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问穆澜为什么知道。
似乎只要靠近落雪楼,就可以闻得见李时裕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这人根本就不曾离开过。
之前自己匆匆从落雪楼里走,李时裕就一直在落雪楼内等着。
荷香还想说什么,再看着穆澜阴沉的脸,最终点头:「奴婢知道了。大小姐如果有事的话,随时叫奴婢。」
穆澜嗯了声。
荷香没敢再停留,快速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穆澜在原地站了一阵,一直到荷香的身影从自己的面前消失,穆澜这才推门而入。
……
屋内
果不其然,穆澜走进屋内的瞬间,就看见了李时裕的身影,李时裕的眸光落在穆澜的身上,第一时间就已经惊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下一瞬,李时裕瞬移到了穆澜的面前:「出了什么事?」
穆澜没开口,只是挥开了李时裕,朝着床榻走去,但是这样的步伐里,穆澜却仍然显得踉跄,甚至想在李时裕面前故作镇定都无法办到。
精气神的严重透支,让穆澜下一秒就会这么倒在李时裕的面前。
「穆澜。」李时裕叫住穆澜。
穆澜没理会李时裕,挥手就推开这人,她在李时裕面前,不想表现出任何的胆怯:「没事的话,四殿下请回。夜深人静,王府闹出这么大的事,恐怕四殿下留在这里并不合适。」
穆澜一字一句说的直接。
甚至,穆澜没看向李时裕。
李时裕哪里是这么好打发的人,他眼神微眯,沉沉的落在了穆澜的身上:「陈之蓉死了?」
穆澜点头。
这并没什么好隐瞒的,就算今晚李时裕不知道地牢内发生什么,翌日陈之蓉死的消息也会传遍京都。
毕竟穆王府的侧妃过世,不管怎么看陈之蓉这个人,都会有人上门悼念,更不用说陈之蓉的背后还有陈氏一门。
哪里是这么容易善始善终的。
这样被穆澜搅的一池春水后,所有人的注意力不会放在穆澜的身上,而是着急收拾烂摊子。
对于穆澜并没任何的坏处。
很多是要趁热打铁。
李时裕见穆澜没否认,微微拧眉,但是并没开口多问什么,他在穆澜的步伐里,就已经清楚的看的出穆澜此刻的异常。
穆澜却不想示弱。
但是体力的透支让穆澜不可能再支撑下去。
下一瞬,穆澜软了脚跟。
而李时裕第一时间就把穆澜护在了自己的怀中,快速的带到了床榻之上,而后,他抓起穆澜的脉搏,接着李时裕的脸色就惊变了。
穆澜的脉搏虚弱的完全抓不到,就好像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甚至李时裕不怀疑,下一秒穆澜就会从自己的面前烟消云散。
他没说话,绷着脸,把穆澜放到了床榻上,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的手就始终牵着穆澜的手,温热的掌心包裹住了穆澜几乎于冰冷的掌心,热气渐渐的度了过去,一直到穆澜的脸色开始有了回旋的余地。
只是,穆澜好似进入昏迷后,就再没醒来的意思。
就连脸色逐渐开始恢复,身上也不再冰冷,整个人跟着瓷实了起来,也不曾睁眼。
李时裕没说话,安静的守在床边。
这样的画面,让李时裕的眉头紧锁,想到了什么,但是却又不敢相信,最终,他保持了沉默。
在李时裕确定穆澜已经入睡,短时间之内不会醒来后,李时裕才从落雪楼的后门飞身而出,瞬间隐身在王府之内。
有些事,李时裕不可能从穆澜的身上问出口。
但是却可以从王府里探究一二。
果不其然,李时裕没出来多久,就已经断断续续的把这件事串联了起来。
洛雪的亡魂回了王府,借着穆战天的利剑彻底的了结了陈之蓉的性命,全程穆澜都站着,没出过手。
而王府内的奴才们,显然被吓的不轻。
私下再说起这些事的时候,那种惊恐显而易见。
整个王府内,也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地牢内,大师在超度洛雪的亡魂,摇铃声不断的在王府内传来,静谧的深夜里,这样的摇铃让人不寒而栗。
而陈之蓉的尸体也已经被搬了出来,李时裕在角落站着,拧眉没开口多说一句话。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的震惊,而后李时裕悄然无声的转头,快速的回到了落雪楼内。
……
落雪楼内
穆澜仍然在沉睡。
