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医见钟情

「我现在就去。」

走之前,我看见周泽双唇紧抿,面色泛白。

10

接下来的一周,我都在医院躺平,偶尔也会和宋医生一起吃饭。

连卿也没有不识趣地来找我,我仿佛恢复了咸鱼生活。

四月新开的这篇文很火,我是属于码字慢的那种,每天也要保持万字更新。

宋医生上夜班,我就霸占他的办公桌。

说起来他的待遇是真不错,办公室里居然有两个房间,还有独立卫浴,简直和小家没什么区别。

将近凌晨三点,我终于写完了答应读者的加更,再睁眼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宋医生正脱掉脏兮兮的白大褂,露出里面干净的白 T 恤,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过来吃饭。」

每次见我,他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我看着一桌子丰盛而不油腻的菜,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宋医生见我不动筷,温声问道:「怎么了,不合胃口?还想吃昨晚的小笼包?我去买。」

「不用了!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我一把拉住他。

我只是很少被人这么上心看顾,不太适应而已。

他静静地与我对视,空气里仿佛多了一丝暗昧。

我脸刷地蹿红,撒开他的手,尴尬地转过身去。

宋医生一筷子鸡蛋夹到我碗里,打断我的不自在。

「多吃点,你姐姐很担心你。」

许是工作太久,他的声音有些哑,脸上带着明显的倦色,眼底隐隐泛出乌青。

昨晚吃着饭突然接到病人,他扔下筷子就走了,结果两屉小笼包全进了我的肚子。

我轻咳一声:「你该不会是熬了整晚又撑到现在吧?」

宋医生淡定地说:「嗯,做了一场手术。」

我:「!」

一场手术,17 个小时?

宋医生你不秃真是个奇迹。

「你工作做完了?」他似在思索什么,见我顶着大黑眼圈神色骄傲,又板着脸,「不许再熬夜了。」

我不服气:「噢。」

吃完饭,我把垃圾打包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回来看见他靠在沙发上刷手机。

以前,周泽很反感我的职业。

他是一个理性而自知的人,认为我靠写文那点收入无法获得成功。虽然他只提过一回,但我知道,以他那骄傲的性子是打心底不屑的。

我热爱多于理性,也从不奢求成功。

他不知道,我最初开始写小说,仅仅是因为遇见了时光里的白衣少年。

明明能和周泽吵得脸红脖子粗,但我却不想和宋医生吵架。

只是有些事不是逃避可以解决的,我早晚都要面对。

「宋医生,你……会不会觉得我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他手指一顿,似乎知道我紧张什么,声音平和:「每个人都有自主择业的权利,我的女朋友文笔出色,粉丝众多,我该为她骄傲才是。」

他说得没毛病,但被我抓到了重点:

「什么女朋友?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我的脸烧得通红,心如擂鼓。

「哦?」他撂下手机,缓缓朝我逼近,我被禁锢在沙发角落,慌乱不敢抬头。

他凑到我耳边低语,嗓音撩人得要命:「那这些天,你当我在做什么?」

我脑袋里的弦啪嗒一下断了,也不知道抽哪门子风,居然敢说:「你——你是在追求我,那是我对你的考验……」

宋医生少见的嘴角噙着笑,眼里温度鲜明,显然对这个说法很不满意。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俊脸贴下来,心里的小鹿都快撞死了,激动得我颤抖:「宋医生……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他轻呵了一声,手托住我后脑亲了下来。

一个吻落在我的额头。

我感觉整张脸都酥麻了。

「再陪我住几天,好不好?」他的浓浓倦音像是在撒娇。

我在他怀里扑棱:「不——」

「所有费用我报销。」

「……」我停止反抗。

他是不是搞过对象,怎么这么会啊?

