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血色嫁衣

血色嫁衣

别相信任何人:黑灯下的灰色故事

你荡过秋千吗?那种一生只能荡一次的「秋千」……

三年了,我一直梦见一个女人。在梦里我推着女人,缓缓的荡着秋千,绳子发出了些许吱丫声。

我可以听见女人银铃般的笑声,和黑色秀发随风飘扬时传来的香味,似乎是杏花的香味,很好闻。

女人很喜欢轻抚我的肌肤,那一双素手总是带着情愫缓缓抚摸我的脖子,给我的皮肤带来一丝丝颤栗,我痴迷于那样的新鲜感和刺激感。

但是可惜的是我始终看不清女人的脸,我只记得女人的后肩处好像有一抹血红色的胎记。

每次醒来,我对女人的痴恋就会深一分,我无比相信,女人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爱人。

而我们总会相遇,那天也如我所愿很快来临了……

那是我第一天去学校报到,找不到宿舍苦恼的我,看见了一个身着戏服的女人。

她身处校园边缘的竹林间,对着墙一遍遍练唱着《幽媾之往生》,明明应该十分幽怨的曲调,却被她唱出了一丝情愫和暧昧。

魔怔般,我走近了她,那是一股极其熟悉的杏花香。

是她!

我伸手拍了下她,她似乎被吓了一跳,跌坐在了地上。她皱着眉头缓缓回过头,那是一张可以说有些恐怖的脸。

白皙无瑕的脸颊上涂着突兀的腮红,大红色的眼影,大红色的口红,仿佛地狱的厉鬼。

我被吓到后退一步。她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反应,赶忙遮住脸,说道:「你是谁?我以为这没人呢!所以在这里练习明天要表演的曲目!我不会化妆,你不要看!」

之后便仓皇而逃了,看到她如此慌乱的反应,我反而不害怕了,甚至有些期待她卸了妆的模样。

低头一看,她似乎落了一只鞋,一只和戏服匹配的红色绣花鞋。

我没有犹豫,将它捡起来放进手边的袋子里。

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宿舍,4 人一间,条件似乎还行,就是厕所是公厕,在走廊的尽头。

三个室友,一个家里搞工程的阳光健谈的叫阿文,一个很宅喜欢动漫戴着眼镜的男生叫小胖,还有一个根本不说话只埋头打游戏的叫老三。

第一天的夜晚,话题总离不开学校的灵异故事。

阿文缓缓叙述着:这学校建造是我爸年轻时候参与的,当时他还是团队的一个小工人,当时发生了很多诡异的事情,比如在建造学校的文化堂时,他们建造团队的头头似乎弄错了图纸,结果文化堂从上方俯瞰好像一个坟墓,呈八字型向两边伸展。在建造完成的前一天,头头为了庆祝完工,喝了点酒,然后就失踪了……你们猜,他在哪里被找到的?

阿文讲到这里,突然停住了,此时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甚至屏住了呼吸,就连打着游戏的老三都早已转过头来,目不转睛盯着阿文。

阿文缓缓一笑,继续说道:后来他被发现,躺在文化堂地板的下面,四周都是柱子和板子,如同躺在一个狭小的棺材里。可是你们知道吗?这个地板在 3 天前就封起来了。没人知道他怎么进去的,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看见了一个白衣女子,站在这文化堂中央,唱着悦耳动听的歌……

之后又发生了好几起怪事,总是有工人夜里梦游,结果醒来发现自己就躺在文化堂里……

再后来,为了解决这个诡异的事情,团队请了大师看风水。大师说要在堂前建几尊铜像,说可以镇住不干净的东西,他们照做了,果然再也没有发生类似的事情。

阿文说完,你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由自主裹紧了身上的被子。突然,一个声音从角落传来,是小胖:「你们知道隔壁艺术院的蒋欣桐吗?」我没有听出他此时的声音带着一丝丝颤抖。

