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穆澜被李时裕这么一看,很无辜的耸耸肩,也没闪躲的意思。
在穆澜以为李时裕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李时裕却忽然淡淡开口了:「皇叔还在的时候,皇叔对本王一直不错,皇叔对医理精通无比,顺手就教了本王一些。」
穆澜听着李时裕的话,眉头一拧。
她的脑子转的很快,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时裕寡淡的声音再一次的传来:「皇叔的情况,就像现在的本王和太子。」
一句话,瞬间让穆澜恍然大悟。
李时裕口中的皇叔,是李长懿。
在李长天还是太子之时,两人表面和睦,但是为了帝王之位却也是不择手段,最终是李长天上位,李长懿败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李长懿夺嫡失败后,很长时间是被幽禁在深宫之中,足足有三年的时光,不见任何天日。
别说大周的人,就算是深宫之中的人都下意识的认为李长懿被李长天非人的折磨,为了惩戒李长懿动了不应该有的心思。
所有的人都以为李长懿会在深宫之中被折磨致死。
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活着,比死去的了更为痛苦。
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李长懿被禁锢三年后,一把大火却把那座宫殿烧的面目全非,李长懿就从公众彻底的消失了。
那时候的李时裕也不过就是十几岁的少年。
穆澜低敛下眉眼,不免把这一切联想到了一起。
下意识的觉得那一场大火和李长懿的失踪,是李时裕所为,但这就话,最终穆澜没说出口。
再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一张俊颜却显得再冷静不过。
「穆澜,好奇心能杀死猫。」李时裕知道穆澜心里的好奇,出声警告,「皇叔在宫内一直是个忌讳。别说讨论皇叔的事,只要有人念叨到皇叔的名字,那就是死罪一条。」
话说到此,李时裕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穆澜是个聪明人,这话里的意思,穆澜不可能不知道。
李时裕知道穆澜要入宫,但是穆澜入宫的目的,李时裕却不可能悉数猜到,但是看着穆澜的眼神,李时裕却或多或少能猜出来,自己不经意提及的李长懿,极有可能成为穆澜的突破点。
那是一种本能的直觉。
直觉的认为穆澜要做的事,绝非是表面这么简单。
恐怕穆澜要查的事,能牵连出很多大周的秘史,一旦被人知晓,穆澜面对的就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所以,李时裕把警告放在前。
但是看着穆澜的眼神,李时裕却始终一瞬不瞬的,再严肃不过。
穆澜很久,低头轻笑了一声,再抬头的时候,却面不改色的开口:「四殿下如果不想步入懿王爷的后尘,那么宫中要忌讳的人实在太多了,在四殿下身边,就不少不可信的人。」
这些是是李时元安插的。
穆澜相信,李时裕知道不少,但是不可能悉数都清楚。
不然的话,当年的李时裕也不会败的那么惨烈,不然的话,现在的李时裕也不需要费尽心思的找寻这些人的名单。
就好比望香楼的事情。
他们的目的,其实不过就是为了名单。
不一定是身边的亲信,也可能是身边一个小厮,都可能在关键的时候让人致命。
这话,让李时裕微眯起眼看着穆澜,眸光越发的阴沉,而后,这人高大的身影就朝着穆澜的面前走去。
穆澜毫不畏惧。
红唇微动,一字一句念得都是不同的人名和官职,甚至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穆澜完全没经过思考,就好似熟记在心一般。
一直到李时裕站在穆澜的面前,穆澜的声音才渐渐的停了下来:「四殿下,我言尽于此,想以四殿下的聪慧,绝对不可能不明白我话中的意思。」
