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号下午恰好路过你们村，又恰好遇到你妹妹。想着打个招呼吧，结果你们姐妹二人却给了我个十足的惊吓。」
「当时我就在想，天底下怎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人，就算是双胞胎应该也会存在差异吧？本着这个疑惑我开始着手调查，这一查让我彻夜难眠。」
「在我十五年的警察生涯中，你是我见过众多罪犯当中最为狡诈聪敏的一个。」
原来妹妹那天遇到的人是许队。
「我听不懂您这话想表达的意思。」
许队没有回应我这话，盯着我姐妹俩足足沉默一分钟左右。
「你妹妹叶君荷是个有声主播对吧？当年你推荐给我的那个《茶花女》专栏，后来我听了，不仅声音好听，还能模仿不同男人的声音。」
「《茶花女》故事里的女主和富豪的女儿也长得很像。说实话你让我光荣的履历有了耻辱。」
说到这，许队眼神复杂。
「我这几天写了一个故事，这篇故事的虚实真相已经成为我最大心病，现在我只希望你们看完后给我一个足以慰藉内心的答复。」
说话间，许队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份 A4 纸打印的文稿。
我犹豫几秒后，接过这份看起来只有十页纸的文稿。
当看到书名的那一刻，我眼角轻颤，握着文稿的左手不受控制颤抖几下。
这篇小说的主角是我，叶睡莲。
7
书名《并蒂莲》，作者：许聪。
主角：叶睡莲。
配角：林欣、叶君荷、陈明、王文。
看完首页介绍，我满怀忐忑的翻开第一页。
——正文——
我叫叶睡莲，八岁那年因为城镇户口福利好，爸妈把我和妹妹的户口入在外婆家。
两年后，爸妈又生了个男孩。家里的经济不足以养育我们姐妹三人，爸妈就将妹妹过继给不能生育的二叔。
妹妹君荷的户口移到二叔名下那一年，我的户口也被移回爸妈名下。
从那开始我和妹妹的生活一个幸福美满，一个凄惨悲凉。
年幼无力自主，长大后又受爸妈逼迫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
婚后，老公陈明不上进，更让我苦不堪言。
尤其在陈明失业染上赌瘾后，得知他欠王文三十万利息钱，那一刻我有种天塌地陷的错觉。
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婆婆每月看病的费用，外加一家子的生活犹如一座山将我压得无法喘息。
那时我有想过和陈明离婚，然而每次想到公婆对我不错，我只能压下离婚的念头，跟陈明同担这笔赌债。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陈明为了还赌债竟然把我抵给王文生儿子。
事后，在二人各种威逼之下，我没有勇气报警。
从小环境导致我懦弱的性格，我只能再次向命运低头。
我屈服在淫威下，成为他们利益交换的牺牲品，过着毫无尊严的生活。
这就是我的命，我认了。
可这两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连我妹妹君荷都不放过。
2019.6.2 号这天，君荷从广州坐飞机到揭阳，接着转大巴到诏安找我。
我那天下班比较晚，等我回到家，王文和陈明已经完成他们的暴行。
如同 5.10 那天，他们将用在我身上的招数，再一次用在君荷身上。
他们把一个生活在天堂的人，残忍地推进他们所打造的地狱。
我恨。
恨这两个男人，更恨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折磨我一个人还不够吗，为什么连我妹妹也不放过。
妹妹是我唯一的白月光，是我对美好生活的一切向往。
如今，被他们亲手摔得粉碎！
那一晚，我们姐妹俩拥抱着痛哭。
君荷失魂落魄的样子如刀剜着我的心，我很想报警跟这两个混蛋同归于尽。
可我不敢，王文和陈明肯定在施暴过程中，有拍下君荷的视频。
一旦我报警视频必然会成为证据，甚至还有可能会流到网络上。
我不敢拿君荷的声誉去赌。
但也不想君荷跟我一样被那两个混蛋胁迫，沦为王文的泄欲工具。
要想保住君荷的声誉，且不被他们控制，愤怒的我选择最凶残的复仇。
杀死他们。
我对妹妹说，我要替你复仇，出了事我来扛。
妹妹狠狠地攥紧我的手，我从她决然愤恨的眼神感受到复仇的火焰。
敲定计划后，我们并没立即执行，而是先让君荷回广州。
那时起，她彻底变成我的一道影子。
为了降低她的存在感，以及案发后不被警方关注到，我们敲定 8.2 号作为执行计划的日期后，我和君荷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还不够。
