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相依相伴

这也不是自己常用的。

穆澜想也不想的就知道,这是李时裕所为。

她安静了下,没说什么,上完药,就把东西放到一旁,重新穿好衣服,才刚坐下,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大小姐,是奴才。」

「进来吧。」穆澜疲惫的开了口。

落雪楼的门从外推了进来,陈管家的身影出现在楼内。

这几日不在穆王府内,不代表穆澜心里完全没数,荷香就是一个奴婢,再机敏和打探消息,很多事也不是荷香能懂的。

要荷香都能明白,这穆王府内,就真的要乱了。

能对这个穆王府,事无巨细了解的,就只有陈管家。

这也是为什么穆澜回来的第一件事,必须见到陈管家的原因。

陈管家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看见穆澜的时候,并没着急开口说什么,而是关心的询问了穆澜的情况,确定穆澜安然无恙后,陈管家才跟着松了口气。

两人眸光交流片刻,是陈管家主动开口。

「大小姐,您可把奴才担心死了,您如果再不回来,这事怕是瞒不住了。最初的时候懿郡王来过,被奴才打发了,这府里的大夫早就是相熟的人,所以来来去去倒是安全,瞒了一阵。」

陈管家利落的说着:「但是懿郡王不知道怎么就怀疑上了,一定要御医来看过,那天王府内还带了不少的人来,但是被奴才拦在了门外,恰好王爷回来了一趟,这才没闹出更大的事情。」

陈管家说的这些,是荷香所不知道的。

穆澜拧眉。

穆战天怀疑自己,并不是好事,这意味着以后的事会变得艰难起来。

安静了下,穆澜喝了口茶,才抬头看着陈管家:「那二哥那边呢?」

「最近宫内气氛紧张,皇上重病,二少爷自然是回不得的。」陈管家解释了一下。

穆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陈管家的话,加上李时裕的话,穆澜很自然的串联了起来,穆战天怀疑了,就只来了一趟,并不是因为穆洪远的原因,恐怕是穆战骁干的,穆战骁的官职和身份虽然不如穆战天,但是穆战骁在宫内的特殊位置,想给穆战天找麻烦,让他分身乏术还是容易的。

这才拖住了穆战天。

但是穆澜却隐隐觉得,穆战天忽然回到王府,不全然是为了探听自己的情况,应该还有别的目的。

陈管家的声音仍然在穆澜的耳边传来,说的都是这几日来穆王府内的情况,顺便把王掌柜派人送来的账目递到了穆澜的面前。

穆澜接过,也只是随意的翻了翻。

王掌柜办事,穆澜从来不担心,再者说,王掌柜是李时裕培养出来的人,能力自然不用怀疑,但是王掌柜如果对自己有异心的话,穆澜不管做什么,都是没任何用处的。

而在王掌柜送来的账目里,绣房的战绩斐然。

就如同穆澜最初预料的一般,在绣房一炮而红后,上面求衣服的人络绎不绝,绣房的价格也已经高的咋舌,在这样的高昂价格里,阻拦了大部分的客人,把客人进行了分流。

可就算如此,绣房也不是什么活都接的。

能接的,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而且绣房不允许对方提任何的要求,接下了衣物的活,就要听绣房的话。

偏偏就算是如此,平日那些高不可攀的皇室权贵们,仍然趋之若鹜。

但是就算战绩斐然,穆澜也没得意分毫,陈管家也始终保持了冷静,更不用说李艳和立暮。

她们心里就如同一盏明镜。

在李家和天下第一绣房没得到平反之前,谁都不能暴露和李家的任何关系,不然的话,那就是诛九族的罪名。

所以,绣房仍然低调。

但一切都按照穆澜的要求循序渐进的发展。

穆澜翻完绣房最后一页的细节后,才把绣房的这本账目放在了一旁。

她捏了捏有些头疼的脑门,今天得到的消息,快速的在穆澜的脑海里转了一圈,每件事要怎么处理,穆澜心中也已经有了名目。

正打算让陈管家离开的时候,陈管家却看向了穆澜。

穆澜安静了下,等着陈管家说下去。

陈管家沉了沉,好似在思考什么,很久才开口:「大小姐,奴才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穆澜倒是直接。

