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替身
爱意随风起:与你的黄昏与四季
订婚前夕,当他为了白月光一次次推开我。
我知道,这场蓄谋已久的复仇游戏,终于要结束了。
他质问我为什么?
我看着那张和梦中人一样的脸,告诉他:
「彼此不过是替身而已,动心的人就输了」
1
玫瑰清香,是楚肖肖特有的味道,她只用这款香水。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的喜好。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只有足够了解对手,才能出其不意,一击毙命。
从一开始,我便知道,秦墨只拿我当做白月光的替身,消遣的玩意儿。
但我甘之如饴。
接近秦墨,本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狩猎游戏。
当年,楚肖肖和秦墨,是 A 大无数人艳羡的金童玉女,两人不仅颜值高,而且家世显赫,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大学时期的秦墨,爱惨了楚肖肖。
那时,他的所有温柔缱绻,都给了楚肖肖,别的女生在他眼里,犹如空气般的存在。
楚肖肖是学校的清纯女神,犹如朝露里的睡莲,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曾经的我,是 A 大一名默默无名,只知道学习做实验的普通女生,偶尔远远地看过他们一眼。
不得不承认,楚肖肖的确很美,是我见过最过目难忘的女生。
她天生属于那种自带光环的人,随便往人堆里一站,也会成为焦点,是我想成为又不可能成为的仰望。
直到,我在偏僻的小公园里,无意间看到她肆无忌惮的和三个男人纠缠,媚态百生。
女神跌落凡间,滤镜碎了一地。
她如何,与我何干?
我揣着这个秘密,悄然离去。
但她千不该,万不该,勾引我的阿晨。
2
四年前。
我将楚肖肖和不同男人的开房记录,亲密照片,匿名发到秦墨的邮箱,楚肖肖是性成瘾者的事情,被秦墨知晓。
他们大吵一架,就此分手,楚肖肖去了国外,秦墨留在国内,消沉了好久。
有件事我没想到,秦墨是个情种。
楚肖肖在他头顶种了大片青青草原,他居然删光了所有照片,保住了白月光的颜面。
不知他是傻呢,还是爱得太深沉。
我以为楚肖肖失去爱情,会和我一样痛苦,绝望,她却潇洒转身,一声不吭的去了国外。
她这样的人,祸害完别人的人生,怎么还能心安理得的逍遥。
这点惩罚,怎够还债呢……
也就是那时,我学着楚肖肖的样子,将黑直发烫成了栗色大波浪,身穿白色长裙,化起了妆,一副玉软花柔的模样,狼狈不堪地撞进了秦墨怀里。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阴雨夜,两个醉鬼见色起意,对我纠缠不休,恰巧秦墨的出现,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浑身湿漉的我,身体抖成筛子,像极了一只被人抛弃的流浪猫,可怜又无助。
我温软的小手,无意间抓住他的胳膊,清明纯净的眸子,定定地看向他,寻求帮助。
我拿无辜又撩人的眼神看他。
那时的我,应是像极了楚肖肖。
谁叫我是一个勤奋的人,对着镜子练习了千百遍,才敢拿出来表演。
看到秦墨酒后微醺的眼底,一闪而过的明亮,我就知道,我的表演,很成功。
守株待兔这么久,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事实上,流氓是我找人扮演的,害怕也是装出来的。
我承认,我是处心积虑伪装成楚肖肖的模样,只为勾引秦墨。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不是么……
车里一夜疯狂,那是我的第一次。
这让秦墨看我的眼神柔和了少许,也让我成功站到了他身旁。
可谁又知道,第二天回到出租屋后,我把自己泡在浴缸里,将全身搓得通红,放声大哭了一场。
没了。
一切都没了。
这本是我想留给阿晨的。
四年来,我对秦墨使尽浑身解数,温柔小意,柔肠百回,用尽我毕生演技,扮演着温柔体贴,乖巧懂事,卑微讨好。
我假装爱惨了秦墨。
瞒过了所有人。
秦墨的兄弟们看不上我,鄙视我是一只没有底线的舔狗。
那又如何!
