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亲妈是真千金

亲妈是真千金

摆烂后,我突然一夜爆红了

我跟我妈在街头摆摊的时候,突然一辆豪车停在面前,要接我妈回去当千金。

而那个替我妈享受了 40 年生活的假千金,竟然非要和我妈当亲家。

「我儿子,帅气正直,要是有对你不好的地方,我替你打。」

看着一个 185 的大帅哥站在面前,我一脸蒙。

我妈:「宝贝,要么先试三个月,不行咱就换。」

「妈,您搁这儿挑菜呢??」

我看不懂,但大为震撼。

帅哥见我犹犹豫豫,忍不住开口:「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冷酷又霸道。

那……试试就试试?

1

活了十八年,万万没想到,前一天还在某橙色软件里算各种满减折扣算到蓬头垢面、黑眼圈浓重的我,竟然第二天就和我妈搬进了她家的大豪宅。

没错,四十岁的我妈,竟然是被遗落在外的豪门千金大小姐!

亲外婆一见面就塞给我一堆银行卡。

亲外公把名下的公司送给我当礼物。

假千金白曼臻看着斯文,性格却大大咧咧的,一见面就激动地给我们一家四口疯狂拍照。

「像,真像,你们和爸妈站在一起太像了!绝对是亲生的!」

「柠希,欢迎你和你妈妈回家,不管你认不认,以后你就是我亲女儿了!」

她甚至还想带资送儿子。

「今年十八岁了吧?有没有男朋友啊?」

「阿姨正好给你介绍一个现成的,就是我……」

眼见着我都插不上嘴,但这件事还是不能草率,连忙拒绝。白曼臻爽朗地笑起来,「阿姨懂,这件事要看缘分。」

她瘦长脸,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戴一副银边眼镜,不说话时很斯文,又自带一种淡然坚定的气质,要是不张口,谁都想不到她竟然是有些聒噪在身上的。

提到了她儿子,白曼臻突然环视左右惊叫一声。

「诶,几点了?我那儿子呢?」

接着,白曼臻一个电话过去。

「臭小子,你死哪儿去了?不是说让你准时到吗?快滚回来!」

好家伙,性格和她外表不符也就算了,这几嗓子更是判若两人!

但想着她儿子要来了,我就觉得有些尴尬,谁知道那是个什么人。

直到看到真人。

保姆打开门时,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挽起,小臂白皙紧实。

「我回来了。」

音色清润纯正。

他侧身换鞋,侧脸轮廓分明,碎发随意搭在额前。转过正脸,我内心不禁哇哦一声,浓眉薄唇,这是一个正宗帅哥。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程修远。」

2

程修远只比我大一岁,但看上去更稳重,还很绅士。

他贴心地给我和妈妈都带了礼物,但是温文有礼的外表总掩盖不住他疏离高冷的气质。

我们一家人吃了顿晚饭,第一面就这样结束了。

半月后,我作为新生入学,和程修远同所学校,他大二。

据说这所学校国际部的学生,都非富即贵,但我才跟着妈妈回家不久,低调起见,我并没有张扬,没让任何人来送我,独自搬东西。

因为还没见到同寝的女生,我暂时放了一个盒子在她的椅子边,没想到转个身的工夫,盒子就被人一脚踢开。

进来的女生长得非常漂亮,脸颊粉嫩白皙,声音却是不遮掩的高傲嫌弃,「脏死了,拿开。」

我急忙拿走盒子,歉意地解释:「不好意思,不过这是新买的东西,不脏的。」

我赔笑脸,抬头一看,女生的床上贴着铭牌,她竟然是章可然。

才入学就被公认为校花的美女,我一路都被迫听见她的名字,可见她的影响力有多大。听说她家不只有钱,还有背景,是当之无愧的白富美。

「我是说,你脏。」

我一怔,没来得及回嘴,只见她身后来了四五个拎着大大小小无数行李的保镖和保姆。

「对不起,这位同学,请你先出去,我们要先给小姐收拾宿舍。」

哈?

「这是学校分配的二人间,如果想享受高级待遇,麻烦你出去租房。」

谁比谁高贵啊?我可不愿惯着。

「爸爸说让我积极融入学校生活,所以不给我买房子。否则也不会和你这种人住在一起了。」

我不禁觉得好笑。

「敢问这位小姐,我是哪种人?」

「我查过你的家庭背景,从小学到高中都平平无奇,现在却突然能来这里上学,你家大概是暴发户吧?」

我无言以对。

「看来我说对了。」她自信地抬了抬金贵的下巴,「乡巴佬。」

我忍住怒火,指向她身后的几个大男人,「我不管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让校外的男人进女生宿舍就是违反规定,要么你搬出去,要么让他们走。」

章可然正要急眼,她身后的老妈子提醒:「小姐,老板说了让您跟同学和睦相处,不然就算了吧。」

章可然这才不情不愿地闭嘴。

不一会儿,宿舍楼下突然骚动起来,我听有人急忙忙地跑下楼,边跑还边议论。

「他怎么会来女生宿舍?」

「难不成有新生认识他?」

「不可能啊,完全没有听说!不会是来找女朋友的吧?」

就连站在窗边随意一瞄的章可然都眼睛一亮,急忙提着高定小裙子跑了下去。

我正巧还有东西在楼下没搬完,便好奇地跟过去去看,没想到竟然看到了正懒散靠在墙边,对一切议论和注视都司空见惯、充耳不闻的程修远。

「你怎……」我惊讶和他对视,正想张口问他怎么来了,却被一道倩影挡在身后。

「修远学长,你是来找我的吗?」

是章可然。

她的声音比刚才骂我时动听多了,还羞答答的,让人充满了保护欲。

众人的目光从讶异变成理所当然。

我内心庆幸,还好没和程修远搭话,不然他是来找章可然的,那我不就尴尬了?