那茶杯被放了下来,她的眸光锐利的看向了陈管家。

和陈管家打交道的这几个月来看,穆澜对陈管家是有一定了解的,陈管家能走到今天的地位,并不是没道理的,就算王府内多次变革,穆王府内仍然没人可以撼动陈管家的地位。

所以,陈管家能说出口的话,必然也是有依据的。

而如今能让陈管家这么含含糊糊的事,不免让穆澜拧眉觉得好奇了起来。

「是这样,奴才有一日经过东楼,恰好看见二小姐吐了。」陈管家回忆了下,「这侧妃娘娘是走了,但是二小姐不管怎么说,还是王府的二小姐,是皇上亲封的怡小姐,所以奴才不可能视而不见,于是奴才就进去了。」

穆澜挑眉。

「但二小姐见到奴才好像显得格外紧张,没让奴才说几句话,就把奴才打发了。这才让奴才觉得奇怪。所以接下来几天,奴才对东楼的事上了心,这才注意到,秋香经常去后厨拿一些酸甜的小食回了东楼,而奴才问过后厨的人,除去这些,送到东楼的食物,二小姐几乎没动过。」

陈管家面不改色的说着:「奴才可也算是看着二小姐长大的,二小姐最讨厌的就是酸,往东楼送去的食物,可不敢带着酸,这忽然喜酸」

说着,陈管家顿了顿,才一字一句说的格外的清晰:「奴才这是怀疑,二小姐是不是有了身孕。」

一句话,惊了一地的雷。

穆澜的眼皮终于动了动,纤细的手指在桌子上敲打着规律的节奏,而后才看向了陈管家:「陈管家,这话传出去,你可知道是什么结果?」

「奴才知道。」陈管家应声,「所以奴才从来不敢开口多说一句,自然也没惊扰到东楼的那位。」

陈管家把事情处理的滴水不漏。

穆澜这才点点头,挥了挥手:「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等明儿,我再来处理这件事。」

「是。」陈管家也不再多言。

穆澜做事,从来心中有把称。

陈管家说这件事的时候,丝毫没惊到穆澜这就意味着,穆澜对这件事其实是心中有数的。

既然如此,就不需要他费心再想什么,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就行。

陈管家思及此,淡定的退了出去。

落雪楼内,又恢复了安静。

而陈管家走后,穆澜很久都没入睡,一直到桌面上的烛火渐渐的燃尽,穆澜这才站起身,朝着床榻走去。

天空微微泛亮的时候,穆澜才睡着。

但也不过就是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穆澜就已经睁眼了。

她叫了荷香。

在外一直守着的荷香听见动静,立刻进来,伺候穆澜更衣打扮。

「小姐,早膳也准备好了。」荷香低声说着。

穆澜摆摆手:「不用了,先去祠堂,回来再说。」

她失踪几日,祠堂自然也不可能去,虽然王府上下都知道是穆澜身体抱恙,可时间长了,也不合时宜。

在王雪霜那就变成了持宠而娇,穆澜不可能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回来的第一件事,穆澜必然是要去给王雪霜请安。