11

周泽出院这天,连卿把他的车从 4S 店开了回来。

办理完出院手续,在宋医生的帮助下将大包行李扛上了车。

我真诚地表示感谢,他只温声对我说了一句「电话联系」,便冲着连卿点点头,干净利索地走了。

周母听说儿子出院,特地一大早从公司返回 A 市,在家里准备了午饭。

我上前搭把手,上菜的时候都忍不住称赞,夸我厨艺精湛。

她很感激我和连卿,不停地往我的碗里夹菜。

「要不是有你们帮忙,我一个老婆子还真伺候不了他。」

连卿半开玩笑道:「阿姨,周总可是我们公司主力,我们哪有不管的道理。」

这话分得挺清。

周母握了握她的手,笑得很满意。

许是俩人投缘,周母又询问了几句连卿工作上的事情。

还没吃几口,连卿的电话突然响了,说着说着表情愈发凝重。

「怎么了?公司出什么事了吗?」周母担心地询问。

连卿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周泽,正巧他的电话也响了。

周泽挂掉电话后立刻起身:「妈,上回的客户出了些问题,需要我过去一趟。」

周母更加担心他:「你没吃饭呢,还有你的腿……」

「放心吧阿姨,我扶着他走,我哥派了车来楼下接我们,公司也有午饭的。」连卿将拐杖递给周泽架好,掺着他下了楼。

经这么一折腾,周母对我有些愧疚,害怕我伤心,让我别着急,吃完了再走。

「没关系的,伯母。」

我是真的不在意。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小时候,我家和周家是邻居。

大学毕业后,我为了离他近一点,从姜瞳那儿搬到了他公司旁边。

那时我几乎花光了攒的所有稿费租到了周泽隔壁的房子。

可想而知,后来的日子有多凄苦。

我对周泽有一种不放心的感情,怕我不在他身边,别人照顾不好。

其实是我想多了。

周泽的家境很好,父母在江市开公司,但他们从不娇惯他,只会比寻常孩子要求更严苛。

而周泽的事业心也很强,大学毕业后,他没用家里提供的资金,和几个好友留在 A 市,将工作室扩大成为公司。

我一直不懂为什么周泽那么重视连卿。

直到有一次项目成功,周泽请同事到他家吃庆功宴,我在厨房一边切葱花一边听他们在客厅研讨。

连卿的嗓音带着笃定与自信,清亮而干脆,条理清晰地分析大伙提出的方案,获得了一串掌声。

我终于明白了。

从小到大,周泽从没把我放在眼里过。

他以为他是谁,值得我去在意。

我一直知道医生很忙,但也是头一次亲眼见到医生这份职业到底有多不容易。

各种要求,各种规定,束手束脚,如履薄冰。医患沟通,病人谈话,家患交流都需要耐心和精力。

前几次过去都扑了空,宋医生不是接诊就是手术,医院食堂的饭菜每次都是冷的。

我向姐夫要了宋医生的值班表,每天做好便当装到一次性的保温盒里,见不到人,送到胃里也好。

时间久了我都成了医院的熟客,大伙都在传宋医生有个贤惠的女朋友。宋医生不希望我太辛苦,劝也劝了,无奈我不听。

一周之后的某天中午,我在去医院送饭的时候遇见了段明煜。他和我寒暄两句,看见我手里拿的猪猪饭盒,噗嗤笑了:「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怎么样,还满意吗?」

「别乱说。」明知他故意打趣,但我心中还是涌起一丝紧张,顷刻后浅浅露出一抹笑意,「你快去陪我姐,她嫌你太忙,最近没少跟我抱怨。」

闻言,他目光柔了柔,笑着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红色烙金的请帖递给我。

12

我砰地一声甩上了办公室的门。

姜瞳可真是好样的,连办婚礼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

我只顾着生气,没注意到屋内有人。目光游移之间,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看了过来。

他坐在宋医生的办公椅上,威严的面上有几分被打扰的不悦,在看到我时微微愕然。

我惊讶了一瞬,确定自己没走错。

能进宋医生的私人办公室,该不会是宋医生的主任导师什么的吧?

那我刚刚岂不是太没礼貌吓到人家了?