我低下头搬起纸箱正要离开,却听程修远懒懒地说:「我不找你。」

接着,一双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揽走了我怀里的纸箱。

我一愣,「你干什么?」

「当然是帮你搬东西。」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我面前,很自然地接了话。

我一时发蒙。

「别愣着了,带我上去。」程修远再次开口。

「哦,好!」

他迈开长腿先我一步,我忙跟在后。

临走时,我无意间看到章可然,她瞪着大眼睛,脸都绿了。

3

宿舍里,我问程修远为什么来帮我,他的回答也很诚实。

「我妈说如果在学校照顾不好你,我也不用上学了。」

白曼臻看着斯文但实则不拘小节,这话确实像她说的。

但我也不会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们母子俩的示好,原因不用多说。

「行了,不用你帮我,我和我妈经常搬家,这点小活我自己可以。」

程修远没再说什么,我们的关系特殊,过分热情就显得假了。

「对了,我家的情况你也先别告诉其他人,我才回来不久,还是低调点好。」

程修远很快明白我的意思,「好,如果你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他正要走时,章可然回来了。

「修远学长,你不记得我了吗?去年的慈善晚宴上我们见过的。」

「抱歉,我忘记了。」

程修远出乎意料的冷淡,也不给章可然再开口的机会就走了。

章可然愤而瞪我一眼,「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秘密。」

我挑眉,故意吊她胃口。

果然气得她牙痒痒。

几天后,开学第一节大课,听说老师是一位很受欢迎的教授,还是副院长。

我早早就来到了班上,但发现所有同学都拿着薄薄一本打印成册的资料,还在上面填满了内容。

我不禁有点慌,直到章可然在我前面的位置坐下,特意扭过脸来阴阳怪气,「教授上传了资料,让所有人务必写完带来上课,你不会没打印,也没写吧?」

「什么时候的事?」

我完全不知道!

「前天,课代表通知了每位宿舍长。」

「宿舍长?我们的宿舍长是谁?」

问出口我就后悔了,只见章可然得意地笑了,「当然是我啊。」

我擦。

「虽然这位教授讲得好人也好,但对于课堂很严格,最讨厌自由散漫的学生,会毫不留情给挂科的哦。」

我立马起身想去补救,但为时已晚,上课铃响了。

在心虚不安中,我等来了这位传说中的教授。

一身优雅素色旗袍,发挽成髻,皮肤透亮气色好,岁月丝毫不影响她的夺目。

我一个大吃惊。

「同学们好。」

她自我介绍后,抬手写下自己的名字,黑板上笔力遒劲的三个大字——白曼臻。

我想起外公介绍过,白曼臻从小聪慧努力,成绩一直很好,和她丈夫都是博士,她在大学教书,她的丈夫在研究院为国家工作。

万万没想到啊。

「大家把资料交上来。」

白曼臻发话,章可然自信地捏着资料走上讲台,顺道瞥了我一眼,我知道她在蓄势。

我酝酿了一下,准备自己承认,总好过被当众「揭发」。

谁料被人捷足先登。

但那人不是章可然,而是一个干脆的男声。

「教授,不好意思,我没准备。」他虽然用词尊敬,但扬着下巴,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

「你叫什么?」白曼臻淡淡地问,早已见怪不怪。

「贺星。」

她点点头,在点名表上钩了一下,「后面坐着去,这节课主要和准备了资料的同学互动。」

贺星利落地拿着包路过我身边走向后排,他肤色健康,身材精瘦,眼角眉梢透着张扬。

「教授,白柠希也没准备。」

多看了一眼的工夫,章可然的手指已经指向了我。

我尴尬地抬起头和白曼臻对视,却发现她也有些哭笑不得。

要不是在上课,我俩差点相视而笑。

「对不起教授,下次不会了。」

我主动拎着包走向后面,而她也不动声色地替我解了围。

「这堂课本来也以开学互动为主,请同学们以后记得留意通知,下不为例。」

不出所料,章可然悻悻地白了我一眼。

坐下后,我不经意看了眼那个叫贺星的男生,没想到正好和他对视了。

「你为什么也没准备?」

「一些特殊原因。」

他坦率搭讪,我随口答。

可他竟然有些失望地挑了挑眉,「还以为你和我一样,不喜欢她的课。」

哦?

「你为什么不喜欢她的课?」

「不够酷。」

「学校里没几个我喜欢的老师,要么太精致,要么太古板,没劲。」

这是什么中二少年?