我说道:「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吗?很有名?」

突然阿文,将手放在嘴边,嘘了一声。他盯着我,眸子里印出了我愣住的模样,让我感觉浑身发毛。

他小声的说道:「你不知道吗?大家都不敢提这个人,因为蒋欣桐几年前上吊自杀了。据说是因为私生活混乱,他男友跟她分手了,她悲痛欲绝选择了自杀。你知道她被发现时什么样子吗?她穿着一身中式的嫁衣,将自己高高的挂在文化堂的房梁上。她黝黑的头发缓缓地垂下身旁,在自杀前她似乎还精心地化了一个妆,眉毛细细弯弯的。她眼睛紧紧地闭着,嘴唇抹上了大红色的胭脂,甚至有些夸张,像鲜血……直到现在,文化堂废弃了,依旧经常有人看见文化堂里,有一双腿悬在空中……」

「啊!你不要说了!」一声吼叫打断了阿文的话,是老三,他此时已经完全缩进了被子里。

想着明天还要上早课,大家决定今天到此为止。

当天晚上,我又梦见了她。

这回我终于在梦中看到了她的脸,穿着的是白天我在竹林看到的戏服,只不过那张脸上没有浓厚的妆。

她长得很好看,娇美的像一朵梅花,只是一双眼睛略有些空洞,直直的望着我。

她唱着:往生不来背影常在,害了相思惹尘埃,谁等谁回来……听着婉转凄凉的歌曲,我的心似乎也被狠狠的揪着,好想将柔弱的她拥入怀中。

我是被一声尖叫声惊醒的,睁开眼一个东西就朝我的脸飞了过来。

下意识我伸手去接,是一双鞋,大红色的,总感觉有些眼熟。

我看向鞋子飞过来的方向,是对床,老三已经缩在墙角拿手紧紧捂着脸,一直喃喃道:「不,我可不认识你,求求你别来找我。」

宿舍里几个人都被他吵醒了,阿文不耐烦地问了一句:「到底怎么了!咋咋呼呼的!胆子也太小了,不就昨天给你讲了蒋欣桐的事情吗?至于吗?」

老三将手一下子放下来,我可以看见他脸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鞋印。他眼睛通红,不断抱怨说:「我睡觉总感觉有东西压着我,差点就憋死我了,结果一看!哪个人把这鞋子放我脸上!还是一双红色绣花鞋!这不就跟昨天阿文说的蒋欣桐死的时候那身中式嫁衣搭配上了?阿文你说!是不是你?故意吓我,还提前准备了鞋子!」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将我手上的鞋子拿走了。是小胖,他将鞋子来回翻看,小小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我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赶忙看一下床边的手袋,果然是昨天那个女生落下来那双鞋,可是我明明把它放在了手提袋里,难道有谁看到了将它做了一个恶作剧?

我看了眼大家的反应,阿文有些无语的看着老三骂骂咧咧,而小胖看着鞋子似乎在想着什么。

还好也没人知道是我带回来的,不然一定以为是我弄的恶作剧。

几天的课程很快就结束了,可我还是没能再见到那个令我魂牵梦绕的女人。

满脑子都是梦中她素颜那娇美的模样,我有些后悔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

自从经历了那天晚上,老三总是疑神疑鬼的,每次回来都检查半天被子床单有没有被人藏东西,还在床头贴了什么符。

阿文总是嘲笑他胆小鬼,不过大家都默契的没再提蒋欣桐的名字。

这晚,我又梦见了那个女人,她走在前面,一头秀发披在身后,传来了杏花的香味。

突然她跑了起来,我想要抓住她的手,猛然我往前一伸,一下子我惊醒了。

现实中我竟然也伸出了手,突然一股凉意顺着尾椎骨爬了上来,很快遍布全全身。

因为黑暗中,我的手的确抓住了什么,似乎是纤细的手腕。恐惧,让我惊叫了一声,收回了手。

很快宿舍灯亮了,阿文不耐烦地问道:「又咋了,老三是不是你又做噩梦了?」

老三此时也一脸懵逼回到道:「不是我呀!」

我缓缓睁开眼,四周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光滑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指尖,我害怕的说不出话。

