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何以月舒

何以月舒

爱意随风起:与你的黄昏与四季

我与何奕阳分手四年后,我妈嫁给了他爸,我们成了兄妹。

一次友好「一家四口」,他指着相亲的姑娘说比我好一万倍,

比我体贴,比我温柔,最重要比我清纯!

我一看,不禁笑了,

这不巧了嘛,这姑娘的前天的妇科病手术还是我刚做的。

在我跟何奕阳分手的第四年零二十一天,我又见到了他。

在我妈三婚的婚礼上。

宴会厅那么大,那么多人,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变得更内敛成熟,也更英俊夺目。

我下意识的要离开,却被我妈拉住。

我不想让他注意到我,可偏偏就是这么巧。何奕阳回头,与我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只是那双以前总是含笑的眸子里此刻全是冷漠,冷的我心尖都跟着颤了颤。

我妈笑意盈盈,看着何奕阳,对我说出一个惊天消息:

「那是你何叔叔的儿子,刚从国外回来,以后就是你哥,你要跟他搞好关系。」

哥?

我裂开了。

何奕阳=我前任=我妈的继子≈我的哥?

我们的久别重逢,我想过千千万万次,想过千千万万种可能。

但是,唯一没想过的是,他转身一变,成了我哥?!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一时间无法消化「我的前男友成了我哥」这个「事实」。

何奕阳只淡淡的扫了我一眼,就扭过头去,跟一个美女酒杯轻碰,男俊女靓,看着聊的很开心。

我突然有点烦躁。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宴客厅,脑海里只有何奕阳那双平静而淡漠的眼睛。

不悲不喜,不惊慌,也不失措。看着我,像看着陌生人。

我无力的靠在栏杆上,抽出了一支烟。

外面的大太阳,刺的人眼睛疼。

我的视线,有些模糊了。

是啊,我该想到的。他那么记仇,怎么会不记恨我当年甩了他的事情。

更何况,还是以那种让他难堪的方式甩了他。

他该恨我的。

只是,我宁愿他恨我,也不想他把我当成一个陌生人。

「这里不准抽烟。」

一道低沉而又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那声音早已刻入我的灵魂。

我手微微一僵。

很快掐断了烟,扭头换上了一张笑脸:

「行啊,你说不抽就不抽。」

何奕阳站在台阶上,阳光给他笼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他的领带被扯得微微松开,透出张扬与不耐。

以前跟他在一起时,他从不穿西服,说那样会束缚他设计的灵感。

现在看着穿着西服的他,是我从未见过的他。

身姿挺拔,宽肩窄腰,大长腿。就单单往那儿一站,就很惹眼。

以前只要我跟他说一句软话,他都会应我。

现在,他漆黑的眸子闪烁着冷光,薄唇紧抿,转身就走。

他竟然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屑于跟我说。

我还以为他是出来追我,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只是和我一样,出来透口气罢了。

我紧紧的捏着烟头,喊住了他:

「何奕阳,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何奕阳俊朗的背影好像僵了一下,没有回头,冷冽的声音在空荡的楼梯间回荡着:

「与你无关。」

那道关上的门,好像是他对我彻底关闭的心门。

隔开了我与他,

成了两个世界。

套用一句沈叔叔在《独行月球》中的台词:

他是真冷血啊,我是真喜欢啊。

我慢吞吞的开着车,接到了闺蜜楠楠的电话,问我珠宝还了吗,还一直嘟噜我不该还。

我看着副驾驶上的精致包装袋,皱了皱眉。

因为遇上何奕阳,我忘了这茬。

「楠楠,我见到何奕阳了,他是郑女士的继子。」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惊喜的尖叫,吓的我差点撞上了前面的大奔。

楠楠是我跟何奕阳的 CP 粉头子,也算是我们的媒人。

当初就是因为她拉着我去隔壁东大面基她的网恋对象,结果何奕阳的篮球砸在了我的头上。

就这样,很戏剧戏性的我们认识了,相爱了。

楠楠小心翼翼的问我是不是还没忘了何奕阳?

这四年多,她问过我很多次,我都说早忘了。

我也以为我真的忘了,直到今天见到他本人。

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思念与痛,翻滚上来,再也压制不住,反而更炙热。

我轻轻的嗯了一声。

「啊啊啊啊,我要磕骨科 CP 了。月月,我下一篇小说有素材了。你们一定会破镜重圆。」

我无奈的苦笑。破镜重圆?说的轻松。

可是……

我的内心告诉我,我不想放弃。

我下了车,发了一条微信,看到回复,我笑了。

他还单着。

就是这么巧,我一抬头就看到了何奕阳。

他从一辆路虎车下来,抓着西装外套,袖子捋起来,露出了结实白皙的手臂。

看到我,他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

「你跟踪我?」

我麻了一瞬。

哦,这里也是他原来住的小区。

老天给的机会,我要是不把握,那不傻了吗?

