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并蒂莲花

并蒂莲花

别相信任何人:黑灯下的灰色故事

1

19 年 3 月我老公失业回乡后,整日游手好闲还染上赌瘾。

两个月就把家里十万积蓄全输光,还倒欠他的朋友王文三十万高利贷。

8.2 号那天他还和我说要出差晚上不回来。

3 号就接到警方通知,我才知道他俩在王文家,酒后坠楼身亡了。

穷女人不容易,嫁错人的穷女人下地狱。

23 岁的我成了寡妇,还替老公背上了巨额债务。

对比之下,我很羡慕城里叔叔家的那个妹妹。

名牌大学毕业,家庭幸福,有着一份可以支撑她独立的事业。

她那才叫生活,而我顶多算是活着。

说到这里,我鼻子一酸,情绪有些奔溃。

负责该起案件的许队递给我一张纸巾,突然开口打断我。

「擦擦吧,眼泪不是个好东西,不能解决问题,只能欺骗自己。」

「谢谢,我没哭。」我假装坚强。

许队点了支烟,猛吸了一口,烟雾从他口中缓缓吁出。

「你在撒谎。这起案件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谋杀案。」

他像是掌握某些不为人知的线索,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看得我心跳加速。

「我们调查了村口通往 324 线国道的交通摄像头;排查案发时间段进出村车辆;以及跟王文、陈明二人之间有过节的人。」

「这些人都不具备作案动机、作案能力,同时拥有不在场的证明。」

说到这,许队话锋突转:「80% 的凶杀案都是熟人作案,唯有你嫌疑最大。」

「从一开始你就试图通过演苦情戏,掩盖某些不为人知的真相,以此误导我们警方进入你设定好的剧情。」

我愕然地看着他:「您为,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演技太烂了。」许队挑了挑眉。

「他打牌输掉全部积蓄,你这个当妻子的会不知道?最为重要的一点,左邻右舍反映王文经常晚上去你家。」

「如此频繁的密切接触,恐怕你在其中扮演着更重要的角色吧。」

角色?

我心跳加快几分:「是,您说得对。」

「陈明输掉的钱,确实是我们家的积蓄,可这并没有我的份。」

准确来说,我们家的财政大权,一直都在陈明手里握着。

从 2017 年结婚后,因为公婆身体的缘故,我一直在家照顾二老。

除了偶尔到县里打零工补贴家用,处于弱势的我又哪来的资格支配陈明挣的钱。

王文确实经常来我家,可他们从不当我面,谈有关于钱和赌博的事。

「你撇得倒是一干二净。」听完我这些,许队冷笑。

我有些恼火:「我说的都是事实。」

「事实?你刚说陈明出差,不知道他俩就在村里喝酒。也就是说你并没有去过王文的住宅。」

许队突然拿出一个封存在证物袋里的酒瓶,和一个一次性杯子。

「这个酒瓶和一次性杯,是遗留在案发现场的。上面的指纹和唾液,和你 8.3 号第一次接受传唤时,输录的指纹匹配。」

许队目光凌厉地盯着我。

「铁证就在眼前,由不得你狡辩!」

我看着桌面上的两样证物,身子抑制不住发颤。

这一刻我就像掉进陷阱中的猎物,那种无法挣脱的恐惧感填充我心神。

「是,那天晚上我确实和他们在一起…」

我猛然抬头,红着眼眶看向许队。

「可我真没杀他们!他们一个是我老公,一个是我老公的朋友。无仇无恨的,我为什么杀他们啊?」

「无仇无怨?」许队面露讥讽。

只见他从证物筐,拿出两把封存在证物袋中的手机。

「这两部手机,你不会不认识吧?」

看到这两部手机,我呆愣住了。

一种隐秘将公之于众的恐慌感,像蚁群一样从我心口爬出。

「从你的表情,已经可以证实我的猜想并没错。」

「那么需要我将他们二人从 5.10 号开始,到案发当天的微信聊天内容,逐句念出来给你听听吗?」

许队面无表情,开始念聊天记录。

「把你老婆借我用一下,欠我的钱好说……」

「你马子皮肤真嫩……」

那些被我竭力掩藏的耻辱,如今毫无保留地被许队公之于众。

惊慌与屈辱让我不自觉咬紧牙关,身子也因为情绪起伏颤抖着。

「够了!」

我怒吼着打断许队。

在那种羞愤冲击之下,我缓缓低下脑袋,像是一只乌龟缩在壳里。

这些话,每个字都像一把刀剜着我的心。

我捏紧着拳头,骨节因为过于用力发白。

片刻后,我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在许队复杂的目光注视之下我缓缓低下脑袋。

「我交代。」

2

2018.9.6 我结婚了。

这场婚姻和我憧憬的,存在很大差异。

婚后我经常想,假如我当初可以顺利读完高三。

以我的成绩应该可以在北上南念个 211 大学吧。

然后校园遇到白月光,恋爱、毕业、工作、白头偕老。

多美好……

可惜,我没那个命。

因为家里穷,家里只能勉强供一人读书。

而我这个女孩,自然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

我弟成为家里着重培养对象。

闽广交界地区宗族氛围浓厚,很多家庭认为女孩子读书没用。

迟早都要嫁出去,学再多知识全是在替别人家培养。

所以我高三还没读完,就被父母强制辍学。

接着又被送到广东亲戚那里打工,挣钱给小我五岁的弟弟读书。

我飞升青云的梦就此破碎,成为广漂中的一员。

直至我 21 岁这年,爸妈谎称生病将我骗回诏安老家。

他们为我安排了一门亲事,嫁给隔壁镇的陈明。

如果我不答应嫁给陈明,他们就喝农药。

在爸妈以死相逼之下,我只能是妥协。

父母拿着我的彩礼钱扶持弟弟启动创业。

他开始追逐自己的梦想。

而属于我的那双逐梦翅膀却被父母残忍折断。

我从光明,永坠黑暗。

2018.9.6

婚后。

因为公婆身体有毛病,我只能留在村里照顾公婆。

我变成一个只能向男人伸手要钱的家庭妇女。

婆婆看病要钱,我们几人生活也离不开钱。

每次我打电话向陈明拿钱,他就数落我不勤俭持家。

抱怨上个月才给我三千块钱,怎才一个月就没了。

三千块?

