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用了,我已经泡好了,我先走了。」
我跑上岸前恍惚听见裴言川冷笑了一声,还隐约听见了模模糊糊的一句话:
「看你还能跑多久。」
晚上。
寂静又灯火通明的寝宫里只有我和小连两个人。
「我出来的时候没看见你,白天的时候你去哪里了?怎么不早说裴言川在里面?我差点就露馅了。」
此时我坐在床上,小连正在帮我换缠在胸上的带子。
随着年岁的增长身体开始发育,每天都要在胸口缠上绑带掩盖身份。
「冤枉啊。」小连苦着脸叫冤,「奴婢真的想提醒陛下,只不过奴婢刚刚开口就被宋齐拉走了,根本没机会提醒陛下。」
我疑惑地反问:「宋齐?他找你有什么事?」
宋齐不是裴言川的侍卫吗?他找小连做什么?难不成裴言川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吗?
小连帮我在背后打了个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陛下明天想吃的烧鸡没了,顺便让我帮忙转达一下今天的狩猎冠军和各家猎到的猎物都有什么。」
等小连帮我绑好后,我转身紧张地盯着她看:
「宋齐有没有问什么其他的问题?比如关于我的性别?」
小连摇摇头:「没有。」
我垂眸沉思,结合今天的裴言川的行为,他应该是有点怀疑了,接下来要更加小心才行。
我抿了抿唇:「裴言川这几天都在那边泡吗?」
如果裴言川在那边泡的话,我就要避着他。
「与其问别人,不如来问我。」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乍然在身边响起,吓坏了我和小连。
我们同时转过头,就看见裴言川身着一身玄衣站在床边,背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想到我的衣服还没穿好,我立即转身收起衣领。
但是我的心已经凉了半截,慌张感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
他果然怀疑我了,不仅怀疑他还看见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裴言川轻声吩咐:「你先下去。」
小连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抿了抿唇不得已退下了。
「是。」
寝宫里就只剩下我和裴言川两个人了,整个宫殿寂静得能听见我微弱的呼吸声。
我攥着衣领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裴言川已经知道了他一定很生气,他会给我什么死法?
像传闻的一样拧断我的脖子,还是拧断我的四肢?或者痛快点直接斩首。
可是每一种我都不想要。
我不想死。
裴言川高大的身形像一座大山似的将我包裹住,一只微凉的手顺着我的肩膀滑到我的背上,在我看来就像蛇一样冰凉。
裴言川附在我耳边低语:「陛下在抖什么?害怕吗?」
我的手连带着身躯开始发颤。
裴言川用一双幽邃危险的眼眸牢牢盯着我,嗓音低哑还带着冷笑:
「原来陛下是女子,可把臣骗得好惨。」
我闭了闭眼,不停地深呼吸。
钝刀磨肉痛,不如快刀斩乱麻。
我一把挥开他的手,快速爬到床的最里面,我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你要杀就杀,别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
「对,我骗了你,我不是男子是女子,我也不能让后宫的妃子们怀孕完成你的皇子梦,可是我根本不想坐这个皇位,我只想活下去然后找一个机会出宫,是你们非要把我推上这个位置的。」
我视死如归般闭上眼:「我想说的说完了,你想怎么处置都随你便,但是小连和赵御医是无辜的,他们是被我逼着才会帮忙隐瞒事实,希望你能放他们一马。」
裴言川黑眸沉静,嘴角浅浅勾起:「谁说我要杀你了?」
「宋知屹,出来。」
宋知屹是母亲给我取的名字,不过我还有一个别名叫宋知衣。
有时候母亲叫我屹屹,有时候叫我衣衣。
衣衣和屹屹我也会傻傻分不清。
我往更里面缩了:「不出!」
不知道裴言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前一秒还一副拿命来的样子,下一秒就说不杀我。
裴言川简明扼要道:「出来,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我瞄了瞄裴言川的脸色,他的脸色莫测难辨,根本看不出什么。
我用力地摇头:「不出!反正都要死。」