小胖突然问我:「你是不是干坏事了晚上,我睡得比较晚,听见你床总是有晃动的声音,吱呀吱呀的吵死了,你下次就算要解决也小声点好吧。」

蓦然间,我瞳孔皱缩,在大家的不耐烦声中,我颤抖地说:「昨晚,我 10 点就睡了,我是第一个睡着的……」

宿舍一片寂静,在昏黄的灯光中,我们看见了对方眼底都逐渐浮现的恐惧。

第二天,四个人眼下青黑的去上了课。本来准备去食堂买个包子赶快回去补觉,却在角落看见了那个女人。她将秀发束在了身后,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跟梦里的一样好看甜美。

她看着食堂的窗口,似乎犹豫着什么。

我赶忙走了过去,打了招呼:「嗨,你还记得我吗?」

她似乎有些迷茫,摇了摇头。

「就是那天你在练习戏曲,在学校角落的竹林里,然后你跑了,你还记得吗?」

「啊!就是你,诶呀那天我化妆比较浓是不是吓到你啦?我有点紧张,所以跑走了,是不是很不礼貌。」她窘迫的低下了头,脸颊上一抹红晕让我的心脏跳动的更快了。

「没有没有,是我那天突然打搅了你,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啊,你喊我童心就好啦。」

突然我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从童心的肚子传来,她立马捂住肚子有些尴尬。

我立马明白了,问道:「你是不是饿了,我带你吃饭吧?」

她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她说:「我今天出门没带饭卡,还好遇到了你。你叫啥呀?」

「童心你喊我宇哥吧,随便点,今天宇哥请你吃。」

她点了几样菜,我点了两碗饭然后将这些菜端到了桌子上。

阿文他们突然走了过来,阿文看着你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深意的说道:「宇哥今天胃口不错嘛。」

生怕他打扰到我和童心的交谈,我赶忙把他赶走了。

吃饭时我了解到了,童心是美院的一名新生,她姐姐之前也读这个学校,所以她很向往这里,也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

吃完饭,我突然想起来童心的那双绣花鞋,于是我将她带到了我的宿舍门口。

不过今天宿管似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之前阿文想带女生进来被宿管拦了下来。

宿舍里没有人,我翻找着,那只绣花鞋似乎被小胖放在了他柜子里。果然拉开柜子就可以看到鞋子被放在了最底下那层。

我将它拿了出来,突然耳后痒痒的,似乎有人在呼气,带着一点潮湿的气味。

恐惧让我不敢回头,只能看着那只有些脏的绣花鞋。

「宇哥也对这鞋子感兴趣?」直到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我才缓过一口气来。

是小胖回来了,我有些窘迫,毕竟翻着人家的柜子,被抓了个现行。

我将鞋子放回来原位,有些尴尬的回过头:「小胖,我就是想看看这鞋子,毕竟还不知道是谁的?」

看来今天是没办法将鞋子还给童心了,我看小胖没有质疑我的回答,我找了个理由出了门。

可是走廊上空空如也,根本没看见童心,难道她有事走了?

我回到宿舍问小胖:「刚刚走廊有看到一个长得好看的女生吗?」

小胖从动漫抱枕中抬起头,茫然的摇了摇头,「宇哥,你在做梦吧,男生宿舍有什么女生?」

切,算了,跟他这种宅男也说不通。我有些后悔没问童心要电话,诶,不过知道她是美院新生,总算也知道了怎么找她。

第二天,我去了隔壁的美院,果然美女如云,可是都没童心好看。

我来到了新生班级,问了里面一个男生:「同学,请问有没有一个女生叫童心?」

男生推了推眼睛似乎有些诧异,回答道:「你等下,我帮你喊。」

他似乎对着教室后面喊了一句,一个有着厚重刘海的女生抬起了头。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熟悉的杏花香味传来。回过头,果然是童心。