「穆澜!」李时裕压低声音,叫着穆澜的名字,但是每一个字都好似从喉间深处发出。
看着穆澜的眼神也跟着沉了不少。
穆澜没回避,但是也没再继续和李时裕对视,缓缓的闭上眼,淡淡的声调传来,好似又变得沙哑了起来,更显得格外的疲惫。
「四殿下,我困了,想睡觉了。」穆澜说着,就直接躺在了石床上。
也似乎就在一瞬之间,穆澜入眠了。安安静静的,完全不在意因为自己的话,涌上的轩然大波,也没因为石床的坚硬,而显得无法接受。
她只是转了一个神,眉头拧着,额头开始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陷入了梦魇,还是因为身体的不适表现的不舒服。
李时裕才想训斥几句,直觉的认为穆澜是装睡。
但是在李时裕的手碰触到穆澜的肌肤时,他的脸色一变,手心滚烫的感觉传来,就连先前看起来白皙的肌肤,也因为灼热的温度而逐渐的变了色。
穆澜的高热又一次的出现了。
和伤口并没太大的关系。
也不是伤口引起的。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不断的高热,就好似体力彻底的透支以后,再也支撑不住,就在倒了下去,需要睡很长的一觉,才可以缓和过来。
李时裕很清楚,穆澜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但是却从来没解释过,他更明白,穆澜就如同另外一个固执的自己,如果她不愿意开口,没人可以从穆澜的口中问出一句有用的信息。
沉了沉,李时裕了无睡意,就只是在石床边一次次的给穆澜换了手帕。
而这一次陷入睡梦之中的穆澜却显得格外的安静,少了之前的梦魇和躁动不安,若不熟呼吸还在,李时裕都要以为穆澜是一个毫无生命的人皮娃娃。
是洞外的风仍然吹着,伴随着不是什么时候下起的雨,淅淅沥沥的,就算是点着篝火,也不足以驱寒。
很久
久到外面的天色暗沉了下来,漆黑一片,耳中传来的是狼嚎声,还有各种各样鸟兽扑腾翅膀的声音。
李时裕这才站起身看了一眼天色,穆澜这一觉,已经睡到了三更却仍然没醒来的意思。
唯一庆幸的事,她的高热已经逐渐退下,温度逐渐的正常了起来。
三日后
这段时间里,穆澜恍恍惚惚的都在入眠,偶尔醒来,也只是喝了几口水,滴米未进,很快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直到现在,穆澜坐起身,再看着周围的一切,她恍惚了一阵,才真正的清醒了过来。
而石床边站着的仍然还是李时裕。
三日不曾好好收拾,李时裕的胡渣长长了不少,和平日斯文温润的模样不太一样,显得更为的粗狂和霸道。
穆澜眨了眨眼:「四殿下还在这里?我睡了多久?」
这话,让李时裕眉头拧了起来,转身走向了穆澜,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了穆澜的下巴:「穆澜,你言下之意就是知道自己会沉睡多日?」
穆澜挑眉,没回答李时裕的问题。
「你的身体到底是什么问题?」李时裕阴沉的开口。
这三日,穆澜除去偶尔的清醒,但是这样的情形也显得恍惚无比,大部分的时间,穆澜都是昏睡的,昏睡的让李时裕胆战心惊,不时的触探穆澜的鼻息,生怕穆澜出了意外。
从有记忆来到现在,李时裕从来没这样惦记过一个人。
那种担心和恐惧,几乎在瞬间就能吞噬了李时裕全部心思。
而眼前被自己担心的女人,再睁眼的时候,却说的是云淡风轻的话,好似一切都无关紧要。
就像自己的好心被人喂了狗,养了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气愤难耐,但是却又拿穆澜没任何的办法。
「我说过了,累了,自然就需要休息,休息好了,自然就好了。」穆澜已经坐了起来,口气仍然平缓。
她没因为李时裕的暴躁而有任何的紧张。
但这样暴躁的李时裕却是穆澜没见过的,她眉眼不免染上了丝丝的笑意,很淡,一瞬即逝,但是却是重生后的穆澜,能释放出的最大的善意了。
她的脚落地的瞬间,穆澜就很清楚,自己的伤口已经复原了,现在的虚弱不过是因为躺了几日的结果,只要安静的适应一会就不会再有任何问题。