我颠颠的跑过去,扬手要给他打招呼。

谁知手指无意的碰到了他的手臂,像触电一般他收回了手。

我愣了一下,故意咧开嘴:

「是啊。我在这里专门等你回来。」

何奕阳把西服搭在手臂上,正好盖住了我碰过的地方,如墨的眸子像含了冰渣子:

「我最讨厌纠缠的女生。」

我心口一滞。

曾经我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有女生送他东西,请他吃饭,他也是毫不留情的跟那些女生也这么说。

后缀再加一句,我有女朋友了。

当时,我觉得他帅死了。

可是,当他这句话对准我时,我觉得痛死了。

我咬了咬牙,故意耸了耸肩:

「我不会纠缠你,我来这里是给同事送东西。」

我不敢说我回家,否则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搬家。

他用怀疑的眼光扫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我呆呆的跟在他身后,贪恋的看着他的后背,白衬衣掖进黑西裤,勾勒出他强劲有力的腰。

一不留神,不知道何时他停下了脚步。

而我撞上了他硬邦邦的后背,鼻头酸酸的。

他转过身,定定的看着我。

黑暗的停车场,他的脸闪耀着莹白的光泽,只是浑身散发着冷气。

我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忍不住踮起了脚,想更靠近他一些。

他一低头,几乎与我鼻尖对鼻尖,眼中的嘲讽毫不掩饰:

「怎么?想我?」

我们离的太近了,近到我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白茶儿味。

雅顿白茶沐浴露。

我给他选的。

被他问的,我脸上一热,人也是轻飘飘的:

「你不想?」

以前的他,不用我撩拨,永远热烈主动。

现在,我们靠的这样近,他却站直了身子,声音又冷又淡:

「杨月舒,我再说一次,我们没关系了,别耍这种小伎俩。」

他转身大步走了。

走的毫不留情。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出我的视线。

明明是三伏天,停车场有点凉。

我回到家,第一时间就是冲到阳台,看着对面六楼。窗帘虽然没拉开,但是灯亮着。

多少次,我站在这里,期待着对面亮灯。

可是只有黑暗。

直到现在,我隐隐约约看到一道模模糊糊走动的人影,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后来,对面客厅的灯关了,我才喜笑颜开的回到卧室。

我的床头放着一个建筑模型,亚克力透明盒子装的。

那是何奕阳花三个月的时间做的我们的婚房模型。

衣帽间、宝宝房、书房、厨房,细微到壁纸、地板都有。

他虽然性格肆意又张扬,但是他真的很有才气,大学期间得过好几次建筑设计大奖。

我们分手的那天,他抱着模型,双眼通红:

「杨月舒,你真的要分手?」

我点头的瞬间,模型摔在我面前。

四分五裂。

犹如我们的感情。

他的心,在四年前的七夕节那天,也碎了。

在他走之后,我蹲在地上,把「婚房」的碎片一点点的捡了回来。

看着模型上的补痕,我心中又堵又涩。

那是原来的我们的未来,被我亲手毁了。

我还有资格靠近他吗?

我坐在落地窗前,拿出了烟,习惯性的点上。看着对面楼那间透出暖光的卧室,逐渐开始走神。

落地窗上倒映出我的脸。短发,烟雾缭绕。

分手后,我借口在医院工作压力大开始抽烟,借口忙碌剪掉了长发。

多少旧友看到我,都会感叹一句,你变化好大。

是不是,我现在变得太多,变成了何奕阳不喜欢的模样,所以他才退避三舍?

这天晚上,我就窝在飘窗上,出神的看着对面,几乎整夜没合眼。

我像个变态一样,偷偷的观察着何奕阳的一举一动。

他早上七点起床,七点半下楼锻炼身体,八点准时出门,晚上八点回来。

摸准了他的作息时间,我上班会提前出门,晚上过了八点再回来,有意的避开他。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我们很神奇的没有再见过。

但是,我每晚每晚,都从窗户,静静的,贪婪的,望着他。

我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连烟都很少抽了。

能天天看到他,哪怕远远的,我很高兴。

直到,我们以「兄妹」的身份,再见面。

郑女士,也就是我亲妈,我从小姨那里知道她度完蜜月了,就带着首饰盒去找她。

看着眼前的豪华大别墅,我心口一阵阵的闷疼。

说实话,我跟何奕阳在一起的时候,只知道他家算是小康家庭。

如果没有四年前的那件事,我不知道他家境会那么好。

郑女士看到我,一脸惊喜,但是看到我塞到她手里的礼盒,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月月,当年你妈我是有苦衷的,我知道你跟你爸好,但是你也要为妈妈着想……」

这话我已经听了四年,只要我们一见面,她就会这么说,好似她有多委屈。

我不耐烦的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你以后不用给我钱,也不用让我小姨给我捎东西,我不需要你的弥补。」

那条项链价值十几万,是她让我小姨送来说是让我戴着去参加她的婚礼。

可是,她不知道,我根本没想过去参加她的婚礼,那天我只是去退还她的东西。

郑女士脸色很不好看,我视而不见,转身要走。

没想到这时,何奕阳的爸爸从二楼下来了。

他穿着中山装,儒雅有风度,看到我,笑着开口让我留下。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他,近看,何奕阳的轮廓跟他很像,除了眉眼,鼻子、唇简直是一模一样。

郑女士紧紧的抓住我的手腕,拼命的给我使眼色,我挣开她的手。

我能看出他是真心想让我留下,正要找借口推辞,何奕阳他爸说话了:

「你哥哥去相亲了,马上到家,正好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相亲?

妈个鸡,我说他今天早上怎么又穿上了西服,原来是为了相亲。

我也说不清我是什么心态,留了下来。郑女士两人倒是都很开心。

何奕阳进来看到我,愣了一下,很快恢复了面无表情。

何叔叔让他给我打招呼,他才不冷不热的开口:「你好。」

装陌生人?

行!