生前受了这么多压制,死之前总要硬气一回。
「我不杀你。」
「不信。」
裴言川漫不经心地说:「若臣真有意提刀,陛下早就没命和臣谈判了,臣有千百种方式能杀了陛下。」
我沉思了半晌,好像也是。
裴言川单手就能拧断一人的脖颈,我根本打不过他。
认真权衡一下后我决定抱住最后一线生机,我磨磨蹭蹭地挪到床边。
裴言川伸手一拉就把我拉进他的怀里,他伸手扯开我肩头的衣服。
我惊呼:「诶!」
裴言川瞧见我胸上的缠带就拉上去了,不答反问:「陛下为何要装成男子?」
我动了动想要退出来,裴言川直接抱着我反身坐在床上,他又扯开我的袜子看腿上的伤势。
「陛下直说便好。」
我:「……」
我好像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
往日裴言川从来没对我做过这么亲密的举动。
反正我的底子都被扒干净了,我直截了当地和裴言川说了原因。
我坐在他的腿上偷偷瞄了一眼裴言川的脸色,看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不虞的神色,我佯装镇定问他:「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是女子的?」
我自以为掩盖得挺好的,结果他早就发现了。
裴言川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药膏,他指腹蘸着点药膏往我腿上淡粉色的伤痕涂去。
「陛下的演技很烂。」
「……」
「从陛下只让赵御医把脉时臣就怀疑陛下有事瞒着臣,后宫两年一无所出,臣围观的当晚陛下也表现得十分抗拒,臣还看见了陛下胸口缠着什么带子,这时臣就开始怀疑陛下的身份,今晚才彻底确认陛下是女子。」
感情我早就露馅了。
以裴言川的敏锐和洞察力来讲,我从未想过能瞒他一辈子,尽量是能瞒一时瞒一时。
我的嘴角抽了抽:「那温泉时宋齐把小连支走也是你吩咐的?」
裴言川坦诚地点头:「是,赵御医也是臣吩咐不许跟来的。」
「……」
我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坦诚。
我抿了抿唇:「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裴言川抬眸淡淡地瞥了眼我:「臣为什么要处置陛下?」
我:「你不生气吗?」
裴言川:「臣已经气过了。」
我小心翼翼地询问:「你当时知道我是女子是什么想法?」
我破坏了裴言川的皇子大计,他应该想掐死我。
裴言川的手在脚踝的位置稍微用了点劲,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臣当时就想好好地收拾陛下一顿,免得陛下这张嘴再骗人。」
脚踝还没完全好的我忍不住喊出声:「嗷!」
我负气地拍开他的手,自己揉了揉脚踝:「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裴言川漫不经心地问:「陛下想问什么?」
我:「我是女子的身份肯定瞒不了几年,朝堂上的诸位官员知道了必会联名奏书换人,到时我就会陷入危险的境地,你要是打算换人就早点谋划,想个理由让我假死出宫。」
裴言川正懒懒地把玩我的手指:「陛下只需安心养病,其他的不需要陛下操心。」
裴言川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不会再去管。
反正裴言川已经知道我的身份还不杀我,那就让裴言川来处理。
门口恍惚有人影晃动,我揉了揉眼睛再度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大概是小连担心我的安危迟迟不肯离开。
自从被裴言川知道身份,我就更加摆烂了,整日窝在我的寝宫里看话本子。
裴言川也不知道发什么疯,让人把上次送来的话本子都换走了,全部换成了男子和女子一见钟情的话本子。
这几天我也明显感觉到周围的侍卫和宫女都变多了,我的贴身宫女也从小连一个人变成了三个人,新来的两个宫女是裴言川安排来的,知道我的身份。
这日我虚弱地躺在床上,小腹隐隐传来绞肉般的阵痛。
我伸手唤人:「小连……」
我身旁围着小连和几个宫女,小连连忙把汤婆子放在我手边:
「往日陛下来葵水时总要疼上几天的,陛下抱着汤婆子来暖暖肚子。」
我痛吟了几声抱起来捂着:「小连你真好。」
门外传来几声沉稳的脚步声,裴言川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裴言川沉静冷冽的声音响起:「知道疼了?」
我掀起眼皮瞧了一眼来人,瞬间感觉小腹更疼了。
我用眼神询问小连,是谁告诉裴言川的?