而在这里,不眠不休照顾自己的人,却是眼前亦敌亦友亦是最亲密的李时裕。
她低敛下眉眼,等小腿适应了这样的力道后,才缓缓的站起身,仰头努力看向了李时裕。
李时裕仍然一动不动。
「四殿下,你我在这个石洞几日了?」穆澜淡淡开口问着。、
「四五日。」李时裕面无表情的给了答案。
穆澜点点头:「那四五日,京都难道没变天吗?」
李时裕嗤笑:「你觉得呢?」
「殿下既然可以安然无恙的在这里,我想,京都应该风平浪静。」穆澜这话是笃定的,「所以,殿下能否告诉我,现在穆王府的情况如何?」
说着,穆澜顿了顿:「还有,医馆的情况如何!」
不用过问李时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这人能做的事,远远超出穆澜的想法,恐怕穆澜还低估了李时裕身边的人。
她是先入为主,因为上一世李时裕战败了,所以才忽略了李时裕如果没那么意外的话,会多么的深不可测。
听着穆澜的话,李时裕是真的冷笑出声,不知道是被穆澜气的,还是因为这人几乎于散漫的态度。
「穆澜,你不是无所不能,还需要问本王这些?」李时裕嘲讽的问着穆澜。
穆澜安静了下,低低的笑出声:「如果殿下告诉我情况,我自然也不会白得这个消息,我给殿下的东西,我想殿下一定会喜欢。」
她安静的抛出了诱饵。
这样的穆澜,早就没了之前有些虚弱的模样,回到了在京都的时候,那张不冷不热的脸,明明是冲着你笑,但是却又在彼此之间拉开了长长的距离。
这种感觉,让李时裕厌恶至极。
他也明明可以第一时间结束了穆澜的命,免得将来被红颜祸水,但是看着这张脸,李时裕却意外的怎么都无法下手。
而李时裕不能否认的事,穆澜真的要和你谈判的时候,拿出来的东西,却确确实实让你无话可说。
就算现在李时裕不说,穆澜也有办法知道,只是费些周折。
这样的情况下,费些周折,风险太大。
最终还是舍不得。
李时裕的脸色有些沉的难看,语速却说的很快:「穆王府内,荷香代替你在落雪楼中,侧妃过世,穆王府内几乎是你做主,加上你说你身体抱恙,所以也没人赶来打扰你。」
「老夫人没叫御医?」穆澜安静了下,「爹爹没怀疑过吗?」
「现在皇上身体欠佳,宫内的御医忙成一团,给穆王府的人十个胆,也不敢再现在的时候叫御医。最多只能从外找大夫。何况,这穆王府内的陈管家都是你的人,找的人,自然可以瞒天过海。」
李时裕说的直接;「至于穆王爷,宫内的事情早就让他分身乏术,哪里还有空去管王府之内的事情。也因为如此,所以没人知道你根本就不在王府之内。」
李时裕解释的明明白白。
「这一切是殿下安排的?」穆澜开口,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果不其然,李时裕看着穆澜的眼神更冷了,冷笑一声,那表情让穆澜觉得,可能在下一瞬自己就会被李时裕捏住脖颈,狠狠的掐死。
她虚伪的笑了笑,一点歉意没看出来,倒是明目张胆的继续问着:「那风伯伯那边呢?」
「风轻狂演的那出戏,还有那一具不明身份的尸体,加上你的出逃,把这件事给带过去了。风长阳已经和何御医入宫了。」李时裕继续说。
穆澜嗯了声:「那轻狂大哥呢?」
这话,让李时裕微眯起眼,眉眼里的笑意越来越冷:「穆澜,你还指望本王告诉你别的男人的情况?」
穆澜倒是不动怒,点点头:「我想轻狂大哥的聪明机敏,现在应该是安然无恙。」
李时裕:「……」
穆澜还真的是知道怎么气人。
这么清醒的穆澜和之前昏迷不醒的穆澜比起来,忽然李时裕觉得,后者的穆澜才显得更为可爱。
但穆澜却没说话。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风长阳一个人在宫中支撑不了太长的时间,李长天的情况,穆澜虽然知道,但是很多事还是要随着病情的变化来下药。
李长天已经病入膏肓,就算是鬼手师傅在,都不可能从冥王手中把李长天的命要回来,能做的不过就是续命而已。
风长阳在宫中不露馅,最多也就是半个月的光景。
而选秀也就在半个月后,如果她不能回去,还在这里的话,那么就真的什么都瞒不住了。
思及此,穆澜没了交谈的心思。
再看着李时裕的时候,她冷静的说着:「今日,我必须回到穆王府。」