她将我带到了美院的小花园,甜甜地问我:「你怎么来我们院啦?是来找我嘛?」

她身上很香,靠的我很近,让我有些魂不守舍。

我点了点头,掏出手机,说道:「对呀,想起来还没你的手机号呢,所以来找你。」

她给我报了串数字,我就赶忙记录了下来。

「诶对了童心,那天你怎么突然走了?」

「啊,宇哥,我那天突然接到舍友信息,她没带钥匙,所以我去给她送钥匙。」

「童心你也住宿舍呀?哪栋?」

「我住女生宿舍 3 栋 403。」她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

我内心有些高兴,她愿意跟我说她的个人信息,是不是代表着她对我开始信任了。

之后我们一起在校园里散了会步。

当晚回到宿舍,小胖偷偷凑到了我身边压低声音问我:「宇哥你是不是把鞋子拿走了?」

我有点懵,摇了摇头。

小胖继续说道:「如果不是你,那就是阿文了,他是不是又要做恶作剧了。毕竟老三肯定不敢碰。」

不知为何,我内心有些发毛,总觉得阿文不是那么无聊的人。可那究竟是谁?

当晚阿文喝的烂醉回到了宿舍,倒头就开始呼呼大睡。我总感觉有事要发生,所以毫无睡意。

老三一直在打游戏,而小胖则在床上看着动漫。

一会,阿文起来上厕所,他站起身摇摇晃晃走了出去,过了好一会他才回来。一嘴酒气的跟我们吐槽:「走廊尽头竟然有面镜子,我差点被吓死了,好在我看出来是本少爷英俊的面容。」说完他就又倒头睡了下去。

黑暗中,借着老三屏幕微弱的光芒,我们面面相觑,诡异的气氛在宿舍蔓延开来。

因为我们都清楚的知道走廊尽头那里根本没有镜子。

如果阿文在走廊尽头看到的不是自己,那究竟是谁?

那一晚,我没有睡好,半梦半醒间,我似乎听见了一个女人在哭。

她推开门,走进了一个空旷的大堂,门口放着几尊铜像。

她哭着走在木头地板上,我听见了衣服托在地上的声音……

一声尖叫,将我惊醒。

阿文滚到了地上,而他的怀里正抱着那只绣花鞋。

他刚刚酒醒,一脸暴怒说道:「小胖,这鞋子不是在你那里吗?你是有什么毛病吗?」

小胖疯狂的摇头:「不是我,不是我,宇哥知道昨天这个鞋子就丢了,宇哥是不是你!之前你就想偷这个!」

「我,我没有。不是我,我发誓。」我赶忙对天发誓,可当我举起手时,我发现我的手腕上赫然缠着一缕女人的长发,吓得我也从床上滚了下来。

难道这个宿舍里除了我们 4 个人,还藏着谁?

那一瞬间,四周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躲在角落静悄悄的注视着我。直觉告诉我们,这一切似乎都和那个叫蒋欣桐的女生有关,可她为什么要缠着我们呢?

为了解开这个谜题,我们开始访问当年可能知道真相的学长学姐和老师,可是奇怪的是所有人只要听到蒋欣桐这个名字,都选择装傻或者避而不谈,似乎这是一个禁忌。

不过我们还是在学校之前一些活动的照片里找到了蒋欣桐的身影。

她,一头黑色的秀发披在身后,只露出了一个小小的侧脸,不知为何我总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我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我总能梦见蒋欣桐她身着一身嫁衣,一次又一次独自走进那个文化堂。她似乎唱着什么:该爱的都不爱,谁在谁不在,该在的都不在……

第二天,阿文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让我们晚上 8 点宿舍集合,他说要带我们解决问题。

我想这个问题也许跟我们一直在做的关于蒋欣桐的梦境有关。

当天食堂,我又碰见了童心。想起她也是美院的,于是我带着她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

「童心,你有没有听说过蒋欣桐?几年前那个在文化堂,上吊自杀的人。」

她手中的筷子一下子停住了,她低着头,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似乎过了许久,她回答道:「不认识。」她看上去似乎情绪十分低落,她一定知道什么,但是却想要隐瞒。

我也不便再追问,只是我注意到她手机屏保是一个女人,她看到我在看她手机,立马将手机翻了一面,说那是她姐姐的照片。

晚上 8 点,阿文、我还有老三都回到了宿舍,小胖发短信说自己学院有点事不能去,阿文带着我们俩缓缓走出了校园。

天似乎已经全黑了,连一点点星光都没有,黑暗如同潮水一般包裹在我们四周。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阿文在一个破旧的居民楼前停了下来。