他将一张花里胡哨的宣传单推到我面前,扬了扬下巴。

「周五晚上有空吗?来看我的演出。」

「演出?」

他点头笑了,好看的眼睛清澈明亮,咧开的嘴角露出了一颗虎牙。

宣传单上是他的摇滚乐队。

主唱贺星。

4

周五晚上,我拉着等我一起回家的程修远一起去看演出。

贺星的舞台架在大操场上,没想到他还很受欢迎,人流如潮,大部分都是女生。

靠前排和中间早没了位置,我们只能站在外侧。

透过人群缝隙,我隐约看到正准备上台的贺星挎上一把酷炫的电吉他,即使光照不到的地方,他也依旧意气飞扬。

「感谢大家的到来,我是贺星。」

贺星站上舞台,台下爆发一阵尖叫。

我知道程修远应该不爱凑这种热闹,果然,他在喧闹声中低头问我。

「你喜欢这支乐队?还是他?」他看了贺星一眼。

我摇摇头,大声回答:「我对摇滚,有感情。」

我没说谎,对于摇滚这件事,我是深有感触的。

因为我那刚回豪门的千金妈,曾经是爆红过的摇滚女王。

或许我妈天生就该耀眼,二十年前,她因一副老天爷赏饭吃的好嗓子被人看中,又弹一手好吉他,很快组了自己的摇滚乐队。

出了第一张专辑便一炮而红。

那时,她的长卷发,性感的红唇,慵懒锐利的漂亮眼睛,迷倒的不光是歌迷,圈内也有许多追求者。

所以我勉强算个摇滚后代。

程修远了然。

「你要是不习惯,就先回去?」

他摇了摇头,「我陪你。」

贺星开唱,他的嗓音也如他这个人一般,热烈轻狂。

「星二代难得没长残。」

「好帅哦,比他爸爸帅!」

身边有几个女生叽叽喳喳议论着。

他的脸确实很像某个人。

几首歌下来,贺星突然拿出一串项链。

「初次见面,有个小礼物想送给你们。这是我爸很多年前得到的一条旧项链,今晚就当作小小的惊喜相送,有人愿意上台合唱吗?」

他晃了晃那串项链,坠着的一颗红宝石绚丽夺目。

我盯着那串项链出神。

「柠希,你喜欢那条项链?」

程修远在我眼前晃了晃手。

「我帮你拿回来。」

我拽住想要上台的程修远,「我自己去。」

因为,这条项链是我妈的。

当年我妈出专辑,据说牵线搭桥的是一位曾经红极一时的老牌歌星,两人还闹过绯闻,直到歌星当众澄清,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那位歌星叫贺之弦。

贺星的爸爸。

难怪那天在白曼臻的课堂上,我就觉得他很眼熟。

贺星见我上了台,很惊喜。

「同学,我记得你,和我一起坐在最后排的倒霉蛋。」

我笑了笑,「我要和你合唱《无她》。」

贺星眉心一扬,「好啊,我喜欢这首歌。」

我妈的歌。

唱完后,贺星满眼透着欣赏,把项链递给了我,「你唱得很好,入学快乐。」

红宝石的背面刻着两个名字的缩写,一个是我妈,一个是贺之弦。

我握在手里,轻抬眼皮,「这项链是你爸同意你拿出来随便送人的?」

「你爸真不是个东西。」

我妈曾在醉酒后跟我讲过这段故事,爆红之后,她第一时间拿着赚到的钱给心上人买了定情礼物。

那红宝石当年价值连城,全世界只有 30 颗。

她亲手刻上两人的名字,希望这条项链坠在他的心前,他能永远爱她。

就算后来感情无疾而终了,红宝石也贬值了,也不至于这么弃之敝屣吧?

算了,我替我妈拿了回来,总比再过两年丢在垃圾桶里强。

在贺星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我拉着程修远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们一起走路回家,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看似心情很好,但不曾多言,他总是惜字如金的。

「在想什么?」我打破沉寂。

「想你刚才唱的那首歌。」

「好听吧。」

他毫不吝啬地点点头,「斯越阿姨很厉害,你也是。」

「我记得当年从不怎么听歌的外婆突然喜欢上了摇滚乐,她听的就是斯越阿姨的歌。现在想想,一定是亲母女才有的吸引力。」

「可惜后来我妈怀孕,为了照顾我,就退圈了。」

被接回白家的前一天,我妈还在大商场门口唱歌。这些年来,她一直靠接小演出的微薄收入养活我。

程修远突然停下脚步,注视着我。

「柠希,你和斯越阿姨值得更好的生活。」

是吗?

豪门生活,真有那么好过?

5

回家一段时间后,一向节俭惯了的老千金突然给我买了一身高定小礼服。

「这是开始过挥金如土的豪门生活了?」

「少贫。」我妈一身大气的黑色修身连衣裙,脚踩高跟。

「你外公朋友的女儿邀请我们去私人音乐会,说是认识认识。」

哦,要融入贵妇圈了。

到了酒店后,在门口等候的竟然是白曼臻。

「我还没来过这种场合,所以也约了你曼臻阿姨。」

白曼臻笑着迎我们进旋转门,大堂里好闻的香氛扑鼻。

我们由服务生引入电梯,来到了私人宴会厅。

钢琴家演奏着舒缓动听的音乐,几位穿金戴银的贵妇太太已坐在长桌边有说有笑。

「哟,曼臻来啦。」坐在最外侧的太太起身迎我们。

「这位就是你们家找回来的女儿吧?」

「果然和白叔叔好像呀。」

几位阔太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我们母女俩。

唯独坐在最前侧的一位太太静静品着红酒未语,脸上笑眯眯的,但皮笑肉不笑。

「各位好,我是白斯越。」

妈妈落落大方。

我随她坐在一旁。

服务生倒上了红酒,氛围很是高雅。

「曼臻,老久不见你了呀,还在教书吗?」

「是,学校忙。」

「你们家老程怎样啦?」搭话的太太说着,睨了眼坐在最前侧的太太,像是故意提起。

曼臻阿姨的神情凝滞了一下。

「他也很好。」

「瞧你问的问题,人家好不容易得来的好老公,当然要藏起来过日子咯。」

另一位太太偷笑,话里有话。

这气氛不太对啊。

「少说两句吧。」坐在最前侧的太太终于开了口。

「今天是为了认识斯越的,提那些事干什么。」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语气高傲,只是假和气。