我忒忒说了句:「医生您好。」

中年医生点点头:「小姑娘,是来找宋医生的吧?他临时被我安排了一场手术,如果不着急的话你可以留在这里等他。」

我失望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唐突了,这么多饭菜留到下午也不新鲜了,于是诚恳道:「刚刚真是抱歉,没有敲门打扰您了,宋医生一忙起来总顾不上吃饭。叔叔,您也没吃饭吧?我做了挺多的,放到下午就凉了,您要是不嫌弃就吃一些吧,就当我给您赔个不是。」

中年大叔眉宇意外地舒展开,还真的起身走了过来,他大致瞧了一眼,还真挺丰盛:

清蒸黄鱼、青椒肉丝、凉拌黄瓜、蒜蓉焗扇贝、刁草三文鱼扒、文蛤甜豆汤,外加一份解腻的蔬菜沙拉。

每一样都倾注了太多认真和心血,他看着我推过来的白米饭,忍俊不禁:「我吃不下这么多,小姑娘你也坐下来吃吧。」

虽然我吃了乌冬面,但是怎么敢拂了长辈的面子,乖乖地坐在他对面。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中年医生随意地与我聊着天,眼里始终带着笑意。

「小璇手艺不错,这么长时间也是辛苦你了,宋医生能有你是他的福气。」

我有些不好意思:「也没多辛苦,我在医院的时候宋医生也照顾了我好久……而且我本身也很喜欢做饭。」

他笑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就被敲门的声音打断,一个医生推开门神情紧张:「院长。」

中年医生迅速起身,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随着那个医生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下午五点半,我慢悠悠地坐在沙发上码字,宋医生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我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

我听见动静抬起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脱掉白大褂的缘故,宋景辞的面部线条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明明神情还是同平时一样冷冷的。

「我下班了,带你去约会。」他忽然道。

我眨了眨眼睛:「你不用开会吗?」

宋医生深藏不露,牵起我的手:「放心,我有领导批准。」

夏日的傍晚很明亮,近处的天空已然变成格外深邃的宝蓝色,最远处的天空先是一条火烧的朱色袋子,然后是将云朵都映透的金橙色,仿佛最柔滑的金色缎子。

宋景辞载着我去了服装店,不由分说地给我买了好几件小洋裙,他也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西服。

从商场里出来有一片极大的天台,天边的一抹暮色已经悄然浮现。我俯身趴在栏杆上吹着风望着人头攒动的街道,眯起眼,舒服惬意至极。

宋景辞敏锐地注意到我有些疲惫,微微抬颔向着跟前的我道:「吃点甜品休息一下?」

我眉眼弯弯地应承。

晚上,宋景辞提前预订了玫瑰西餐厅,这家以情侣为主打的西餐厅在 A 市颇负盛名。

穿过金粉玫瑰装饰的花廊,整个大厅都布置得温馨浪漫,一进门只觉得满满都是顾客。

座位是二楼靠窗的,从窗户向外望去,仿佛能将整个商业大道尽收眼底,满眼流动的色彩。

每一台桌子上都放置着插有玫瑰花的玻璃花瓶,烛光摇曳中,右侧一道身长玉立的侧影已然落座。

玉米浓汤、蒜蓉面包、水果沙拉、红酒黑椒牛排、焦糖布丁、白兰地,属于情人的晚餐丰盛而美味。

我将酒杯举到嘴边要小嘬一口,却在用余光瞥到男子的一瞬间顿住了。

炭黑色的西装,挺拔的身姿,立体而深邃的侧脸,清俊的脸上分明没有什么表情,却偏偏有一种别样的气质,让人移不开眼。

牛排上桌后,宋景辞迅速切好,并与我交换餐盘。

他不许我喝醉而只给我续茶水,会将我伸筷最多的菜放到我面前,会在我不小心滴了汤汁的衣服上用纸巾轻轻帮我擦拭。

不得不说,宋景辞在细节方面真的是一个很体贴入微的情人,让我想不泥足深陷都不可能。

或许是沉浸于氛围,我竟隐隐生出了别样的心思,只是这一刻,我必须要面对自己心里的变化。

从前对周泽未出校园的暗恋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甚至带了些书卷气。

而和宋景辞明明没在一起多久,我却好似能听到血液里流动起一种名叫危险的气息,他的清冷淡漠,孑然一身,温柔体贴,都会让我莫名心跳失拍。

这种危机感让我变得更加直率,迫切地想从他身上获得很多答案。

我忍住打直球地冲动问道:「宋医生,你对别的女孩子也会这样好吗?」

头顶灯光暧昧,烛光明灭把他的五官拉得模糊而绵延,声音极轻却极清晰:「姜璇,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女朋友。」