单凭我姐妹二人的力量太过单薄。
我开始接近林欣。
我知道这个女人过的很苦，被随意打骂侮辱。
多次被丈夫强制人流，已无法生育。
长期的精神和肉体折磨导致她身心极度脆弱，患上了癌症。
成为朋友后，我问她，你恨王文吗？
她说我恨不得杀了他，他让我做不成母亲，甚至没有做人的尊严，活得就像一条狗。
命不久矣的她加入了我们。
2019.8.2 凌晨，君荷坐黑车一路从广州赶到诏安。
从小就跟二叔这位口技大师身旁，君荷得到了真传，更利用这门技艺成为一个有声主播。
这是我所有计划里，最精密的一环。
到诏安后，为了掩人耳目，君荷并没有进村，她藏在我们事先准备的一处落脚点。
傍晚吃饭，我故意在饭桌上提醒陈明信用卡还款，诱导他找王文借钱。
随后我约王文，跟他提借钱的事。
预料之中，他并没有拒绝。
当晚，林欣准备好高度数的黑啤和菜肴之后，君荷跟随林欣走小路，避开村大道的几个摄像头，藏在王文村口的房子。
9.28 分，事先服下解酒药的我，和陈明来到王文新家。
酒桌上，我跟二人说君荷过两天要来。
要想灌醉男人，必须要找一个话题刺激气氛。
男人在酒桌上基本只谈两件事：钱和女人。
我妹妹气质高雅，和他俩在乡间接触的女人完全天上地下。
他俩听完后满口污言秽语，恶心地回味和意淫着我妹妹。
我忍着恶心顺从附议他俩的话题，快速灌他们酒。
不管酒量多好，只要是喝快酒都很容易醉，而且黑啤度数高，后劲大。
9.53 分的时候，二人已经醉眼朦胧。
这也是我计划当中的退场时间。
整个计划并不是以我为主，但是我能否摘除嫌疑，又关乎到林欣和君荷二人能否脱罪。
我以上厕所为由从天台下来，在二楼某个房间和君荷调换。
君荷上天台后，借着吃龙虾的名义带上手套，扮演着我继续灌王文二人。
因为这样她才不会有指纹留下，完全地消失。
21:57 分，我准时出现在村里的饭店，并且故意选择坐在门口，曝露在路对面农村淘宝店铺门口的摄像头之下。
22:58 分，王文和陈明已经彻底醉死。
林欣事先告之了手机密码，君荷用王文的手机，用腹语模拟王文的声音给林欣发了条语音，表面是送钱过去，实际上是让她过去帮忙。
23:10 分林欣到地方后戴上橡胶手套，与君荷合力将两个醉死的男人抬到天台边缘，接着分别用王文和陈明各自的双手，在对方头皮上轻柔地挠动。
随后君荷和林欣又撕扯陈明的衣领，伪造完俩人搏斗的假象后，再分别将俩人从四楼的天台抛落到屋后。
这个高度基本是不可能生还的，加上屋后还有一堆石条，俩人以那种方式被抛下，脑袋磕上石条必死无疑。
23:15 分，杀完人后林欣先离开。
君荷留下来处理痕迹，并且到屋后进一步伪造现场。
23:20 分，林欣准时回到麻将馆。
凌晨 00:03 分，伪造好现场的君荷反锁大门重新回到天台，再次用王文的手机、模拟他的声音给林欣发一条买酒的语音。
在我的计划中，这一环是为了给警方造成一个假象，让他们觉得这个时间段的俩人还活着，从而影响法医的死亡报告。
但是仅凭语音还不够，我们必须还要一个人证，彻底坐实这个时间段二人活着的信息。
凌晨 00:05 分，林欣给超市老板发语音送酒。
00:08 分超市老板到案发现场，君荷在天台看到他后，立即模拟王文和陈明二人的声音争吵，以及故意摔盘子。
直到超市老板喊几声后，她才用王文的声音让他把酒放在门口。
有超市老板这个人证，这盘计划更加完美。
等他离开后，君荷下楼搬酒，然后又开三瓶黑啤，将酒倒进马桶冲走，到尸体边将两人的指纹按在瓶身，接着回到楼上将酒瓶放在桌子上。
她这样做是为了证明第二次送的酒，二人喝了一些才发生的意外。
人证，物证齐全。二人的死亡时间才能顺理成章地被推迟到送酒之后。
做完这一切之后，君荷和她上楼时一样走楼梯边侧，这样有利于清理她自己的脚印，但又不至于破坏到我和林欣的脚印。
反复确认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才从后门离开，穿过田野翻过后山山包来到藏匿处，等待天亮后，换一身男人打扮走小路到隔壁镇上，做三轮去县城包了辆黑车回广东。
可我知道，单凭这些还不足以瞒过警方。
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通过电影了解警察的办案方式，反复进行无数次演练，最终敲定一套审讯方案。
8.3 号这天，接到传讯后，警察对我和林欣这两个死者家属进行简单的询问。
我撒了谎，说我当晚没和他们在一起。
如果在这一层结案，一切万事大吉。
可要是警察查出破绽，作为最大嫌疑人的我会是第一个受审。
不管发生哪种情况，我的节奏都不会被打乱，可以有条不紊进行我的下一步计划。
果然，8.6 号，我再一次被传唤到警局。