「何太太,我们也只是闲聊嘛。斯越,你虽然四十年才回白家,但看着就该是养尊处优的。」

「不像某些人,哪怕是鸠占鹊巢 40 年,也依旧小家子气。」

曼臻阿姨的脸色瞬间变得难堪。

「鸠占鹊巢?各位是不是言重了。」妈妈看出不对劲,开口打圆场。

「斯越呀,一看就是脾气好。四十年啊,真便宜了某些人。」

「够了。」

白曼臻镇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

「今天到底是听你们聊闲话还是听音乐会的?」

「还是那么牙尖嘴利?」何太太语带嘲讽,「可你这张嘴,镇得住程家恪,镇不住我们。」

程家恪,曼臻阿姨的丈夫。

「可惜老程就看上她了,你们说怪不怪?」

太太们捂着嘴轻蔑地笑起来。

「对了,曼臻,我儿子也在国际部,平时成绩上面,你多上上心。」说话的人颐指气使的。

白曼臻面无表情,眼里都是冷淡。

「你儿子我知道,成绩太一般了,趁早送出国吧。」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你什么意思?」

那人面上挂不住,心虚发怒,「今天是为了斯越顺道叫了你来,平时哪有你来我们聚会的份?托你照顾照顾我儿子怎么了?」

曼臻阿姨不卑不亢:「你儿子自己什么德行,你不清楚?」

「白曼臻,你别不识好歹。」

何太太狠狠剜了曼臻阿姨一眼,满心厌恶毫不掩饰。

我突然很好奇,她年轻时都经历了什么。

终于,一杯酒泼在那个何太太脸上。

全场皆惊。

是我妈出手了。

「到底是谁不识好歹?

「我好声好气地暗示各位闭嘴,听不出来啊?!

「她白曼臻再怎么样也是我爸妈养了四十年的女儿,哪怕是我白家一个保姆,也轮不到你们来说三道四!」

不愧是我妈,一出手就把在场身份最大的那个得罪了。

「你,什么何太太是吧,你那位何先生我知道。

「早二十年在饭桌上被我经纪人请来过,一见面就对老娘动手动脚,见我不搭理他,又去撩其他的小明星。」

「什么东西呀,老流氓一个。」

……

看来我妈退圈应该不只是因为怀孕。

太太们跳起脚乱成一团,我妈丝毫不在意。

「还有,这什么破音乐会,一点不尽兴。」

她猛饮一杯红酒。

「老娘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音乐。」

「伙计,有吉他吗?」我妈拽着懵逼的服务生问。

服务生递来一把电吉他,「女士,这把吉他价值不菲,弹一次三千。」

「三千?我来十次。」

老千金真是任性。

我妈站上舞台,手指随便一拨弄,慵懒恣意的嗓子一亮,她就是全场最炸的那个!

而我,是最称职的小迷妹。

鼓掌欢呼来一套。

何太太擦干了脸,我妈是炸场女王,她是被炸的气球。

「白斯越,我看你就是个疯婆子!」

我凑到她身边,「不好意思啊何阿姨,我妈脾气暴,就这样。

「不过那何叔叔二十年前就是个咸猪手,现在不知道进化成什么了?

「您回家还是好好注意,毕竟一把年纪了,当心晚节不保。」

「你!臭丫头!」

何太太骂骂咧咧地被其他人拉走了。

曼臻阿姨静静地站着听我妈唱歌,我走过去时,发现她已泪流满面。

6

这一晚是我第一次了解曼臻阿姨从前的生活。

她握着妈妈的手,泣不成声。

「斯越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确实希望你永远都别被爸妈找回来。到白家的第一年,是我人生第一次吃到蛋糕,原来世上还有那么甜的东西。」

「八岁的时候,我对着蛋糕许愿,希望我能永远做他们的女儿。」

白曼臻的父母是外公老家的穷邻居,为了拼儿子生了三个女儿,生而不养。

我外公见到她时,她才五岁,干瘦得像只有三四岁,大冬天没饭吃,抓起外公桌上的热包子就跑,浑身脏兮兮的。

她接着说。

「我很害怕,害怕有一天他们会把我送走。」

「所以从那之后,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不停地努力。我虽然从未见过你,但你竟然就那样成了我心中的目标,我的假想敌。」

妈妈酸涩地笑了笑。

「我永远让自己的成绩保持在前三名,就为了得到爸妈的一句夸奖。我不敢不努力,生怕一松懈就会配不上这个家,会辜负爸妈的期望。」

「认识了程家恪之后,很多人又觉得我配不上他,我又要努力得到一份尊重。」

怪不得那些阔太太们都对白曼臻酸味十足。

看来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斯越,如果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