与其说穆澜在沉睡,不如说穆澜好似在休养生息,之前的一切已经耗尽了穆澜的精气神,让穆澜再也没力气睁眼。
李时裕的手不时的搭着穆澜的脉搏。
起码现在穆澜的脉搏和之前比起来,已经稳了很多,不像之前,虚幻的就好似一个不存在的人。
但是李时裕却仍然寸步不离的守着。
落雪楼内,也只有一盏昏黄的烛光,在下一瞬,烛光也随着一阵掌风,就彻底的熄灭了,月光透过窗棱的缝隙,落在屋内。
床榻上,高大的身形坐在床沿边,一动不动。
……
穆战天在大师的摇铃声里,渐渐的回过神,看着一动不动站着的穆洪远,穆战天的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爹爹,这一切肯定是穆澜所为。」
没有原因,那是本能的怀疑。
但是穆战天却没任何的证据。
为什么洛雪的魂魄这么多年都没回王府索命,反而是在穆澜回来了之后,洛雪的魂魄才跟着回来了。
而穆战天跟着李时元多年,也算是见过风浪的人,对于一些奇门异术也是知晓的。
特别是他的手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那利剑刺入了陈之蓉的喉间,穆战天几乎就更肯定了这样的猜测。
「穆澜不能留。」穆战天说的直接,「爹爹,留着穆澜在府内,早晚会闹出更大的事情,还请您尽快做决定。」
就好似穆澜在逼着穆洪远下手,但是穆洪远却一拖再拖。
而此刻的穆战天也在逼着穆洪远。
结果穆战天没想到的是,穆洪远的一个耳光子却狠戾的打到了穆战天的脸上,穆战天错愕了一下,嘴角瞬间就渗出了血丝。
穆知画更是胆战心惊的,之前的惊恐还没能回过神来,接二连三发生的一幕,要把穆知画给逼到了绝路之上。
她完全吓软了腿,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爹爹」穆战天不敢相信的看着穆洪远。
穆洪远的眼神却跟着越发的阴沉起来:「穆战天,本王是怎么教导你的,你现在是为了铲除异己,可以不顾一切是吗?」
穆战天被穆洪远说的回不上话,最终就只能这么被动的站着,全身的肌肉紧绷,手心狠狠的攥成了拳头,但是却不敢再反驳穆洪远的话。
「你要弄死穆澜是为什么,你心中没数吗?」穆洪远冷声训斥,「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不想着处理眼前的混乱,为的是自己的一己之私。何况,你就算真的把穆澜给弄死了,你怎么对太子殿下交代,你以为太子殿下会善始善终吗?」
一句话,让穆战天瞬间清醒了过来。
现在的穆澜,是太子的心头好。
如果穆澜在穆王府内出了事,穆知画根本不可能取代穆澜进入东宫,反而会牵连到整个穆王府。
跟着李时元多年,穆战天还是很了解李时元的脾气的。
沉了沉,穆战天安静了下来。
「先处理好你娘的后事,陈家那边,还要找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穆洪远也跟着冷静了下来,「不然的话,陈家要反,早晚也会出事。」
「是。」穆战天就算不甘心,也只能先应承下来。
「战天。能成大事之人,必然就要懂得舍得。」穆洪远语重心长的看着穆战天。
穆战天恭敬的应声:「战天谨记爹爹教诲。」
「今日之事,不准传出王府。谁若讨论这件事,把人给我处理干净了,听见没有。」穆洪远阴沉的命令,「你娘的事,先缓个几日,就说最近中了风邪,情况不好。」
「是。」穆战天应声。
而后,穆洪远才转身离开了地牢。
地牢内仍然是阴恻恻的,一阵阵阴风吹过,让人毛骨悚然。
……
彼时落雪楼内
窗外已经是四更天,若是以往,就算李时裕留下来过夜也会在四更的时候离开穆王府,而今天,李时裕却没走的意思,就只是安静的在床榻边守着。
穆澜完全一动不动。
「穆澜?」忽然,李时裕低声叫着。
穆澜纤细的手指动了动,唇瓣也跟着动了动,但是人还没清醒过来的意思,李时裕反应的很快,抓住了穆澜的手。
他压低身形,拧眉听着穆澜的话。
「水」穆澜的声音微弱的传来。
李时裕嗯了声,松开穆澜,站起身给穆澜倒了一杯水,而后才重新走回穆澜的边上,微微的扶起她。
很快,水杯被递到了穆澜的唇边。
穆澜闭着眼睛,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但是好似每一口都显得艰难的多,没一会,穆澜就拼命的咳了起来,李时裕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直接脏了李时裕一身。