13

距离上次约会,我们已经半个月没见了。

我念头刚一动,宋医生便来了微信,约我晚上看电影。

从电影院出来已经快十一点了,宋景辞把车开到我小区门口,然后步行送我回家。

寂静的黑夜,一排排橘黄色的路灯仿佛连成了一道柔和的光链,我与他并肩走着,沉默而安宁。

终于到了我家楼下,他低声道:「上去吧,早点休息。」

「噢。」我恋恋不舍,顾于羞怯难以启齿,可是身体比理智更先一步预判,我回头,「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黑夜里,他的眼睛闪过一丝明亮的光泽:「你确定?」

我当然是说了这句话就后悔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抚了抚我的发丝,尔后轻轻喟叹了一声:「抱歉姜璇,我每天照料病人,自己却整日要被你悉心照顾。往后,我会多些时间陪你,而不是连看个电影都要这么晚。」

宋景辞素来宠辱不惊,喜怒不形于色,总是那副淡漠疏离严肃认真的模样。但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会将感情直白地展露。

我只觉喉头有些发黏,酸涩的感觉胀满了眼鼻口舌,麻得我明明有那么多话却偏偏堵在嗓子眼发不出声。

我微微有些急了,宋景辞却笑了:「姜璇,为什么你总是会被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感动?」

他抱住我的腰身,低头覆上我的唇:「真是太容易满足……」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侵袭了我整个口腔,吸走了几乎所有空气。我只觉得缺氧,头晕乎乎的,然而身体的感官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腰间他掌心的温度。

不记得这记灼热的吻是何时结束的,我双颊通红地喘着气,无力地靠在男子的臂弯里,大口地呼吸着。

星月璀璨的夜晚,花苑里的一草一木都独有自己的芬芳。

我一边与他挥手道别一边不禁露出一抹笑,转身进入楼道,忽然发觉身后阴影处似乎有个人影。

「你和他在一起了?」周泽的声音冰冰凉凉。

逼仄的楼道内光线模糊,我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出差回来的?」

我忘了周泽刚出院没两天就去出差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半个月了。

他并没有回复,脸色阴沉得吓人,上前一步抓住我的胳膊,怫然凌厉道:「你和他才刚认识几天,就能旁若无人地接吻?姜璇,你就这么随便吗?」

听到他一上来就如此冲的话,我也恼了:「他是我男朋友,我和他接吻天经地义。」

看着我仰脸怒目地抵触,周泽忽然沉默了。

他收回手,身上卸下的怒气隐匿于黑暗中,身侧漏窗的清辉照在他薄薄的唇上,显得那么薄凉。

良久的静默之后,周泽居高临下地望着我,短促的几个字,简洁地从他嘴里吐出来,不咸不淡,没有感情:「男朋友吗?你有多了解他呢。」

14

姜瞳在婚庆店试婚纱。

「这件会不会显得很娘啊?」更衣室里,我替姜瞳拉起拉链,整理褶皱。

「我英姿飒爽的好姐姐,这可是姐夫提前一年为你量身定做的,保准让人眼前一亮。」我手一挥,让她出去给姐夫好好瞧瞧。

姜瞳别扭地走过去的那一霎,一抹不易察觉的惊艳在段明煜眼中一闪而过。

深吸一口气,姜璇有些忐忑地问他:「这件好不好看?」

段明煜将一缕发丝理到她耳后,执起她的手:「很好看,就这件。」

我看着姐姐欢喜的神情,脑子里居然在幻想自己穿上婚纱的时候,宋医生会露出什么表情。

我恐怕是疯了。

段明煜被一个电话召回了医院,我陪姜瞳逛商场买婚礼需要的东西。

我推着购物车跟在她身后,终于耐不住问了出来:「姐,你们这么突然办婚礼,该不会是你有了……」

她捶了我一把,耳根微微泛红:「瞎想什么。」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宋医生了,给他发消息等了一个小时也没有回。