「斯越,谢谢你,对不起。」

我内心触动。

有人替妈妈享受了四十年本该属于她的生活,但那个人努力上进,没有辜负平白得到的一切。

这声谢谢和抱歉,她也等了四十年。

妈妈抱着白曼臻,手在她的肩头抚一抚。她很坚强,即使难过也不流泪。

「曼臻,你没有对不起我。

「我回家时,看到爸妈精神矍铄,满面红光,就知道他们被照顾得很好。桌子上满满当当的贵重保养品,家里每一个便利的高科技产品,都能看得出你一直在很细致地为他们考虑。

「这些年,是你在替我照顾他们。」

妈妈抱着白曼臻,我抱住妈妈。

她真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女人。

7

我妈在阔太聚会上的壮举火了。

先是何家人来找外公外婆要个说法。

但外公外婆装聋作哑,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了。

再是服务生把我妈连唱十首的现场视频发在了网上。

过气摇滚女王摇身一变豪门千金,高雅艺术厅豪放开麦。

曾经的老粉们怒刷一波「青春回来了!」

我妈的歌荣登音乐榜单榜首。

最后,老牌歌星贺之弦在某采访中再度回应当年绯闻——

「她曾是我的缪斯。」

……

我妈这两天电话被打爆,走哪儿都能遇到熟人,出门就被跟拍,聊两句就要请她上综艺。

贺之弦更是直接带着儿子上门了。

「斯越,好久不见。得知你的消息,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来见你。」

好抓马。

贺之弦虽然不似当年大火,但星光不减,很有气派。

唯独一口话剧腔搞得我起鸡皮疙瘩。

我妈双手抱胸,懒懒倚在墙边。

「贺之弦,一把年纪了,别搞这些把戏了。」

我和我妈同款姿势审视他。

「贺叔叔,您要真这么惦记我妈,怎么把她送你的东西随便给人啊?」

「我有吗?」贺之弦想了想,「难道是……那条围巾?」

我妈笑了。

「我压根没送过你围巾。」

「那我再想想。」看得出贺之弦绞尽脑汁了。

看来我要是不拿回项链,没准过两年真的会进垃圾桶。

「对不起,斯越,如果我当年勇敢一点,承认我们的事情,就不会让你和女儿……」

老渣男朝我走来,装模作样擦了擦眼泪。

我敲,我只是个看戏的,没想到瓜轮到我头上了?

我该不会真的是……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充满感情地望着我。

我一声「爸」字都到嘴边了。

我妈:「打住!」

「贺之弦,你想白捡个女儿,门都没有。」

贺之弦还没说话,贺星倒是一脸庆幸。

「太好了!我才不要和白柠希做兄妹。」

有你什么事?

他放下心来和我妈套近乎,一边扮成迷弟,一边傻乐。

所以我妈说的是真的,我曾经怀疑过我是不是贺之弦的女儿,我妈坚决否认。

据说我妈知道自己被绿的时候,贺星的妈妈已经怀孕了。

渣男麻溜滚!

我用胳膊扣住贺星的脖子,把他往门外带。

「小子,赶紧带着你的渣男爹出去。」

「当着我的面这么说我爸,不好吧?」

「那你还不快翻脸走人?」

他仍旧嬉皮笑脸的,眉眼弯弯,一颗虎牙增添灵动。

「我来是有件事想和你说。」

他从我胳膊下钻出来站直了,身材高大,我不得不后退一步贴着墙,抬起头看他。

「你知道你那天骂我爸的样子很酷吗?」

可真是他爸的好大儿。

「打住。别以为你吹我彩虹屁,我就会帮你爸给我妈说好话。」

「我爸那人,连我妈都受不了离婚了,我才不帮他说话。」

他眼里闪烁着热忱。

「我想邀请你,加入我的乐队。」

可我只想安安静静做个豪门孙女。

这之后,贺之弦经常想约我妈出去见面,缓和缓和关系,可我妈早就不爱他了。

从她和另一个男人结婚生子的那一刻,她就彻底放下了。

虽然那个男人最终也辜负了她。

8

自从我妈在聚会上替白曼臻出头后,她们的关系近了很多。

连续两个周末,我们都在外公外婆家一起吃饭。

我好像一下有了两个妈。

「柠希,阿姨听说你爱吃糖醋小排,专门亲手给你做的。

「柠希,我约了 SA 拿新品来家里,吃完了你和妈妈都去挑挑。

「柠希,晚上想吃什么?

「柠希,这些拿到学校去,用得着。

「柠希……」

吃饭的时候,我碗里的菜堆得小山一样。

外公外婆、白曼臻,我妈,都在给我夹菜。

「乖乖,多吃肉,你太瘦了。」

「够啦,外婆。」

我把碗往程修远那边推了推。

「帮我分担一点。」

程修远垂眸一笑,温柔的眉眼带着些狡黠,又往我碗里夹了一块肉。

「多吃点。」

我一脸为难。

白曼臻抬抬头,「吃不完没关系,剩下的就给修远。」

程修远嘴角一滞,轮到我笑。

但他还是默默地答应道:「好。」

他眼角眉梢分明噙着笑意,但却很内敛,像一只看上去外皮很厚的橙子,只有剥开后才知有多甜。

「修远这孩子,真不错。」

我妈逮着机会就夸程修远,在她眼里,他真的非常优秀。

白曼臻忙不迭地接话:「是吧,要么你领走好了。」

「我领走算怎么回事?当然要看柠希啦。」

怎么就扯到我头上了。

「柠希,我儿子别的不说,要是敢对你不好,我替你打。」

我妈:「宝贝,要么先试三个月,不行咱就换。」

妈你喝多了吧。

咱就是说能不能不要这么随便!

我惊悚地看向程修远,生怕他误会我,他很巧妙地打断了俩妈的幻想。

「行了妈,柠希现在肯定还是想好好学习。」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也一样。」

「也是,这种事情不光看两个孩子的意愿,也要看缘分的。咱们大人就别瞎掺和了。」

白曼臻说完,我妈点头赞同。

众人乐一乐,只把这当成个玩笑过去了。

我也继续埋头扒饭,心照不宣地和程修远一起装糊涂。

谁知道他这只甜橙,到底想不想让人剥呢?