他深呼一口气敲响了门,过了一会里面传出了咳嗽声,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老头,他脸上满是褶皱,头发灰白,一双手骨瘦如柴。

他沙哑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们找错人了,快走。」说完就要关门。

阿文一只手扒开了门,他说:「郭叔,我知道当年蒋欣桐的尸体是你发现的。我们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我不认识什么蒋欣桐,我不知道文化堂的事情,你们快离开这里!」他似乎在害怕什么,声音颤抖着,拼尽全力要关上门,可是年老的他哪能比得过阿文。

「郭叔,如果你不知道蒋欣桐,你怎么知道事情发生在文化堂,我没有跟你提过。」我注意到阿文的声音似乎也有些颤抖。

郭叔挣扎了几秒钟,抬起头,眼睛有些发红。他松开手,转身走了进去。

我们三人相视一看,这是一种默许。阿文带头打开门,走了进去。

黑暗中,我们似乎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这是一间极其破旧的房子,斑驳的墙壁,矮矮的天花板,我们仿佛走在一樽棺材中。

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那是一个小客厅,天花板挂着一个小小的灯泡,灯泡中间的铜丝烧的通红,发出淡黄色的光晕,仿佛给周围的所以物品增加了一层重影。

郭叔缓缓的坐在了板凳上,他微微低着头,脸部一片阴霾,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郭叔你能说说当时你发现她时的场景吗?」阿文率先打破宁静。

「你们为什么要知道?如果只是好奇,我劝你们不要再深入了。」郭叔苍老的声音传来。

「她回来了,我们每天都能梦见她在文化堂唱着哀怨的歌,我们快要被折磨疯了……」老三用手捂着头,从口袋里掏出了好多符纸,他说无论他贴多少他都能梦见蒋欣桐。

郭叔看了看我们每个人,颤抖地端起一杯水,喝了一口。

在暗黄色的灯光下,他缓缓开了口:「她是个好女孩,很温柔善良。有时候会喂这四周的流浪猫,还会陪我叨叨嗑。可是她被逼死了,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和她的男友。」

他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文化堂里有很多书,她喜欢看书,经常找我借备用钥匙。可我没想到,那天她借了钥匙,再也没还。第二天清晨,我巡视学院,发现文化堂一旁的侧门没有关,我打开了门,缓缓走了进去。里面没有人,空荡荡的。可是就当我站在中央时,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我到现在都记得,那是一只大红色的绣花鞋。我顺着鞋子掉下来的位置往上看,我看到了一抹红色的裙摆,还有浓妆艳抹的蒋欣桐。谁都不清楚她是如何将自己挂在那高高的房梁上,还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

「后来警察来了,判断她是自杀的。只是在她自杀前,她曾经有很多跟男友亲密的照片和视频被公开在了校园网上。而她的男朋友也来了,一直摇着头说不是他的错,他说是蒋欣桐先背叛了他,他才进行了报复。哦对了,我还记得蒋欣桐有个表弟,一上来就将她男朋友打倒,两个人撕打了许久,最后还是警察分开的他们。说起来,她表弟现在应该跟你们一样大了,我印象很深,他带着眼镜、穿着一件卡通的 T 恤,下巴有一颗痣。」

突然间,汗毛竖了起来,一根名叫恐惧的藤蔓缠住了我,我看见阿文的瞳孔里印出我此刻惊恐的模样,而老三此时已经站了起来,他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但是那话却深深卡在喉咙里。

我听见自己发出了无比陌生的声音:「小胖,是不是下巴上有一颗痣……」

我们三人从郭叔家出来,走在黑暗的巷子中,不由自主的靠在一起。

回想起郭叔说的,她从未离开,因为她想要复仇,似乎当年的事情还有一些更深的秘密还没有被挖掘出来……

脑海里回荡起梦中她唱的歌:谁在谁不在,该在的都不在……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该在的都不在。那些她憎恶的该在地狱的都没来,而她将把他们都带到地狱去……

回到宿舍,一片昏暗,我摁下了灯的开关。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宿舍中央,是小胖。

他低垂着头,宿舍里一片寂静,只有我们几个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口:「你们大概也问到了,我是蒋欣桐的表弟。我一直想知道我姐到底怎么死的,可是郑兴疯了什么也问不出来,而姐姐现在出现在我们身边又是为什么……」他抬起头,我看见他眼睛通红,有一丝狠厉。

「那只绣花鞋我不知道是你们谁带回来的,但是那确确实实是我姐死后丢失的。她进火葬场前丢失了一只鞋,我怎么也找不到。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那一瞬间,我不敢相信我听到了什么。可是那鞋子不是童心的吗?