新开这篇文要交给出版社截稿,我大致修了一遍,迷迷糊糊睡着了。

熟悉的铃声把我惊醒,我没好气地接听:「谁啊?」

电话那头传来微微凝滞的呼吸声,男人的声音沙哑又带着疲惫,调子很轻,抵在我的耳边异常温柔:「睡着了?」

我瞬间睡意全无,咽了咽嗓子:「有点迷糊,不小心睡着了。」

耳边传来他低低凉凉的轻笑声,勾人得要命,让人心尖发烫。

「手术结束才看到你的信息,别生气。」

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他好似能洞悉我的想法,饶有兴致地调笑:「想我了?」

我忽然血液直冲脑门,心跳莫名加速,脸倏地滚烫,一时间羞得无处藏身:「谁会想你啊?臭不要脸。」

宋景辞纵容极了:「是,我想你了,明天过来。」

翌日中午,我拎着饭盒来了医院。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从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对我……真的要这么绝情吗?」

男人声音冰冷:「顾小姐自重,你没有病,可以走了。」

「你等着。」女人咬牙说了一声,踩着高跟鞋愤愤离开。

经过我身侧时,还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莫名其妙走进去:「她是谁,你对她怎么了吗?」

宋医生抬头看到是我,手里打开的饭盒还冒着热气。

闻言,他面无表情道:「神经病,离她远点。」

我:「……」

宋医生下午有手术,我待着无聊打算回家,刚锁好门就收到猫小陶的狂轰滥炸。

「你微博上热搜了,有人扒出你抄袭,调色盘放到网上,你快去看看!」

我震惊地翻出微博,「江月旋旋抄袭」几个大字高居榜二。

私信已经瘫痪了,留言那边分成了两个阵营,吵得很激烈。

「虽然扒的是你的旧文,但对你的新书还是有不小影响。网站那边都在询问怎么回事,你快发个微博澄清一下。」

我蹙着眉,许久未展开。

胡思乱想间,忽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连卿穿着一身休闲服,面无表情地从妇科走出来。

她敏锐地看见我,镇定地走到我身边:「喝一杯?」

意料之外,我和她已经很久不见了。

此刻她正坐在我对面,趾高气昂地看着我:「我怀孕了。」

我险些摔了手中的杯子。

还未等我反应,她又抢先一步。

「你想的不错,是他的。」

她身着精致西服,神情冷漠:「我想留下这个孩子,你觉得呢?」

我张了张嘴,寂然无声。

连卿忽然嗤笑一声:「逗你的,我不会留下他的。」

我脑子一片空白:「为什么?」

「我是公司的副总,公司估计还有几年才能上市,我这时候生孩子,既耽误了自己,也耽误了周泽,况且即便生下来我也没时间照顾。」

她说得不无道理,但我总觉得没必要逼得那么紧。

连卿简单说了这孩子的来历,我们相互沉默着。

良久,我叹了一口气:「钱没了可以再赚,工作丢了可以再找……你还是再想想清楚吧。」

真奇怪,我明明自顾不暇,却还是没什么立场地说了这些话。

15

热搜居高不下,连不怎么刷微博的姜瞳都知道了。

「需不需要我帮忙?」她思虑周全,没有直接插手。

「小事儿,姐,不会影响我的。」

我想了几日,多少也有些眉目。

终于挺到交完结稿,我跑去玫瑰西餐厅提前预约座位。

我看了菜单,挑了比较高档的一桌,还专门选了和上次一样的位置。

出餐厅时已是月色清辉,满目繁星。

马路边停了辆豪车,透过黑色的车窗,依稀能看见里面男人的轮廓。

我一怔,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绕了半圈优雅地给男子拉开车门。

那女子巧笑倩兮,随后男子跟着她走进餐厅。

我依稀记得,是上次在宋医生办公室遇见的那个女人。

华灯初上,偌大的店里竟没有多少顾客,所以,在敞落的落地窗旁坐着的两人就显得格外醒目。

男子对面坐着一个明艳的女子,穿着白色长裙,裙摆处和胸前的蕾丝刺绣和镂空处理使得长裙显得更加精致灵动,一头长卷发被随手拨到一边,举手投足间,都是女人特有的妩媚。

她熟练地切着牛排,唇角有好看的梨涡,笑起来格外甜美。

宋景辞靠在那里,薄唇勾起清浅弧度,却没有多少笑意,还是一副冷冷的样子。

两人坐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犹豫片刻,我还是折身回去。

走到刚进门的浮窗,我透过镂空的屏风看到那个女人递给男人什么东西,走到面前又佯装手滑丢了东西,借机勾住男人脖颈,似要吻了上去。

我的身体比理智更先一步,几乎是带着一股狂怒冲了上去,一把推开两人,扬起手狠狠扇了那个女人一巴掌。

女人倒在地上,桌上红酒碎了一地,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绝对不知道我此刻的表情是多么可怕,以至于她被吓得一动不动。