不仅仅是如此,穆澜没算错的话,既然自己和李时裕都已经回了京都,这意味着在宫内拦着穆战天和穆洪远的人也会喘一口气,穆洪远自然也会回到王府之中。

毕竟穆洪远别的不说,孝顺倒是出了名的。

王雪霜现在的情况,穆洪远不可能不记挂着。

所以,今天必然也会遇见穆洪远。

安静了下,穆澜没再多想,站起身匆匆朝着落雪楼外走去,荷香不敢迟疑,立刻跟了上去。

……

祠堂内

李嬷嬷见到穆澜来的时候,请了安:「奴婢见过大小姐。」

「嬷嬷客气了,起来吧。」穆澜亲自扶起的李嬷嬷,就如同往常一样,声音淡淡的,「是我这几日身体不舒服,也没敢来祠堂给祖母请安,就怕传染了祖母。」

「您这心啊,老夫人一直都知道的,这几日,老夫人还惦记着您呢。」李嬷嬷对穆澜的印象极好。

穆澜笑:「我倒是问着陈管家,祖母每天的情况,陈管家说,祖母这几日的情况还算稳定,这不,我好些了,就赶忙过来看看祖母。您帮我通传声,看看祖母方便见我吗?」

「您直接跟奴婢来,老夫人交代过,只要是大小姐,不需要通传。」李嬷嬷笑呵呵的说着。

穆澜点点头,倒是不骄不躁的跟着李嬷嬷朝着祠堂内走去。

很快,穆澜在床榻上见到了王雪霜。

王雪霜消瘦了一圈,脸色也不好,但是起码可以坐起身看着人,只是这走路就显得吃力的多了。

她看见穆澜来的时候,心情自然很不错,也一扫之前的阴霾,冲着穆澜笑了笑,而后就拍了拍床沿边:「来,澜儿啊,坐到祖母身边来,让我好好看你,这几天啊,听说你病了,我这看着,你可是瘦了一大圈了。」

「不会。」穆澜乖巧的走了过去,坐在了床边,「让祖母担心了,澜儿没能来看你,澜儿愧疚的很。」

「我这老骨头,就这样了。」王雪霜倒是说的开明,「澜儿回来后,我精神是好了很多,所以,你是祖母的福音啊。」

穆澜只是笑着,倒是没邀功。

反倒是很快王雪霜叹了口气:「这府内的人,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懂事,就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了,我是老了,管不动这些了,所以府里的这些事,你做主就好,不需要再来过问我了。」

穆澜惊讶了下。

一时半会没开口。

要知道,陈之蓉掌权的时候,王雪霜并不是完全放权的,府内的大事,陈之蓉还是要和王雪霜知会过,王雪霜若是不同意的话,陈之蓉什么也做不了。

换句话说,陈之蓉到死,其实都没拿到王府的完全控制权。

而现在就算是穆澜上位,穆澜也记得这一点,大事也仍然要向王雪霜汇报过。

现在王雪霜说出这句话,就意味着整个王府的权利都放给了穆澜,任何事情只要穆澜点头就可以,不再需要经过王雪霜。

这也让穆澜惊讶了下。

这几日是发生了什么,才让王雪霜忽然松了口。

安静了下,穆澜看向了王雪霜。

没等穆澜开口,王雪霜已经疲惫的说着:「知画倒是每日来和我请安,但是每次请安说的话都是要去战天的郡王府那住着。说这王府内已经没了娘亲,她要和战天近一点。」

穆澜挑眉。

这件事,穆澜自然不可能知道。

毕竟是穆知画和王雪霜请求的事,除非是王雪霜愿意说,不然的话,就算是陈管家也打探不到的。

如果说来

穆澜沉了沉,低敛下的眉眼藏起了深意。

穆知画岂是那么简单的原因,就要去穆战天那。

表面看起来穆知画是一个无害的人,而穆澜重生后,穆知画做的事情都是极为没脑子的事情,但是穆澜却很清楚,穆知画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在屡次失利,甚至是重创之后,穆知画只会越来越冷静的谋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不动穆知画,是因为现在时候未到。

而现在穆知画提出的这个要求,加上陈管家的话,和之前李时元来过穆王府的事情,穆澜心中犹如明镜一般的了然。

恐怕,这有了身孕是真。

也是穆知画悉心预谋的。

想离开穆王府,是心虚的害怕穆澜对穆知画下手,躲避到穆战天那,确实是最好的隐藏之地,毕竟现在穆澜的手不可能伸到懿郡王府内。

如果穆知画不走,接下来的选秀,穆知画只要没指婚,势必也要去。

全京都现在每个人都知道,李时元要立妃的对象是穆澜,甚至李时元也已经当面提出了这个要求。

在这样的情况下,穆知画是可以被李时元立为侧妃。

可穆洪远怎么会甘心。

每个女儿在穆洪远的手中都是一枚棋子,穆澜能稳定住李时元,自然,穆知画就要嫁给更有用的人,才可以让穆洪远的左膀右臂越发的强健起来。

躲到穆战天那,恐怕也是为了躲避指婚,而第一时间把怀孕的消息告诉李时元。

这事,真的有意思了

穆澜低敛下的眉眼里,带了一丝的狠戾,但这样的狠戾却藏的很好。

而王雪霜的话仍然历历在耳:「你说,我怎么能同意这件事呢?侧妃是走了,是怎么走的,知画心里没点数吗?这穆王府是没了人吗?难道王爷不在了吗?难道我这老太婆不在了吗?让她去了战天那,这京都的人知道了,能怎么看穆王府的人。」

