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跟我去和亲后
红颜逝:犹记情浓画眉时
我给死对头挡了一刀。
他抱着我的「尸体」哭了三天。
但他不知道,其实我没死,只是假死回去当公主,去别国和亲了。
谁知道和亲路上,死对头突然男扮女装跟着我去和亲,还被和亲对象看上了。
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1
在战场上帮死对头桑椹挡了一刀后。
在他震惊的目光里,我华丽丽地倒下了。
半死不活地躺在担架上,心里嘎嘎直乐。
在边疆吃沙子的日子,我他娘的真是受够了!
但桑椹跪在我旁边,死死握着我的手。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手背上被滴了几滴温热的液体。
哭了……
桑椹为我哭了?!
我费力地睁开眼,看见那双多情凌冽的桃花眼变得通红。
惊得差点跳起来。
当初我女扮男装去了军营,和桑椹是公认的死对头。
他往东,我就往西。
两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都能掀桌子打起来的程度。
怎么会为我哭呢?
挡刀前,我吃了事先准备好的假死药丸。
按照计划,我死后,尸体会立即送回京城安葬。
此后世间再无少年将军吴起,只有长公主赵伊。
结果桑椹这家伙抱着我的「尸体」,不吃不喝坐了整整三天。
桑椹,我去你二舅姥姥的!
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啊,我都死了你还不让我入土为安!
这要是真尸体早就该臭了!
最后还是我的亲兵好说歹说,才把我的「尸体」抢过来送回了京城。
奶奶的,终于可以回宫享福啦!
2
「皇—弟!」
「皇—姐!」
皇宫里,我和赵丹抱在一起,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我和赵丹是先皇流落在外的子嗣,被舅舅扶持上位。
赵丹刚当上皇帝时正逢国家内忧外患,不敢轻信母族势力统领兵权,便让我化名为舅舅的儿子吴起上了战场。
这次从边疆假死回来,是因为在齐国的内线告诉我,在齐国宫廷有治疗赵丹顽疾的秘方。
赵丹在娘胎里时就中了毒,从小梦魇不断,多疑敏感,每月都会发疯一次,医官说再这样下去怕是活不过而立之年。
赵国和齐国一向不和,连战多年,僵持不下,如今战争好不容易进入收尾工作,我刚好用长公主的身份和齐国联姻。
深入齐国宫廷,拿秘方救我皇弟的命。
除此外,还要在齐国找到我们那位下落不明的母亲。
齐国这一趟,我势在必得。
3
出嫁前一晚,我带着好酒去找舅舅告别。
路过祠堂的时候发现祠堂里门大开,里面跪着一个挺拔清冷的身影。
我仔细辨了半晌,竟是桑椹。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皱了皱眉,不想深究,打算鸟悄儿溜走。
身后却传来桑椹迟疑的声音。
「吴起……」
我浑身一僵。
佯装镇定地抿了抿头上珠钗,半晌才转过身去,善解人意地告诉他我如今的身份。
「桑将军认错人了,吴起怎么会是女钗裙?我乃当朝长公主。」
桑椹犹如梦中惊醒般后退了半步,盯了我半晌,喃喃道,「长公主……我竟忘了长公主与吴起是表亲,原来……如此。」
他眼尾有些发红,声音沉沉的,不似往日张扬跋扈得让人听了就想给他两个耳光。
听起来……
竟有些可怜。
我本该离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桑将军怎么会在这里?」
「受国舅之邀,前来赴宴。刚好有些醉了,就出来透透气,在这里坐了会儿。」
透气能跑到祠堂这么深的地方?
不信。
我看了看桑椹刚刚跪的位置正对着我那个假牌位,心中恍然。
他是在祭拜我。
身边亲近的人都知道我是假死,他们不会对我的死有什么感慨。
但桑椹不知道。
恐怕还因为我为他挡刀而死,内心愧疚得不得了,才专程跑来祭拜我。
我与他向来不对付,见他这样,本该嘲笑几句,但和亲在即,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
犹豫了一下,我晃了晃手里只剩下半罐的酒,「桑将军,我陪你喝几杯吧。」
他怔怔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直接把罐子递给他,又跑去祠堂把地板撬开,拎出我以前藏的好酒。
与他并肩坐在栏杆上,吹着夜风。
也不知道我们到底喝了多少,只记得最后脑袋一昏,断片儿了。
4
断片儿!