小连往后退了几步让出床边的位置,趁机朝我摇摇头。
裴言川坐在床边垂眸睨了一眼:「前几日陛下不还吵着闹着要吃冰沙?如今知道疼了?」
我兀自翻了个身假装没听见。
裴言川嗤笑了声:「起来。」
我闷闷出声:「为什么?」
「起来喝药。」
「我都疼成这样了你还不放过我?」
裴言川的语气带着哄骗的意味:「臣让李御医给陛下开了服暖宫汤,陛下若是起来喝了,明日我就让人给陛下送新的话本子。」
我有些心动了:「有多少本?」
裴言川淡淡道:「一口一本。」
我哼哼唧唧从床上爬起来,嘴里还不忘念叨:「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一定是被你毒死的。」
可能是裴言川说过不会杀我,也可能是这段时间裴言川太过纵容我了。
让我变得没有以前那么怕他,也敢说以前不敢说的话了。
裴言川睨了我一眼:「若真是这样,还请陛下不要放过臣。」
我苦着脸端起汤药:「你放心好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一定会缠死你。」
「这样最好。」
围猎结束回宫,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变的是我宫里的人全都被裴言川换了一遍,每晚的例行宠幸也没了。
没变的是我依旧要早起上朝,面对一众朝臣的上奏。
我坐在龙椅上忍着想打哈欠的冲动看着他们议事。
我坐在这里的唯一作用就是时不时点点头,然后在裴言川象征性的询问我意见时回答:「都听摄政王的。」
然后在他们决定好之后下指令。
但今天明显不一样。
老狐狸丞相站出来:「陛下,臣有事起奏。」
我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点头:「丞相请说。」
丞相拿着朝板拱手:「后宫两年一无所出,臣倒是听闻不少御医给娘娘们都看过身体并无问题,御医也给陛下看过身体并没有问题,臣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何原因。
「直到某一天臣听闻一个消息才明白。」
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用力攥紧了龙椅的扶手。
我深呼吸一口气询问:「什么消息?」
丞相一脸笃定地说:「娘娘们一直没有怀上皇子是因为陛下根本不是男子!而是女子!」
此话一出底下的朝臣们议论纷纷:
「这是真的吗?」
「陛下居然是女子?消息属实吗?」
我强自镇定:「话可不能乱说,丞相有证据吗?」
丞相挺直了脊背,不卑不亢地说:「臣敢说这话自然有证据。」
丞相微侧脸扬声道:「可以上来了。」
一女子身着宫女的服侍从门外进来,她跪在地上行礼: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丞相瞥了一眼说道:「把你知道的和看到的都说出来给众人听。」
宫女身躯微颤,拱手说道:「奴婢曾是服侍在陛下身边的宫女,只要是陛下的近身伺候就只有陛下身边的宫女小连,陛下脱衣穿衣、沐浴洗漱等都只有小连一人在旁伺候。
「奴婢还曾听到过……」
丞相开口:「听到过什么?你可要把你知道的仔仔细细说与众人听。」
宫女伏低了身躯:「奴婢还听到陛下和摄政王亲口承认陛下是女子的事实。」
底下一阵哗然。
我被攥得发白的指关节突然一松,越是这种时候反而越冷静了。
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就知道丞相开口一向没什么好话,没想到是这么致命的一击。
终究是难逃一死吗?