很多吗?

婆婆每个月固定要两千块钱的药费,剩余一千块钱根本不够我们三人生活。

为了补贴家用,我甚至要去镇上打零工。

我接受这种传统的男外女内的婚姻模式,尽心尽职照顾二老。

然而陈明不仅无视我的付出,说我靠他养。还沉迷于赌博,输了钱就对我拳打脚踢。

这种暴行持续到 5.10 号那天结束。

并不是解放,而是更绝望的黑暗。

5.10 号那晚,王文到我家喝酒,我以为这只是一次寻常的聚餐。

饭桌上陈明让我敬酒,甚至频繁帮王文灌我。

没过多久我醉了。

等我醒来,看到身边躺着的是王文。

我蜷缩在床尾失声痛哭,准备报警。

王文被吵醒后,他拿出昨晚的视频威胁我。说我要是报警,他就把视频传到网上。

随后他又说,这事是陈明提出来的。只要我给他生个儿子,那三十万就一笔勾销。

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陈明欠王文三十万,拿我的子宫抵债!

陈明把我卖了,就像卖一只鸡。

我无数次想以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这凄惨的处境。

可我不敢。

陈明说我报警或者逃跑,他就弄死我爸妈和弟弟。

这句话成为我日日夜夜的梦魇。

如果没有经历过这种痛苦,旁人根本无法明白这种被背叛的感受。

讲到这,我擦掉脸上的泪水,看向许队。

「您满意了吗?」

许队皱眉:「对于你过往遭遇,我深表同情。」

「但你完全可以通过法律解决这事,而不该将俩人杀害。」

我怒目圆睁:「我说了,我没杀人!」

「你不可能没有这种想法。这是你的杀人动机」许队眼神凌厉。

「任何人遭遇这种事,都会想要报仇,包括我在内。」

「不过这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至少要保证杀人后,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产生这种想法后,你谋划了几个月,8.2 号晚就是你选定的计划执行日期。」

「当晚你利用身体烘托气氛,游走在两个男人之间,直至将二人灌醉后杀害俩人。」

看他一脸自信,我气得发抖。

「你这是污蔑,我当晚根本没和他们做那种事。」

「有目击者亲眼看到了。」许队淡声说道。

目击者。

我双目瞪眼,瞳孔微缩着,心颤连连。

「有,有人看到了?」

「你的表情背叛了你。」许队眯了眯双眼,声音越来越大:「不要和我说什么你紧张的屁话,恐惧的表情根本无法假装!」

我吞咽着口水,哆嗦着手拿起桌面那杯水。恐慌导致我双手止不住颤抖,我只能两手抓着水杯,这才稳住双手。

喝完水,我两眼无神。

「我恐惧并不是因为杀人。而是我害怕和王文、陈明,三人的事被人发现后传开。」

人的恶习之一就是喜欢凑热闹,议论别人是非。

在农村,流言能杀人。

我这个嫌疑犯必然会沦为人们口中千夫所指的婊子。

至于王文,没有人会指责他。

相反,部分人甚至还会羡慕,夸赞他有本事。

反观我们女人,别说婚内不忠,甚至婚后和男人多说几句,都会遭人说闲话。

我无法想象,处于舆论风暴中心的自己,是否可以承受得起人们的批判。

因为我曾亲眼见过,村里另一个女人,被这些言论活生生逼疯。

我不想成为下一个她。

说到这里,我一脸哀求:「能拜托您一件事吗?」

许队挑眉:「你想要我让那人保密?」

看我点头,许队又说。

「可以。」

「不过你要老实交代作案过程。」

「8.2 号,晚上我确实去过王文的别墅……」

「但我没杀人。」看到许队皱眉,我连忙接着解释。

3

8.2 号那天傍晚。

我吃完饭后,陈明要我打电话跟王文借钱。

一开始我并没有答应,可他用我爸妈威胁。

我只能又一次向他妥协。

八点左右,我通过微信约王文吃宵夜。

王文当时在隔壁县,所以就约在 21:30 分,地点是他在村口的新建房。

当晚 21:28 分,我们到了。

四层的乡村别墅,刚安装完门窗电路,还没装修。

他锁好门,直接带我们上天台。

奇怪的是。

那天晚上,他买的啤酒竟然不是他们常喝的青岛。

而是黑啤这种高度数、劲头足的啤酒。

我当时问王文,怎么今晚换酒了。

他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

而是跟陈明说借钱可以,不过要我陪他外出玩两天。

陈明竟然拒绝了。

那时我多少有些意外,死寂的心也产生短暂的跳动。

可我没想到,他的拒绝并不是对我有感情。

而是想借这事跟王文提高价码。

我真傻,怎会对一个没有人性的混蛋产生不该有的期望!