我醒来后头疼欲裂地躺在自己的床上,而桑椹早就不知所踪。
我依稀记得,昨天晚上我喝了酒,一直抱着桑椹,说要给我的好兄弟献上一首歌。
我还拉着他要歃血为盟,义结金兰。
桑椹一直叫我吴起,我还应了!
完了,完了!
马甲要被扒下来了。
还不等我缓过劲儿来,侍女就按着我给我梳妆打扮。
哦,想起来了。
我今天就要嫁人了。
还好还好。
别说桑椹不一定知道我就是吴起,就算他知道了,我现在人已经去齐国了,也避免了再见丢脸的尴尬。
我暗暗松了口气。
新娘子的脚不能沾地,会由家中的兄弟背着新娘子上花轿。
可是皇家不比寻常人家,让皇帝背我上花轿是不可能的。
我原本以为是找来的族中哪位亲王家的儿子,直到身下一轻,我看见面前那明晃晃的黄色,和周围惊呼「皇上」的声音才知道,背着我的是赵丹。
「阿姐放心,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赵丹像小时候那样叫我。
我想起了他每每病发的时候,谁都不让近身,只会抱着我,一直害怕地叫阿姐。
这小子……
我笑着,却感觉眼底有些湿润。
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故土,见到赵丹和舅舅。
还有,失踪多年的母亲,真的在齐国么?
5
虽然才五月份,但是越靠近边境就越闷热。
我正撩开马车帘子透气,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我探头看去。
桑椹一身侍女裙,红色的璎珞勾勒出精瘦的腰肢,俯身策马而来。
我被桑椹飒了一脸,僵在原地,撩帘子的手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桑椹却干脆了当地勒马停在窗户边,翻身下马,裙摆飞扬间勾勒出阳光的金边。
「殿下,臣护驾来迟。」
桑椹说,他奉命男扮女装,做我的侍女,陪我进宫保护我。
还递给我一封赵丹的信,上面写道:「皇姐,朕就只能帮你到这了。」
帮我……帮我什么?
简直胡闹。
先不说桑椹男扮女装的身份多么危险。
就我之前跟桑椹在军营的关系,再让他知道我假死骗他,恐怕不必到齐国那虎狼之地,半路就被桑椹暗杀了。
我故作虚弱地咳嗽两声。
「我知道皇弟担心我,那也不能这样胡来。桑将军身兼重任,被派到我这来简直大材小用。」
桑椹却答的坦然。
「战事结束,陛下圣旨已下,臣已将兵符归还陛下,最后的任务就是保护公主殿下,微臣,荣幸之至。」
我眉目微沉。
战事刚一结束就归还兵权,怕是赵丹的疑心病又犯了,动了忌惮桑椹的心思。
不过……
我看着眼前一身女装的桑椹,现在也不是担忧这个的时候。
6
上次我与桑椹在舅舅的府邸里喝醉酒时说的话,也不知他还记得多少。
但看他如今的神情,似乎是不记得的。
我暗暗松了口气。
为了不让他认出我是他的死对头吴起,我只能装成身娇体弱的公主。
但再娇弱,也得吃饭啊。
一路舟车劳顿,好不容易在客栈歇下,我正想叫一桌子好酒好菜犒劳一下自己,就听到桑椹道:「公主一路舟车劳顿,食欲不振,晚上不必叫人送饭来了。」
我简直食欲大开,可以吞下一头牛呢!
但看着桑椹一脸关怀的表情,我咬了咬牙,只好捏着手绢柔弱道,「啊,对,我身体不太舒服,就按桑将……啊不,桑儿说的去做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桑椹似乎心情愉悦地勾了勾嘴角。
但等我再看的时候,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半夜,我实在饿得受不了了,等众人都歇下来,准备偷溜出去觅食。
然后一开门,就看见了守在外面的桑椹。
我吓得后退了几步。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
「保护公主安全。」
我咬牙切齿的假笑,「真是……有劳了。」
话音刚落,忽然有刺客破窗而入。
我夸张尖叫着躲闪。
这批刺客实力很强,连桑椹抵挡得都很艰难。
我手臂上一疼,被人划了一道,还没缓过来就被桑椹拉了过去。
看着我的伤口,桑椹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别装了,这次刺客来势汹汹,该打的打,该躲的躲。」
装?
他早就发现我是吴起了?!
