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兆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笑意:「是『权』字,至高无上,人人都想要的权。」
春华的声音带着天真的疑惑:「我听说了,顾兼病得快死了,您是不是就要将兵权收回来了?」
顿了顿,她又有些疑惑地问,「可是干嘛那么麻烦?之前顾兼主动将兵权上交的时候,您为什么不要?」
梁兆笑起来:「那是臣子交上来的,我若是直接收回来,一则不收心,二则不是让其他有功之人腹诽我猜忌有功的臣子吗?」
春华娇俏地吐了吐舌头,说:「反正臣妾什么都不懂。」
梁兆低头将下颚放在她的发顶上,唇边带着放松的笑,笑道:「朕就是喜欢你什么都不懂。」
「不过陛下,你说这次能扳倒顾家吗?臣妾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都已经避过了顾家的谋害,可是您说为了您,那个孩子我就故意失足流掉栽赃给顾家,这次这个故意设套骗人,要是被发现我根本没有流产怎么办?」
我其实能想象得出春华靠在梁兆怀里巧笑倩兮的模样,尤其是梁兆的声音,温和中透着笑意,他说:「无妨,有朕在。」
这句话我听过无数遍,在他登基前,我终日为了他担惊受怕的时候,他曾经将我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说:「无妨,你别怕西碧,有我在。」
外面大雨滂沱,雨水顺着发顶断了线的一点点的流下来,我摸了一把脸,全是雨水,然后我悄无声息地顺着原路回去了。
我父亲一天后去世。
春华,我至今都不知道梁兆究竟喜欢她什么,这个女子无知,浮华,愚蠢,我父亲过世隔天她上门来挑衅,我觉得她那张脸愚蠢到了极点。
她趾高气扬地笑望着我,说:「皇后娘娘请节哀。」
我望着她的肚子,硬生生地吞下一口血,冷笑一声:「春嫔可要看好你肚子。」
她往后瑟缩了一下,像是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随后像是不甘心一样,回顶了一句:
「皇后娘娘与其操心我这个孩子,不如操心你为什么嫁给陛下数十年,至今还生不出孩子来好吧。」
天旋地转也不过如此了。
事情若是按照这样发展下去,大概就是顾家失势,我被梁兆以失德的名义囚禁,这大概就是梁兆心里最圆满的结局。
只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五天后从边关传来一封千里加急军报,关外告急,满朝武将,只我兄长可用。
我兄长就是这样洗清冤屈从牢里出来的,才出来就要披甲执剑上战场。
临别的那天我去为他送行,他在牢狱中受了不少罪,我帮他系着披风的绳结,说:「兵权是自己的才安心。」
我兄长怜悯地望着我:「西碧,当局者迷,春华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他顿了顿,淡淡地提点我,「陛下生性凉薄善隐藏,不是可托之人,我这一去不知能否活着回来,你在宫中,一切靠你自己。」
风猎猎的吹拂过来,我在寒风中裹紧了大氅,觉得冷,可我微微笑起来,淡淡地说:「我知道。」
后来的后来,就是我兄长领着十万兵权将士凯旋而归,他们胜利回京的那一天有人失足落水一尸两命。
听说是备受圣宠的春妃,她死在春和殿的春桃池中,淹死的,一尸两命。
梁兆踹开我宫殿的大门将我扯出来,满殿的人屏息敛声,他神色狰狞:「顾西碧,是不是你!」
我挣开他握紧我手腕的手,站直了身子,挺直了背。
然后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裙,微微含笑望着他:
「陛下可不要含血喷人,什么事都讲究个证据,陛下什么都没有这样冒失失地闯进来。」
「知道的是以为陛下痛失所爱,乱了分寸,不知道的,还当陛下忌惮刚赢了胜仗归朝的大将军,故意找茬要寒众将士的心呢!」
他脸色苍白地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望着我,像是不认识我是谁。
我冲他微笑。
后记
我在大雄宝殿的祷告没有留住寿儿的性命,他没等到这年开春。
这孩子身体弱,我身体早年因为被梁兆喂食药物的原因其实不适合怀孕,这个孩子是我强要的。
自从春华死去之后我和梁兆一直面和心不合至如今,但凡宫中有妃嫔怀孕都会无故流产,后来梁兆一脸倦意地问我:「顾西碧,你要做什么?」
我呵呵笑出来,在他手下抬头望向他,一字一句地说:「等我生下第一个孩子来。」
然后我就有了寿儿。
强留的孩子身体如何能好?大概是从他出生的那一天起我就随时做好了他会离开的准备,所以没有多大的悲伤。
因为从他出生到如今的每一天,我都做好失去他的准备。
梁兆听见消息赶来的时候我抱着寿儿的小身子坐在廊角晒太阳,他步伐匆匆,我抬头朝他笑了一下,轻轻嘘了一声:「你小声点。」
他僵立在原地,我偏头看着他,笑起来:「梁兆,我记得民间的女子大多贞烈,很多被丈夫背叛的妻子最后都选择玉石俱焚。」
我顿了顿,突兀地笑出来,「寿儿死的时候我万念俱灰,觉得我这一辈子真没什么意思,我想一把火把这里烧掉,尘归尘,土归土,我们彼此放过。」
他艰涩地望着我,半响喑哑地说出一句:「你不要做傻事。」
我抬眸奇怪地望着他:「有时候我回想起以前,可很奇怪,我怎么也想不起我们以前是什么样子了,后来我想啊想,就改变了主意。」
他在等我后面的话,我轻轻摇摇头,最后还是没有说。
因为我们都知道,无论说不说的出口都不重要了。
这个男人能在我嫁给他的时候就想着让我避孕避免日后的外戚专权,也想得到亲手杀死自己怀孕的宠妃的孩子陷害扳倒顾家。
他没有心,我又何必再庸人自扰。
寒风混在暖阳中迎面吹拂过来,我轻轻地说:
「当年你还是东宫太子的时候,我们提心吊胆,有一次你说你不想当太子,也不想当皇上,只想当个普通人,那时候我很心疼你。」
「可是梁兆,你天性凉薄,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了。」
我微微笑着抬起头:「你看看你如今,坐拥天朝四海,可你子嗣稀薄,无人爱你,机关算尽,你除了江山,不过是一位一无所有的孤家寡人罢了。」
我顿了顿,笑意一点一点晕染出来:「你负我良多,我手上也沾满血腥,我要好好活着,让你日日提心吊胆,警惕着我,一直到至死方休的那一天。」
他看了我半响,然后轻轻闭上眼,我偏过头,装作没看见他眼角的那道泪痕。
(全文完)
作者:纸醉金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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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2022-05-31 19:20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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