陈明开口要价五万。

只要王文借他这笔钱,带我出去玩几天都可以。

说是借,可这相当是卖。

他根本就不会在乎我的感受,更不会问王文要带我去哪。

他要的只是钱,而我是给他赚钱的货物。

王文当时很生气,俩人为这事争吵了几句。

随后俩人喝了会闷酒,王文开口让我先回家。

本就不想在那呆着的我,听到他这话后就下楼离开了。

这时,许队突然抬头看向我。

「具体几点离开的?」

「好像是 21:55 分左右离开的。那栋别墅,还没来得及装楼梯灯,我当时下楼全程用手机电筒照明。」

许队皱了皱眉,突然一个警员走近和许队耳语了几句,递给许队一个手机。

「法医鉴定的死亡时间是 22 点到 24 点,你 21:55 刚好离开案发现场。」

许队听了呵呵笑起来,笑得诡异又得意。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提前算好法医的鉴定时间,制造不在场证明。可惜,人在做天在看!」

「你应该算漏了村口农村淘宝店那个摄像头了吧,那里刚好可以拍到来回别墅的大路口情况。」

「大路口是最近且有路灯的路,除非做贼心虚绕远走小路,否则你三分钟内必定经过那里!」

「你 21.55 离开,就算你走得再慢,22 点前如果你没出现在这个录像里,你的不在场证明就是假的!」

「婚姻不幸福被卖强奸是你的杀人动机。」

「案发现场除死者外只找到你的指纹和唾液,是你行凶的罪证。」

「前面塑造的懦弱形象只是为了让我同情你,转移视线罢了」

「说了一个谎,就要用一万个去填!」

「只要我拆穿你最后一个谎言,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许队说完猛的一拍桌子,脸凑到我跟前。

「再跟你说一句,目击者这事是我捏造的人物。和你一样,人是会撒谎的,但录像不会。」

迎上他如鹰隼般凌厉的眼神,我感到呼吸有些困难,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扼住脖子,憋得我心慌意乱、头皮发麻。

「我,我没说谎。」

许队坐回椅子上:「比起你这种惊慌失措的证词,我更相信手中这个监控视频。」

他面带自信地点开监控视频,注意力全部投放在屏幕上。

我攥着衣角,等待着审判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种寂静的氛围让我倍感不安。

这时,许队突然开口:「当晚离开案发现场后,你去了什么地方?」

听到这话我惊出虚汗,就像泄了气的气球,瘪了但不会爆炸了。

我没有撒谎。

我如此慌张,是害怕万一监控没有拍到我,那我真是百口莫辩。

很显然,许队在视频里发现了我,我的口供是吻合的。

鉴于之前咄咄逼人的姿态,许队很自然地越过了这个尴尬环节。

「我去了村口饭店。」

「为什么去饭店?」

「吃饭。」

「谎话连篇。」许队双目瞪圆。

「案发现场有酒有菜,你吃完又跑到饭店吃河粉,这种行为摆明是故意为之,想以此迷惑我们。」

我心生惊愕:「如果我有您说得这般聪明,至于被两个男人玩弄股掌之间?」

不等许队回应,我又说。

「那晚王文准备的全是辛辣菜,我吃不了辣才会拐去饭店吃炒河粉。」

许队皱起眉头:「你觉得我会信这种解释吗?」

「可我说的就是事实。」我有点恼火。

「警官,您为什么非要认定是我杀害了他们?」

「人确实不是你杀的。」许队摇头,说话间,许队指了指桌面的手机。

「这个监控视频显示,当晚你确实和陈明在 21:28 分路过那里。也拍到你 21:57 分到饭店后,一直在门口跟老板娘聊到凌晨 00:50 分的画面。」

听到我终于洗脱了嫌疑,我心里放松了许多。

但下一刻许队的表现,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太天真了。

「但他们应该死于你同伙手里,而且你这个同伙大概率是个男的。原因很简单,陈明的体重是 160 斤左右,王文更是达到 180 斤多。一个女人不具备扛得动俩人的力量。」

「你很聪明,用摄像头为自己提供不在场证明。因为你心里清楚,只有先保障你自身安全,才可以将你那个同伙摘出。」

「不要和我打马虎眼,你能依靠的基本都是熟人,你的家人朋友或者婚外情人,这些家庭资料网聊信息我们都能查到。如果你不想搞得人尽皆知,立刻交代。」

说到这,许队扬手拍桌子。

「说,他是谁?」

我被这声响吓得一哆嗦。

「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你捏造出这样一个人物,无非是想快速定我罪,好能结案邀功。」

「既然我说什么你都不信,那就把我当成凶手定罪吧。」

许队皱眉:「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警方是根据证据办案,在一切真相没有彻底证实前,绝不会胡乱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犯。」