「桑椹,我去你大爷!你早就发现了,这多天一直在玩我!」
我一边跟桑椹对骂,一边捅刺客刀子。
眼看我和桑椹双拳难敌众手,桑椹抱着我翻窗跳了下去。
7
客栈下面是一条河,河上面灯火通明,一条条花船上,笙歌燕舞好不热闹。
我和桑椹爬上了一条花船,那些刺客在窗户边和我们遥遥对视。
我拉着桑椹躲进船舱,一路狂奔,在撞了好几个人之后,终于拐进一间房间。
房里挂满衣服,估计是更衣室之类的。
我随便扒拉了几件衣服,就要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
桑椹伸手拦着我,却磕磕巴巴地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你干嘛。」我扒拉下桑椹拦着我的手,又扔给他几件衣服。
「赶紧换上,那些人马上就要追过来了,一直穿着湿衣服伤口也容易感染。」
直到看见桑椹通红的脖颈,我才意识到不对。
这货不会是在害羞吧?
啧,真麻烦。
我抱着衣服去了屏风后面换。
衣服刚穿完,就有人推门进来喊道:「你们好了没啊!」
那个人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喊话,眼看没有其他地方藏身了,我和桑椹只好半推半就地跟着那个人出去了。
那个女人的衣着风尘味很重,应该是青楼里妈妈桑。
妈妈桑捏着嗓子道,「你们两个就是新来的吧?可给我机灵着点,待会儿跳完舞就可以去伺候天字二号房的客人了。」
伺候?
我看看脸色难看的桑椹,又看看我自己。
努力憋着笑。
让我们两个将军去伺候,也不知道谁有这个好福气。
大厅有一个大舞台,下面坐满了客人。
那些刺客换了一身打扮,游走在人群中。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在安全的地方,我们两个藏身于此,反而不会引人注意。
我和桑椹被排在了第六个上场表演,但桑椹不愿意跳。
之前醉酒时,桑椹曾无意透露过他的身世。
他母亲是一名胡姬,因长得貌美嫁给了桑椹父亲,却经常被喊去客人面前跳舞作陪,受到后院女人的嘲讽,最后郁郁而终。
这是他心底的一根刺。
我随手捞了一个花篮给桑椹,「我去跳舞,你给我撒花。」
桑椹有些诧异。
其实我也不会跳舞,但妈妈桑安排好的乐妓已经开始弹奏了,我也只能硬上了。
我扭动着僵硬的四肢,做了一段记忆深处的军体拳,配上桑椹撒下来花瓣,视觉效果拉满。
意料之中的收获了满堂喝彩。
「跳的什么玩意儿!」
「下去,快下去!」
「退钱!退钱!」
花生瓜子朝台上齐齐扔了过来。
诶诶,这个扔茶壶的就过分了,砸到花花草草可就不好了。
怎么还有扔臭袜子的呢!
桑面色阴沉,一个转身将我揽在怀里,抵挡住了台下众人的攻击。
我趁机拉着桑椹溜了。
8
那边的妈妈桑见势头不对,让人来抓我们两个。
慌忙之中,我们躲进了一个房间。
那房里一片昏暗,遮了层层叠叠纱帐的床上传来隐忍的喘息声。
我和桑椹身子一僵。
「救,命。」床上的人气若游丝道。
我连忙拉开床幔,只见一个五官凌厉的男人衣襟大开地被绑在床上。
看他脸色潮红的样子,应该是让人给下了药。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妈妈桑的声音,「客官,您这房里面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闯进来过啊?」
见里面没人回应,妈妈桑推门而入。
我连忙拉着桑椹上了床,帷幔拉得严严实实。
我用力晃着床,压低声音对桑椹道,「你快点叫两声!愣着干嘛,叫啊。」
桑椹满脸羞红,抽出来匕首,抵在男人的脖子上,「叫。」
男人被逼无奈,哼哼唧唧地叫了两声。
因为中了药的缘故,他低沉的声音也软了几分,听起来又酥又勾人。
桑椹对外面喝道,「还不快滚!」
「诶,打扰您了,奴家这就出去。」
我松了口气,一转脸却瞧见桑椹嫣红的眼尾和滚动的喉结。
「你怎么了?」
桑椹别过脸,声音沙哑,「房间里的香有问题。」
香?