我要用自己的方式,让楚肖肖失去所有珍视的东西,为我的少年讨回一点点公道。
这点折辱,算得了什么。
精明如秦墨,似乎也被我精湛的演技骗了,我花费四年时间,用温柔和虚伪,编制了美丽的陷进,一步一步诱敌深入。
直到秦墨看我的眼神,流盼着越来越多的柔情,我想,他的心里,多多少少有我的位置。
而钻戒套在无名指上那一刻,我笑着笑着就哭了。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喜极而泣。
而我,只是满脑子都在想念,曾经也有个风清霁月的少年,为我带上狗尾巴草编织的戒指。
江晨说过,江悦悦,带上我戒指,就是我的人了。
到最后,江晨却失言了。
我用了些手段,把秦墨要结婚的消息,透露给了楚肖肖。
没有爱,才可肆意玩弄感情。
3
秦墨一进门,反手将我扣在怀里。
突如其来的压迫,将我飘忽的思绪拉回现实。
呼吸被疯狂地攫取,混合着刺鼻的酒气,我不适应地想要偏过头,却被他牢牢钳制住。
酣畅淋漓之后,他在我身边沉沉的睡去。
最近我总是失眠,睡得也不踏实。
梦里总是见到江晨,他干净如初雪的眼深深地看着我。
他说,「悦悦,放下过去,忘了我吧,过好以后的生活。」
他眼底的心疼,仿佛能抽走我所有的精气。
我一边哭一边笑,诉说着对他的思念。
他突然笑魇如花,转身走远,我在后面追呀追,跟着跑了好远好远。
可惜啊,怎么也追不上,指尖触碰到飘扬的衣角,却总是一步之遥的距离。
醒来时,眼眶濡湿一片。
我却躺在秦墨的臂弯里。
缓缓抬起眸,我定定地盯着那张异常英俊,近在咫尺的脸。
那眉和眼啊,真的像极江晨。
我伸出指尖摩挲着那相似的轮廓,一遍又一遍,仿佛片刻拥有过。
突然,秦墨睁开眼,大手抓住我不安分的手指,慵懒的眸似笑非笑。
「我有那么好看,嗯~」
玩味的语调,笃定我对他死心塌地。
大脑有片刻恍惚,却在秦墨开口之后,兴致全无。
我故作娇羞,翻身而起穿好衣服。
「昨晚你喝多了,我去做些养胃的粥。」
这四年,秦墨的衣食住行,被我打理得很好,除了没有爱情,我们在各方面都无比契合,仿佛是一对相处多年的夫妻。
吃完早餐,秦墨西装革履地离开了公寓,出门前,他揽着我落下一枚早安吻。
「晚上有个饭局,不用等我。」
「好,少喝点酒,早点回来。」
男人嘴角勾起温柔,让我产生了一丢丢他珍爱我的错觉。
门闭合那一刹那,我愣愣地擦了擦唇。
有些人的冷情,是刻进骨子里的。
比如我,在江晨死去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就化作一片荒芜。
秦墨口中所谓的饭局,是他们圈子里为楚肖肖办的一场回归 party。
他们那个圈子啊,全是富二代,豪门贵胄,他们生来高贵,极度排外,看不起一切外圈入侵者,比如我。
秦墨不爱带我去,我更讨厌融入。
那些光鲜亮丽的表象下,附着一群低级恶趣的腐蛆,啃噬着世间的公正。
4
深夜,楚肖肖 WB 里更新了一条动态。
配文,「原来你没变,依旧会挡在我面前。」
照片上,秦墨逆着光,手捏酒杯,扬颈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酒吧里灯光迷离,衬得那优越精致的弧度,格外吸睛。
楚肖肖站在他身旁,目光灼热地看他,崇拜而深情。
骑士为公主挡酒的戏码,真的好感人呢……
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明晃晃的宣誓,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知道她的目的,不过是隐晦地提醒我这个替身,正主回归,该物归原主了。
我精心设局引她回来,又怎会让她如愿。
秦墨那帮好兄弟,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底下评论「真爱啊」「好幸福」「这才是爱情真正的样子。」
呲……
真爱,真是笑掉大牙还差不多。
我太了解秦墨,他的骄傲,不允许眼里容有沙子。
楚肖肖的浪荡,将永远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一道坎。
过不去的。
四年来,我一直在关注楚肖肖,请了私人侦探,密切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更可笑的是,秦墨其中一个兄弟,是楚肖肖多年的床伴,出国这些年都没断过联系,两人在国外玩得很嗨。
侦探传给我的照片里,还有二人前几天的出入酒店的身影。
秦墨给了她重新做人的机会,她却不珍惜。
我以为楚肖肖经过失恋的痛苦,会痛改前非,那知她变本加厉,少了男友施加的负罪感,少了国内保守观念的束缚,玩得越来越花,尝遍各种肤色的男人。
狗终究改不了吃屎。
她这样的烂人,活该堕入地狱。
我冷笑一声,关掉手机,接着写研究报告。
5
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
我没想到,楚肖肖主动找上我。
贪心不足的女人。
既想要爱情,又想要放纵,哪有那么两全其美的事情。
试问,天下有哪个男人被绿了,还能无动于衷?