李时裕没说话。
穆澜笑了笑,淡淡开口:「我从殿下这里拿到的消息,自然会把殿下喜欢的东西奉上,等平安到了穆王府,我自然就能给殿下。」
「穆澜。」李时裕忽然开口,阴冷又淡漠的看着穆澜。
话音落下的时候,李时裕已经朝着穆澜走来,穆澜不动声色的站着,讳莫如深的看着眼前的人。
两人靠的很近,彼此的鼻息都可以清晰的闻得见。
「你过河桥拆的本事,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李时裕这话,说不出嘲讽还是别的情绪。
穆澜也不急,笑了笑,反问:「难道四殿下还可以继续在这?如果四殿下可以的话,我倒也不介意配合。已经我要东窗事发,四殿下恐怕也要东窗事发了。我最多就是失一个太子妃的身份,四殿下失的可是这大周的江山。」
这话,彻底的让李时裕笑出声了。
而穆澜并没再多理会李时裕的意思。
她没时间在这里和李时裕胡搅蛮缠,她在心里暗自算着时间,从这里离开,最少需要大半天的时间,现在走,大概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可以回到穆王府。
如果再不回去,不管李时裕用什么方式,让穆洪远现在不曾回来,不曾过问,但是时间久了,穆洪远不可能无动于衷。
毕竟现在在穆洪远看来,穆澜才是手中可以用的棋子,绝对不可能出任何的意外。
更不用说,还是久病在王府内。
所以,穆澜无论如何都要离开了。
不能节外生枝。
穆澜是这个理,李时裕也是这个理,所以穆澜不需要和李时裕争论,李时裕势必也会跟上来。
而穆澜的伤口早就已经开始结疤,只是还有些痒,不影响走路了,和之前的狼狈比起来,现在好多了,加上沉沉的睡了三天的光景,因为异能而受到影响精气神也已经恢复了。
自然,速度也快了不少。
但是穆澜却没转身查看李时裕的情况,因为她很清楚,李时裕就在身后跟着。
两人保持了一人宽的距离,但穆澜却很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有事的话,李时裕会第一时间出手。
说不出为什么这么笃定,但是她就是这么觉得。
那是一种心安的感觉。
纵然周围尽是荆棘,纵然四处遍布危机,穆澜却丝毫不惧怕。
而眼前的一切,和上一世穆澜见到的时候并没太大的差别,这路上的点点滴滴,穆澜再清楚不过。
她可以轻易的避开所有的路障和危险,和上一世自己摸索比起来,不知道好上多少。
上一世,她运气好,在这里遇见了好心人,但是离开山谷的时候,对方也只是说了大概的位置,想走出去靠的是自己。
所以,就算平安出逃,仍然险些去了一条命。
而现在,穆澜则不会让这些再重演。
她的眼神警惕,带着锐利的光芒,在走过狭窄无人的山道时,她忽然停了下来,利落的抬起地上散落的树枝,快速的朝着前方的方向飞去。
一声惨叫。
在密林之中的人,跌落到了万丈悬崖里,再没了声息。
李时裕一路跟随,沉沉的看着穆澜。
那掉落万丈悬崖的人是李时元拍下山搜索的侍卫。和最初的三日比起来,大规模的人都已经被撤回了东宫,但是不代表一点人都没有。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时元怎么会甘心。
纵然人人都知道,跌落这山崖,就是粉身碎骨。
但这并不是李时裕关心的点,他关心的事穆澜为什么能准确的找到出去的路。
就连他来这里的时候,也算是费尽周折,这地方,李时裕并不算完全陌生,都做不到像穆澜这样来去自如。
就好像她曾经来过这里一般,甚至是在这里仔细的摸索过。
而穆澜的专注力却在跌落在山崖的人。
因为跌落下去的侍卫,他边上的人被惊吓了一下,加上闪躲穆澜飞来的暗器,甚至连人都没能来得及看清,就已经彻底的跌落了下去。
无声无息的。
周围跟着安静了下来。
穆澜这才提步继续朝前走着,悄无声息。
「你对这里很熟悉?」李时裕的声音忽然传来,问的直接。
穆澜的脚步一怔,但是很快又平稳的走了起来,头都没回,淡淡开口:「不熟。」她否认的很快,也给了合情合理的理由,「但我相信,四殿下一定很熟,既然四殿下没指出我走错的地方,就证明我没错,所以我为何要放慢脚步?」