「他是我男朋友,哪来的狗逼敢扑上去啃?」

愤怒之后,便是心乱如麻。

我竭力地试图从这一幕的漩涡中抽离,却发现自己仿佛溺水的行人,胸腔里尽是说不清的懊恼和肝胆俱裂的痛楚。

宋景辞从背后攥住我的手,想要说什么,目光在触及我双眼浸满泪水的一刹那僵滞住。

我的理智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甩开他的手,转身夺门而出。

他们拥吻的那一幕像电影一般不断在脑海中浮现,若不是真正发生在我面前,我竟不知道自己会如此轻易地抛盔弃甲。

我只想快些逃走,却未注意到一辆轿车冲着自己疾驰而来。

强烈的车前灯让我瞬间愣住,刺耳的车喇叭声在脑子里回荡起一阵嗡鸣,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白色轿车已经距离我仅剩几步之遥。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又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我只知道电光石火间有一双强有力的臂弯将自己一把带离了之前的危险,而那双臂弯是如此熟悉。

淡淡的薄荷清香萦绕在鼻尖,我听到一道怒火中烧却又心有余悸的吼声:「你跑什么?!姜璇,为了逃走连自己安危都不顾了吗?」

我抬起头,站在我面前的赫然是宋景辞,那张刚刚还是清清冷冷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盛怒,眼角眉梢都是无法掩藏的焦急和惊措。

我惊悸还在,根本无从面对他的怒气,双眼有些呆滞地望着他。

宋景辞抚过我的脖颈,掌下是怦然急促的心跳。

他松开手,英眉微敛,深深地凝视着我,眸色深不见底。

恍惚中,我已经被人拦腰抱起,稳稳放进了车子里。

16

宋景辞公寓在清茶花苑,A 市寸土寸金的市中心。

我呆呆地坐在他家的沙发上失神。

等我稍稍平复心情,宋景辞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放在我面前。

他摘掉围裙,静静地坐在我对面。

沉默良久,我拿起桌上的筷子,尝了一口,味道丝毫不逊色于我,可我只感觉味同嚼蜡,心中的怒气与委屈让我再难以下咽。

我撂下筷子,抬起眼看他,却发现他也在看着我,眼神一如既往地淡然。

我豁地站起身,怒不可遏地质问他:「宋景辞,你不是说过你只有我一个女朋友吗?那今晚的事算什么?你难道不应该解释一下,还是你一直都在骗我……」

他淡淡地陈述:「你需要我解释什么,姜璇?」

我凝滞一瞬,泪水顷刻间决堤,生平第一次气愤大吼:「我是你的女朋友啊,我不应该质问你吗?」

「姜璇,你难道没看出来,」宋景辞似是毫无意外,他起身走进,俯身蹲在我面前,捧起我的脸将泪水轻轻吻去,语调温柔且笃定,「我在等你的质问。」

他坐到我身边,与我十指相扣,平淡地讲述着他的过去。

那个女人叫顾菁菁,是他同校的学妹。

在他读博期间博导邀请的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从此之后,顾菁菁便对宋景辞开始了猛烈的追求。

宋景辞对顾菁菁没兴趣,从来都是毫不留情地拒绝。

他毕业最后的谢师宴上,顾菁菁当着所有人的面跟他告白,企图用这种方式胁迫他答应。

结果最后成了顾菁菁在众人面前再一次被拒绝,颜面尽失。

今天她刚刚毕业回国,听闻他交了女朋友,便急不可耐地跑过来,不惜以卑鄙的手段相要挟。

至于那一幕,宋景辞没想到她会这么刻意。

况且他早有准备,她并没有真的吻上。

我静静地听着,好久才从震惊里缓出来。

宋景辞唇瓣隐约弯起,不失冷静地端凝着我,但眼里似乎有着千言万语:

「我从未骗过你,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皆是我肺腑之言,我在认真地对待这段感情。姜璇,我是有与你共赴余生的打算的。」