我笑盈盈的看着他:

「你好,奕阳哥,我叫杨月舒,观风与月舒的月舒。」

我期待他有反应,谁知道他面上一点变化都没有,只是冲我点了点头,转身上楼了。

人间何所以,观风与月舒。

何以是何奕阳。

月舒是杨月舒。

这句诗带有我们的名字,他喜欢,我也喜欢。

他说过,我比春风与月亮都要美好。

现在,他把我当成了透明人。

我们四人在一张桌上吃饭。「一家四口」。

从他们父子的相处,能看出来父子的关系真的像他曾经告诉我的那样好,如朋友一般,这让我很羡慕。

而我与郑女士就是对照组,她跟我说话,我只是嗯嗯两句。

让她一个人唱独角戏。

郑女士脸色很不好看,干脆像个长辈一样问起何奕阳的相亲情况,问他对那个校长的女儿怎么看?

校长的女儿?

我这才知道,他现在在他的母校做客座教授,如果搭上了校长家的千金,何止少奋斗二十年?

不过我认识的何奕阳不是那种看重对方家境的人。

谁知下一刻,他就拿出了手机让郑女士看,浅浅一笑:

「那个女生长得不错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人品好,比我的前任好一万倍,比她青春,比她可爱,比她单纯。」

他说着这话,眼睛虽然没看向我,但是字里行间说的就是我。

青春、可爱、单纯。

一键三连!

你相亲就相亲,干嘛拉踩前任?

「阳阳,不许人后说是非。」

何叔叔轻声呵斥。

郑女士倒是看照片看得挺认真,边看边点评:

「是不错,听你爸说那女孩是学跳舞的,还没毕业,这么好的女生可不能错过。」

跳舞,没毕业。

呵,

那还真是年轻。

我偷偷的看何奕阳,他只是点了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的默认已经代表他心动了。

我成了柠檬精。

我假意也感兴趣,把脑袋凑过去,想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小仙女,能让何奕阳心动。

看第一眼,确实好看,有点像最近很火的那个小花儿。

再看第二眼,我笑了。

嗨,这不巧了吗,这姑娘的人流是我一个月前做的。

我把手机递给了何奕阳,面上笑眯眯的:

「奕阳哥眼光真好,这女孩确实是很清纯,很可爱,很单纯。」

他薄唇下压,一看就是生气了。

嚯,看到他生气,我心情好了。

吃完饭,我赶紧撤了。

说实话,我有点后悔刚才因为嫉妒那么说话,他既然去相亲了,就代表他要开始新生活了,我不该那么说的。

我打开车门,何奕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他在我的车上扫了一眼,冷然一笑:

「那个富二代也太小气了,就送你这小破车?」

富二代?

他在说四年前的那件事?

我深吸一口气:「林峰学长是帮我演戏,是因为我爸…..」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笑出声了。

他一笑,我心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他人虽然在笑,但是眼里却毫无笑意,

「杨月舒,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是因为你爸生病了,或者你爸在外面欠了一大笔外债,你找了一个富二代来跟我演戏说分手?」

我呆住了。

他查过我了?

他走近两步,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

「杨月舒,你是不是还把我当成傻子?怎么?我是你养的狗吗?说丢就丢。今天又跟到我爸这里,发现我是个富二代,又想捡回我了?」

一字一句如刀如剑射进我的心口。

刀刀见血。

他是这般看我?

我几乎站不住,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到抓着车门的手上,不敢直视他的眼,

「四年前的事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对不起。」

我开着车,哭成了狗。

今天我不该因为贪心想见他留下来。

那句对不起,我欠了他四年。

我认为我不该拖累他,认为他没必要负担我糟糕的人生。

所以擅自断了情意。

这点到现在我都没觉得我做错。

只是在妇产科这四年,见多了人间悲欢离合,生离死别,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我们爱的那么深,最后分手的却那么狼狈。

曾经他是真的对我好,我不该那么伤他。

分手,是可以好好的说再见的。

大半夜,我看着对面的灯光,心痛如绞。

我决定卖掉这个房子了。

四年了,他放下了,我也该放开他了。

一周过去,我这边还没找到好的中介,就看到了何奕阳家里有动静。

他好像在收拾东西,屋子的箱子摞的高高的。

难道他发现我在这个小区住,要搬走了?

在这一刻,我清晰的认识到,他真的不想再看到我。

那套充满我们回忆的房子,他不想要了。

那天晚上十点,对面的灯还黑着,他还没回来。

烟灰缸里的烟蒂越来越多,我的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对面。

他一直没换电话号码,因为我时不时会输入他的手机号,微信号与微信头像都没变。

我想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拿起好几次电话,又放了下去。

对面的灯终于亮了。

我看到他摇摇晃晃走进屋,一头扎进了沙发里。

人没动,衣服没换,窗帘没拉。

这不像他的风格。

他有点洁癖,不管再晚都会洗个澡再睡。

我一下子冲了出去。

他如果是喝醉了酒罢了,最怕的是他生病了,要是发烧了,怎么办。

我气喘吁吁的到了他家门口,没想到他家的门换成了密码锁。

按了他的生日,不对。

换了我的生日,还不对。

我想起了他的手机锁屏密码,我的生日加他的生日。

06181222

门开了!

我心头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冲到何奕阳身边的时候,一股酒味儿扑面而来。

他真的喝醉了。

他睡的很香。

我帮他脱掉鞋子,放好他的大长腿。

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屋里的摆设,原来我买的画、沙发罩、花瓶、抱枕通通不见了。

看来他是真的要与我撇清关系了。

可是,门锁密码是怎么回事?