李时裕还真是被穆澜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穆澜也没给李时裕开口的机会,又笑了笑:「反倒是四殿下对这个地方很熟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四殿下来过。」
做贼的喊抓贼,反口就咬人一口的,大概就是穆澜这样的。
李时裕气笑了:「能言善辩。」
穆澜倒是当仁不让:「四殿下过奖了,彼此彼此。」
而后,穆澜没停留,继续朝前走着。
李时裕安静的跟着。
之前的一切就好像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再熟悉这里的地形,可真的要走出去,还是费了穆澜不少的时间,毕竟前世对于这里的记忆再深,现在坠入悬崖发生的时间和前世还相差了好几年的光景,这里也是有所出入的。
所幸,一路出去,最终没再发生任何不好的意外。
两人从断崖边上来的时候,京都已经入夜了。
穆澜走的汗涔涔的,纤细的手擦去了额头细密的汗珠,再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她虽然已经换回了先前的衣裳,但是衣物上的残破和狼狈仍然显而易见。
这么回穆王府恐怕不妥。
穆澜拧眉,在思考要如何处理。
先不说回穆王府,在这样草木皆兵的时候,她这个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势必就会引起麻烦。
何况,李时元随时随地都还在盯着。
就在穆澜沉思的时候,忽然,不远处传来了马蹄的声音,这让穆澜瞬间警惕了起来,手中预留的石块已经运了气。
只是这一次,李时裕的动作更快:「容九。」
穆澜楞了下,手腕传来迥劲的力道,这样的力道一层层的压了下来,让穆澜也跟着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那并不是裕王府的马车,也不是穆澜所熟悉的。
就只是一辆再普通不过的富贵人家的马车。
而马车上坐的人,只是一个车夫,穆澜不曾见过。
马车在见到穆澜的时候,已经逐渐放缓了步伐,而后就稳稳的停靠在了李时裕和穆澜的面前。
这时,容九才从马车内探出头来,快速的下了车:「属下见过四殿下和穆小姐。」
「起来吧。」李时裕淡淡开口。
容九起身,但是看着穆澜的眼神,还是有些不太赞同和警惕,穆澜感觉的出来,只是穆澜没说话。
这件事,李时裕不顾一切的跟了下来,风险太大,容九和容寺肯定反对过,只是常人想扭转李时裕的决定,是难上加难。
所以,穆澜很清楚,在容九的眼中,现在的自己无非就是一个红颜祸水,只是碍于李时裕在场,容九不敢多言而已。
「本王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李时裕又问着。
穆澜拧眉,倒是有些好奇,李时裕准备了什么。
而容九毕恭毕敬的应声,声线生硬:「属下准备好了,就在马车内。」
李时裕颔首示意,而后就看向了穆澜:「你的衣物,容九已经让荷香准备好,现在就在马车上,你换好衣物,马车会送你到京都内,直接回穆王府就可。这段时间,不要再随意出门。」
李时元断崖下找不到人,京都内也在大肆的搜索相关的人。
这种时候出现在京都街头,就只是给自己找麻烦。
但穆澜是没想到,李时裕连这样的细节都想到了。
这样的地方,也不适合多寒暄,穆澜颔首示意,低声道谢:「多谢四殿下。」
而后,穆澜没再多言,快速的钻入马车。
一进入马车,果不其然,穆澜就看见了自己的衣裳整齐的摆放在车内,上面还有熟悉的香味,是荷香喜欢放的香囊的味道。
她深呼吸。
穆澜没迟疑,快速的拿起衣服,而后换好。
她没再下车。
马车的门帘被掀了起来,李时裕和容九在一旁站着,在门帘掀起的瞬间,李时裕看了过去。
容九很自觉的走到了十米之外,看着周围的动静,没再打扰两人。
穆澜和李时裕隔着马车对视了一阵。
「烦请四殿下去一趟绣房,找一下王掌柜,就说我放在那的东西,四殿下要取,王掌柜就会把东西找来给四殿下了。」穆澜等了一阵才安静的开口,「这一次多谢四殿下出手相助,我想我给四殿下的东西,是殿下需要的。」