李时裕的眉头微拧:「穆澜。」
穆澜又昏了过去,但是这一次,穆澜倚靠在李时裕的胸口,一动不动,李时裕犹豫片刻,最终也没把穆澜放下去,而是安静的把穆澜搂在自己的怀中。
很久,穆澜一动不动。
李时裕也维持着相同的姿势一动不动。
而穆澜的精元好似在渐渐的恢复,起码不像先前一样,虽然睡着了,但是却给人感觉穆澜好似不存在了一般。
在快五更天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渐渐的有些明朗了,穆澜才恍恍惚惚的从昏迷里睁开眼。
她安静了很久,意识到自己在李时裕怀中的时候,穆澜惊讶了下。
「四殿下,你……」穆澜艰难的开口,每一个字都显得吃力无比。
而后,穆澜从李时裕的怀中退了出来,又适当的和李时裕保持了安全的距离,只是穆澜的脸色仍然难看,苍白的吓人。
李时裕见到穆澜的动作,也只是拧眉,没说什么,安静的看着穆澜,但是看着穆澜的眼神却显得锐利的多。
好似要彻底的穿透穆澜。
穆澜很淡定的在床榻上坐着。
李时裕却忽然站起身,穆澜的神经瞬间跟着紧绷了一下,而李时裕只是从床榻边拿起披风,安静的给穆澜穿上。
穆澜一怔,一时之间没说话。
「披着。天冷。」李时裕言简意赅。
但是在这样的言简意赅里却微微可以听的出李时裕对穆澜的关心,虽然寡淡,却也真实的存在。
不带一丝的目的,纯粹而简单。
穆澜安静了下,没拒绝。
在李时裕给穆澜系好披风的带子时,两人的手不可避免的碰触在一起,穆澜瑟缩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把手藏到了自己的宽袖之中。
反倒是李时裕低头,轻笑一声,忽然戏谑的刮了一下穆澜的鼻尖。
穆澜拧眉,不动声色的看着李时裕。
「本王认识你到现在,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病泱泱的样子。」李时裕淡淡开口,就好似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但是穆澜却很清楚,李时裕是在问自己今日穆王府内发生的事情。
只是脸上的肌肤,在李时裕拂过的瞬间,那种颤栗的感觉也跟着越发的明显起来。
那是一种心悸的感觉。
再看着这个在床榻边守了自己一晚上的男人,穆澜的心口忽然暖了一下,而后很轻的笑出声。
「那是四殿下运气不好,凑巧看见了。」穆澜的嘴巴倒是不饶人,「依照四殿下这么讨厌我的份上,不应该趁势就把我了结了吗?」
「嗯,是应该了结了,免得清醒过来说的话就让人烦。」李时裕倒是也一点都不客气。
穆澜不吭声。
除去和李时裕斗嘴,穆澜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李时裕的对手外。
嗓子的疼痛,和此刻的虚弱,都不允许穆澜说太多话。
现在的穆澜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了。但是穆澜却很清楚,她的每一个动作,甚至说的每一句话,都足够消耗自己的精力。
昨晚那么大的动静,她想恢复,最少需要静养一周的时间。
似乎从穆澜发现自己的这个异能开始到现在,穆澜从来都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甚至梦境里,穆澜却是一次次的遇见各种各样的不同的画面,有些画面,还是穆澜看不明白的。
各种各样奇装异服的人。
但是那些人却让穆澜觉得格外的亲近。
还有很多莫名的画面,快的让穆澜完全抓不到,更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是在休息,但是却比任何时候都来的让人觉得疲惫不堪。
李时裕倒是也不在意穆澜的安静,他很自然的在穆澜的腰后垫了一个枕头,让穆澜靠起来不会那么难受。
而后,李时裕才看向穆澜:「你娘的魂魄回来了?」
穆澜嗯了声,也没解释太多。
有些事除去不可能让李时裕知道外,穆澜也不想开口解释太多,何况,也解释不清。
「穆澜。」李时裕却忽然叫着穆澜的名字,「你对姬娘了解多少?」
穆澜没应声,反倒是带着几分警惕看着李时裕。
李时裕居高临下的看着穆澜,忽然没头没脑的说起来:「姬这个姓氏在大周很少见。倒是靠近越国一代,出现过姬姓。只是这个姓,在越国一代是巫女一族。只不过几十年前,姬姓的巫女也会满门抄斩了。」