很多想问的话就卡在喉咙里,但是怎么都说不出来。我不敢告诉他们这个鞋子是我捡到的……

这一夜,我的床又发出了吱丫吱丫的声音,似乎有什么老是以同样的频率不断拉扯着我的床。

第二天,我发了短信约了童心,在我们初次相遇的地方。

她似乎蹲在地上烧着什么,火光将她的侧脸映衬的很朦胧。那一瞬间,我惊讶的发现,她的侧脸和蒋欣桐的那张照片简直一模一样。

童心曾说过她有个姐姐,难道那个姐姐就是蒋欣桐?

我缓缓走近她,我看见了她手里抓着的是黄色的纸钱,一张张纸钱被火光吞噬。

「童心,你说的姐姐是不是就是蒋欣桐,那个几年前自杀的女生。」

她沉默地将手里剩余的纸钱丢进了火中,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纸屑,静静地看着火逐渐变小。

她开口了:「是,她是我孪生姐姐,今天是她的忌日。当时出事的时候我不在,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直想去问郑兴,究竟为什么他才会将那些私密的照片公布出去。」

眼泪从她的眼眶缓缓滑落,我将此时柔弱的她拥入怀中,她全身很是冰冷。我希望将温度传给她,她伏在我的胸前哭了很久,我似乎忘记了恐惧。

「我们一起去吧,找郑兴弄清楚原因。」她惊愕的看着我,之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找小胖问了郑兴的地址,我逃了下午的课,找朋友帮我签到。童心似乎并不担心逃课的后果。

我带着她来到了那个地址,是一栋很奢华的公寓,看来郑兴家条件不差。

我坐上电梯来到了 1202 室门前,我轻轻敲开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满脸胡渣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个酒瓶,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我知道如果我直接问蒋欣桐,他必然不会让我进去。于是我想起之前小胖说过的,他家里开餐营业,于是我说我是他的学弟,家里想投资餐饮,想跟他聊聊。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转身进去了。

我走了进去,可是童心并没有跟进来,她低垂着脸,长发披散在两侧,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也许,她害怕面对真相,毕竟那是她姐姐的死因。

我拍了拍她肩膀,温柔的说:「没事的,如果你不敢面对,我替你问清楚。你在外面等我吧。」她点了点头,缓缓转身离开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红色的连衣裙配上黑色的长发,透着一股冷漠和孤独感。

我缓缓走进了郑兴的家,来到了客厅。

他给我倒了杯威士忌,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坐在了沙发上。

我注意到他的家到处贴满了金符、还有佛像,他在恐惧着什么……

我坐下来后,单刀直入了:「蒋欣桐为什么自杀?」

他本来迷茫无神的眼睛一瞬间睁大,手中的玻璃酒杯应声掉落在地上,酒四溅开来。

他一边摇头一边向沙发上缩去,嘴里大喊道:「是不是她派你来的!说!不,你不是她,因为我这里找大师贴了金符,妖邪鬼魅都进不来!可你身上有她的气息!你印堂发黑,你也被她缠上了对不对!」

紧接着他连滚带爬地来到了我的身边,跪在我的面前,手紧紧扣着我的膝盖。

他不断哀求,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真的不是我,你帮我告诉她,那天她同学聚会似乎喝多了,然后我打电话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接的电话!然后那个男的还给我发了张,她衣衫散乱躺在沙发的照片,我以为她背叛了我!我郑兴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耻辱,于是把我们之前那些私密的照片都匿名发到了学校网上,我要让那个无耻的女人身败名裂!可是,我真的没想到她自杀了!她还穿着那身我们之前一起选好的红色嫁衣!」