李时裕微眯起眼,看着穆澜。
穆澜没回避李时裕的眼神。
而后,李时裕才冷淡的开口:「穆澜,你若再给本王惹麻烦,下一次,本王不会再管。」
穆澜但笑不语。
李时裕也没再开口。
忽然,穆澜的红唇动了动,但是最终穆澜没说话,她想是她多虑了,原本穆澜是想关心李时裕的伤势,但想到李时裕根本就会医理,她多问也是吃饱了撑着。
现在穆澜明白,每次受伤的时候,为什么李时裕送来的药膏会有奇效。
因为这根本就是李时裕自己调配的。
呵
要比演戏,穆澜以为自己已经很够了,现在发现,在李时裕的面前,这一切都是小巫见大巫。
根本就透明的如同一张白纸。
思及此,穆澜放下门帘,没再看李时裕。
李时裕低敛下眉眼,一扬手,马车夫就已经架车离开了。
马蹄声很快就渐行渐远,李时裕仍然笔挺的站着,一直到马蹄声听不见了,马车的踪迹也已经从李时裕的面前消失无踪了,李时裕的口中却忽然吐了一大口的鲜血。
容九面色一变,立刻走上前,二话不说的扶着李时裕上了马,飞快的朝着前方飞驰而去。
熟知李时元的人都知道,这人心狠手辣,不会留任何余地,对敌人更是残忍无比。
穆澜脚上的毒,必然只要是沾染上就会要了穆澜的命。
穆澜能安然无恙,是因为李时裕把穆澜体内的毒素过到了自己的身上,才保了穆澜的命。
李时裕没爆发,是因为李时裕真气护体,相比之下和当时虚弱的穆澜比起来,李时裕的身体好上不少。
而到今天,也已经是极限了。
再不完全处理,后果不堪设想。
这也是李时裕为何交代穆澜,不要再给自己惹麻烦,惹了麻烦,他定不会再管,因为无力管辖,起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李时裕不可能再有任何的动静,他要在裕王府内养伤,还要提防着府内李时元安插下的奸细。
容九自然对李时裕这样的行为不太赞同,但是身为李时裕的属下,容九也不好多说什么。
李时裕在马车上服用下药丸,缓过神,这才淡淡开口:「去找王掌柜,把穆澜留在那的东西拿回来。」
「殿下,您……」容九看向李时裕。
李时裕闭眼:「本王无妨。」
这话明白的告诉容九,不允许容九拒绝自己的任何命令。
在这样的情况下,容九一咬牙,把李时裕送回王府,安顿好后,立刻转身去了商铺。
一炷香的时间后,容九再回到王府,把王掌柜递过来的信封交到了李时裕的手中。
李时裕挥手,容九退了下来。
他这才打开信封,看见里面的内容时,李时裕的脸色惊变。
那是他找了很久的证据,但是遍寻整个京都却无处找寻,却偏偏出现在穆澜这里,穆澜什么时候做的?
穆澜几乎都在李时裕的监视之下做的每一件事,这件事为何就偏偏超出了李时裕的控制。
李时裕的手心攥成了拳头。
因为情绪的变化,一口乌黑的鲜血吐了出来,沾染了信笺的边远。
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
烛火下的男人的容颜,阴沉至极。
……
马车并没到穆王府,而是在穆王府不远处的小巷子里停了下来。
全程,马车夫都没和穆澜说过一句话,只在停好马车的时候,掀开门帘,面无表情的开口:「穆小姐,奴才就送您到这里。」
穆澜颔首示意,也没多言。
很快,她下了马车,车夫立刻回到车上,没一会功夫,就驾车从穆澜面前离开,瞬间隐入市集之内。
穆澜看着马车离开的地方,也只是片刻,就收回视线,安静的钻入人群,朝着穆王府的后门走去。
穆澜抵达穆王府的时候,王府内安安静静的。
自从陈之蓉死后,穆战天除去守陵的那几天在王府之内,他就不再回来过,而穆知画因为未出阁,自然不可能一直出入穆战天的府邸,只能留在王府之中。
但是少了陈之蓉做为靠山,穆知画安分守己了很多。
穆澜倒是不这么认为,特别是之前李时元来过之后,穆澜知道穆知画在等,在等一个可以让自己翻身的机会。
只要没等到这个机会之前,穆知画不会再引起任何的风波。
而王雪霜饱受打击后,身体每况愈下,虽然现在不至于病入膏肓,但是想离开祠堂也显得难上加难了。
整个王府可以说,几乎是空荡荡的,只有穆澜一人一言堂就行了。
所以,穆澜到是不害怕撞到任何不应该撞见的人。
现在的穆王府,穆澜就是那个权威,没人敢开口质疑穆澜一句。