我目露讥讽:「所谓的证据就是监控视频已经证实我不在场,可您非要像刚才捏造目击者那样,再次给我捏个莫须有的同伙。」

「这就是您说的根据证据办案吗?」

面对我的质问,许队一声不吭地先是把手机还给边上的警员,然后在他耳边,轻声交代了几句。

等那位青年警员离开后,许队再次看向我。

「我为刚才的过激行为向你道歉。」

看我不说话,许队接着说。

「你之前说王文和陈明因为借钱的事争吵。」

「那么有没有可能。」

「你离开后,俩人从口角演变成互殴,在打架过程中双双坠楼身亡?」

听出他这句话里头的试探,我摇摇头。

「可能性很小,不过陈明酒品差。」

「要是在喝醉的状态下,还真有可能再次跟王文发生口角。」

「但也不应该啊,我离开的时候,他们才各自喝一瓶,不可能醉的。」

许队又问:「当晚你到那里后,王文准备了几箱黑啤?」

「一箱。」这事我记得特清楚。

「你确定?」

我点点头,许队猛地一拍桌子。

「那为何案发后,我们在现场发现的却是两箱。」

我被这声响吓一哆嗦:「这事我真不清楚。」

「你不知道?」许队瞪圆双目。

「这酒如果不是你帮他们买的,还能有谁?」

我正要回应许队这话,刚才离开的青年警员再次走来。

「队长,这份是嫌疑人叶睡莲的家庭成员信息。」

许队接过文件夹后,开始翻阅。

「看完这份关于你的家庭成员信息,我越发倾向你有同伙的猜测。」

许队合上文件夹,目光锐利地盯着我。

他眼里透着耐人寻味的深意,就像老谋深算的狐狸,暗自进行着某种针对我的算计。

「你公婆自然不会帮你,杀害他们的儿子。可如果是你娘家的人呢?比如你弟弟。」

「亲姐姐受姐夫欺负,知道姐姐的遭遇后,小舅子设计杀人。」

「多合理的剧情!你觉得呢?」

看着许队一脸戏谑,我苦笑着摇头。

「您这编故事的能力,应该去当一名作家,不然太过埋没您这一身才华。」

调侃完,我一脸严肃。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突然扯到我弟身上,但是我可以告诉你。」

「他今年一直在福州做生意,没有回来过。」

「另外,我和他之间的感情,更没您想象中的那么亲近。」

许队皱眉盯着我。

「不信?」我淡漠地说。

「假如您是我,那么你会跟一个,间接夺走您幸福的人亲近吗?」

「要不是他,我或许不至于这么悲惨。」

爸妈剥夺了我读书的机会,是为了他。

威胁我嫁给陈明,依旧是为了他。

如果没有我那个弟弟,那么我必定可以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看我一脸冷漠,许队沉默几秒。

「对了,你之前提到的堂妹,她人在哪?」

堂妹?

脑海中浮现的那张面孔,让我心情波澜起伏,放在膝盖的双手不自觉捏成拳头轻颤了几下。

「她活在天堂,又怎会关注身处地狱中挣扎的我。」

我伸手拿起桌面那杯水,饮了一口,长吁一口气。

然后我迎上许队,那双充满审视的眼睛。

「或许您可以尝试着调查另一人。」

许队皱眉:「谁?」

「林欣。」我说道。

「王文的老婆?」

4

我点点头。

「宵夜的酒菜,是林欣替我们准备的。而且那晚十一点多的时候,我看见她骑车去了新房那边。」

「如果后面还有买第二箱啤酒,应该是林欣买的。」

许队点了支烟,深吸一口,缓缓吁出烟雾。

「小吴,人手有限,先传唤林欣。」

一直在旁边候着的小吴连忙应了声。

目送小吴离开的背影,我双眼眯了下。

接着就听到许队又问。

「林欣知道你和王文的事吗。」

我犹豫几秒,迎上许队锐利的目光。

「知道。」

「既然知道,她为什么不阻止你和王文?」许队提出疑问。

「她不敢。」我摇摇头。

林欣和我一样懦弱,别说阻止王文,就连跟他说话都不敢大声。

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怀孕后被王文拖去人流了。

这件事在我们村里人尽皆知。

我听到不少人背地里说她,是不会下崽的母猪。

讽刺吧?

林欣的遭遇没人同情反而人人指责。这就是我会害怕的原因。

一旦我和王文、陈明的事泄露出去,到时换来的必然不是怜悯,而是永无止境的讥讽。

「你是说,王文一直强行让林欣人流?」

看我点头,许队皱眉。

「他不是一直想要孩子传宗接代吗,要不然也不会…」

「要不然也不会盯上我,对吧?」看许队点头,我苦笑一声。

「他要的是男孩,并不想要女孩。」

林欣每次怀孕,王文都会带她到广东黑诊所检查。

只要查出是女孩,也不管林欣愿不愿意,当场强行将她拽到医院人流。

人流次数太多导致林欣无法生育。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王文才会盯上我。

许队皱眉沉默片刻。

「要是让你跟林欣当面对质,你愿意吗?」

我犹豫几秒:「可以。」

「感谢你的配合。」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许队的笑容,透着让我心安的魔力。

8.6 号中午,11:20 分。

林欣被传唤到派出所。

许队需要我和林欣对质,所以特例让我在审讯室外旁听。

审讯室外,透过单向玻璃我看着正在接受审讯的林欣。

我知道许队这样做的用意。

他不仅是要我帮忙,还有一层深意,是在试探我。

他依旧对我保留怀疑。

在他假想推理中,这起谋杀案是有组织有预谋有同伙的。

或许在他心里,林欣就是我那个同伙。

这时,我佩戴的耳机传来声音,小吴对林欣的审讯开始了。

从姓名到年龄,一系列身份信息问完,小吴直接进入正题。

「8.2 号晚,深夜 22:00 至凌晨 00:00,这期间你在哪?」

林欣:「在村里的麻将馆。」

小吴:「谁可以帮你作证?」

「跟我打牌的几个牌友。」

听到这一句,我看向许队。

恰好他也看向我。

与许队对视一眼,我摇摇头:「她撒谎。」

许队示意我继续往下听。

「但是有人看到,你十一点左右去过案发现场。」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林欣竟然承认了。