我的视线下意识看向裴言川。
裴言川一如既往地淡定,他递过来一个安抚的眼神。
丞相拱手说道:「臣斗胆问陛下,宫女所说是否属实。」
这种时候辩解也无济于事了,我张了张唇正要承认。
「属实。」裴言川抢先一步开口,「属实又如何?」
裴言川往中间走了几步,他的气息带着点压迫感,凌厉的眼神直直和丞相对视:
「陛下是先皇唯一的遗子,陛下不继承皇位难不成丞相来继承吗?」
丞相被裴言川的气势唬住了,他不敢和裴言川对视:「摄政王莫不是疯了?女子称帝?简直是荒唐!」
裴言川反唇相讥:「为何不能?陛下已继位两年,决策可出过问题?可发生过什么大事?」
丞相不甘示弱:「陛下没出事是因为陛下手上一直无实权,身边还有摄政王您在旁边决策。」
裴言川漆黑的眸子看着丞相:「既如此本王会一直在陛下身边,丞相在担心什么?」
丞相不由得冷笑:「整个大国基业交于一女子之手,你让众臣如何信服?让百姓如何安心?往后出事便是灭国的风险!
「臣记得先皇昭皇帝的二皇子平王爷的曾孙宋才英为人谦和,是个不可多得能力优秀的后辈,如今他人就在历城。」
先皇昭皇帝?这不是前前任皇帝吗?
先皇的儿子的曾孙?
好家伙,到底哪里找来的?这都出五服了吧?
为了扳倒我还真下了苦功夫。
我追问道:「丞相这话是什么意思?」
丞相不卑不亢地说道:「一国皇帝为女儿身实为荒唐,臣斗胆举荐宋才英替换陛下,并废除陛下的身份拖入天牢。」
我倒吸一口冷气。
我就没见过比我还卑微的皇帝。
裴言川漫不经心旋转手上的扳指:「本王看谁敢?」
下一秒步伐整齐的队伍从门外进来,威严又肃穆的气势包围整个宫殿,浓浓的压迫感袭来。
宋齐走到裴言川身边恭敬道:「御林军已将殿内殿外都包围起来了。」
「嗯。」裴言川不紧不慢地走到正中间,「谁还有意见?」
底下的众人皆垂首默然,没有人再敢开口。
裴言川沉沉的声线传遍整个宫殿:「陛下就是陛下,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该改变的是你们迂腐的想法。」
我愣愣地看着挡在我面前的背影。
那日朝臣不敢对着裴言川叫嚣,过后却都集体罢朝。
我也连着好几天没有上朝了,周围的侍卫巡兵也比平时多了两倍。
在这么令人心慌的环境下,我连话本子都看不进去了,裴言川还能悠闲地喝茶。
裴言川掀起眼帘睨了我一眼:「臣脸上有东西?」
我解释:「你看起来好像很闲的样子,最近他们消停了吗?」
裴言川轻轻转了下手上的茶杯:「陛下很希望臣忙起来?」
我摇摇头:「没有。」
我冷不丁地想到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我若是一直当皇帝,那皇子怎么办?