我待了这这么久一点感觉都没有,再结合刚刚被绑着的这位兄台……
估计这香只对男人有用。
我看着那位早就已经饥渴到神志不清的兄台,和正在隐忍着的桑椹,忍不住有些担忧。
因为桑椹他……咳咳,有点特殊。
9
其实,初到军营时我跟桑椹的关系还不算太坏。
由于每次出任务都跟一位大胡子的王大哥在一起,我们三人很快结成了牢固的兄弟友谊。
但是一次我中箭受伤后,我却发现桑椹他,有些不对劲。
每次只要我一跟王大哥单独相处,他就找各种理由把王大哥叫走。
我拉着王大哥多说两句话,他就强硬地挤在我与王大哥中间,臭着张脸蹬我。
后来慢慢地,不论我做什么,他都能各种找茬挑刺,让人排挤我,干什么都不带我一起。
一开始我还很纳闷,以为得罪了他。
直到后来我偷看了某些特殊的话本子,又听说我受伤那天,是王大哥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一夜之后,我才恍然大悟。
一定是因为我太过于英俊潇洒,他怕王大哥被我抢走,醋了。
虽然我问他时他一脸震惊,死活不肯承认,后来跟我关系不好后,他跟王大哥的关系也慢慢闹翻疏远了。
但我觉得吧,一个人的喜好是很难改变的。
天底下的好大哥那么多,没了王大哥,还有李大哥,赵大哥,总有一个合他心意、闹不翻的。
所以此刻,我看着床上两个被药迷糊了的男人陷入了沉思。
那要不,
我走?
把位置腾给这两个人?
这位兄台长的不错,我家桑椹长的也不赖。
堪堪相配。
桑椹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这里不安全,别在这里……」
桑椹的眼尾溢出一片潋滟水光,迷人春色,还伸手把我的头往他胸口按了按。
呸呸呸。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干什么,我又不是好兄台。
我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看着湖面,估测了一下带着两个男人游过去的可能。
答案是零。
但是我也不能把这位兄台扔在这里,任由他被人摧残吧。
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桑椹背上岸,又把这位兄台背上岸。
望着灯火通明的湖面,万家灯火没有一盏为我而燃,终究只留下了我一个人的悲哀。
我越想越气,踹了昏睡中的两人。
我已经仁至义尽,把好兄台送到了衙门口之后,就带着桑椹找了一间客栈。
10
桑椹的伤口感染了,发起了高烧,身上的药劲儿也没过,整个人糊里糊涂的抱着人就蹭。
我把桑椹身上的湿衣服扒下来,被子一卷就没有管他了。
给自己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就坐在床边给胳膊上的伤口上药。
药刚上到一半,我就被桑椹抱在了怀里。
「别发病,我上药呢!」
桑椹置若罔闻,直接把我的袖子扯掉了。
接着他的脸在我的眼前放大,直接吻了上来。
奇怪,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
心跳声好大……
桑椹扣住了我的手,一直在我脖子上乱啃。
想到他的特殊喜好,我心里一沉。
好你个桑椹,我把你当姐妹,你却把我当好兄台。
我恼火地骑在他的身上,把被子死死盖住他。
闷死你个鳖孙儿得了!
11
第二天我一醒来,就看见桑椹一副被狠狠欺负了的样子坐在床上。
我伸了个懒腰,不以为意。
不就是为了给他压被子,将就着在他身上躺了一夜嘛。
我都没说什么,他怎么反倒矫情上了。
「别怕,都是姐妹,我不会跟你的好兄台说的。」
「什么姐妹,什么好兄台?」桑椹看起来有些疑惑。
「别装了,当初在军营你不就是因为喜欢王大哥才疏远我嘛,不用解释,我懂。」我冲他暧昧地眨了眨眼。
桑椹一脸震惊,瞬间红了脸,磕磕巴巴道,「满口……胡言!我什么时候喜欢过王大哥,我疏远你是因为,因为……算了,你什么都不懂!」
对对对,是我不懂。
我撇撇嘴,「赶紧上药赶路,已经到了齐国的境内了,估计很快就能入宫觐见,不然再出事,齐国就说不过去了。」
听到我说刺客,桑椹这才正色起来。
「那些刺客的身手不像是齐国人,和赵国更像。他们特意在齐国边境动手,很难让人不怀疑时祸水东引。你有没有想过,幕后黑手可能跟咱们那位陛下有关?」
我脸色微沉,打断了桑椹的话。
「不可能,赵丹与我手足情深,如今天下有一半都是我给他打下来的,现在更是指望着我给他找药呢,怎么会刺杀。」
「你有没有想过他会怎么考虑?他有疯病,自上位以来一直被人诟病至今,而且,赵国史上,不是没有出过女皇帝。你处处帮扶着他,帮他打天下,掌兵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你掌控着赵丹。帝王薄情,一个虚无缥缈的解毒药方,和除去心头大患,哪个更重要?」
「别再说了,赶路要紧。」我刻意绕开这个话题,不愿意深想。
我与赵丹自幼失去母亲,颠沛流离,沦落宫外相依为命。
其中感情,怎能以帝王薄情论处?