「没错,我去过那。」

「那天晚上临近十一点的时候,我在麻将馆收到王文发来的微信语音,他让我拿五万块钱到新家给他。」

「等我到地方后,他又突然说暂时不用。」

「随后我把钱回老房子放好,接着又回麻将馆。」

小吴:「你是几点到地方,又是几点离开的?」

林欣想了几秒:「好像是 23:10 分到那的,然后我只呆不到五分钟就走了。」

她说完这话,不等那位警员接着问,又说。

「警官,是不是叶睡莲那个贱货说看到我的?」

小吴拍了下桌子:「注意你的措词。」

「我就知道是她。」林欣咬牙切齿地说。

「那个女人,不仅勾引我老公,残忍杀害他后竟然还嫁祸给我,心肠真是歹毒!」

小吴问。「你有证据吗。」

林欣冷笑:「除了她,还能有谁?」

「那个女人被陈明抵给我老公后,心里对他俩不知有多恨呢。」

审讯室外,听到这一句的我,再也忍不住,气得摘掉耳机冲进去。

「林欣,你这是诽谤。」

看到我出现,林欣当即站起,怒目圆睁地瞪着我。

「好哇,果然是你这贱货在搞鬼。」

怒骂间,她向我冲来。

小吴连忙起身拦住她。

许队也走了进来。

「这是你们胡闹的地方吗?」

林欣停止挣扎,指着我骂道。

「警官,人肯定是她杀的。摆明是她和陈明想赖账,合伙害死我老公。」

「现在又反过头来,将一切栽赃给我。我知道了,你是想害我坐牢后,独占我家的钱!」

看着林欣歇斯底里、倒打一耙的表演,我气的有些想笑。

这时许队突然开口:「你刚刚说什么,陈明想赖账?」

「对。」林欣点头。

「我刚才说了,王文让我带钱过去,随后又突然改变主意。原因就是陈明不愿意签借条。」

「信口雌黄。」我连忙开口反驳。「这钱是陈明让我借来还信用卡的,他没理由拒签借条。」

「我胡说?」林欣一脸鄙夷。「陈明借钱还信用卡,那只是对你说的一个借口。」

「你家那男人,早就在外跟一个夜总会的小姐好上了。他跟王文借钱,是为了买生日礼物给她。」

看我脸色苍白,林欣笑得更开心。

「还有啊,知道王文为什么要带你去厦门玩吗?」

「因为你有几分姿色,所以他想将你带去给一个大老板玩,用你讨好对方。」

「换取一百万只需一分钱的低利息钱!陈明知道这件事后,狮子大开口,想从中分一杯羹,这才惹怒了王文。」

听到这一句,我瞪大双眼,一脸难以置信地后退几步。

「不,不可能。」

我咬着牙,全身发抖。

陈明把我当抵押品一样,送给王文当代孕工具。

现在王文为了利益,又要将我送给另一个男人。

我是个人啊。

可他们却把我当成一件可以随时交易的货品。

一次次恣意践踏我,伤害我。

林欣冷笑:「那是因为你不知内情,才会觉得不可能。」

「够了。」许队打断她。

「说一下当晚的情况吧。陈明拒绝签借条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林欣缓缓讲述。

之前他们俩人是怎么谈的,她并不清楚。

她只知道,等她带着钱到那里后。

听到陈明说,借条他不会签的。至于这五万,全当他这个月的分红。

如果王文不愿意,陈明也不会答应让他带叶睡莲去厦门。

王文听完骂他不知好歹。

俩人争吵几句,接着王文让我带钱先回去。

我下楼的时候,还听到陈明骂骂咧咧的声音。

许队:「后来呢?」

「后来他俩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林欣摇头。

「回老房子放完钱,23:20 分左右我又回了麻将馆。对了…」

林欣好似想起了什么。

「大概 00:03 分的时候,王文还给我发了条语音,要我买酒过去。」

许队双眼微眯:「所以,你暂停牌局,离开麻将馆给他买酒送去?」

「没有。」林欣摇头「我打电话给村里的宜佳小超市,让老板帮忙送过去的。」

「送过去的酒,依旧是黑啤吗?」看到林欣点头,许队眼神多了几分凌厉。

「那么当晚的酒菜,也是你准备的喽?」

林欣:「嗯,那天王文在隔壁县打牌。」

「我八点多钟在打麻将,他发微信微信要我准备酒菜。随后我按照他吩咐送到新房子那边,接着又回麻将馆继续打牌。」

许队:「一直喝青岛的王文,为什么突然换成黑啤?」

面对许队咄咄逼人的气势,林欣面露犹豫。

看她这表情,许队猛地一拍桌子。

「说啊,你究竟在故意隐瞒什么?」

被吓一跳的林欣,缓回神后,叹了声。

「是他要我换的。」

为了证明这句话的可信度,林欣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这是那天晚上 20:40 分,他要我准备完酒菜后,再一次发给我的语音。

王文计划要将陈明灌醉,然后让他签下一张三十万数目的借条。

还要我帮他准备一份没有填利息的合同。

他俩达成的交易,是陈明将叶睡莲抵给王文。

只要她给王文生个儿子,那么这笔三十万的欠款就一笔勾销。

可这个女人至今都没怀上。然后王文后悔了,想用这种方法,向陈明拿回那三十万。

之前他们喝酒的时候争吵,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

许队从桌面拿起,一张封存在证物袋的 A4 纸。

「是这份合同吗?」

林欣看了眼,点头:「对,我打印好之后这张合同就被王文拿走了。」

许队转头看向我,「这事你知道吗?」

「你认为,他会告诉我吗。」我一脸凄凉地摇摇头:「对他们来说,我不过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商品,一个工具而已。」