我喊他:「裴言川。」
裴言川轻声回应:「怎么了?」
我疑惑地问:「我若是一直当皇帝,那你想要的皇子怎么办?我不能让后宫的妃子们有孕。」
裴言川嘴角勾起细小的弧度,带着试探性的口气开口:「不是还有臣吗?臣愿意和陛下生皇子。」
我的眉心紧蹙,一本正经地说:「你不要这样惩罚我。」
「……」
裴言川脸色明显僵了一下,微微有些咬牙切齿地说:「宋知衣!你这张嘴除了会骗人,还会气人。」
裴言川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把我的别名也逼问出来了。
从此他就再没叫过我宋知屹。
我缩了缩肩膀,佯装听不见抿了口茶水。
现在正是深秋,御花园里的花开始缓慢凋零,风轻轻一吹就脆弱得飘下来。
我紧了紧手指:「裴言川。」
裴言川轻轻嗯了一声。
我的声线很轻,仿佛风一吹就跟着飘走了:「裴言川,我会死吗?」
裴言川漆黑的瞳孔直勾勾地看着我,语气带着无比的笃定:「不会。
「只要臣还活在这世上一天,陛下就永远是陛下。」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天,裴言川忽然就忙了起来,有时候一天都见不到一面。
直到裴言川突然把他的贴身侍卫安排在我身边时,我忽然就慌张了起来。
我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为了不给裴言川添麻烦,我和小连一直待在侍卫层层保护的寝宫里不出门。
直到某天宋齐突然从门外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身上还带着血。
宋齐扣住我的手腕:「没时间了,失礼了陛下。」
宋齐拉着我出寝宫往一处角落跑,我们钻进了假山里,他蹲在地上摸了摸按下一块石头,随着石头互相摩擦的声音,地面上其中一块地板开始挪动。
随着声音的停止,地面也停止了挪动,我们的脚下出现了一个向下的楼梯。
宋齐抬手示意我赶紧进去:「陛下先进去躲躲,等陛下出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小连先走了几步进去探路,她伸手扶着我的胳膊:「陛下小心,奴婢扶着您走。」
「等一下。」我抓着宋齐的胳膊追问,「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出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裴言川呢?他在哪里?」
宋齐垂头:「摄政王吩咐了让属下保护好陛下,其余的属下一概不知。」
宋齐是裴言川身边的贴身侍卫,什么大事小事都经他的手,就算派到我身边保护我了,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信!」
我用力拧起眉心,「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就不下去了,我直接去找他!」
宋齐为难地看着我:「请陛下不要让属下为难。」
我的眼神扫过他的腰间,眼眸一顿趁他没注意的时候立即抽出了他腰间的佩剑。
我反手把剑架在脖子上:「裴言川不是让你保护我吗?我要是出事了你也交不了差吧?」
「陛下!」小连和宋齐一同出声。
我忍不住拔高了音量:「你说不说?」
宋齐咬咬牙:「丞相带着宋才英领军从宫外杀进来了,摄政王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我们只需一些时间等待支援从城外进来。」
我追问:「他们哪来的兵?裴言川呢?」
「这两年丞相和宋才英一直私自养兵,摄政王……摄政王被刺客中伤了腹部,丞相等人进来时看不见陛下的身影一定会在宫里搜寻,很快就能找到陛下的藏身之处,摄政王为了拖延时间,把自己扮作陛下躺在床上。」
我用力攥紧了剑柄,唇瓣被抿得发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摄政王来挡还能挡一时,若是其他人来挡可能一刻也挡不住,属下劝过他,可是摄政王心意已决。」
我提着剑趁宋齐没有反应过来,飞快地越过他往寝宫方向跑。
「陛下不能去!」小连在后面呼喊。
我的步伐越来越快,眼前的景物在不断地后退。
在听见裴言川受伤的时候,我感觉到我的心脏有过片刻的痛感。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早就喜欢上他了,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这件事情裴言川本来可以全身而退的,为了我才会挡在前面。
他自己都受伤了,又怎么能替我挡?
我不想让他受伤,也不想让他死,更不愿意让他一命抵一命让我活下去。
如果他死了,那我一辈子都要活在痛苦中。
那我宁愿不要。
我在外面拿刀砸晕了个士兵,换上了他的衣服。
我从寝宫的窗户翻了进去,看见丞相领着一大批人已经把床围了起来,不仅有士兵还有朝臣,我简单扫了一眼,一大半的人都到了。
床上有凸起的形状应该是裴言川。
我提着剑摸着墙边走,趁机混进士兵里。
我的床前站着一个带刀侍卫,丞相领着众人站在最前面,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模样看起来不正经的年轻男子。
一猜就是丞相举荐的宋才英。
丞相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陛下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在陛下还未退位时臣不想伤害您。」
宋才英得意地往前走了两步,他站在侍卫面前无奈摊手:「你觉得你们还有机会吗?你们赶得及在大军来之前阻止我们吗?」
就是现在!