穆澜倒是没想到这些。
但是她想到了那个洛雪的幻境,还有姬娘对自己说的话,在那样的情况之下,确确实实一个常人不可能做的到的。
这让穆澜微眯起眼睛。
「昨夜王府内出现的事情,并不是真实的,而是幻境。」李时裕平静的开口,「至于这个幻境是怎么来的,你现在难道心中没数吗?」
穆澜没应声,看着李时裕。不管这个幻境是不是姬娘所为,穆澜都不可能出卖姬娘,昨夜若是没姬娘,陈之蓉必然不可能说出实情,也不可能横死。
「姬娘会幻术。如果没猜错的话,姬娘应该是姬氏一族的后人。只是本王好奇,姬氏一族满门抄斩后,姬娘是如何活下来的。」李时裕的每一个字都说的再清洗不过。
穆澜咬着唇,低着头。
「所以,你这反应告诉本王,你也不知情?」李时裕已经走到了穆澜的面前,伸手勾住了穆澜的下颌骨,「你不是素来知根知底才敢信任的人,而现在却忽然相信一个完全不知道底细的人,不怕惹祸上身吗?」
「不会。」很久,穆澜应声。
李时裕轻笑一声:「你倒是肯定。」
穆澜没理会李时裕的话。
在李时裕的话里,穆澜也已经猜到对于昨夜王府内发生的一切,李时裕知道的清清楚楚,李时裕怀疑了姬娘,但是却没怀疑自己。
穆澜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紧绷着神经。
而后,穆澜看着窗外的天色,再看向李时裕:「四殿下,天马上要大亮,王府连夜都是守卫,您要再不离开,不怕被人抓到吗?」
「你这是关心本王?」李时裕挑眉。
穆澜倒是淡定:「昨夜四殿下照顾了一夜,穆澜也不是无心之人,自然也会惦记着殿下,免得殿下被无辜牵连。」
「你倒是把事摘的干干净净的。」李时裕似笑非笑的。
穆澜没再开口。
李时裕这才站起身,而穆澜看见李时裕站起身,眉眼里的紧张跟着放松了下来,是真的怕李时裕就留在这里。
何况今日,她必须去看看姬娘。
有些事,穆澜还是要问过姬娘的。
「你好生养着,本王先行告辞。」李时裕颔首示意,表情已经恢复了冷淡。
「多谢四殿下记挂。」穆澜说的公式化。
很快,李时裕转身从窗外离开,穆澜就只是看着,没说什么,但是她的神经一直紧绷,一直到确定李时裕离开了落雪楼,穆澜才跟着放松了下来。
但也只是片刻,穆澜就站起身。
可是站起身的瞬间,那种脚底虚软的感觉又跟着来了,她一点力气都没有。
想在这样的时候出现在姬娘面前,恐怕穆澜连走都走不过去。
穆澜有些无力。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
忽然,安静的落雪楼却传来了动静,这让穆澜的眉头微拧了起来。
「明艳,不是我不让你进去,是大小姐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去吵她,就算是王爷来了,也是如此。」荷香为难的看着明艳。
明艳是姬娘身边的奴婢,荷香自然也认得。
但是明艳和姬娘一样,都很低调,在王府之中几乎没什么存在感,更不曾离开南楼主动找过谁,所以现在冷不丁的出现在洛雪楼内,荷香自然也觉得奇怪了起来。
只是穆澜的命令不可为。
所以荷香拦在明艳的面前,没让明艳进去。
明艳却显得格外的着急:「我一定要见到大小姐,荷香,你帮我去传个话,就说是四夫人要见大小姐,我想大小姐会见我的。」
荷香显得为难。
就在这个时候,穆澜的声音从屋内穿来:「荷香,让明艳进来。」
明艳明显的松了口气,而荷香听见穆澜的声音这才开口:「明艳,你进去吧。但是大小姐昨日受惊,情况并没很好,所以不要耽误大小姐太久的时间。」
「我知道。」明艳应声。
荷香推开门,明艳很快就隐入了屋内。
此刻的天也只是微微的泛了白,还并不曾大亮。
穆王府内,四处都是诵经的声音,久久不散。
……
屋内
穆澜仍然在床榻上靠着,面色虽然看起来好了很多,但是明显的精力不足,再看着明艳的时候,穆澜颔首示意:「明艳,四夫人的情况如何?」
明艳看见穆澜,恭敬的请了安:「明艳见过大小姐。」
穆澜没说什么,只是示意明艳起身。
很快,明艳就开口解释:「四夫人昨晚的情况一下子恶化了,但是四夫人没让明艳去找大夫,反而让明艳来找您了。」
穆澜安静了下,没说话,但是在明艳的话语里,穆澜已经可以笃定昨晚的一切幻境都是出自姬娘之手。
就如同自己用了异能,会元气大伤。
更不用说,姬娘那么耗费精力的做这些。
何况姬娘本身还受伤。
她的情况好不到哪里去,姬娘更是如此。
而李时裕的话出现在穆澜的脑海里,穆澜第一次对姬娘的身份产生的怀疑,姬娘真的是姬氏一族的人吗?