12
颠簸了这么久,总算到达了齐国,我梳洗打扮完,与使者一同入殿觐见。
齐国国君姜辞并没有让我们一行人起来的意思,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两国和平共处的口水话。
我一路奔波,跪在地上累得昏昏欲睡,听着姜辞滔滔不绝,我的意识逐渐模糊,身子一歪,脑袋「哐唧」一下撞在了地上。
姜辞这才作出一副刚刚发现的愧疚表情,让一行人快快请起。
我翻了个白眼,扶着凤冠起来了。
在盖头之下,我的可见范围有限,就只看见一双白皙且骨节分明拿着玉如意朝我走来。
是那齐国的国君姜辞。
姜辞挑开盖头后看见我戴的面纱,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嘶……这不是那天晚上的好兄台嘛!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摇身一变成了齐国国君,还被人药翻在了青楼里……
不过还好他那天被药翻了,应该认不出我来。
而且现在我脸上戴着面纱呢。
姜辞抿了抿唇,看着我脸上的面纱,若无其事的撩开后,发现里面还有一层。
我:「……」
姜辞:「……」
大臣们:「……」
再撩下去就不礼貌了嗷。
我原本带这么多层面纱是怕朝上的大臣认出我来,毕竟在场的武官有一半都被我打趴下过。
现在还怕万一姜辞没被彻底药翻,再认出我来。
我连忙出声解释:「皇上!臣妾一路奔波水土不服,脸上起了疹子,怕冲撞了龙颜,故而戴了面纱遮丑。」
姜辞的手僵在空中。
「公主……且好生回去歇着吧。」
他轻咳了一声,旁边的太监立即取出圣旨念道:「赵国安和公主,温顺贤良,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贤妃。」
贤妃?
这夸的,还真让人不好意思呢。
13
我老老实实的领旨谢恩。
一套流程下来天色已经漆黑,我被人领到了属于我的淑贤殿,草草梳洗完倒头就睡。
第二天醒来,我才想起来我把桑椹忘了。
桑椹昨日被带下去跟一群宫女睡了一夜的大通铺,硬是一夜没敢合眼。
我看着满脸憔悴的桑椹有些想笑,但因为是我的疏忽导致的,又没好意思笑。
我把桑椹调到了寝室旁边的耳房,让他当了我殿里的大宫女。
桑椹安排妥当了,我也不能落后。
为了减少在齐国的存在感,方便我找药、找娘,我可谓是把弱柳扶风这个词演绎到了淋漓尽致。
请安?
不去,我身体不好,走不得路见不得风。
不信?
我立刻吐血三升昏迷三日。
更可喜的是,好兄台姜辞忙得根本顾不上我。
就这样,我毫无存在感的在齐国宫里待了半个月,悄悄打探到了那则不为人知的宫廷秘辛。
母亲本是名门家的小姐,因赵国皇帝醉酒犯下丑事,生下了我和赵丹。但不知是何原因,母亲并未被纳入宫中,甚至最初时都没人知道我与赵丹是皇家血脉。
后齐国皇子进京假意谈和,在宴会上故意掳走母亲。赵国皇帝震怒,两国这才开战。
舅舅酒醉时曾说过一次,当年他曾有个机会救出母亲,但母亲却不愿意再回到自己的国家。
我这次来齐国,除了为赵丹找药,还想找到母亲问问她。
为什么不肯回赵国?
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与赵丹呢?