「他们又怎会在乎我!」

许队没有回应我这话。

「按照你们的口供,基本可以确定王文二人的死亡时间,是在超市老板送酒之后了,也就是 00:08 分之后。」

他这话刚说完,兜里的手机响了。

只见许队接通通话:「喂?验尸报告出来了?行,我这就去医院。」

挂断通话,许队吩咐边上的小吴安排下我俩,然后就走了。

我心里清楚,许队为什么要去医院。

诏安一个小县城,根本没条件开设技术科让法医办公,所以只能依赖县医院的设备。

这是最大的缺陷。

许队一走,林欣又接着辱骂我。

我懒得跟她争吵,插上耳机后,打开喜马拉雅听书放松。

《茶花女》,这是我妹妹主打的节目。

看着栏目下那么多人给她打赏留言褒奖,我很羡慕。

为什么她成了受人爱戴的有声才艺主播,而我却是身陷囹囵的嫌疑犯。

正如妹妹的名字,叶君荷。

淤泥不染,清涟不妖。亭亭净植,花之君子。

一路向上,傲于空中。

而我叶睡莲,浮于水面,永世不得向上,只能依附于男人。

命吗?

妹妹的声音很有磁性,一人分饰多角。我无数次沉沦在这个故事中。

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和故事里的女主一样。

活在别人的背弃和不善中,毫无半点尊严,像似被命运束缚住,随意丢弃在路边的野狗。

谁都可以捡,谁都可以再次丢弃我。

就像《茶花女》中的女主人公,那些达官贵人可以为了她的美貌一字千金,却无一人关心她的灵魂。

她至少还遇见阿尔芒这个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男人。

纵使最后以悲惨落幕,可她至少体验过爱情的滋味。

而我呢?

我一心一意为陈明,却换来他一次次背弃。

我不知道甜美的爱情是什么滋味。

但是经过这场婚姻,我明悟一件事。

女人不能过度依赖男人,要有属于自己的事业。只有经济独立,才可以主导自己的命运。

「这里是警局,不是你家。」林欣嘲讽道。

我有些恼火,然而抬头的瞬间,看到许队路过窗口的身影。

他走进会议室的那刻,看到我正在收耳机。

「干嘛呢?」

我心生几分慌乱:「不好意思,我有听广播的习惯。」

许队看了眼我的手机屏幕。

「茶花女?没想到你还是个文艺女青年。」

我抬头和他对视:「我说过,如果不是为了我弟弟,我应该能考上 211。」

许队点点头:「主播是哪个?回头我也听听。」

我展颜一笑:「并蒂莲,这是她的网名。」

这时林欣讥笑声传来。

「还 211,你就是个农村妇女,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与其整天听这些,还不如想想该用什么还欠我家的债吧。陈明欠王文那笔三十万的债,你休想赖掉。」