说着王雪霜越发显得气愤了起来,猛咳了几声。

穆澜连忙拍了拍王雪霜的后背,轻轻的顺着:「祖母,您别着急,这件事,澜儿会处理好的。」

「唉,这是穆王府的不幸,穆王府百年来的声誉,可不能让人毁了。」说着王雪霜摆摆手,是真的有些乏了,「这件事,你来处理就好。」

「澜儿知道了。」穆澜应声。

王雪霜这才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李嬷嬷走了进来,低声说着:「老夫人,王爷来了。」

话音落下,外面也传来了小厮的通传声,很快,穆洪远出现在屋内,穆澜很快站起身,看向了穆洪远。

「澜儿见过爹爹。」穆澜福了福身,请了安。

穆洪远看向穆澜,仔细的上下打量了起来,而后才说着:「澜儿这几日是瘦了。」

穆澜只是笑着,并没说话,安静的把一旁的位置让了出来,站在穆洪远的边上。

穆洪远也没多说什么,在王雪霜的床榻边坐下,陪着王雪霜聊了会天。

穆澜没太仔细听,脑子动的很快,把接下来的事做了安排,也算是心中有数。

而穆澜很清楚,穆洪远恐怕回来看王雪霜是其一,要找自己也是其二。

她现在只要等着就好。

果不其然,在穆洪远和王雪霜聊了一阵后,他就起身告辞:「娘,孩儿还有些事未曾处理,您多多休息,这段时间宫内的事不那么紧张,新来的御医也让皇上的病情稳定了下来,何御医很快就能过来给你看看了。」

王雪霜点点头。

「孩儿有些事要找澜儿,所以孩儿带着澜儿先行离开,等晚些时候再来看娘。」穆洪远倒是不含糊,说的直接。

而后穆洪远和王雪霜示意后,又转身交代了李嬷嬷几句,这才看向了穆澜,穆澜也已经站起身,和王雪霜道别后,没说什么,就跟着穆洪远走了出去。

穆澜乖巧的跟在穆洪远的身后。

两人出了祠堂就看见穆知画朝着祠堂走来,越发显得小心翼翼起来。

显然,穆知画看见穆澜的时候,脸色也跟着变了变。

但是很快,穆知画就低着头,和穆洪远请了安:「知画见过爹爹。」再看向穆澜的时候,穆知画是不情不愿的,但是还是服了软,「知画见过姐姐。」

「行了,起来吧。」穆洪远并没多留的意思,大步走去。

穆澜颔首示意,好似不想和穆知画多说什么,但是在经过穆知画身边的时候,穆澜的脚步却忽然停了下来。

这动作,让穆知画紧张的不能再紧张了,立刻问着:「穆澜,你要干嘛?」

穆澜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穆知画:「怡小姐,我倒是听祖母说,这几日,你求着祖母要出穆王府,准备去懿郡王那住着?」

穆知画咬唇没说话。

她的耳边是穆澜低低的笑声:「大概你不知道,祖母先前已经放权给我,所以你想去懿郡王那,恐怕这事只有我说了算才可以。」

穆知画的脸色变了。

要知道,从王雪霜那下手,穆知画还有一线机会,起码陈之蓉走了,穆知画卖惨最终还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但这件事落在了穆澜的身上,就没那么好商量了。

毕竟,穆澜的手段,穆知画是见过的,也是再熟悉不过的。

「怡小姐,你说这件事,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穆澜戏谑的看着穆知画,但是眉眼尽是挑衅。

话音落下,穆澜也没和穆知画继续多言,微微颔首示意,就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快速的跟上了穆洪远的步伐。

穆知画站在原地,脸色越发显得难看了起来。

秋香更是大气不敢喘,见穆知画很久没动,这才开口问着:「二小姐,您还要去老夫人那请安呢!」

「不去了。」穆知画蛮横的应了声,「本小姐现在要出府。」

「这」秋香一愣,「大小姐回来了,这女眷出府……」

「呵呵。」穆知画的表情也跟着阴沉了下来,「你就去陈管家那报备,说本小姐去懿郡王那走走,本小姐倒是要看看,谁敢拦着。」

说完,穆知画转身就走。

秋香也不敢迟疑,立刻按照穆知画的要求去办。

穆知画的脚步不自居的快了起来,低敛下的眸光落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越发显得阴沉了起来。