我拿着调查来的秘辛,手有些抖,翻了几次才翻开。
上面记载着,早在八年前,那位从赵国被掳来的妃嫔因病去世了。
原来,她去世了。
但下面又写着。
每年六月六,齐国国君姜辞都会组织后宫嫔妃秀荷包,给一个无名无姓的衣冠冢烧去。
据说是在祭奠什么人。
烧荷包是赵国才会有的习俗,用来祭奠亡人,寓意钱财,美满。
会是祭奠母亲么?
14
六月六马上就到了,我准备参加这次宴会。
不过绣荷包……本将军实在做不到。
让我一个手里拿铁的人穿针引线,绣出来能看?
在我头疼之际,看见了站在窗边岁月静好,正在浇花的桑椹。
自从桑椹当了我的侍女之后,他愈发像个侍女了。
我决定让桑椹当这个做荷包的苦力。
听了我的要求,桑椹纵然不满,还是硬着头皮捏起了针。
绣了半晌,只绣出来一只极其丑陋的荷包。
我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但他没回怼我,只是翻了个白眼,就回去接着浇花了。
我恍然惊醒。
虽然苦力是桑椹做的,但丢脸的是我啊。
不过现在再找个绣工好的宫女帮我绣已经来不及了,被发现了可就是欺君之罪。
我还是决定用桑椹的丑荷包,毕竟自己的人口风严。
再说了,一堆荷包呢,姜辞哪里有功夫一个个看过去。
就算他看见我的了,我也可以说我绣工不佳,但是我有真心。什么事情往真心上面扯,就会显得贵重许多。
解决完荷包这件大事,桑椹扶着我去用午膳。
是的,午膳。
我借着体弱多病的由头从来都不去请安,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饭菜端上来后,我食欲不振地夹了两筷子,之后开始呕吐,然后开始」吐血」。
让人把饭菜把饭菜撤下去之后,我」虚弱」地躺在床上半死不活。
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桑椹就回来给我送吃食。
我确认外面没有人之后,就开始大块大朵。
于是宫中便有谣言传出,赵国的和亲公主是个快要死了的病秧子,但对她的陪嫁侍女却格外的好,什么美食珍馐,衣裙器物都赏赐给她。
这个陪嫁侍女一副西域人的长相,格外貌美,可惜是个哑巴。饭量还大如牛,一顿能顶别人三顿,身形也比一般女子高大,就是个饭桶美人。
此刻,宫人口中的饭桶美人正乐呵呵地给我加菜。
我有些牙疼地考虑,要不要少吃一点,毕竟桑椹这饭桶美人的称号有我一半的功劳。
15
晚宴上,嫔妃们依次将荷包放在中间的台子上。
我也快速地把荷包扔了上去,还扒拉了几个荷包遮住。
姜辞随意地挑了几个荷包,问,「这是谁的?」
姜辞手上拿着一个丑荷包,一面绣着「五官清奇」的福字,一面绣着更加」长相脱俗」的寿字。
这荷包在一群绣工超群,绣着花草鸟兽云纹的荷包中实在「别致」。
真是奇了怪了,我盖那么严实,他究竟怎么扒拉出来的?
我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回皇上的话,是嫔妾的。嫔妾自知绣工有碍观瞻,但是也不敢让旁人代劳,臣妾认为重要的是心意……」
「你是第一个不希望她死,希望她多福多寿的人。」姜辞突然打断我。
「啊……是,对。」
我巴拉巴拉给自己开脱了半天,没想到他似乎并没有怪罪我的意思。
姜辞捏着我的脸端详,眸中晦暗不明,半晌才松开。
「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娇俏可人儿,朕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
他笑吟吟,可总让人觉得着笑很假,还有些许毒蛇的危险粘腻感。
我被姜辞这莫名其妙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正打算谦辞一两句,姜辞却一把拽住了……站在我身后的桑椹?!
???
「给朕封为美人。」
我:「……」
桑椹:「……」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桑椹站得笔直,抿着唇不说话,也不跪下受封。
姜辞的脸色瞬间冷下来。
眼见不妙,我连忙抢在他之前开口。
「皇上,桑儿是个哑巴,无法开口说话,刚刚是受了皇上恩典,一时间高兴得冲昏了头,这才忘了谢恩。」
我扯着桑椹,哄着他,让他跪下来赶紧谢恩。
姜辞却冷笑了一声。
「哑巴?」他看向桑椹,「不会说话,那哼哼两句总会吧?」
我心下一惊,瞬间想起当初桑椹拿剑逼姜辞哼哼的事情。
完了。
姜辞认出我们了。
16
回宫后,我的脑子都快要炸了。
我作为赵国和亲的公主,却私藏一个男人做侍女,不治罪我私用外男,也该怀疑我是敌国奸细。
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么轻描淡写地放过我们。
他今天还把桑椹的封为美人,这明显是在向我示威,是在威胁我。
可是他又想让我做什么?