我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塌掉了。

原来我的怯懦、我的逃避、我的迟疑顾虑,他全部都明白。

我从未觉得我们是这般透明地放在彼此面前。

宋景辞就是那样一个人,如悬星朗月,深邃高远,却极致热忱赤诚。

「宋医生,我错了。」

男人转过头,看见我的眼里有坚定,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不确定,忽然淡淡笑了,这些天来他一直不曾露过半分笑容。

他的嗓音依然清清冷冷:「以后还不分青红皂白就不理我吗?」

我赶紧摇头。

他又道:「以后还不信我吗?」

我复摇头。

问也问够了,宋景辞少顷微微正了颜色,到底叹了口气:「姜璇,若因为旁人而让你我生分,如何对得起我们之间的感情。往后,只要你有哪怕是指甲盖那般大小的不舒坦,都立刻来问我,不许自己一个人猜来猜去,更不需要从别人那里找到答案。」

我郑重地点头,应承了一声「好」。

宋景辞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回握住我的手,用力一勾便将我带坐到他的腿上,将我紧紧地搂进怀里。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让他情绪鲜少地这般外露,他嘴角上翘,露出洁白的牙齿,眼底流动的除了满满的笑意还有些别的神采。

那样近的气息呵在周身,我悄悄红了耳根,面上故作一凛:「宋医生,这样不大好吧。」

他不予理会,只是定定地望着我,眼中的神情变幻莫测:「从现在开始,不要再称呼我宋医生,叫我景辞。」

距离只在咫尺之间,甚至连温热的呼吸都喷洒在我的额发上,引得我不禁微微战栗起来。

他的眼如一潭深渊,身陷其中的我不由自主地张口:「景辞……」

下一秒,我再说不出话来——

不知何时,他的手掌竟已经箍在我的腰上,力道之大令我根本无法挣开。我惊诧就在这时,宋景辞俯身吻了下来,将我的惊骇一并吞没。

他的舌头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长驱直入,同我的舌激烈地搅缠在一起,让我只觉舌根酸麻一片。

我瞪大了双眼,边躲边竭力地推开他,唇边只剩零星破碎的吴侬。

仿佛觉察到我的不适,宋景辞终于慢慢地退了出来,不同于刚才的炽烈,他轻柔地重新吻上我的唇。

才短短一会儿工夫,我就被吻得发晕,除了下意识攀住他的脖子,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是这样的温柔,几乎是我从未感受过的温柔以待,恍恍惚惚中甚至觉得自己像是被珍惜地、深沉地爱着。

等他终于结束这一吻时,我整个腰肢都软了下来,糯糯地靠在他怀里,形状暧昧。

他的眼里写满了欲望,原本清冷的眸子终于染上了一丝深晦。

「姜璇,搬过来,好不好?」他开口,声音不高,然而在空荡的客厅里却那么清晰。

我凝视着他,他的目光也灼灼地注视着我,仿佛有种魔力般似要将我融化其中。

几乎是未有迟疑,我应声:「好。」

话音方落,他以轻柔却不容拒绝的力道再一次将我的容颜拉到眼前,唇温热地覆了上来,这天地间除了彼此的呼吸声,万籁俱寂。

17

那晚之后,我几乎是住在了宋景辞的办公室。

说我对门就是周泽,他不放心。

反正我又不是没住过,绝对不是因为馋他的颜才过来的。

责编猫小陶很开心地给我打电话,说微博很多大 V 作者都发声帮我澄清,还有神秘大佬贴出那个小号捏造伪据的全部过程。

一时间全网风向骤变,「江月旋旋抄袭」谣言不攻自破,原先提出解约的出版社也以两倍的价格重新抛出橄榄枝。

我松了一口气,至于其他事情,就全部交给猫小陶了。

推开卧室门,第一眼就见到了宋景辞穿着白大褂坐在办公桌电脑后面。

浓密的睫毛敛着深黑的眼眸,他的五官没有半分邪肆妖媚,反而年轻阳刚帅气,面上又总是清清冷冷的,给人一种强大的安宁与稳重感。

我静静地站到他身边:「是你做的,对吧?」

宋景辞写病历的手一顿,抬头看着我,深邃的眼眸里滚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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