安好的古色古香的小房子。
诡异中透着平静。
「你是谁?为什么你这里……」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韩天霖的车出现在房子门口。
「上车!」洪景天的声音从副驾驶传来。
我背上背包,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时,他拦住了我:「带上这个吧,也许用得上。」
我朝他手上看去,是一根拐杖。
我有些疑惑,接过拐杖:「谢谢。」
开车前我喊了一声:「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他摇了摇头,朝我们挥了挥手。
头也不回地回到了房间,在墙上吊着的绳子上打了三个结。
「就快了。」
第八天——一线天/一线渊
红雾笼罩下光怪陆离的世界,真理之眼隐藏在浓雾深处。
天空浓厚的云层深处,真理之神的吟唱在红色的光束里从四面八方涌入脑海。
从天而降的巨大触角每抬起一步,带起地底相连的红色经脉,掀起的碎肉飞沙走石般溅在脆弱的车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周围的建筑仿佛听到了真理之神的召唤,透明的玻璃窗上波纹扭动,缓缓睁开冒着红色荧光的眼睛。
在能见度不足 10 米的浓雾中,韩天霖玩命般将车开得飞快。
「我们要加快速度了,离红雾开启只有一个小时了。」
我看着离我们越来越远的小房子,最后在浓稠的红雾中化作一个光点。
「那个长发帅哥是谁?」我问道。
韩天霖回答:「他就是我们在石壁里找到小木棍的主人。」
那天我和洪景天闯进巷子后,韩天霖的车子被木偶大军拦住了去路,他没办法只好踩下油门,在城市里兜圈甩掉它们。
谁知整座城市像是活过来一般,路面生长出许多路障挡住了他的去路。
韩天霖只好弃车逃跑。
在一片奇形怪状的建筑里,他突然看到一个正常的小房子。
温暖的灯光,以及没有关上的门。
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正常就意味着不正常。
他跑进屋内后,身后紧追不舍的怪物像是突然失去了目标,慢慢散去了。
仿佛存在于这个世界之外。
小屋子的主人似乎知道有人会来。
他没有多说,只说韩天霖口袋里的木棍是他在很久前送出的。
叫他在这等一会儿,等怪物散去再走。
真是个神秘的男人。
「那你们是怎么找到红雾中心的位置的?」我又问。
「唉呀!我们真是太傻了!其实我们早就找到了!还费这么大功夫!」洪景天一脸懊悔。
韩天霖:「日记上写的是对的,只要站在高处一眼就可以看到。」
「那为什么那天晚上我们在山上没有看到呢?」
我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只缘身在此山中!」
韩天霖点头。
原来我们那天去的矿山就是红雾中心的入口!
怪不得那天什么也没看到。
因为它就在我们脚下!
「砰!」一声巨响,一条红色的触手突然从地底冒出,将正在行驶的汽车牢牢地串在触手上。
我的头磕在了前面的座椅上,一整天旋地转,脑子晕晕乎乎的。
「清灵!快跳下来!」韩天霖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我清醒过来,连忙打开车门,却发现短短的十几秒,串在触手上的车已经离地面有十几米了。
我有些害怕,犹豫了一会儿,车离地面越来越远。
「快点啊!!」
「别怕我们会接住你的!」
洪景天和韩天霖在下面急得不行。
地面不断有红色的触手钻出,他们一边躲避一边朝我大喊。
我一咬牙,眼睛一闭,就跳了下去。
「唔!大姐,你要减肥了……」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我跳到地面,拍了洪景天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