咖啡厅。
楚肖肖一身白色定制款长裙,华容柳腰,绰约多姿,比大学时期更添了几分风情。
一进门,她玩味地打量了我的妆容,眼底藏着鄙夷,旋即,便优雅地坐到我对面。
我阴恻恻地盯着她,努力压制下胸腔升腾起的熊熊火焰。
我们终于见面了。
我今天特意打扮成了她当年最喜欢的妆容,就是让她觉得,我是靠模仿她,才成功拿下秦墨。
我对秦墨的爱虽然是伪装,但对他的付出,却是实实在在的。
一个人不可能永远站在原地等你。
也不可能对别人掏心掏肺的好,没有半点涟漪,何况秦墨还是一个极度重感情的人。
楚肖肖没来虚的,开门见山,「江小姐,不用自我介绍,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我淡淡地笑笑,「知道,楚小姐找我来有何事?」
楚肖肖柳眉紧了下,又恢复了处变不惊的模样。
「既然知道,我便开诚布公,我希望江小姐能多些自知之明,退出阿墨的生活,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强行结合只会伤到你,不妨告诉你实话,阿墨爱得人,自始至终都是我。」
我笑而不语。
他对她的爱,还剩多少我不知道,但从她背叛他的那一刻起,那份爱就已经不纯粹了。
真不知道,一个污点满满的前女友,那来那么大的脸,在前男友未婚妻面前大放厥词。
我丝毫不慌,「楚小姐未免太过自信,那都是四年前的老黄历了,过期的糖,可不甜咯。」
侦探汇报过,楚肖肖和秦墨私下里见过几回,每次都是不欢而散,秦墨对她态度依旧冷漠。
秦墨对她是不甘也好,不爱也罢,反正没有她暗搓搓宣传的那样深情。
这些天,秦墨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对我反而比平时更温柔,更黏人。
再美的月光,被乌云遮盖,甚至比不过蚊子血。
楚肖肖神色微变,或许没想到我这么难缠,坐直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和阿墨二十多年的感情,岂是你一个外人能知晓的。」
她说得急切,脸色渐渐慌乱。
很好,我就喜欢看着你慌张无措的样子。
我见招拆招,「楚小姐,我知道你们曾经相爱过,但人是会变的,有件事,我也想要提醒你,秦墨现在要娶回家的人,是我。」
楚肖肖面色瞬间煞白,娇艳的嘴唇抿成直线。
首战告捷。
我笑着端起手边的摩卡,轻轻地抿了小口。
苦味从舌尖蔓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
「不如我和楚小姐打个赌,看看秦墨到底更在意谁。」
「赌…赌什么?」
「就看看秦墨对你我二人的态度,如何?」
我幽深地看了她一眼,拨通秦墨的电话,点开外放。
电话响了一声,便接通了。
里面的人似乎心情愉悦,语气温柔得不行,带点少有的雀跃,「老婆,怎么了?」
平常,上班时间,我从来不会打扰他。
听到秦墨的声音,楚肖肖脸色明显凝固下来,我瞥了她一眼,故意对着电话撒娇。
「也没什么啦,就是想听你的声音。」
电话那端的人笑得很大声。
「今天怎么这么煽情?」
「哪有哦,明明是真情流露。」
「嗯,下班我会早点回去的,想吃你做的红烧鱼。」
「馋猫儿……,好吧,为了满足老公的胃,今晚我就勉为其难的亲自下厨,你先忙吧,不打扰你工作啦。」
挂断电话前,我仿佛还听到秦墨愉悦的轻笑声。
一通电话下来,楚肖肖脸色惨白如纸,如坐针毡,眉头蹙成川字。
我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楚小姐也听到了,我和秦墨感情很好。」
我点了点下巴,示意她打电话。
她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