9

贺星提出想和我组乐队后,每次下课后等我的人,就从程修远变成了贺星。

不是因为程修远不等我了,而是之前我为了低调,从来都只让程修远在校门口等我,但贺星,直接在班门口等我。

「大哥,我都说了没事了,你不用再来向我道歉了。」

关于那条随手拿出来送人的项链,贺星也向我道歉了很多次。

不过我知道他的最终目的,是想我加入他的乐队。

「既然不生气了,那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

他总是一副有无限活力的样子,嘴角扬着笑,不知道在傻乐什么。

但不出意外的话,程修远现在应该在校门口等我。

「程修远?你干吗老和他一起啊。」

问得还挺理直气壮的。

「这事你现在也知道啊,我和他算是一家人了,就一起回家呗。」

他皱起眉,喜怒很行于色。

「谁和谁一家人还不一定呢。」

「怎么着,你爸还没死心?」

他小声嗫嚅,「不是我爸。」

「那还能是什么?」

我好笑问道,转头却对上一张黑脸。

程修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我面前了。

「那个……」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贺星那个好大儿已经接话了。

「柠希要和我去吃饭,你自个儿回家吧。」

程修远:?

「你答应了?」这家伙虽然一脸淡定,喜怒不形于色,但不知道为什么很有压迫感。

「等等,我还没答应。」

「但你不也没拒绝嘛。」

小兄弟很会逻辑自洽。

「要么……一起吧?」

我弱弱提出解决方法,这总没问题吧?毕竟事情不能阻滞不前。

贺星:?

程修远:「可以。」

贺星:「那你自己付钱,我只请柠希,没说请你!」

程修远:「这么小气?柠希好像喜欢慷慨的。」

我:?

贺星:……

吃饭的时候,程修远去洗手间,手机放在桌子上,我无意间看到他的聊天框。

是和章可然的。

10

他们似乎隔几天就会断断续续地聊天,基本都是章可然主动找他。

前几天,她问他一些讲师和课程问题,他的回答很礼貌,很官方,看不出什么。

此刻,她发了几个卖萌的表情包。

「修远学长,过两天学生会是不是要招新了呀?」

「记得告诉我时间哦!」

「我会去报名哒。」

程修远是学生会主席,招新这件事,他很早就邀我了。

他在去卫生间前,回了章可然一个「嗯。」

手机黑屏,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隔两日,学生会正式招新。

填报名表的时候,不出意外,我碰到了章可然。

「这不是白柠希吗?」

「不是整天不回宿舍忙着伺候星二代吗,怎么还有空来学生会面试啊?」

她一上来就阴阳怪气,内涵我和贺星。

「可然,这就是你那个室友?」说话的这位趾高气扬的女生,是章可然的姐妹团一员,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们。

几个人上下打量我一番。

「那个星二代竟然看得上这种货色?啧啧啧。」

「肯定是主动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咯。」

但凡说到男女这点事,总是女孩子吃亏。

「请你们说话放尊重一点。」

我本来是懒得理风言风语的,但现在毕竟人多,不想由着她们大嘴巴没个把门的。

「做了还怕人说呀?还以为你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呢。」

章可然说着便得寸进尺,一把扯过我手里的报名表。

「纪律部?修远学长不就是纪律部的吗?」她提了提音量,「怎么,你还想接近他?」

我压住怒火,想夺回报名表。

她一下抬高了手臂,盛气凌人地瞪着我。

「白柠希,你到底是有多不要脸啊。」

姐妹团扬起刺耳的讥笑。

「接近程修远?你们宿舍没镜子吗?她怎么也不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呀。 」

「被人玩过的东西嘛。」

这场景很熟悉,我的手停滞在空中,莫名想到了白曼臻。

正晃神时,有道身影来到章可然身后,长指抽走了报名表。

「别吵了。」

这声音干净又沉稳,是程修远。

他面色冷峻地扫了一眼我的报名表,拧起了眉。

「面试正在进行,请等待的同学安静一点。」

章可然转身,瞬间低首娇羞,前额就差抵在他身上。

「抱歉,修远学长。」

章可然捏着嗓子,然后突然瞟我一眼。

「白柠希你听到了吗?又吵又闹的,打扰到学长面试了。」

啊对对对,都是我。

「我是说,你。」

程修远冷冰冰抛出几个字,锋利的目光直指章可然。

章可然明显有点被程修远这样的眼神吓到。

「白柠希之所以想加入纪律部,是因为我邀请了她。」

章可然惊讶地抬起头。

「你,邀请她?」

「有什么问题吗?我觉得她很适合纪律部,或者说,我希望她能和我在一个部门。」

程修远有几分不耐烦。

「还有,别再让我听到你们用那样的词汇说她。就算是普通同学,也应该互相放尊重些。」他语气说不上是警告,但很明显的不悦。

「那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章可然不肯罢休地追问。

「你真想知道?」

程修远对她说话时冷漠的不带一丝情绪。片刻后,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才温和了一些。

我的心跳像被突然打散的弹珠,不可抑制地乱了。

在他斟酌用词的这几秒钟,我却恍惚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她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我倍感意外。

章可然也怔怔未语,不少人的注意力被我们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他当着众人的面,继续说道。

「白柠希,她的存在,对我很重要。」

11

几天之后,我是白家失散多年的孙女这件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因为程修远当众为我解围,大家都想知道我到底什么来头,身世就这样被扒了出来。

之前所有关于我的谣言都不攻自破,那晚对我口出恶言的其中一名女生私下联系我,给我道歉。

曾在章可然的带领下孤立过我的同学也纷纷掉转船头,对我的态度变得友善热情。

而章可然自从在招新那晚被当众打脸,她的气焰就消了许多,整个人也消停不少。

但我和她在同一宿舍的氛围就变得十分压抑,再这样下去,不管她爸给不给她买房,我都想让我妈给我外面买房了。

「当然可以了。」

程修远得知我的想法,轻描淡写地支持。

「可别,家里有钱,也不能这么挥霍。」

毕竟白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不能才回来没多久就跟没见过钱似的疯狂花吧!