「够了!」许队的怒叱声,打断林欣。

我松了口气,抬头的瞬间,迎上许队不停在我和林欣来回扫量的目光。

那种眼神锐利,又透着睿智。

就好像可以洞穿人的内心,直把我看得心里发毛。

「凶手是谁,我已经有了答案。」

「和我断定的一致,他们二人确实不是意外身亡,而是他杀。」

这一句话听得我心颤连连,林欣同样充满惶恐,声音更是饱含颤栗。

「谁杀的?」

5

许队没有搭理林欣。

只见他走到另一张椅子坐下后,点了支香烟。

从许队口中缓缓吁出的烟雾,遮住他那双锐利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态。

「我这一下午,跑了趟医院,又再次去案发现场,结合法医给出的验尸报告。」

「还真让我发现了足以定案的证据。」说到这,许队看向我。

「你上午不是说,我编故事的能力不错吗。那么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一个故事?」

他那种仿若掌握一切的自信,更让我忐忑不安。

我吞咽着口水:「您请。」

许队弹了弹烟灰,用一种低沉的口吻开始讲述。

我叫叶睡莲,21 岁那年在父母胁迫下,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

婚姻不能自主,毁掉我对爱情的所有憧憬。

婚后,陈明起初还算上进。

这让留在老家照顾公婆的我,对未来重燃几分期望。

然而随着他失业回家,我所期待的美梦全部破碎,更被推进暗无天日的深渊中。

5.10 晚。

陈明亲自将我灌醉后,送到他债主的床上。

从那之后,我沦为王文的生育工具。

我恨他们俩对我的暴行,无数次想杀死他们。

「我就说,人是她杀的。」林欣突然开口,打断许队的讲述。

「你们赶紧把她抓起来啊!」

「闭嘴。」许队一脸不爽的叱了她一句。

「她要是有嫌疑,你同样也有。」

林欣一脸错愕:「为,为什么?」

「因为你对王文的恨,一点不比她少。」许队淡声说道。

「一次次被王文带去人流,最终导致无法生育。他害你受皮肉之苦,受不能为人母的痛,你敢说自己不恨他?」

「我是恨他。」林欣苦笑。「可也没到要杀他的地步,因为他要是死了,谁赚钱给我花啊?况且我妈每月看病的钱,也都是他提供的呢。」

这就是没能力赚钱的悲哀。

或者说,是家庭斩断了每个女人独立的机会。

经济不能独立,就只有依靠男人,沦为一个受人摆布的玩偶。

许队没有回应她,又点了支烟。

「你们每个人,都有强烈的作案动机和嫌疑。」

这话听得我头皮发麻,我刚想开口解释,就听许队又说。

「包括王文和陈明,他们俩同样也有。」

许队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我错愕不已。

回头看向同样一脸不可思议的林欣,我犹豫几秒。

「他们俩不是都死了吗?」

「是死了。」许队猛吸一口香烟,目光闪烁。「但并不能代表,他们就可以排除在外。」

「为什么?」林欣问。

「钱。」许队缓缓说道。

我调查过王文。

一直靠赌为生的他,游走各个私人赌场之间。

你们村不少人都说,王文这两年运气很好。

可以说逢赌必赢,让他赚至少百万左右,我想他应该会很高的千术吧。

「你们家那栋四层小别墅,不就是这样来的吗?」

听到许队这话,林欣选择沉默。

许队目露不屑。

「坏事做太多了,报应随之而来。」

「因为你不能生育,他只能将希望放在外面的女人身上。」

他这句话一出,我看到林欣身子哆嗦了下,脸上表情极其复杂。

许队又说:「直至今年,陈明回家。」

「俩人来往几次,王文看上叶睡莲。开始设局引诱陈明。」

在王文有心引导之下,陈明越赌越大,欠的钱越来越多。

直至王文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才对陈明发动最后的攻势。

他向陈明提出,用叶睡莲抵债,为他生儿子的要求。

或许陈明曾经挣扎过,因为我问过你们村里的人。

他们二人在今年四月末,因为债务的问题发生过冲突。当时陈明被王文和他两个小弟打得不轻。

打完人,王文当众放狠话。

陈明如果不答应他的条件,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说到这,许队看向我。

「别说这事你不知道。」

我脸色微变,苦笑着点头。

「我确实那时候就已经知道,陈明欠他三十万。可我没想到,王文口中的那个条件,是要我帮他生孩子!」

一直沉默的林欣突然开口。

「照你这样说,陈明早就心怀杀人的歹意喽?」

许队点头:「换做其他人也会产生这种念头。」

「只是王文人多势众,陈明迫于压力,他最终只能选择向王文妥协。」

「这个过程中,王文应该给过陈明某些承诺,采取打一巴掌给颗甜枣的方式。」

「这方面,你应该知道一些吧?」

林欣犹豫几秒,点头。

「从五月份中旬开始,陈明一直都在帮王文做事,负责到饶平县那边的几个赌场放利息钱。」

「他每个月的分红,是我负责发放的。」

「但是在七月末的时候,陈明私自挪用一笔十万块钱,气得王文将他扫地出门。」

「他那笔钱,是花在他夜总会认识的那个女人身上吧。」许队问。

看到林欣点头,许队接着说。

「这也就有了,后来陈明通过叶睡莲向王文借钱还信用卡的事。」

「俩人因利益结合,必然会因为利益产生冲突。」

根据你们提供的证词,结合各方面因素,8.2 号晚发生的事应该是这样。

叶睡莲离开后,王文在 22:58 分,发信息让林欣带钱过去。

见到钱,签借条的那一刻陈明突然反悔,并且用叶睡莲威胁王文。

被激怒的王文才会让林欣带钱离开。之后俩人应该还有过争吵。

我下午问过超市老板。

他跟我讲,当晚他送啤酒到地方的时间是凌晨 00:08 分。

到地方后,超市老板发现正门从里面反锁了,并且听到两人在天台争吵的声音。

超市老板喊了几句,才得到王文的回应。

让他把酒放在门口。

接着王文又和陈明继续吵,当时气氛应该相当紧张。

按照超市老板的描述,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听到摔盘子的声音。

不过当时应该还没打起来,俩人应该是下楼拿完酒后,又接着喝了三瓶。

这也就解释得通,我们在现场看到第二箱黑啤还有九瓶没开。

在这期间,陈明应该又说了某些话,导致把王文彻底激怒。

最终爆发的俩人,在扭打过程中,翻滚到没有围墙的天台边,然后一起坠楼。

案发后。

我们根据现场凌乱的脚印、和洒落一地的饭菜以及陈明被撕裂的衣服,我们初步判断,二人有可能死于搏斗引起的意外坠楼。