我维持着我懦弱悲情的人设，诉说我的不幸。
即使许队拆穿我不在场的谎言，可这也是我意料中的事。
然而许队说有人看见我的那一瞬间，我真的慌了。我怕那个人看到了楼里发生的事儿。
如果是真的，那我将万劫不复。
我急中生智说我的慌张是害怕自己的名声受损，在村里过不下去。
这一点我没有撒谎，女人尤其是农村的女人地位就是这么低下，闲言碎语可以「杀人」。
我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传统、老实、爱名声的封建礼教下的农村妇女，软弱无能，任人宰割。
我要在许队心里植入潜意识，博取他的同情心。
许队对我的说法半信半疑，但我知道，我给他植入的潜意识奏效了。
我被迫交代出和王文、陈明之间的恩怨，以此作为杀人动机。
我故意留下指纹唾液被许队识破不在场的说辞、制造一个在场证明。
我布置这一切诱导许队，让他只怀疑我。
当所有证据全面指向我的那一刻，农村淘宝店铺门口的那个摄像头，就是我挣开这个旋涡的利器。
人类总是喜欢自作聪明，只相信自己推测的，以及看到的证据。
许队起先疯狂地认定人是我杀的，认为只要证明我死亡时间内在现场，击破我的谎言，就能破案。
为了逼我就范，他在还未看过录像的情况下、说出了法医估测的死亡时间。
这和我查阅的资料一致，死亡时间前后存在一个小时误差。
监控视频的出现，彻底将他所有推理推翻。
当一个人推翻自己的推测后，他很难再相信这个结论。
许队看完监控视频后，基本已经排除我的杀人嫌疑。
他陷入一个我为他设计的框架里思考。
那一刻，这一局我已经赢了一半。
我掌握全部节奏，继续着我设计的剧本……
果然许队根据两人的体重，开始怀疑多人作案。
我从一开始就抛出「堂叔家的妹妹」，这是我给他植入的心锚。
目的就是引导他们以为君荷是我的堂妹。
我和妹妹户口多次迁入迁出，只要不深入调查以及审讯我的家人，不会有人知道。
如果我是杀人犯，我会把同伙挂在嘴边吗？
不会的。许队只会觉得天上地下，云泥之别。对懦弱的我产生更深的同情。
我成功地制造了一起灯下黑。
我知道，一旦许队在我身上找不到突破口，必然会调查我的熟人关系链。
我以伏弟魔家庭的女性悲惨地位、引导许队排除我的家人嫌疑。
让我家人的线索重要性在他心中降低，以此彻底掩盖君荷的存在感。
然后我抛出案件的新线索：林欣。
如我所料，许队权衡对比之后决定先审讯林欣。
祸水东引，转移视线。
一切都在按照我的剧本上演。
没想到许队竟然安排了我旁听，我故意闯进审讯室，搅浑审讯，同时也在向她传达信号。
这一场戏码主要是洗清林欣的嫌疑。
我们引入了第二箱啤酒上的指纹，引入了超市老板送酒的桥段，成功误导许队把两人的死亡时间延迟了一个小时。
这样林欣就拥有了完全的不在场证明，许队亲自帮他摆脱了嫌疑。
去过现场的「四个人」里面，我和林欣都排除嫌疑了。
只要找到「凶手」，这场博弈即将结束。
林欣的无脑泼妇形象，让许队加深了对她的轻蔑。
潜意识里谁会认为这个村妇有能力策划一场复杂的谋杀案？
这同时也激发了许队对我这个懦弱女人的保护欲，让他更相信我说的话。
当然，仅凭言语是不够的，还要让许队结合他在现场勘查的信息。
所以我们卖力地争吵时，林欣故意「漏嘴」说出王文二人的利益起冲突。
诱导许队思考从死者身上找到的那份借款合同，根据这一点坐实二人的互殴动机。
然后我一步步引导许队去查，发现二人指甲里的线索，进一步证实许队的猜想。
再结合小卖部老板提供的口供，动机，物证，人证齐全。
许队最终得出结论：王文和陈明因为利益斗殴意外坠楼。
而我们三人，完美地脱罪了。
——完。
这篇故事最后，有许队留下的一行字。
那一朵盛开的并蒂莲，它的美丽成为迷惑世人的假象。
一旦秋风吹至，残败的真相必不迟到。
我合上这份文稿。
迎上许队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我展颜一笑：「故事很精彩，但文笔一般般，刑侦搞多了，写的有点像审讯。许队不如你把有声版权卖给我妹妹吧，我妹给你润色一下，应该能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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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2021-09-18 11:46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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