「不用你的钱。」

程修远侧过身,一本正经地看向我,「其实,学校旁边那整条商业街都是你家的。」

这是我能想象的吗?

外公外婆,你们到底有多少产业是我不知道的!

「很多学生都住在那边的公寓里,如果你想去,当然随时可以。」

「这个……」

「18 楼 08 室,视野最好的一间,门锁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正想浅思考一下,没想到程修远已经把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

「谢谢。」

「不用客气。我答应过我妈,一定会照顾好你。」

他说完,继续垂眼看书,长睫柔软地压下来,嘴角扬着淡淡的弧度。

整个人温暖而柔和。

怎么看起来美滋滋的?

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一直想问他的问题。

「对了,学生会招新那晚,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话?」

他佯装不明白。

「就是那句,我的存在对你很重要?」我硬着头皮,总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有点不好意思。

「柠希……」

他轻声叫了我的名字,酝酿着措辞。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因为你很重要,所以我不想看你处处忍让。

「总觉得忍一忍就会好起来,人家不就是觉得你会忍一忍才这样对你的吗?」

我想起小时候和同学打架,他们嘲笑我没有爸爸,那时候的我的确是不会忍的。我多多少少遗传了我妈的脾气,该炸的时候就炸。

但那天妈妈来学校处理完这个事情后,回到家的那晚,她躲在房间里偷偷哭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妈妈哭,我不知道她是因为没有给我完整的家而愧疚落泪,还是因为我受了点小伤而心疼。

抑或是哭自己爱过的男人辜负了她。

总之从那之后,我再也不会和小朋友打架了。

我不想让她哭。

「柠希,我能感受得到,这些年你和斯越阿姨为了生活而习惯性地小心翼翼。

「但现在,你们有家了,有外公外婆,有我爸妈。

「还有我。」

程修远说得没错,现在我和妈妈有了家,有了新生活,或许该忘掉一些令我们受伤的事情。

但有些事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的,老天偏不遂人愿。

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保姆去开了门后,说是一位先生来找白斯越。

这段时间找她的人太多了,我完全没放在心上,就仍旧和程修远在楼上,没下去。

但过了一会儿,我就听到楼下传来妈妈带着低沉的怒气和颤抖的质问。

「怎么是你?」

「你来干什么?」

12

「十八年了,我早当你死了。你走!」

我看到妈妈站在楼梯下,她的对面是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那人穿着一件剪裁修身的深色衬衣,领口扯开了一些,戴了副浅金色的细框眼镜,棱角分明的五官让他显得年轻精致,并没有中年男人的老成臃肿。

他的目光移上来停在我身上,漫不经心地对我妈一笑。

「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宝贝,上楼去。这没你什么事。」我妈忍下怒意,朝我侧了侧头脸。

可我的双腿不听使唤似的,还是一步一步走下楼,走向那个男人。

他笑着对我伸出手,想要摸我的脑袋。那笑容坏坏的,带着一丝邪气,仿佛游刃有余与人谈判的公子哥。

「柠希,都长这么大了。」

我一直瞪着他,心扑通扑通跳得异常厉害。

「别碰我。」

他对我的抗拒不以为意,「柠希,我是你……」

「我说别碰我!」

我提高音量,大声呵斥他。

程修远察觉不对劲,过来把我护在身后。

「斯越阿姨,他到底是谁?」

我心跳加速,大口喘着怒气,一股强烈的预感从我身体里腾起,我可能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从我见他的第一眼起,那种陌生的熟悉感,那种无形的牵绊,那种与生俱来的对他的依赖感和从未得到过他的爱的出离愤怒。

种种感情,在这一刻像异化的藤蔓一般迅速凝聚缠绕。

他,是我爸。

13

我狠狠推了那个男人一把,转身跑上了楼。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出现?

18 年了,我从出生开始没有见过他一次,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柠希,想哭就哭出来吧。」

程修远跟在我身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包括斯越阿姨。」

听到他说我妈,我的鼻头一下就酸了。

她从来不会在人前哭,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尤其不会在我面前哭。长大以后,我也不会在她面前掉眼泪,我们都希望彼此是快乐的。

程修远竟然看穿了我。

我把脸埋进手心,肆无忌惮地哭了出来。

他静静地陪着我,这一刻反而变得很安宁。

等我重新下楼去,他们全坐在客厅,氛围严肃,外公外婆都在申斥这个男人。

「许挚,你这样对我们的女儿,让我们怎么原谅你?」

「我也没想得到您二老的原谅,我这次来,只为了斯越。」许挚看上去很松弛,长腿交叠靠在沙发背上,不像悔过,像谈判。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你当年抛下我的女儿,以后也别想再让她回头!」

听说当年许挚已经向我妈求婚了,但却在我妈答应后突然消失。很快我妈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发疯似的找过他一阵。

时至今日我也很好奇,他到底为什么消失。

「斯越,你答应我的求婚后,我很兴奋,那几天正好要去国外出差,就找了一些朋友喝酒庆祝,却没想到被人下了套。」

「一夜之间,我输掉了全部身家,还不得已背上了债。」

他说到这里时,姿态终于低了许多。

赌狗赌到最后一无所有呗?