只是案件存在太多疑点,加上又在现场的酒瓶和一次性杯上,分别提取到叶睡莲的指纹和唾液。

并且还在二人的手机中,发现关于叶睡莲与他们之间的恩怨。我们警方才会将她列为嫌疑人,传唤到局里配合调查。

在审讯她期间,我们发现农村淘宝店铺门口摄像头这个线索。

监控视频中记录着,当晚 21:28 分叶睡莲路过的身影,以及她 21:57 分到饭店后,就再未离开过。

基于这一点,再结合法医现场给出的死亡时间是 22:00 至 00:00,完全可以排除她的作案嫌疑。

倒是林欣,你的嫌疑最大。

因为你第二次去案发现场的时间,正好处于法医给出的死亡时间阶段,并且你同样具备作案动机。

要不是农村淘宝店铺门口的摄像头拍摄到,你当晚 23:17 分骑车路过的画面。

并且麻将馆的人也证明 23:20 分,你回到麻将馆之后确实就再没离开过。

外加后来王文发的语音,以及超市老板的口供证实,00:08 之前王文二人确实还活着。

这些证据排除了你的嫌疑。

排除你们二人以及当晚经过那个路段过往车辆的嫌疑,只剩下一个超市老板。

他同样具备作案嫌疑。

但是经过我这一个下午的调查,超市老板也基本可以排除在外。

当晚他确实去过案发现场,门把上发现的指纹也跟他吻合。

不过他没有进屋,因为我们并没在满是尘土的屋内检测到他的脚印。

另外,他和王文、陈明之间不存在经济来往,双方更无过往恩怨。

村里人都说他是个本分的老实人,没有动机。

我实地考证过,从超市老板的店铺到案发现场,骑电瓶车 3 分钟。

他当晚 00:08 分到现场,回到店里是凌晨 00:13 分。

仅仅在现场只停留两分钟,根本不足以让他实行杀人,更别说事后清理有关他在现场留下的痕迹。

结合这些因素,超市老板才被我排除在外。

法医现场初步估算死亡时间是 22-24 点。傍晚世间报告出来,最终估算 23-0 点。

结合语音和你们的口供,死亡时间进一步确定。

基本锁定在 8.3 号凌晨 00:08 至 00:30 分,误差不会太大。

在这个时间范围内,叶睡莲和林欣你们二人都不在场,超市老板在那个时间段也正处于回家路上。

至于那个和陈明交好的夜总会女郎,她当晚正好值夜班,一直到 8.3 号中午在回家,这事既有人证也有监控视频可以证实,所以她也完全可以排除在外。

案件调查到这里,基本可以锁定二人的死因了。

除了大量酒精,我们并未在酒菜中检测到药物成份,排除下药可能。再辅以林欣的口供,我跑了一趟医院找法医。

他的确在王文二人指甲中,提取到双方的头皮油脂。

案发现场找到的些许头发 DNA 核验后确系二人,基本可以断定二人生前确实发生过撕扯互殴。

说到这,许队面露一抹笑容。

「综合以上这些线索和证据,这起案件已经可以定为,二人是死于互殴引发的意外身亡。」

林欣突然开口:「也有可能是叶睡莲,和陈明合谋的呢?」

「受制二人的叶睡莲,肯定处心积虑想要摆脱他们的控制。然后先蛊惑陈明,合力把王文杀害。」

「接着她心一狠,连带陈明也给推下楼,随后伪造这一切,以此洗清嫌疑。」

看到林欣至今还在污蔑我。

我怒目而视,正要开口反驳,却听许队说。

「行了,别在这胡搅蛮缠。你仔细看看录像视频,除非这个世界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叶睡莲,否则你当我是弱智吗,会分辨不出来吗?」

「我咨询过老板娘,当天他们的聊天内容全是家长里短、村里是非。这说明叶睡莲当时不在现场,他怎么杀陈明!?」

许队盯着林欣。

「我知道你心里对叶睡莲有怨念,但这又不是她的错。」

「如果有得选,谁不愿意干干净净地活着?可有大多数时候,人只能活在委曲求全中。」

「另外,像王文和陈明二人这种行径,假如他们还活着,这辈子也只能在牢里渡过。」

听到许队这些话,我心生几分暖意。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我说话。

被人关心谅解的感觉,真好。

林欣狠狠瞪了我一眼,不过也没再开口。

许队站起来:「你俩跟我去办手续吧,然后明天过来,把死者尸体领走。」

6

我和林欣离开警局。

第二天。

案子以意外身亡结案,我接到许队的通知。

到医院后,我看到林欣也在。

一晚没见,她脸色变得很苍白,好像生病了一样。

许队显然也察觉这一点:「你没事吧?」

「一点小感冒。」林欣笑得有些无力。

许队也没在意,交代几句后,又帮我们联系火葬场的车。

情况特殊,陈明和王文直接被拉去火化。

至于丧礼出殡,只能在村里简单办一下。

七天后。

处理完陈明的身后事,我和公婆商量之后决定离开这个、给予我梦魇般遭遇的村镇,飞奔向广州。

选择到广州打工,是因为我妹妹叶君荷在这座城市。

到广州后,我住在妹妹家。

在君荷的鼓励之下,我重新捡起当初的梦想,自考一所大学,专攻法学专业。

2021.3.6。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我半工半读考上了中山大学。

等毕业后,我准备参加司法考试,做一名律师。

为那些妇女普及法律知识,教导她们如何用法律保护自己,替她们打官司。

再次和许队相遇,是我和妹妹叶君荷回老家的那一天。

诏安诏安,南诏安靖。生我养我,依山傍海。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回到这里,打算多呆些日子。

我想多看看这里的山田、土楼、海田、港口。

代代先人,衣冠南渡,落地于此。

垦山种植,土楼自保,海田养殖,南洋侨乡。

他们从不向命运屈服,而今,我叶睡莲也一样。

我要永远地离开这个噩运之地。

去做我自己。

9.6 号

叶君荷从村里的市场回来,跟我说在菜市场遇到一个中年男子,对方把她当成是我,还问了她不少问题。

我并没放在心上,因为我们是双胞胎。

没错,叶君荷是我的亲妹妹。

9.12 号,秋雨微凉。

我带着君荷到坟地看看林欣,是的,她死了。

去年六月份病亡的,死于人流次数过多引起的癌症术后并发症。

我对她的感情很复杂,说到底,她和我其实是同一类人,同病相怜。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和君荷一跳,回头看到许队从树后走出来,我呆愣了几秒。

「很意外?」许队手拎一个公文包,面容有些许憔悴,可他那双鹰眼一如当年那般锐利有神,紧紧盯着我和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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