穆澜推门而入的时候,门后的奴才听见动静,立刻迎了上去,看见是穆澜的时候,他楞了下,马上跪了下来:「奴才见过大小姐。」
「起来吧。」穆澜淡淡应声。
这个奴才叫得贵,是陈管家的心腹,穆澜自然无需担心。
她常出入的地方,都是陈管家的人在看着,避免撞见不必要的麻烦。
得贵站起身,立刻说着:「奴才马上去通知陈管家,陈管家这几日都快着急死了,让奴才一直等在这,只要看见大小姐,马上就告诉陈管家。」
穆王府内知道穆澜失踪的人不过三人,陈管家,荷香,还有眼前的得贵。
穆澜嗯了声。
得贵匆匆而去。
穆澜没再迟疑,快速的朝着落雪楼的位置走去,回落雪楼的路上,穆澜还是小心的避开了王府内其他的奴才,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一直到望香楼内,穆澜才松了口气。
小五和小七看见穆澜的时候,倒是愣怔了一下,不过也没说什么,恭敬的请了安,穆澜颔首示意,快速的朝着望香楼内走去。
小五和小七两人面面相觑,最终就耸耸肩,倒是安静了下来。
反倒是屋内的荷香听见推门的声音,越发显得紧张,更是大气不敢喘。
在荷香想着应对的方法时,却看见推门而入的人是穆澜,荷香眨了眨眼,立刻朝着穆澜跑去。
顾不得礼仪体统,荷香一把抱住了穆澜:「大小姐,您回来了,您可回来了,您吓死奴婢了。」
她又哭又笑的抓着穆澜的手:「奴婢知道您出事,吓的魂飞魄散的,这几日,容大人找人传话,让奴婢在落雪楼内不要离开,小七和小五在外面看着,不让任何人进来,可是奴婢问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却没人可以给答案。」
荷香快速的说了一堆,穆澜倒是耐心的听着。
一直到荷香说完,穆澜才笑了笑,就如同最初一般的淡定:「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大小姐,您没事吧。」荷香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起来,「这几日,您去哪里了。」
「没事,我就只是办了点事。」穆澜没解释的太明白。
荷香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她立刻说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您真的把奴婢给吓坏了。」
穆澜弹了下荷香的脑门:「我是九命怪猫,没那么容易出事的。」说着,穆澜顿了顿,才继续问着,「我不在的这几日,府内可发生什么事?」
「王府内倒是安静。」荷香想了想,「老夫人仍然在祠堂,大夫每天都来,但是老夫人的情况并不太稳定,王爷回来过一次,来看您的时候,被奴婢拦下来了,王爷倒是也没为难奴婢。」
穆澜嗯了声。
「怡小姐的也一直都在东楼,没离开过。只是偶尔能看见怡小姐边上的秋香出来走动,但是也不曾到落雪楼来,只是私下有没有打听什么,奴婢就不知道了。」
荷香事无巨细的和穆澜解释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穆澜微微沉思,这才看着和荷香:「这几日,辛苦你了,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放心的去休息了。有事的话我再叫你,别这么紧绷着情绪,放松点。」
「奴婢不敢。」荷香摇头。
「放心,我在呢。」穆澜倒是安抚了下荷香。
走了一整天的路,还是崎岖难走的山路,穆澜不可能不疲惫,脚底一阵阵生疼的感觉,加上小腿的伤口才刚愈合,这么走下来,不免又有些开裂。
她交代了荷香给自己准备好一些包扎的东西,也没再多解释,就把荷香打发走了。
荷香自然不敢多问。
没一会,荷香给穆澜准备了泡澡的水,还有她要的药材,这才恭敬地退了下去。
穆澜泡了一个澡,缓解了疲惫。
而后,她才穿着晨镂,在再仔仔细细的给自己换了药,看着手中的药时,穆澜安静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