「我那时第一反应,是不想拖累你。但我根本不知道你竟然已经……怀孕了。」

他的声音透着淡淡的无力。

「后来我留在国外重头来过,又拿回了一切,甚至竞标成功,直接拿下了那家赌场的经营权。

「可是,却得知你早就退圈了,曾经认识的人都也没了你的消息。回国的这五年,我一直在找你。

「斯越,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妈轻笑一声。

「我现在不需要你来说这些空话,柠希十八年来没有父亲的疼爱,你觉得弥补得了吗?」

「对不起。」他深深低下头。

他曾是音乐公司的副总,也是我妈的经纪人。如果说贺之弦在她生命中属于昙花一现,那许挚就是细水长流。他陪她走过辉煌、落寞、失恋的每一刻。

他离开时加了我的微信,让我有什么困难就找他。

可是十八年来,困难很多,我都和妈妈自己扛过去了。现在还需要他吗?

刚回家的时候,我很羡慕程修远,不是因为他从小享受了优越的生活,而是白曼臻在这样的环境下,找到了令人艳羡的丈夫,也让程修远有个好父亲。

如果妈妈没有错过这四十年,应该会比现在过得更幸福吧。

14

临近期末,我回到学校专心学习,因为时常要早早去图书馆,所以又搬回了宿舍。

最近章可然也很少回寝,听说她交了个校外男友,来头不小。

我回来没多久,她也正好进门,化了精致的妆,更加漂亮了,光彩照人。

她瞥了一眼我桌上的复习资料。

「这不是白教授的课么,你还用复习?」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程修远对你那么好,白教授也要包庇你了。毕竟你现在人傻钱多,换我,我也不会放弃。」

消停不过一段时间,感觉她又卷土重来了。

「适可而止吧。」

「得不到就诋毁?」

她听了我的话,竟然没像以前一样把不悦都写在脸上,反而笑着走到我面前,但那笑容有些阴恻恻的。

「你现在说话这么硬气了吗?白柠希,别高兴得太早。」

这样的话我听多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天,我破天荒地睡过头,旷课了。

但还好是白曼臻的课。

我中午时去找她道了歉,她以为是最近我亲爸的出现扰乱了我的情绪,让我别多思多虑。而且她今天正好没有点名,提醒我下次注意。

可我怎么想都感觉不对劲。我明明是定好了闹钟的,昨晚也没熬夜,怎么可能连闹钟都没听到呢?

而且我醒来时头很晕,虽然睡了这么久,质量却很差。

为了杜绝这种情况再出现,我准备了两个手机,好在这种事再没发生过。

这两天也将迎来白曼臻的期末考。

章可然突然来找我借笔记。

「你不会这么小气吧?白教授和你是一家人,我不信她什么都没向你透露过?」

「首先,我不住她家。其次,她最近的课基本都在讲考题范围,犯不着再给我说一遍。」

章可然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情,「那你到底借还是不借?」

我问心无愧,直接把笔记本扔给了她。

她似乎没查到什么端倪,直到考试前也没再提这些事了。

我很顺利地答完了白曼臻出的考题,隔几天却突然被系主任找上了门。

「白柠希,你被同学举报旷课,并且期末考有作弊嫌疑。暂时别离开学校。」

15

我有种预感,这件事一定不止针对我,还针对白曼臻。

果然,说我作弊的那门考试,就是白曼臻出的题。

其实不管是专业考还是旷课,在这里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多少公子哥一学期没见过几次面都没人管,偏偏我这件事,系主任出面不说,甚至惊动了院长。

因为白曼臻是副院长,她的事也只能由院长和校方来定夺。

这次的事情不简单。

如果没人知道我和白曼臻的关系,那我尚且可以辩驳一下,但是现在,我们的关系人尽皆知。

白曼臻和院长在办公室里谈话的时候,我不安地守在门口,没想到等来了章可然。

她还没走近我,浑身上下散发的得意之色就已冲上眉梢。

「你别告诉我,举报我的人就是你。」

我冷眼瞪着章可然,她傲慢极了。

「既然你没那么蠢,那我就直白告诉你。白柠希,我就是要让你滚出学校!」

她扬起手中的笔记本。

「这是你的笔记本吧?里面就有你作弊的证据,我专程来递给院长的。」

她借走我的笔记之后就一直没有还给我,我竟然忘了这件事!

「你什么意思?」

她翻开本子,有两页新的笔记内容是我从未写过的。但那字迹和我的几乎一样。

「看清楚了吧?这可是你的笔记本哦,上面整整两页关于考题的内容,你写得很详细呢。」

「你少胡说八道!」

我把她逼到墙角,指着她的脸。

「章可然,你是真的过分了。你以为院长就会信你这些小伎俩?白教授在学院这么多年,也不会随便因为一个举报就出事!」

「哦,是吗?」她不屑地笑了笑,「院长不会信,但方叔叔一定会信我的。」

方叔叔?校长,姓方。

我猛然明白了。她早就找好了所有关系,让学校开除我是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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