电话拨通,响了七声才被接通,秦墨声音很低沉,仿佛裹挟着冰碴子。
「喂!又打电话干嘛?」
楚肖肖眼角瞬间泛红,委屈到不行。
「阿墨,你能不能别这么跟我说话,我会难过的。」
「楚肖肖,我的时间很宝贵,如果是想让我听你哭,恕不奉陪。」
「阿墨你……」
话还没说完,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态度一目了然。
但我心里却有些不爽。
我太了解秦墨,他越是说着绝情的话,证明心里还在乎这个人,反之,他连电话都懒得接。
情绪最是藏不住情。
无爱便无惧,无痛,无恨,无伤。
我暗自发誓,定要将她从他心里连根拔起。
我摆着胜利者的姿态,淡着音,「楚小姐,结果你也看到了,该放手的人是你。」
楚肖肖脸色很难看。
不知那根弦不对,突然,她拍案而起,一杯热咖啡连带陶瓷杯,砸在我额头上。
明艳动人的脸多出几分狰狞。
「你算老几,对我们的事指手画脚。」
6
沉不住气的玩意儿。
我捂住隐隐作痛的额头,浑身嘀嗒着褐色的咖啡,狼狈不堪。
周围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有人指了指我的额头,关切地提醒我,「你流血了。」
手掌抹了把伤口,满目的血红。
我晕血。
一阵眩晕袭来,身体像柔软的面条似的,顺着沙发椅滑落下去。
突然,一只大手钳住我的手臂,另一只手托住我的后背。
侧眸,一张异常英俊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但是我头好晕,一时想不起来。
男人的声音异常低沉,「没事吧?」
我张了张嘴,「没事,晕血,麻烦帮我报下警。」
说完,我身体一歪晕了过去。
……
醒来时,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不远外的沙发上,坐着那个扶我的男人,骨节分明的指,正刷着手机。
听到我翻身的动静,男人抬眸,看向我,深邃如墨的眼,犹如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看不真切,猜不明白。
这个男人不简单。
我告诫自己,不能招惹这样的人,一个秦墨就已经让我精疲力竭。
但人家帮了我,不说声谢谢显得我格外不近人情。
「谢谢你先生,你帮了我两次,方便留个银行卡号么,回头感谢礼金我打给你。」
男人眉眼带笑,薄唇勾起凉意,修长的腿交叠成二郎腿。
一个简单的动作,流露出天生矜贵。
「江小姐感谢人的方式,真是简单直接呢,可惜周某人不缺钱,不如换作请吃饭吧,周日,巴州胡同的鸳鸯火锅,怎么样?」
巴州胡同……
好久远的名字,再次入耳,仿佛世界历经沧桑悠远。
我以前特爱吃辣,无辣不欢,江晨经常带我去那里,自从跟了秦墨,为了迎合他娇柔的胃,就再也没吃过。
恩人的口味,倒和我很像。
不过,恩人的心机很深沉,三言两语就把控了主动权,决定了报恩方式,我是不答应都不行。
好吧,他不求回报,请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我思绪飘忽,点了点头,「好!」
男人站起身,将微信二维码递到我面前。
「我叫周宴,加个微信吧,方便以后联系。」
「嗯……」
我掏出手机,迅速加上他。
周宴眉眼一绽,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周日见。」
「周日见。」
7
三个小时后。
秦墨风风火火地来到我的病房,掰着我的头,仔细查看,满脸关切。
「我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没事。」
我不动声色偏了偏头,躲开他的手。
出事这么久,才姗姗来迟,他的真心到有多少?