那又为何,姬娘会出现在穆王府内?
「除此之外,姬娘还有什么情况吗?」穆澜回过神,问着明艳。
明艳不敢隐瞒:「这几日,四夫人的情况并不太好,和之前比起来更为糟糕,就好似没清醒过,而昨夜则一下子就不行了。但是四夫人让我把这个带给小姐。」
说着明艳就从腰间取出一个信封递给穆澜。
穆澜安静的接了过来,立刻打开来看。
字条上就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最多三日,一切安好。】
穆澜看完,就把纸条递到了烛火边,仔仔细细的燃成了灰烬。
现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不可能去找姬娘,姬娘也很清楚,所以才让明艳亲自来了一趟,还是在这个的时辰里。
而字条的意思,姬娘表达的格外清晰。
按照姬娘现在的走势,最多三日,姬娘就会让自己死亡。
而一切安好,是告诉穆澜,昨夜的事,就算是伤到姬娘,但是不会伤筋动骨,穆澜的及时出手,让姬娘的一切安排没有枉费。
「我知道了。」很久,穆澜才开口说着。
明艳倒是也不在落雪楼内停留,她也看的出穆澜的疲惫:「那奴婢就不打扰大小姐了,奴婢先行告退。」
穆澜嗯了声。
在明艳转身离开的时候,穆澜叫住了明艳:「麻烦转告四夫人,请她放心。」
「奴婢知道了。」明艳恭敬的应声。
「大夫白天都会来,把四夫人的情况如实的告诉大夫。」穆澜仔细的交代。
「是。」
「有什么情况的话,你直接来找我。但是尽量避开人群。」
「是。」
……
穆澜仔仔细细的交代后,明艳才匆匆离开,等明艳离开,天色逐渐的亮了起来,穆澜明明疲惫不堪,但是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她披着披风,在桌子边坐着。
脚底虚软的感觉仍然一阵阵的席卷而来,压得穆澜喘不过气。
很久,一直到荷香进来,穆澜才从这样的情绪里回过神。
「王府内还有什么动静吗?」穆澜冷静的问着荷香。
荷香倒是着急穆澜:「大小姐,您现在要顾好自己,您的脸色太苍白了,看的奴婢怕怕的。」
「无妨。」穆澜摇头,「我昨夜是被吓到了,这几日,都是如此,有人来找我,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见。」
「是。」荷香应声。
穆澜咳了几声,荷香急忙扶住了穆澜。
穆澜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收拾好自己,而后,任荷香给自己更衣打扮,但这一日,穆澜都没从落雪楼内出去。
荷香来来回回去了几次,说的都是王府内的情况。
说是大师在王府内驱鬼超度,穆知画显然也被吓的不轻,也不敢在东楼内居住,生怕被洛雪的鬼魂找上门,而是直接去了祠堂那。
穆战天和穆洪远在忙前忙后。
何艳带着穆绵就没离开过南楼。
穆战骁始终没回来,一直在宫中。
而陈之蓉的死并没第一时间传出去,反倒是说陈之蓉病重,自然陈家的人不信,上门,穆洪远却说陈之蓉是感染了痢疾会传染,陈家的人被这么一说,也有些担心,加上穆知画也不在,这才让陈家的人打消了要见陈之蓉的念头。
穆王府内,几十年来,从来没有这一刻让人觉得这么的混乱无比。
……
入夜
穆澜微微缓过神,不再需要一直倚靠在床榻上,起码行走变得自如了起来。但是穆澜的速度并不快,仍然显得缓慢的多。
她看向了窗外的月色。
月色已经越来越沉。
今日不是满月,周围的一切都隐匿在月色之中。
加上穆王府内发生的事情,在夜半的时候,奴才们能不出门就不会出门,避免真的再遇见冤鬼缠身的事情。
也因为如此,所以穆澜在这个时辰离开落雪落去南楼,反而变得安全的多。
她安静的走在夜色之中,脚步虽然轻盈,但是速度也并不算太慢。
但是就这不长不短的距离,等穆澜走到的时候,竟然也真的汗涔涔的,那种虚弱的感觉瞬间又涌了上来,甚至还有些呼吸不顺畅起来。
穆澜安静的站了很久,一直到自己回过神来。