第二天,姜辞派人召我过去。
到了内殿后等了许久却不见姜辞人来。
我在墙壁上看见了一副画,上面画的是赵国独有的金菊,署名晚晚。
听舅舅说,母亲的闺名就是晚晚。
我疑心这可能和母亲的线索有关,便拿下这幅画,想要细细观看,却不小心触动机关,打开了一条密道。
我沿着密道走下去,尽头有一个没有四肢的女人被铁链锁着。
她双目禁闭,似乎已经死去多年。
「爱妃真是让我好等呢,我还以为你会找不到这里。」
姜辞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身后传来,我身子一颤。
姜辞的五官英朗,棱角凌厉,本是生人勿近的长相,却偏生喜欢笑,让他看起来违和又诡异。
「爱妃可还记得那日在花船上的事情?」
他一提这个,那我可就有些尴尬了。
一国之君不知何故跑到青楼,还被人下药差点失身的秘闻是很劲爆。
但前提是,不是这个一国之君当面问我。
我摸不准姜辞的心思,只能尬笑几声,模棱两可道,「可能……也许……不记得了?」
「呵。」
姜辞冷笑一声,「那日我得到消息,齐国境内发现了赵国刺客,那刺客还是冲着和亲公主去的,再一查,幕后黑手竟然是赵国皇帝,还真是有趣啊。」
我瞬间沉下脸。
姜辞却仍自顾自继续:「我本来怕你死了都不知道是被谁杀的,又想亲自看看这场好戏,这才赶了过去,谁知竟不小心中了嫖客的香。还多亏好妹妹相助啊,不然朕可真就失身了。」
「啊,对了,你还不知道咱们母亲的故事吧?」
姜辞看向我,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
咱们……母亲?
他究竟什么意思?
17
在这条密道里,姜辞笑容恬静地告诉了我一个故事。
他的母亲是国师占卜出来的神女。
传闻神女的孩子天生神力,气运站在她孩子的身后。
然而说是神女,私底下,不过是各家争抢的生育工具而已。
神女身后的家族庇佑不了她,只能看着她辗转于各位君王、权臣,任何有能力有野心的人的床榻之上。
所谓的神女不过是愚昧之人的信仰,这样的预言对于女子而言,不是吉兆,而是灾难。
神女不愿意让孩子降生,每次都会想尽办法堕胎。因此,她这一生虽怀了十一个孩子,存活的却仅有三个,姜辞,赵丹,还有我。
赵丹的病就是母亲在想尽办法堕胎时,服用毒药导致的。
我们从来都不是父母在喜悦中期待降生的孩子,而是权利欲望的肮脏产物。
「她总是不乖,总是想着死,真让人伤心。」
姜辞满眼温柔地看着那个人彘,「不过,我还是会帮她完成愿望的。母亲说,她最厌恶的就是她的孩子。等帮她完成了愿望,她总该喜欢我了。」
他笑了笑,又看向我。
「赵丹的这种疯病,要用血亲的心头血,配上冬春夏草和雪灵芝有才能压制。虽然你现在还没有疯,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也躲不掉。你猜,到时候赵丹会用心头血帮你吗?
「哦对了,千万不要死掉啊,毕竟你和赵丹,还是你要强一些,看两个疯子狗咬狗,很是有意思呢。」
他的眉梢都透露着喜悦。
「哥。」我认真地叫了他一声。
他依然笑眯眯的,似乎并不在意我对我对他的称呼。或者说,他并不会因为我们的血缘关系,而对我有什么亲人之间的感情。
「她疯了,但你不能,不能让她把你困一辈子。」我真心实意道。
他的笑容有了一丝停顿,但又很快恢复,不耐烦地挥手将我赶出宫殿。
我松了口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向外跑去。
乌鸦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渐渐的天色暗了下来,凝重的黑让我看不见路。
我感觉头脑剧烈的疼痛,耳边的声音也逐渐模糊。
心中不安或许来自那个死去的人彘,或许来自姜辞诡异的笑容,来自赵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