她现在自己都不敢确定是不是有了身孕。

只是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像。

可是穆知画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找大夫上门把脉,所以她必须离开穆王府,只是一直没得到王雪霜的同意,加上这几日都见不到穆澜,穆知画心中没数,生怕出府就出现意外。

穆知画最忌讳的就是被穆澜知道。

穆澜的手段到现在都让穆知画瑟瑟发抖。

自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穆战天,躲在懿郡王府才是最安全的,而如果真的有了身孕,这件事也势必第一时间要让李时元知道。

穆知画的步伐越来越快,第一时间就已经朝着王府外走去。

而同一时间,书房内

穆澜跟着穆洪远走入书房,穆洪远坐了下来,穆澜很安静的站在一旁,并没主动开口。

穆洪远倒是在思考什么,穆澜也不曾打断。

这是一种博弈,无声的博弈。

先急躁的那个人,就是败者。

穆澜知道这个道理,但更懂得凡事还是要给穆洪远留点面子和余地,最终是她先打破了沉默:「爹爹找我是有何要事吗?」

穆澜这话开了口,穆洪远接下来的事情就显得好说的多了。

只是穆洪远并没开门见山,而是对穆澜嘘寒问暖了一阵,穆澜笑脸盈盈的应着,穆洪远见穆澜真的没什么大碍,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那话题,循序渐进的切换到了和最终目的有关系的问题上。

「澜儿啊。」穆洪远的声音显得温柔的多,「半个月后,就是宫内的选秀了。你知道的,大周的官员子女,在年满十六周的时候,只要未曾有婚配和残疾,都要进入宫中参加选秀。」

「澜儿知道。」穆澜乖巧的应声,也没多说一句赘言,只是安静的等穆洪远把话说完。

穆洪远见穆澜乖巧,点点头,看起来甚是欣慰:「你也已经十六过了,今年的选秀,就算本王舍不得,也不能违抗圣旨。」

穆澜没说话,安静的站着。

而穆洪远打量着穆澜,叹了口气:「之蓉出事,这府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落在你的身上,你祖母对你也是赞不绝口,你要真的入了宫,这府内的事,本王还真的是犯了愁。」

「穆王府内人才济济,爹爹培养出来的心腹不再少数,就算澜儿有朝一日不在王府之内,我想王府也不会停止运转的。」穆澜倒是懂得顺着穆洪远的话说下去。

穆洪远更满意了:「王府就要有你这么一个上得了台面的人。选秀的事,本王已经上报了。你安心去就行,别的事情,本王自然会周旋。」

穆澜福了福身:「澜儿谢爹爹周旋。」

但穆澜的内心却是一阵阵的冷笑。

这周旋是什么?

亲自把她送到李长天这个病入膏肓的帝王身边,还是一手把自己推上太子妃之位,不管是哪一种,牟利的人就只有穆洪远。

等所有的事情落下帷幕,穆洪远不会记得穆澜。

就算曾经爱入骨髓的洛雪,在死后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没能保住。

真的是因为憎恨穆澜让洛雪难产而死吗?

或许这样的情绪有一点,但更多的却是因为那时候的陈家能给穆洪远带来更多的好处,他的缅怀也不过就是留了一座院落,没把陈之蓉扶正,仅此而已。

人心多淡漠,穆澜比谁都清楚。

她安安静静的站着。

穆洪远说了很多,但都是和选秀有关系的事情,就好似在提醒穆澜,穆澜只是安静的听着,并没多说什么。

忽然,穆洪远安静了下,意味深长的看着穆澜:「澜儿,那一片深宫内院,是多少女子的梦想,能进入深宫,得到恩宠,那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只要在里面就没什么事不可以的。」

穆洪远在谆谆教诲穆澜。

穆澜心中冷笑,但是面对穆洪远的时候却仍然显得冷静的多。

穆洪远站起身,走到穆澜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钟灵毓秀的女子,声音更沉了几分:「澜儿,你是个聪明人,不管将来是太子妃还是别的,本王都相信你必然会有所成就的,这穆王府的将来,还是要靠着你的。这一次选秀,你也定会留下来。」

这言下之意就是,不管是太子妃也好,是皇上的妃子也好,穆澜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先进入宫中。