我还没想通这点,就听到他小声叫渴。

我喂他喝了一杯温水,坐在他脚边,看着他像孩子一般的睡颜。

他的睫毛又密又长,睡着的他正好遮住了那双冷漠的眼。

以前他睡着的时候,我最喜欢就是玩他的脸。

我手有点痒,下意识的伸手去点了他的睫毛。

他的眉毛。

他的鼻尖。

他的唇瓣。

我好想他。

哪怕这会看着他的脸,好像更想他了。

如果我搬走了,或者他搬走了,我们估计也不会见面了。

我眼睛有点湿。

何奕阳,以后你要好好的。

我站起来,想要走,手突然被拽住。

他大手一拉,我一不留神,整个人趴到了他怀中。

他双手环着我的腰。

我与他紧紧相贴。

他已经睁开了眼,醉眼迷离的看着我:

「月月。」

一声月月,我眼泪流了下来。

他只是喝醉了。

把我当成了原来的我。

我想要起来,他扣的更紧了,他眸子染上了别样的情愫,「别动。」

嗓音听起来有些暗哑。我身子僵的根本不敢动。

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接吻。在鼓浪屿的海边。

正陷入回忆,我的唇被撬开了。

他像是要通过这个吻惩罚我一般。

我想要推开他,却看到他通红的眼睛。

如记忆中我们最后一次分手时,他看我的那一眼。

渐渐的,我被他吻的七荤八素。

就在这时,一道怒吼声惊醒了我们:「你们在做什么!」

我看着站在门口的何奕阳他爸与郑女士,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他们两人一个脸色苍白,一个怒气冲冲。

何奕阳帮我整理好衣服,面不改色的起身。

我窝在沙发上,正想着该找什么借口,谁知道,一道身影冲了过来,我的脸上挨了一巴掌。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不要脸的东西!」

我捂着火烫的脸颊,看着眼里冒火的郑女士,她真是恨不得吃了我。

本来我还有些心虚,毕竟被人看到亲吻是件很尴尬的事。

但是她现在打了我,我就不这么想了,我站起来,脱口而出:

「郑女士,我不是你养大的,我是不是东西都轮不到你教训我。」

何奕阳他爸爸看着我的眼神中带着不喜,不满夹杂着一丝轻视。

这熟悉的眼神让我想起了四年的那个人。

我浑身无力,下意识的看向了何奕阳,他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看起来十分的生气。

也是,他跟他爸的关系这么好。我对自己的母亲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肯定看不惯。

「杨月舒,他是你哥。」

郑女士脸色白如纸,再次扬起手,还想打我。

这次我已经有了准备,不会再让她打。

只是我还没抬手去挡,我身前就站了一堵墙。

「啪」的一声,郑女士的巴掌打到了何奕阳的身上。

郑女士一脸的心疼,有点手足无措的喊着「奕阳」。

呵,

打继子就这么心疼,打我就一点儿愧疚都没有。

这就是我那个抛夫弃女的亲妈。

何奕阳他爸的脸色看起来更黑了。

何奕阳拉着我往后退了两步,看向他爸爸:

「爸,今天是我喝醉了,是我的错,我让杨月舒来照顾我的,不是她的错。」

我看着他宽阔的背后,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他还是这般好。

他还是下意识的替我说好话,让我不至于那么难堪。

何奕阳他爸眼中一道厉光一闪而过,恢复了平时的温文尔雅:

「阳阳,你们不是小孩子,不要随便胡闹。」

说完,他搂着郑女士两人走了出去。

何叔叔真是厉害,对于刚才的事一个字都没说,字里行间都是警告。

屋里安静下来,我突然觉得今天晚上我真的不该来的。

是我冲动了。

我怕他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敢抬头,说了一句「对不起」,想要赶紧走。

刚走到门口,就被何奕阳抓住了手腕,他深邃的眼眸定定的看着我:

「你为何从未跟我说你家里的事?」

我愣了一下。

没想到他没追问我为何在这里,而是问我与郑女士的事。

我挣开他的手,语气很硬:

「都过去了,没什么可说的。」

说完,我转身就跑。

我知道他是因为关心我与郑女士之间的事,可是,我并不想让他知道太多。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知道他父母离异,妈妈在国外,亲爸对他不错。

他知道我父母离婚,我爸虽然开着出租,但是很爱我。

我一直以为我们身世差不多。

我们都是单亲家庭,所以我们渴望美满的家庭。

可是,我从未告诉过他有关我亲妈的事。

我怎么跟他说,我有个爱慕虚荣的亲妈,渴望过上好日子,嫌弃我爸爸的妈。

如果,他知道了,他会看不起我。

所以那天在他家,在他与他爸面前,我也只是表现出跟郑女士不怎么亲密。

没人知道我恨她。

特别是四年前我爸出事后,她视而不见,我更恨她了。

今天,我所有隐藏的不堪都暴露在了何奕阳面前。

我晕乎乎的回到了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但是我却收到了来自何奕阳的一条短信:

「好好休息。」

这是自我们重逢以来,他对我说的最温柔的话。

他让我好好休息。

我前段时间兴致满满的想跟他和好,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他是我「哥哥」了。他爸爸不会同意的。