我抽出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宋才英的身后,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愣了一会才回神。
瞬间所有的士兵都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把剑指向我。
丞相错愕了一下就开始大笑:「陛下这是主动送上门?」
我扫了一眼殿内的人,厉声道:「全都给我放下!」
丞相没当回事,耸了耸肩膀:「陛下为何觉得他们会听你的?」
「就凭宋才英在我手上。」我使了点劲,宋才英的脖颈被浅浅划了一道,「你都找到五服外了,一定找了很久才找到他的吧?你说我要是杀了他,你的计划还能不能完成?」
宋才英是计划的关键,只要控制住宋才英就能拖延一点时间。
宋才英脚都软了:「陛、陛下您的手拿稳一点。」
丞相丝毫不慌:「陛下又何必再挣扎,自古以来就未曾有过女子称帝。」
「自古?」我笑了,「自古以来便是对的吗?自古还有暴君和昏君亡国的,我朝不仅出过女丞相,还出过女将军。
「女子怎么了?女子就一定要待在后院那一亩三分地守着丈夫和孩子过一辈子吗?女子就一定要争夺丈夫的宠爱而争斗不休吗?」
我猛地拔高音量,清晰而气势十足的声线传遍整个宫殿,传遍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若以前从未有过女帝,那我便当这历史第一人又如何?」
丞相怒目圆瞪:「荒唐!」
我回怼:「荒唐的不是我,是你们的想法!知道我是女儿身就开始否定我的身份。
「你们否定的不是我,是否定我是女儿身!」
「陛下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臣失礼了。」丞相显然已经没有耐心了,「都给我上!给我拿下她!」
士兵作势就要上前。
我手上又用了点劲,宋才英的脖子上稍微渗出点血丝:
「你们敢往前一步,我就弄死他!」
裴言川就躺着我身后的床上,以往都是他保护我,这次就算是杀,我也要撑到大军来支援!
我能听见胸膛里的心跳如擂鼓般跳动,我的脊背已经布满细密的汗水。
手指牢牢攥紧强装镇定,我在心底预估着大军到来的时间。
按距离和时间算大军也快到了。
士兵们踌躇不前,等待丞相再一次发令。
我眼神扫了眼站在外围的诸臣:「诸位也是站在丞相这边?这就是你们即将要侍奉的新帝?」
我的视线向下移,宋才英的裤子已经濡湿一片,地下聚起了一摊水,隐隐还有难以言语的味道。
诸臣看见宋才英这副怂样都纷纷皱眉摇头。
人心开始朝着我这边倒,丞相有些坐不住了。
他破罐子破摔扬声喊道:「不论死活!给我拿下!」
门外传来阵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整齐有序的大军涌入宫殿团团包围住了,肉眼可见两军的数量悬殊。
训练有素的大军和私养的兵比起来是有差距的,大军很快就把丞相的人控制住了。
我轻弯唇角:「丞相,你输了。」
丞相自欺欺人地摇头:「我没输……」
我松开了宋才英的钳制,宋才英一下就瘫软滑落在地。
我凌厉地扫了一圈,沉声喊道:「在座的还有谁对我有意见?」
朝臣们皆往后退了几步以示忠心。
「我知道你们心里对我有意见,但现在能坐上这个位置的只有我,诸位只知道我是女儿身就开始否定我,不让我试一试怎么知道我不行?