他抬起头,从他慌乱迷茫的眼神中,我明白这个男人已经疯了。

「对不起,欣桐,是我错了,我不该不问清楚。不,不怪我呀,是那个男人的错!欣桐,你好好投胎好不好,我会给你烧好多好多钱!啊!你滚!你走开!」

突然,他似乎发了疯似的,抄起旁边的雕像就在空中挥舞着,仿佛要赶走什么东西。

心中似乎有一种不祥和诡异的感觉笼罩着我,一个陌生的男人,欣桐……

我缓缓打开门,童心已经站在了门口,她朝房间里看了眼癫狂的郑兴,瞳孔中有一抹红光一闪而过,太快了我都怀疑是不是我看错了。

然后我跟她缓缓离开了,电梯里我闻到了她身上似乎有烟的味道,难道她心情不好抽了烟?

我跟小胖说了一下我得到的信息,小胖有些震惊然后点了点头,他说他要去弄明白究竟是什么照片。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身处一个很吵闹的环境,桌上有一个电话一直在响,我缓缓接了起来。

我喝的很多,多到我都不记得我说了什么。我看向旁边,那里躺着一个女人,黑色的发丝披散在脸庞,我看不清女人的脸,但是我能看到她的后肩处似乎有一个红色的疤痕。

突然有一个铃声将我惊醒,我皱着眉头缓缓摸着手机,手机如同被短信轰炸了一般,一直响个不停。

「谁呀手机,快点声音关了,难得老子睡个好觉,能不能不要吵!」阿文似乎被吵醒了。

我赶忙将手机静音,打开手机,光有些刺眼。我看到了无数条一模一样的短信,那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发过来的:

我,找到你了……

我,找到你了……

我,找到你了……

……………………

那一瞬间,我仿佛坠入了冰窖。昨晚的梦越发清晰,那不是梦,是我真实经历过的,只不过因为喝多了断片,早已忘记了……

难道,那个给郑兴发照片的陌生男人是……

「该爱的都不爱,谁在谁不在,该在的都不在……」突然幽怨凄惨的歌声传来,吓得我差点心脏停止跳动,这不是梦中蒋欣桐一直唱的歌吗?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老三的电脑,此时不知道被谁打开,显示屏发出微弱的蓝光,歌词显示在屏幕正中央……

我再也受不了了,低着头跑出了宿舍,可当我跑到走廊尽头时,我停住了。

我看见了我脚尖前的墙壁上贴着一个镜子,可那里面映出的根本不是我的鞋子,那是一双绣花鞋,黑暗中我看不清颜色,只看到是深色的裙边堆在鞋子上。

视线缓缓上抬,繁琐的衣服和配饰,还有一头长长的头发披在脸前,突然她的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右歪了 90 度,我清楚的看见她的嘴上涂着鲜血般的颜色,嘴角咧开了诡异的弧度。

她缓缓伸出手,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轻抚我的脖子,我发疯似的跑走了,似乎撞到了什么,然后神识一片昏暗。

再次醒来时,眼前是一片白色,白色的床、白色的窗帘,这是医务室。

阿文看见我醒来,赶忙走了过来。问道:「宇哥,你晚上怎么了?我们找了你好久,最后在男厕里面一间找到你,你昏死了过去。你到底看到了啥?」

「我们那层走廊尽头究竟有没有镜子,阿文。」

「宇哥,你不会脑子撞坏了吧。那里没有镜子,什么都没有,就是个破墙。」

「阿文,你知道吗?之前你有一次喝醉半夜起夜,你说那里有面镜子,你还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我看见他的瞳孔皱缩,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

诡异的气氛围绕着我们,可我已经无力思考了。阿文一直喃喃道:「不可能,怎么会……」然后神情恍惚的离开了。

我缓缓走下床,墙角有一面镜子。

突然,我觉得一丝凉意从尾椎骨慢慢升了上来,布满全身。恐怖开始蔓延,我咬着嘴唇,努力抑制住狂跳的心。

我解开衬衫的第一个扣子,我的脖子上赫然有着紫红色的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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