这是穆洪远的目的。

明晃晃的周旋着。

穆澜表面不动声色,淡淡应声:「澜儿知道了。」

「好好。」穆洪远显然显得很是欣慰,「你果然没让本王失望。」

穆澜但笑不语,但也没在原地多停留,在穆洪远被贴身侍卫叫走的时候,穆澜这才离开了书房。

在走出主楼,明艳的阳光照在穆澜的深上,光影下是一张绝美的容颜,但是这样绝美的容颜里却没一丝的温柔,而是带着阴沉。

渗骨的冰寒。

她一步步的走在庭院里,面不改色的朝着落雪楼走去。

穆洪远的话里,穆澜或多或少也明白了,这一次的选秀,她成为李长天妃子的概率远远胜于成为太子妃的概率。

因为李长天眼中,满满的占有欲,穆澜看的清清楚楚的。

穆澜上一世在宫中生活了多年,比谁都清楚,宫里的规矩等级多森严,想做一件事,却会因为你的身份被重重限制,最终什么都是无功而返。

所以这一世,穆澜要入宫,却不想第一时间应承下太子妃之位,是想着要在宫内能自由行走,还无人问津的时候,快速的找到证据和线索。

而不是任何一种妃子的身份,在皇太后的面前,穆澜才显得不带任何目的性,能找到一个靠山,对于将来自己转变的身份,才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但如今,人算不如天算。

李长天和穆洪远显然也已经得到了共识。

就连最初李时元当众要求指婚都被李长天给拦了下来。

这件事就已经变得微妙了起来。

显然今天穆洪远的话,李时元并不知道这个结果,只一味的认为,在选秀后,一切都可以有一个转机。

呵呵

确确实实是转机,只不过这个转机成了李长天的妃子。

李长天现在几乎就是一个废人了,成为李长天的妃子,穆澜用膝盖都想得到自己最终的命运。

在李长天死后,她会削发为尼,进入感恩寺,终日和佛祖相伴。

这是最好的结果。

在李长天仍然在位的这半年里,穆澜在宫内子然一身,拿什么和曲华裳斗?曲华裳的为人,又岂能容得下自己。

所以,成为李时元的太子妃,恐怕是要提前提上日程了。

这事,好像是变得有些棘手了。

穆澜的脚步越来越快,紧皱的眉头就没舒展开,一直到了落雪楼外,穆澜深呼吸,面色渐渐的平静下来。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她都死过一回,她还惧怕什么?

那一座深宫,要真的比起来,没人比她更为熟悉。

穆澜冷笑一声,推门而入,换了外出的衣服,很快就带着荷香离开了穆王府。倒是荷香见到穆澜冷淡的神色,也有些被吓的不敢说话,亦步亦趋的跟着穆澜。

京都的街道上,并没因为这件事而有所变化,仍然显得热热闹闹的。

穆澜淡定自若的在街道上走着,就好似久未曾来到热闹的集市一般,对什么都有了兴趣,左顾右盼的,偶尔会停留在一些商贩的面前,好似在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

荷香全程没说话,跟着。

但是穆澜却很清楚,市集里这些来往的百姓之中,也隐藏着李时元的人,穿着和寻常人家的衣服,就在市集里来回找寻可疑的人。

所以,穆澜不可能去商铺,还是要按照计划,去茶楼等着王掌柜。

这一路上,穆澜好似在看着自己喜欢的商铺,但是锐利的眼神都在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