幸好,他现在对我已经没那么喜欢。

那个吻,估计是他还以为是在过去吧。

我在梦中,也无数的梦见他背着我在海边跑,梦见他亲吻我。

谢谢他那个吻,给了我一丝慰藉。

只是,我们回不去了。

第二天,我去上班,因为一晚上几乎没睡,精神头不好,脑子都是涨涨的。

我干脆请了假,打算回去休息。结果,我刚出办公室,就被郑女士堵上了。

她满眼红血丝,一看也没睡好。

我突然心理平衡了。

但是,我心口更堵了。

才一晚上,她就忍不住来找我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们刚坐到咖啡馆,我连口水还没喝,她就直接从她的小包里拿出了一张支票放到了我的面前:

「这是一百万,你辞职吧。」

我的亲妈没看到我脸色不好,没看到我不舒服,而是甩出了支票。

太可笑了。

亲妈给亲女儿甩支票,就是为了让女儿离开继子身边。

我没吭声,而是招手要了一杯热水,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她一脸悲伤的看着我:

「我知道你为何接近何奕阳,不就是为了报复我,你就看不得我过好日子。你爸根本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他只会开车,生活不该是那样,我有权力过上好日子。」

她说到这里,双眼含满了泪水。

我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冷然一笑:

「我知道你有权力过上好日子,你离开我爸,我爸从未说过你的不好。那么多年你没给过我一分钱的抚养费,我也不稀罕。我恨的是四年前我去求你,你对我爸的事视而不见。我恨的是你的冷血无情。」

郑女士悲戚的脸瞬间变得比纸还要白,情绪一下子就激动起来:

「我就知道你是因为恨我接近何奕阳的,你非要毁了我现在的生活是不是?」

我没想到她是这么想我的,我笑了:

「是啊,你婚礼那天不是你说的,如果我跟何奕阳搞好关系,以后就能嫁个好人家,可是我看来看去,何奕阳就很好,长得好,家里有钱,工作也好,我真的成了他媳妇,跟你还没婆媳关系,多好。」

我这边越说越起劲,而郑女士的脸越难看。

我还以为她会打我,没想到她忍住了。

她冷着脸又掏出了一张支票,放到我面前:

「这里有两百万,你马上出国。我这个做妈的也想看到你好,你读书那么好,出国再读个研究生,对你未来也好。昨天晚上何奕阳只是喝多了。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把花花公子当成了他真爱你,他在国外女朋友海了去了。」

她说的这么多,说什么为我好,说何奕阳花心,其实都是为了掩饰她自己的私心。

何奕阳他爸爸现在对她肯定有了不满,她怕我毁了她的富太太生活。

我捏起了支票,她以为我要收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可是,下一刻,我把那两张支票丢进了热水杯里。

我冷冷的看着郑女士:

「郑女士,我出国不出国,我读研不读研,我跟谁在一起,都跟你无关。真不想让我跟何奕阳在一起,可以啊,你跟你老公拦住他就行,我又不是不要脸的人。」

我的头快炸了,想快刀斩乱麻。

从我把支票丢进水杯,她的脸色就黑的不成样子了。气的手一直颤抖。

我站了起来:

「以后没事不要来见我,也别让我小姨给我带任何东西,我相信何先生应该不想知道你的过去吧。」

她软在了椅子上,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我其实也没想到我会这么跟她说。

从我去年在医院无意间遇上她,她就经常出现在我面前,不是送我东西,就是要跟我吃饭。

我长这么大,早已经过了要母爱的年纪了。

「杨月舒,从此你不是我的女儿。」

我听到她的话,连头都没回,「我早不是你的女儿了。」

出了门,我的心口一阵阵钝疼。

我不是个有福气的人。

有妈还不如没妈。

好想我爸。

我晕沉沉的出了咖啡馆,头重脚轻,下台阶的时候,人差点栽下去,幸好被人扶着。

我一抬头,是我的学长陆渊,我们外科一把手,也是我们医院的门面担当。

他戴着金丝边眼镜,一手端着咖啡,文质彬彬,一脸担心:

「杨医生?你没事吧?」

我站直了身子,笑了笑:

「昨天晚上没睡好,已经拿了药,准备回家休息。」

陆学长是我们母校的传说,最年轻的主刀医生。

我与他在最近几次医院的会议上熟起来。

他人很风趣,如沐春风说的就是他。

他还来过我们科室两次,送吃的。

我的同事还打趣过我,问我陆学长是不是喜欢我,在追求我。

我根本不相信。

要知道他的追求者在我们医院也很出名。

有富家女,有商界女强人,还有小明星呢。

我算哪根葱。

陆渊看着我手里的车钥匙,眉宇紧皱:

「你这样子还开车?我送你回去。」

我瞪大了双眼,下意识的摇头:

「不用了,陆医生,我可以的,你去忙吧。」

他从我手里夺走了钥匙,「我刚好下夜班了。我记得你说你家在咱们大学附近的温馨嘉苑是吧?我家也在那个方向。顺路。」

我晕晕的系好安全带,我都忘了我什么时候跟他说过这话了。

但有人送,我松了一口气。

我慢慢的睡着。

等到我醒了之后,发现车子已经到了我家小区门口。

我身上还盖着他的衣服,心头暖暖的。

他低头在看病例。

真敬业!