既然楚肖肖已现身,秦墨的价值,在我这里已经抄底,这次,我不想迎合他。
「对不起,我不知道肖肖会去找你,还伤了你。」
秦墨眼底涌动着某种情绪,但我不愿猜测他的心思。
我逼自己挤出几滴眼泪,「秦墨,你还爱着她对不对?」
秦墨瞳孔一缩,呼吸变沉,顿了几秒,他突然伸手抱住我。
急着解释,「不是的,老婆,我爱你,我爱的是你。」
越是强调,反而欲盖弥彰。
我哭着推开他,将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
「自己看吧,你的白月光早就告诉了我真相。」
里面是楚肖肖一个小时前,发过来的照片和信息,照片上,秦墨正在派出所和警察交涉。
楚肖肖说,看吧,你的男人,依旧舍不得我受罪。
很显然,这一局我输了。
秦墨夺过手机,脸色越发难看。
我哽咽着,「你还说谎,我都进医院了,你却马不停蹄地去了派出所,保释你的白月光。
难怪楚肖肖敢明目张胆的挑衅我,就是因为有你撑腰,她才会肆无忌惮。
秦墨,我们就这样吧!」
说完,我吐了口长气,第一次声色俱厉的对他说话。
真 TM 爽啊。
秦墨死死看着我,脸上出现一丝裂痕,「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把她当做妹妹,毕竟,我们认识二十多年。」
狗屁…
风吹芦苇,犹豫不决。
秦墨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果决。
不如让我再加一把火,让他做个选择好了。
「阿墨,做人不能太贪心,我和她,你到底想要谁?」
秦墨一脸颓然,顿了好久,都没有做答。
我悟了。
心没来由的一寸寸凉了下去。
「好,很好,我知道结果了,明天我就搬走。」
秦墨脸色瞬间染上痛色,倾身将我压在病床上,鼻翼颤抖着,力道大得要死。
他像极了一只狂躁的狮子,变得歇斯底里。
「我不同意,你这辈子,都休想逃离我。」
说完,低头吻了下来。
我头一偏,躲开了。
顷刻间,我像只卸了气的河豚,喃喃柔语着,「阿墨,你和楚肖肖,该怎么收场?」
身上的人顿了一下,抵着我的额头,低语道:「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一切。」
「好,我给你时间,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我笑中带泪,攀上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他的下巴。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目的达成。
第二天。
我还在留院观察,秦墨一整天都在病房里陪我。
中途,他有个视频会议,为了不影响我休息,便去了别的地方,就在那时,楚肖肖带着墨镜,大摇大摆走进了进来。
有秦家和楚家两大豪门做保,楚肖肖在派出所待了不到一个小时。
一进门,她看了看房间,就摘下墨镜,懒散地坐在沙发上,好看的凤眸里夹杂着讥诮。
「阿墨呢?怎么连个人影都没看到,看来江小姐在他心里,也不过如此啊,第一时间不来看你也就算了,现在还……啧啧……江悦悦,脑袋还痛么?」
痛你老母……
在你脑袋上开个洞试试。
看着楚肖肖那张美丽的皮囊,真想找个地方呕吐。
懒得跟她虚与委蛇,我直接赏了她一个大白眼。
「楚大小姐的脸皮,真是不敢恭维啊,这不都拜你所赐么,何必阴阳怪气,含沙射影。」
楚肖肖讪然一笑。
「江悦悦,我发现你骨头挺硬的,和我楚肖肖作对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像你这样的孤女,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你大可不必在我这耀武扬威,再美的皮囊也掩盖不住你那肮脏的灵魂,我嫌恶心。」
「行吧,既然要一意孤行,希望你以后别后悔。」
放下狠话,楚肖肖摇曳着身姿离开了。
8
在医院住了两天,我便回了家。
周末。
我约周宴到了巴州胡同。
一进门,火锅的香气扑面而来,刺激着鼻腔,大门口的铜人笑吟吟地弯着腰,迎来迎往。
久违的记忆袭来,雾里念昔,物是人非。
我找到预订的位置,周宴早就等在那里,点好了所有食材。
这人还真是不见外。
咦,这些食材好像都是我最爱吃的菜?