她刚走进落雪楼,就看见明艳从姬娘的房间出来,穆澜安静了下,而明艳也已经看见了穆澜,面色一惊,但是很快就冷静下来,一言不发的迎着穆澜,把她带进了南楼之内。
而后,明艳悄然无声的关了门,站在门外守着,并不曾离开半步。
穆澜没说话,无声无息的走到了姬娘的床榻边。
对于明艳,穆澜也没闪躲,因为姬娘说过,明艳是这个府中唯一可以让自己信任的人,姬娘能信任,自然证明明艳并没问题,就如同荷香,所以穆澜也不需要遮遮掩掩的。
一直走到姬娘床边。
姬娘好似睡着了,躺在床榻上,好似并不知道穆澜来了。
脸色之前比起来,就显得更为的苍白。
穆澜的眉头微拧,这样的苍白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实存在的,现在的姬娘就好似已经陷入了假死的状态,任何一个大夫来了,都会觉得回天乏术的。
沉了沉,穆澜拿起姬娘的手腕,仔细的把了脉。
然后穆澜的眼中闪过一丝的惊讶,很快,穆澜镇定了下来,姬娘的脉搏都开始逐渐变得微弱,这并不是好事。
这样的微弱持续下去,姬娘不会坚持太久的时间。
莫名的,穆澜想到了那一晚洛雪的幻体。
如果真的是姬娘所谓,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制造出这样的幻体,现在出事倒是也可以解释的痛。
安静了下,穆澜快速的抽出银针,在姬娘的几个穴道上插入。
穆澜的额头汗涔涔的。
姬娘也没醒来的意思。
一直到姬娘的身上插满了银针,穆澜才微微拂去额头的汗珠,而后才看向了姬娘。
原本面色苍白始终陷入昏迷的姬娘,这才缓缓的醒来,但是眉眼里的疲惫却仍然显而易见。
穆澜抓着姬娘的手:「姬娘,是我,穆澜。」
姬娘睁开眼,看着穆澜,而后点点头:「大小姐。」
「你不要说话,我问,你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穆澜说的直接,阻止了姬娘要接下来开口说话的意思。
毕竟,在元气大伤的情况下,就算只是说话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可以让人费心费力。
结果,姬娘却摇摇头。
穆澜的眼神微眯,抓着姬娘的手并没松开,但是在手指间触及的地方,却忽然觉察到姬娘原本的虚弱的脉搏渐渐开始活络了起来。
但是穆澜表面却始终不动声色。
而姬娘已经挣扎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我无妨,大小姐无需为我担心。」
穆澜没说话,安静的等着姬娘说下。
「大小姐可好?」姬娘看向了穆澜,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
「还不错。」穆澜给了答案。
剩下的话,穆澜并没多说。
姬娘点点头,也没多问,而后才继续说着:「昨夜,若不是我撑不住,也不会牵连到大小姐了。」
姬娘显然也没打算隐瞒穆澜自己的事。
穆澜看着姬娘安静了片刻:「姬娘是越国姬氏一族的人?」
姬娘没承认也没否认,但是眉眼里的态度已经给了答案,穆澜点点头,这才继续说着:「所以这段时辰里,我娘的鬼魂并不是你扮演的,而是你的幻术制造出来的,才会这么惟妙惟肖,是吗?」
「是。」姬娘没否认。
穆澜得到答案,倒是也不意外。
就好比她用异能后,也总会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原先的精力。而昨夜,穆澜就只是一瞬间的异能,而姬娘却持续了很长的时间,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也并不奇怪。
「所以大小姐放心,我并没大碍。」姬娘轻咳几声,「只是需要休息,提前进入假死的状态。」
穆澜点点头:「这样更好,大夫更不会怀疑。白日大夫来过了吗?」
「来过了。」姬娘应声。
「接两下两日,大夫都会来,趁热打铁。陈之蓉死了,王爷对外是说,陈之蓉得了痢疾,所以这几日是忌讳,两日之后,你服下我给你的药,我定会把你送出去。」穆澜交代。