从出王府到抵达茶楼的瞬间,这里面起码就八九个李时元身边的人。

看着自己的眼神好似如常,但是却带了一丝的深沉,就好像在探究什么。

一直到穆澜走进茶楼。

茶楼的人看见穆澜的时候,倒是热络的多:「穆小姐,很久没见您来了。还是老样子吗?」

掌柜的亲自出来相迎,笑眯眯的说着,很是讨好。

茶楼的人都知道,穆澜是茶楼的常客。

穆澜笑了笑:「就按照先前的来。」

掌柜在前面带路,带着穆澜去了二楼的包房,而穆澜在上楼的时候却忽然停了下来,看向了茶楼大堂那说评书的夫子,好似听的有些入迷了。

「穆小姐对鸡儿的评书感兴趣的话,小的给您换一间内房的包厢,这样您在包房内就可以听的清清楚楚了。」掌柜的倒是很懂得识人眼色,快速的说着。

穆澜点点头:「办。」

而后穆澜没停留,转身朝着包房走去,眼底的神色越发显得若有所思起来。

很快,掌柜的把穆澜带入了包房,包房的门悄然无声的关上。

穆澜的位置可以看见夫子在说评书,抑扬顿挫的声音,说的都是民间的一些野史,前厅的人更是听的别有兴致。

这是大周的特色。

每间茶楼都有说评书的人。

而很多小道消息都是从这里出来的,而且是最快速度内就可以传遍整个京都。

穆澜的手心把玩着茶杯,很久穆澜才拿起茶杯闻了闻,慢慢的喝了一口,茶已经凉了。

她拧眉,把茶杯放到了一旁,没再碰过。

而包房外传来敲门声,王掌柜的声音传来:「大小姐,是我。」

「进来吧。」穆澜应声。

很快,王掌柜的身影出现在包房内,穆澜颔首示意,并没开口多言什么,而是重新换了干净的茶叶,泡了一壶茶,给王掌柜斟满。

而后,穆澜才悠悠开口:「这几日,辛苦王掌柜了。」

「奴才应该做的。」王掌柜毕恭毕敬的。

两人的交谈很简单,王掌柜只是说了最近商铺的情况:「商铺一切运转良好,也没什么可疑的人来过,倒是东宫的人亲自来了一趟。」

「噢?」穆澜倒是挑眉看了一眼,而后把空茶杯斟满。

「说是奉了太子的命,要求做一套喜服。」王掌柜解释,「奴才说这事关重大,所以奴才要和绣娘们商量后才能答应下来。所以暂时给推了。」

「什么时候的事?」穆澜放下茶杯,沉沉问着。

王掌柜想了想,给了准确时间:「就在昨日。」

「昨日?」穆澜重复了句,而后,她就不说话了,好似在沉思什么。

王掌柜也不敢打断穆澜的话,在面前站着,不动声色。

很久,穆澜抬头看着王掌柜:「如果东宫的人再来,就把这件事应承下来,但是所有的细节都必须每天如实的和我汇报,等我做决定才可以进行下一步。」

「是。」王掌柜没多问。

穆澜颔首示意。

这件事,穆澜猜得到。

东宫的派人来要求做一件喜服。

恐怕是李时元为了讨好自己。现在宫中的绣娘都远远比不过绣房的绣娘,想讨好穆澜,李时元也是费尽了心思。

如果没有这些深仇大恨,穆澜知道,很少女人会面对这样的情况而不动心,而穆知画就是最好的例子,还有前世冤死的自己。

不过这事,穆澜自有定夺。

要知道,这深宫之中的规矩,你一旦不小心触雷,随时都可以让你把小命交代出去。出自李家的喜服自然人人艳羡。

可在这深宫之中,如果是嫁入东宫,这一切并不是自己能做主的,自然要太后和皇后定夺。李时元送来这衣服是讨好,而不是真的让入宫的时候用的。

穆澜应承了下来,自然有用处。

从绣房出名开始,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绣房衣服的人,大周比比皆是,穆知画更是其中之一,但偏偏,穆澜却严令拒绝给穆知画量身裁衣。

可想穆知画的心情多么阴沉。

而现在

穆澜笑了笑,眸底深处,一抹狠戾一扫而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而后,穆澜慢里斯条的看向了王掌柜:「王掌柜,我有一事要你帮我去办。」

「大小姐请说。」王掌柜并没推辞,利落的应承了下来。

穆澜从宽袖之中取出了一张纸条,而后递到了王掌柜的手中,眸色却没发生任何变化,淡淡开口:「这纸条上的内容,你帮我传到京都的各大茶楼,要夫子按照纸条上的内容一字不漏的说出来。至于怎么润色,我想你比我还清楚。」

王掌柜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淡定了下来:「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办。」

「不要快,循序渐进,也不要惹出麻烦,不要让人查到是谁先开的口。这件事在半个月之内,传遍京都就可。」穆澜仔细交代。

「是。」王掌柜谨慎的应声。

这件事的轻重缓急,王掌柜这样的人精怎么会不明白。但是他全程都没多问过一句话。

添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