我忍不住腹诽,周宴的口味,和我挺合得来。
这世上,没有什么烦恼,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我和周宴一边吃着美食,一边聊着天。
此人从谈吐到举止,都让人格外舒服,吃到最后,我直呼过瘾,与周宴的关系也拉近不少。
周宴含笑看着我,眼如星辰。
「江小姐今天似乎很不同!」
我呼着热气,喝下一大杯果汁,「是么,可能是火锅使我快乐。」
我拿起漏勺,翻捞着底部的食物残渣,以前没钱,我和江晨半年才来吃一顿火锅,我都会把汤底的残渣捞得一干二净。
周宴以为我没吃饱,疑惑地问我,「用不用再上盘菜?」
这家伙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就是有这个臭毛病,见不得浪费食物。」
周宴目光闪了闪,突然变得柔和。
「粒粒皆辛苦,江小姐倒是懂得珍惜。」
四年来,我带着面具活着,平时话很少,只有面对研究所的同事时,身心放松了,才会打开话匣子。
显然,周宴属于后者。
「小时候过的苦,经常吃不饱饭,肚子饿得久了,就知道食物的珍贵。」
「嗯,饿到极致的滋味,我也体会过。」
我望向他,突然问了句,「你一个富家公子,还会挨饿?」
周宴陷入回忆,「我小时候被人贩子骗走过,我趁他们不注意逃了出来,在大街上游荡了好几天,差点饿死街头,我在外漂泊三年,才被家人找到。」
原来每个人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
明明说着痛心往事,周宴眼里却缀着星星,泛着柔和的光。
想来,他内心应该是一个极柔软的人。
我讪笑了声,不由自主地讲起我的童年。
「能找到家人,也算幸运的,我三岁时,父母就去世了,后来被送到了姑姑那里,姑姑家四个小孩,生活压力很大,养不活我,就把我送给一对久久未育的夫妻,结果不到半年,那对夫妻就怀孕了,后来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又把我送回了姑姑家。
最后姑姑带我去到火车站,让我在路边等她,她说去给我买冰棍,结果,我一等就等了两天一夜,那时候,我饿得晕倒在路边,被警察救起,送到了福利院。」
我轻描淡写的述说着童年,仿佛讲的是别人的故事。
不痛不痒。
我也害怕过,彷徨过,是江晨,陪着我度过一个个哭泣的夜晚。
两个凄惨的小孩,相互取暖,相互支撑,才熬过了一冬又一冬。
周宴眼里染上一丝心疼。
「对不起,勾起你不好的往事。」
「嗨,别用同情的眼神看我,二十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早就烟消云散了。」
我笑着,都不知道眼角湿湿的。
9
成年人的世界,大多心照不宣。
近几日,我和秦墨感情升温了不少。
他陪我拍婚纱照,布置婚房,订酒店,事无巨细,宛然一副体贴丈夫的模样。
我时而恍惚,难道真要押上一辈子么?
没有了江晨,和谁结婚,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于秦墨,我的心情也很复杂,有愧疚,有不忍。
任何人都不该成为别人复仇路上的棋子。
任何人都不该成为自己爱情路上的祭品。
眼看我们婚礼在即,楚肖肖越来越沉不住气,经常半夜电话骚扰秦墨和我,十分明目张胆。
各种理由层出不穷,不是生病就是喝多了。
秦墨拒绝得很果断,倒是出乎我意料。
楚家和秦家,几十年的邻居加合作伙伴,要完全切断联系,基本上不可能。
只能循序渐进。
婚礼前一个多星期。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楚肖肖居然被拉进秦家家族群。
她一进群,就到处舞,秦墨妈妈对她分外热情,一副对儿媳妇的口吻。
楚肖肖脸皮挺厚。
在群里俨然把自己当成女主人,七大姑八大姨叫得香甜,不停挑衅我。
我安静如鸡,静静地看着她装 X。
我倒要看看,她想玩什么花样……
最让人难以捉摸的,是秦墨的态度。
对楚肖肖一边拒绝,又一边纵容,而且整个人情绪变得怪怪的。
只要是楚肖肖来电,神色就会变得凝重,不是去书房,就是去卫生间,偶尔还能听到他大骂的声音,我问他原因,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搪塞我。
我想,他们之间,定是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
10
三天后。
我家门外突然来了一群警察。
「江女士,有人举报你涉嫌盗卖盈科研究所的研究数据,请配合我们进行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我被他们带去了派出所,手机当场被没收了,断绝了和外界所有的联系。
在盈科生物研究所工作的六年里,我兢兢业业,从未出现过纰漏,我所在的生物基因链实验室,是整个研究所最核心的部分,若真是我泄密,岂会是一些不伤大雅的过期数据。
事情走向有些棘手,警察掌握了部分我犯罪的证据。
数据泄露那晚,信息楼的大门被我的工作证打开过,正好与数据丢失的时间吻合。
更巧合的是,那一时段,信息楼周围的摄像头,全部成了白屏。
我简直百口莫辩。
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
这事摆明了是有人搞我。
我作为最大嫌疑人,在没完全洗脱嫌疑前,被扣押了。
欲加之罪么?