「陆医生,你怎么没喊我起来?」

我有点好意思。

让人送我回来,自己先睡着。

「没事,我反正也没啥事。往哪儿开?」

他放下病例,再次发动车子。

我本来还想让他直接停在门口就行了,但是一想如果这样的话,我不就是明摆着赶人走。

这太没良心了。

我让他开我的车回家,他答应了,但是他坚持要送我上楼,说他不放心。

世界就这么小。

我们俩从车上下来,陆学长把他的外套披到我肩上,我正要拿掉。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何奕阳一声休闲装,面色阴沉的看着我们。

这个时间……

他不是应该已经出门了吗?

「杨月舒,他是谁?」

何奕阳看着精神很好,一点儿都没宿醉的难受。

我心中太不平了。

昨天晚上明明是我们两人的事,只有我一个人没睡好。

现在他还一幅我出轨的样子。

陆学长下意识的站在我的前面,有意的护着我,「你是谁?」

陆学长的一句话让何奕阳的脸更黑了,

「杨月舒,你告诉他我是谁?」

这两人四目相对。

无声的硝烟燃起。

我从陆学长的身后站了出来,微微一笑:「陆学长,他是我哥。」

陆学长挑了挑眉。

但是,何奕阳的嘴角下压,显然很不喜欢我的回答。

我然后指着陆学长,给何奕阳介绍:

「这是我的学长,是我们医院的外科主任陆渊。」

何奕阳冷哼一声。

只是我没想到,陆医生会突然补充一句:

「也是杨医生的追求者。」

我傻眼了。

何奕阳大步走了过来,拽掉了我身上的外套,塞到了陆学长的怀中:

「这个追求者我不同意。」

我呆呆的看着何奕阳。

他一向如此。

专制又霸道。

以前在大学,有个学弟追我,是体院打篮球的。

他呢,知道这事后,不仅仅天天带着我去体院逛。

名曰想看我们学校的风景,其实是在展现主权。

后来,他还专门去体院找那个男孩打篮球,打的人落花流水。

那学弟再看到我,第一反应就是跑。

陆渊可能没遇过这种跋扈的人,他只是怔了一下,不紧不慢的穿上了外套,笑盈盈的看着我:

「月舒,你怎么说?」

我突然反应过来,我需要他送我回去。

否则,我自己回去,不就暴露了我住在这里。

我搀上他的手臂,硬起心肠,硬是挤出了一抹微笑:

「哥,陆学长请我去他家坐坐,我们先走了。」

说完后,我直接拽着陆学长走向我那栋楼。

即使我没回头,我还能感受后背那道火热的视线。

我知道他一直在盯着我们。

我一直挽着陆学长的手臂,上了楼,指了指家里的钥匙是哪把。

他开的门。

直到进了门,我松了一口气,赶紧松开了陆学长的手臂,一抬头撞入了一双若有所思的眼:

「对不起,学长,刚才把你当成了工具人。」

陆学长温柔的笑了:

「能被你当工具人我很荣幸。他是你的前男友?」

焯!

他怎么知道的?

「很明显,他看你眼里的占有欲太强了。你怎么说他是你哥哥?」

陆医生眉眼都是柔和的。

面对这样的人很容易动心。

因为很舒服。

要是以前我肯定会敷衍两句,我不喜欢把我的私事带人公事。

可是,刚才他直接承认了他要追我。

我不想给他希望。

干脆点了点头:

「是的,他是我前男友,也是我哥哥,我妈嫁给了他爸。」

以我这几次对他的了解,他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所以才直接说出了口。

他瞪大了眼,很快对我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些的,这是你的私事。」

他果然是我想的那种人,体贴细心。

我定定的看着他:

「学长,我很喜欢跟你做同事。」

我的言外之意,希望他能听懂。

陆学长浅浅一笑:

「是因为他?你还爱着他?」

我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在重遇何奕阳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还爱着他。

我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看着那个手机号,我愣愣的。

是何奕阳。

我挂断,他再次打过来,我又挂掉。

他一次次的打,我干脆把手机塞到了兜里。

陆学长的双眼仿佛看透了我,他说:

「真是失望啊,我还以为我会有机会追上你。你身体不舒服,赶紧休息吧,咱们以后还是朋友吗?」

我松了一口气。

跟成熟男人说话就是省事。

我很认真的说:

「当然是朋友。学长,你会找到比我还要好的女生,我的车你先开回去吧,等到我明天上班我去拿就行了。」

陆学长笑着点头,在出门之前,拍了拍我的头:

「月舒,不管你跟不跟他在一起,以后要开心一些,你大学时候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我愣在原地。

看着门被关上。

陆学长见过大学的我吗?

大学时,我有亲情、爱情,什么都是最好的。

当然笑的好看。

我走到了窗口,看着外面,心想,这小区真的不能留了。

何奕阳不是傻子,一次两次的遇上,他肯定会怀疑。

我回家睡了整整一天,等到我醒了之后,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我下意识的去看对面的六楼。

黑着。

他没回家?