「三年,给我三年的时间我会让诸位对我改观。」
曹将军往前走了两步恭敬地行礼:「臣一开始随着几位大臣一样认为女子不能称帝,今日一见才发觉是臣目光短浅了,陛下聪明有胆识,臣心服口服。」
继曹将军发言又有几位大臣也出来发言表忠心,受影响还有几位不太服气的大臣也跟着出来发言。
看见这一幕,我就知道我成功了。
丞相和宋才英都被士兵押入天牢,大臣们也都一齐告辞离开。
原本挤满人的宫殿变得空荡寂静。
「哐当!」
手指一松长剑从手心滑落,掌心处早已密布汗水。
我不停地深呼吸,泄了力的身躯发软滑落在地。
一只温厚宽大的手从身后伸出来握住了我的手,我吓得手一抖就要挣扎,骤然熟悉的气息密不透风地包围我。
裴言川温暖的身躯从身后拥着我:「没事了。」
我的指尖开始发颤:「裴言川……我刚才真的好害怕。」
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稍有不慎就是赔命的代价。
我害怕唬不住丞相,那我和裴言川都要命丧于此了。
裴言川握紧我的手:「陛下做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我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你刚才一直在后面看着吗?」
「嗯。」裴言川嘴角勾起细小的弧度,「臣想让陛下锻炼成长,等陛下什么时候撑不住了臣就会出来保护陛下。」
我撇了撇嘴嘟囔:「当皇帝也不容易,成长的过程这么惊险,那我还是不要成长了。」
我开始想念当废物皇帝的日子了。
我轻轻掀起眼皮想说什么,猝不及防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裴言川的脸在我眼前放大,似乎察觉到我没有抗拒,他直接吻了上来。
「有我在。」
我承认这一刻我是心动的。
我就这样和裴言川在一起了。
甜是挺甜的,重也很重。
裴言川正亲着忽然就晕倒了,把我砸个严严实实。
叫来了宫女和太监一起把他搬上了我的床,传了御医过来看。
原因是裴言川腹部受伤后一直没有及时治疗导致的。
裴言川受伤的这几天一直住在我的寝宫里,也都是我在照顾。
还是裴言川强制要求的!
只要我不同意他就会用低低的语气说道:「臣不敢勉强谁,陛下不愿意就可以不管臣的死活。」
哪里来的碧螺春?
裴言川似乎也拿捏了我的弱点,只要找我帮忙就会茶言茶语。
「臣想吃葡萄可以吗?陛下不愿意就算了……
「臣吃什么都无所谓,毕竟没有人会在意臣的感受。」
我当时忍住了把葡萄扔他脸上的冲动。
就这样过了几天,等裴以川病好得差不多了我就轰人了。
谁承想裴言川赖上我了,美名其曰「为了我的安危顺带养病」。
裴言川不仅每晚都抱着我入睡,还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呵,男人。
我说了要在三年之内让众人刮目相看,这件事情我是认真的。
我让裴言川给我安排了各种课程,奏折也不是裴言川一个人批,变成了我们一起批奏折。
为了能早点成长,我常常独自学到半夜,然后第二天又在裴言川的怀里醒过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成长速度很快,朝堂上反对我的声音减少了。
但是另一种声音出现了。
几个大臣联名上书让我尽快举办选秀,给宫里添几名美男子。
直接把裴言川气得第二天在朝堂上阴阳怪气地把那几位大臣狠狠地批斗了一番。
我没忍住捂嘴笑出了声,就这一声被他抓住了。
当晚裴言川就把我逼到床角,似笑非笑地勾唇:「既然大臣们都希望陛下赶快孕育子嗣,我们也不能辜负他们的期待。」
后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窗外下雨了。
一开始狂风骤雨下得很大,后来雨势慢慢转小,一场雨直到后半夜才停止。
第二日起床时我就没忍住踹了他一脚,然后忍着浑身的酸痛去上朝了。
下朝后我和裴言川一起坐在御花园里赏花品茶,裴言川总是时不时地看我。
我奇怪地发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裴言川唇角抿出一丝弧度:「因为想到陛下是臣的。」
我冷哼:「我是皇帝,是万民的皇帝。」
风轻轻一吹,扬下了很多花瓣,随着风洋洋洒洒往下落。
裴言川低头在我的唇上落下一吻。
「皇帝是万民的皇帝,但陛下是臣的陛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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