这手法,和当年楚肖肖对付江晨的,极其相似。
难道,又是她?
记得那晚那时,我早早地下了班,根本就没有在研究所。
研究所里的工作,需要极强的保密性,为了确保信息安全,研究人员的工作证,都安装了研究所内部独立定制的芯片,制作难度极高。
想要洗脱嫌疑,绝非易事。
背后之人是想要我牢底坐穿啊。
一时间,我陷入绝境。
秦墨来派出所看我,脸色异常凝重,他再三跟我保证,一定会查明真相,想尽各种办法捞我出去。
我信了。
毕竟他作为秦家掌舵人,人脉和资源极广,现在这个节骨眼,我也只能寄希望于他。
但我在局子里等了一个星期,也没有等来秦墨。
就在我即将心灰意冷之时,我被无罪释放了。
我以为一切都是秦墨的功劳,没想迎接我的另有其人。
我走出派出所,外面的太阳很大,阳光刺得我有些恍然。
男人身着白色衬衣加黑色西裤,袖子叠折到手臂中段,身形挺拔欣长,高大身姿半倚在黑色轿车上,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一切静好。
眼前的画面,与记忆里的影子无限重合。
倏然,视线变得模糊,我就像魔怔了般,朝那影子飞奔过去,一把抱住那人的腰。
我泣不成声,「阿晨……呜…是你么?」
那人身体一僵,声音平静如水,「江小姐,我是周宴。」
周宴!?
我慌忙松开手,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他,眼前好模糊。
我不顾形象地用手擦掉眼泪和鼻涕,嗡声嗡气地向他鞠躬道歉。
「对不起,周先生,刚刚失态了。」
都怪他的妆容和气质,像极了江晨。
「没事。」
话刚落下,一只大手托起我的小手,另一只手执着白色手帕,擦拭着我的手指,动作轻柔。
那是江晨经常性的动作。
崩溃就在一瞬间。
压抑已久的思念,就像潮水般席卷着神经,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低垂着头,泪如雨下。
空气静了好久,我也哭了好久。
脊背时而有股轻柔的力量拂过。
酣畅淋漓的哭过,心中郁结散去大半。
「真的很感谢你,周先生,你又帮了我一次。」
周宴眼底闪过一丝深沉。
「江悦悦,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一口一个周先生叫着,是不是太……」
我急忙解释,显得有些局促,「不是的,周……周宴,你别误会啊!」
旋即,周宴浅笑出声,打开副驾驶车门,将我往车里塞,一只手护在我的头顶。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我回头,望了望四周,没有秦墨的身影。
周宴顿了顿,眸光深邃,有种說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别看了,秦墨不会来的。」
我诧异回望他,「你…你怎么知道?」
周宴淡淡说道,「看看新闻吧。」
我转身钻进车里,系上安全带,急忙打开手机,周宴随后回到驾驶室。
新闻网上,满屏的秦氏集团和楚氏集团联姻,我和秦墨结婚的日子,变成了他与楚肖肖订婚的日子。
该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和秦墨恋爱这几年,一直很低调,除了亲朋友好友,外界几乎不知道我们马上要结婚了。
我以为风过必留痕,没想四年喂了狗,还是没让那个女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是我小看了楚肖肖。
难道就这样认输么?
我不甘心。
我咬牙切齿骂道,「狗男女。」
突然,头顶被抚摸了一下,周宴倾身而来,居高临下地盯着我,明眸里影动着我憔悴不堪的脸。
「秦墨那种男人,不值得你难过。」
他是在安慰我么?
其实我很想解释,没有难过,只是为自己的弱小而懊恼。
「是啊,那种摇摆不定的男人,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你这么想就对了。」
说完,周宴将一个文件袋递到我手里。
「看看吧,里面有你想要的真相。」
我打开文件夹,越往后看,脸色愈发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