冰箱里什么都没,我这又不舒服,不能吃外卖,我只能下楼去超市逛一圈。

正好出去散散心。

只是没想到,刚出门,就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何奕阳坐在我家门口,头埋在膝盖中。

我傻眼了。

他真的找来了。

他就是这么聪明,这么快找来了。

我还没关门,他听到动静,很快抬起头,眼角带着伤。

我愣了。

他已经扶着墙站了起来,提着手里的盒子,面色淡淡的:

「我给你带了吃的,一起吃点。」

说着他熟练的挤进了我的家门。

我下意识的想拦住他,但是他补充了一句:

「我今天一天都没吃饭。」

鬼使神差的,我没再拦他,让他进了去。

我坐下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进了厨房,就像是他来过很多次。

他让我等会,说粥都凉了。

我看着厨房里他的背影,鼻头酸酸的。

以前他就是这样,每次我们去他的房子,如果我们没时间做饭,就叫外卖,每次带回来后,他都要再回一下锅,把多出来的油弄出去,说吃太油的对身体不好。

他爱吃辣,但是他又有时候又很养生。

端出来了一肉一荤,油少了很多,还有一份白米粥。

他面色如常的吃着饭,我有点吃不下去,但是我又贪恋他在我身边的时刻,低着头一个劲儿的吃饭。

他脸上的伤,我想问怎么回事。

又觉得我现在跟他没关系,不敢张口。

终于吃完饭,我还没起身,他已经起身收拾。

我点燃了一根烟,我不敢想他来找我是要干嘛,只能通过抽烟来缓解自己急躁的心。

他出来后,看到我抽烟,眉眼如刀,二话不说抢走了我的烟,还把我桌上的烟与打火机、烟灰缸全部扫到了垃圾桶里。

我的手在抖。

他直接坐在我的茶几上,冷冷的看着我:

「谁教你抽烟?那个什么学长?」

我愣了愣,没想到他说出的第一句是这个。

我歪着头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何奕阳眼神冷飕飕的:

「以后再让我看到你抽烟,我不会对你客气。」

他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盒益达的口香糖塞到我手里。

我看着手里的口香糖,有点木。

这话很耳熟。

以前他在做设计稿的时候,烦躁的时候会抽烟,被我发现,我就是这般凶巴巴的说,如果我再看到抽烟,就不会再理他了。

他真的很怕我不理他,跟他冷战,就戒掉了烟。

我怕他有烟瘾,专门买了一些口香糖戒烟。

世事无常。

现在轮到他给我口香糖。

我还在发呆,他的手伸了过来,倒出一颗口香糖,捏着我的下巴,塞到我口中。

我像个机器人一样,呆呆的看着他。

含着糖,我终于反应过来,避开他的手:

「何奕阳,你到底想干嘛?这里是我学长的家,你滚!」

他冷冷的笑了:

「杨月舒,我不瞎,这是你家。以后不准抽烟了,听到了没?」

他再次捏住我的下巴,直勾勾的看着我,眼尾勾人的很。

看着他眼中我的倒影,我心却跳空了半拍,

「何奕阳,我抽烟不抽烟都跟你无关。」

「行,你真行,杨月舒,你跟我无关。」

他脸上染上了一层怒火,站起来,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空落落的,没有着落。

他就这么走了就好。

刚才那顿饭就当是散伙饭。

眼看着他快走到了门口,突然他转过身,走向电视柜。

那个房子模型就放在那里。

我最近才拿到外面来的。

他拿起了那个模型,冷硬的侧脸好似温和了几分,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冲了过去,伸出了手:

「把东西还给我。」

何奕阳抱着东西,退后了两步,眉目冷沉:

「这是我做的,是我的东西,我现在要带走。」

不行。

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他不能带走。

「何奕阳,你送了我,就是我的东西。」

我偏执的看着他。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指着手里的模型,沉着脸:

「《合同法》第一百八十六条,赠与人在赠与财产的权利转移之前可以撤销赠与。我现在要收回。」

他说的这句话,也是我曾经说过的。

那一次他生日,手残的我亲手做了杯子,成型后歪歪扭扭的,像个笔筒。

他一边拿着一边嫌弃我手笨。

我那会儿正好学合同法,说要收回杯子。

他按着我亲了半天,说送我这么多吻,他也要收回,偏让我亲回去。

他就是个无赖。

现在又要回这个模型,他就是故意的。

我狠狠的瞪着他:

「你还不还?」

他摇摇头,把模样举了起来,眼中带着一丝挑衅:

「就不还。」

我踮起脚去拿,他举的更高了。

我一米六五的个子,在一米八八面前,就像个小矮子,根本够不着。

我们就这么争执了好几分钟,我还是碰不到模型。

看着他含笑的眉眼,我懂了,他就是故意在逗我玩。

我气的不行,冲着他的脚就是狠狠的踩了一下。

「杨月舒。」

他疼的呲牙咧嘴,蹲下抱住了脚。

我趁机抢走了那个模型,放到柜子里,一扭头,发现他站了起来,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单脚站着,那只被我踩着的脚一直不停的转着。

真的那么疼?

我出脚太重了吗?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道歉还是不道歉?

他开口了:「过来扶我。」

我慢慢走了过去,刚扶上了他的手臂。

他扣住了我的腰。

我不断的挣扎。

就在这时,灯灭了。

我不动,他也没动。

看向外面,外面黑压压的一片,整个小区都停电了。

「你放开我。」

我锤着何奕阳的胸膛,硬邦邦的。

他却抱的更紧了,头放到我的肩膀上,像是要把我嵌入他的身体。

勒的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们紧紧相依。

可是,我锤着他的后背,锤着锤着就没了力气。

我拼命的闻着来自他身上的味道。

我知道我贱。

他的呼吸、他的气息,无一不吸引着我。

他表白那天也是这么一个晚上。

那天我们去看了一场电影《少年的你》。

我看着电影中的陈念与小北哭的稀里哗啦。

黑暗中何奕阳第一次拉上我的手,我看着我们拉着的手笑了。

他送我回到宿舍楼下,突然开口:

「我喜欢你,想要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

我清晰的记得,他那天晚上脸上的紧张与羞涩。

那么肆意骄傲的人,面对我也会露出小心翼翼的神情。

我点头的瞬间,他开心的像个孩子,就这么抱着我,一直转圈一直转圈。

那个时候,我们多幸福。

想到这里,我摸着他的脖颈,笑了。

感谢黑夜给了我勇气。

他突然松开了我。

我以为他要走了,嘴里有点苦。

谁知,他一把把我按到了墙上,大手按住我的头,狠狠的亲了下来。

夜色太暗。

我还是清晰的看到他眼底的火,像是要把我融化一般。

这次他没有喝醉。

不知怎么的,我眼睛有点涨。

他死死的抓着我的后颈,这个吻很热烈。

我退缩。

他前进。

他终于松开口,滚烫的唇不断的落到我的脖颈上,我的耳垂。

我身子颤了颤,呼吸开始急促:

「阿阳,放开我。」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脸在发烫,蔓延到了全身。

可是,我更感受到他的手到了我的腰部:

「月月。」

他太熟悉我的身体。

我亦然。

他抱起我,我们两人齐齐倒在了沙发上。

就在这时。

来电了。

刺眼的灯让我下意识的眯着眼。

他眼底的炙热毫不掩饰,冷白的肌肤上点点水珠。

我看着他的眼,眼泪流了出来。

我听到他叹了一口气,手指擦掉了我的泪,

「我不动你了。」

他站了起来,背对着我。

我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地心中涌起了一丝莫名的委屈。

「我是专门来看你是不是又跑了,你该给我解释解释四年的事。」

他没转身,但是声音很淡,我听的清清楚楚的。

我愣愣的。

他怕我跑?

明明当年我们分手后,是他出国了。

解释四年前的事?

我解释了又能怎么样?

他转过身,坐在我身边,看着我:

「说吧,这次你说什么我都信。」

我鼻子有点酸,拇指摸了摸指腹,抓起了两颗口香糖塞到嘴里,然后走到了落地窗边,看着镜子里他的倒影,慢慢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中:

「四年前,我爸出了车祸,撞了一个老人,只怪我爸倒霉,车内的行车仪坏了,那老人断了一条腿,为了赔偿那个老人,我爸的出租车卖了,我爸最后也没了。」

简单的几句话,可是我那度日如年的三个月。

我爸当初全身都是血,肺部出血,肋骨断了三根,在 icu 躺了整整三个月。

那老人一家天天到我爸的病房闹,逼着我们赔钱。

还有我爸在 icu 天天也在烧钱。

我没办法,只能卖了车。

那些天,我天天住在了医院,还要处理赔偿的事,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整个人瘦了二十斤。

就是那段时间,我学会了抽烟来缓解压力。

最后我爸还是走了。

何奕阳走到我身后,靠在落地窗上,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疼惜:

「所以,你就找了那个富二代来气我?杨月舒,你真是太狠心了。」

我不狠,难道我要留下他拖累他吗?

我嚼着口香糖,无奈的笑了:

「奕阳,你当初拿到了哈佛的面试申请也没跟我说。」

我们当初说好了一起上研究生,我上医学院,他上他们本校的研究生。

要不是他妈妈来找我,我都不知道他为了我舍弃什么样的前途。

他的母校不错是 985,可是怎么跟哈佛的建筑系怎么比。

他有才能,有本事,才能拿到面约。

谁都知道学美术、学设计的,最好出国呆几年。

不管是为了见识,还是为了以后在国内接项目,外行人都认国外的学历。

他垂下头,看着我,眼中闪烁着紧张:

「月月,那不是我申请的,是我妈替我申请的。」

看着他这神情,我笑了:

「我信你,我知道不是你申请的,事情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现在是大学教授,我是医生,我们都过的很好不是吗?也不用追究那些了。」

他静静的看了我好一会儿,

「那我们呢?我们的关系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们?

我的血液好像被他的这句话冷冻了。

从他进来,我最怕的就是他问我的就是这个问题。

我们之间那个吻是激情所致。

屋子亮了,我们又成了成熟的社会人。

我们的关系。

现在是最复杂的关系。

我不在乎郑女士的话,但是她的那些话还是留在我心中。

她来逼我不要攀附何奕阳。

其实代表的是何奕阳他爸爸。

何奕阳他爸不会让我跟他儿子在一起。

他爸爸这是要拿钱让我离开国内。

商人的思路真是一模一样。

四年前,他妈妈也是这样。

我咬了咬舌尖,疼痛让我恢复了一点理智:

「何奕阳,现在你是我哥哥。」

他定定的看着我,眼中的笑意全无:

「你知道我的性子,我爸是我爸,我是我。我们的关系跟他们无关。你不用拿这个当借口。」

我当然知道我用这个当借口。

他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

我也不是封建的人。

我默不吭声。

他的手捧着我的脸,眼中的光几乎要把我灼透:

「我给你时间好好想想。月月,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否则你不会住在我家对面,你在等我回来。我现在回来了,好多事你可以交给我。」

我怔怔的。

他现在好成熟。

很让人踏实。

我不由得开口:

「我要好好想想我们的关系,何奕阳,你不要逼我。」

我是真的要好好想想。

「你不准搬走,你房东的电话给我。」

他眉眼上扬,意气奋发。

我摇了摇头。

「你该不会反悔了吧?你又想走?」

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这是我的房子。」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我,很快一脸的担心:

「你不会在医院收了不该收的钱了,收了多少,我给你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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