这其中的缘由,穆澜不用多说。
陈之蓉既然是痢疾,那么姬娘也可以是。
这对于穆洪远而言并非坏事。
说出去也让人信服。
加上穆洪远处理掉的昨夜在地牢之内惊慌失措的奴才们,一来二去,所有的事情就变得名正言顺了,起码穆洪远对于陈家有交代,所以对于姬娘的死,也不会太过于计较。
更不用说姬娘在穆洪远这从来都不受宠。
「姬娘记住了。」姬娘认真的听着穆澜的话,点头应允。
穆澜这才没说什么:「我先离开,这段时间,我不宜在这里多停留,姬娘你要自己小心点,如果有事的话,让明艳来通知我。我明日还会随着大夫一起过来。」
「好。」姬娘应声。
而后,穆澜颔首示意站起身,朝着南楼外走去,并没在南楼多停留,姬娘看着穆澜离开后,很安静的躺了下来,悄然无声的就好似穆澜从来不曾来过。
而姬娘先前的清醒也好似昙花一现。
她再一次的陷入了昏迷。
南楼内,安静的如同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让人听的清清楚楚的。
穆澜和明艳颔首示意,仔细叮嘱了几句:「不要让不相干的人吵到四夫人,明白了吗?」
「奴婢遵命。」明艳恭敬的应声。
而后穆澜离开,明艳也并没相送,很快重新没入了南楼,而穆澜顺着来时的路,悄然无声的朝着落雪楼的方向走去。
在走到半途的时候,穆澜心中暗自叫了声不好。
是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候竟然会遇见穆战天。
而附近能闪躲的地方并不多。
穆战天的疑心极重,如果真的被穆战天发现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就会麻烦的多,穆战天必然也会怀疑到姬娘的身上。
穆澜的脑子转的很快。
就在这个时候
忽然,屋檐上传来一阵动静,原本冲着穆澜走来的穆战天,眉头一拧,立刻跳上了屋檐,追着那个声音而去。
穆澜瞬间松了口气。
以她现在的速度和力气,根本不可能从穆战天的手里逃脱的。
下意识的,穆澜看向了屋檐的方向。
穆战天显然也已经被人带走了。
穆澜没敢多停留,快速的在夜色之中,回到了落雪楼内,悄然无声的,就连荷香都没发现穆澜离开过。
但是穆澜却没任何的睡意。
她站在窗棱边。
心思却停留在先前。
那一抹身影,穆澜就算化作灰都认识,那是李时裕。是李时裕把穆战天给引开。
而自从穆澜受伤后,李时裕每一夜都会出现在落雪楼内,两人很少交谈,但是李时裕却会仔仔细细的给穆澜上药。
而后李时裕会赶着穆澜去休息,穆澜也没理会李时裕,很快就会昏沉的睡过去,甚至不知道李时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在每一日,穆澜醒来的时候,屋内总是安安静静的,再也看不见李时裕的身影,只会留下这人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很好闻。
而今夜
穆澜的手心微微攥成了拳头,明明开始觉得疲惫,但是她却一动不动,眸光也不曾挪开。
忽然,穆澜的腰间传来一阵温热的力道。
还没来得及反应,穆澜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直接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她没惊呼,因为在鼻间,穆澜已经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
那李时裕。
「等我?」李时裕把穆澜放在床榻上,才不咸不淡的开口。
这是一种忽然心思被人看穿的感觉,让穆澜有些不自在,她没回答李时裕的问题,倒是显得左顾言他的:「之前的人是四殿下?」
李时裕嗯了声,没否认穆澜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