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狗狗牵红线

狗狗牵红线

  • 我家狗狗春春待产时,她的老公冬冬移情别恋爱上了别的狗。

    冬冬是首辅大人家的狗。

    首辅大人楚祁护短,压根不承认冬冬有错。

    冬冬心虚,躲在楚祁身后,不敢露头。

    我不敢跟楚祁抢狗。

    但我气不过,我要替我家春春去教训冬冬。

    终于等到楚祁带冬冬出门,我跟了上去,拿着大长刀对王爷身后的狗子冬冬大喊:「你个始乱终弃的公狗,我要阉了你!」

    冬冬吓跑了,我奔跑中踩了个瓜皮摔倒,把楚祁压在了身下。

    于是,京城传开了:

    首辅楚祁对尚书家的嫡女周栾始乱终弃,被周栾当街追杀,并骂他是公狗!

    我……

    我追的是狗,骂的是狗,为何没人信我?

  • 退出朝堂在外游山玩水的楚阁老连夜赶回京城,揪着着楚祁的耳朵到我家登门道歉。

    楚阁老拉着我父亲的手,言辞恳切:「今儿来的匆忙,聘礼明天送到府上,请老友放一百个心,臭小子要敢不娶周栾,我打断他的腿!」

    我连连摆手,欲哭无泪:「不,不,不,楚大人真的不用娶我。」

    楚阁老转头呼了楚祁一巴掌,那个力道,我都替楚祁疼得慌。

    「混小子,你看周栾多好一姑娘,要不是被你逼急了,能带着刀跑大街上追你吗?还愣着干嘛!赶紧给我跪下!」

    楚祁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楚阁老转脸对我们笑眯眯道:「犬儿保证婚后待周栾如珠如宝,绝不让周栾受半点委屈。」

    我把楚祁叫到后院,「你跟阁老好好解释清楚啊?」

    「我解释了,他不信。你看……」

    他扯开衣领,露出遍布鞭痕的胸膛。

    我的天,我不忍再看一眼,满含愧疚地帮他拉上领口,「对不起啊……」

    我唉声叹气,我这边比他好不到哪去。

    母亲问我啥时候跟楚祁好上的,是前年阁老寿宴上,还是去年上元节。

    我说:「没有,从来没有好过。」

    母亲:「跟男人置气没有用,抓住他的心才是正事。」

    我不想抓他的心,我只是想抓他的狗而已!

    我无语凝噎,满身是嘴说不清。

    这世道的吃瓜群众太疯狂,一男一女但凡有点瓜葛,人们只愿意相信两人有猫腻,绝不信他们是清白的。

  • 我正思索着该怎么把亲事给退了,圣上传唤我进宫。

    内侍引领我进入正殿,我进门看到圣上站立在殿中,楚祁站他对面。

    圣上看我进来,眼神慈爱,「楚爱卿怎么欺负你了?」

    我瞥了一眼旁边的楚祁,摆手,「没有没有,楚大人很好,没有欺负小女……」

    圣上哈哈一笑,指点着楚祁说:「有朕给你做主,你尽管说实话,别怕他。」

    我没怕他啊。

    我蹙眉道:「楚大人真没欺负我……」

    圣上规劝道:「你看你楚爱卿,周栾处处维护你,你怎么忍心对不起她?」

    「怪不得楚爱卿屡次拒绝朕为你和昔月赐婚,原来是早就跟周家嫡女有一腿了。行吧,那朕给你们俩指婚,也省的皇后天天在我耳边叨叨。」

    不带这么乱点什么鸳鸯谱啊圣上,您好好的批奏折,吃什么瓜呀!

    我用眼神示意楚祁赶紧拒绝圣上,楚祁彷佛患了眼盲症,对我的疯狂眨眼视而不见。

    楚祁舒袖下跪,「臣谢主隆恩。」

    他伸手扯我的衣角,用力一带,我跟着跪了下去。

    我正欲开口,楚祁捂住我的嘴。

    圣上笑得舒朗,「周栾有什么话要说?」

    楚祁说:「她让臣跟您多要点赏赐,臣深受皇恩,断不可有此心思。」

    楚祁侧身对我说:「要什么白玉观音,那是晟国进贡的贡品,怎么能赏给你呢?」

    我瞪大了双眼,这个楚祁信口胡诌!

    圣上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哈……」

    圣上笑完了,大方道:「不就是个白玉观音嘛,多大点事,朕赏了,明儿跟赐婚诏书一起送到周府。」

    我他妈……

    我被楚祁连拉带拽出了皇宫。

    到了宫门口,他松开我。

    我叫道:「你干嘛跟圣上那么说?」

    他挺直了腰身,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刚刚救了你全家。」

    「你不懂圣心,圣上本就不同意我和昔月县主成婚,毕竟昔月是皇后的妹妹,若与我联姻,皇后家势力更强,不利于圣上平衡朝中局势。」

    「他打定了主意要给你我赐婚,若你当面回绝,圣上会非常不悦。伴君如伴虎,比起我察言观色能力,你还嫩着呢!」

    我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眼宫门。

    楚祁能当首辅,必然善于揣摩圣意。

    我被他唬住了。

    我叹了口气:「圣上赐婚,这门亲事我们没办法了,你懂吧?」

    他点头:「懂。」

    「大人放心,等成婚后大人尽管往房里收人,栾儿绝对不会说出去。」

    楚祁脸色生寒,「在你眼里,本官就如此沉迷女色?」

    我处处为他着想,他怎么还气上了?

    这还没成婚呢?就对我甩脸色了?

    想到他身上的鞭痕,算了算了,谁叫我害了他呢?

    谁遇上这种事不糟心,他心情不好可以理解。

  • 我和楚祁的婚礼轰动了半个京城,人人都想看看我这个拿着大砍刀要阉了情郎的尚书嫡女长什么模样。

    我撩开花轿的帘子往外看,官道两旁挤满了人。

    有父亲对儿子说:「你长大后找老婆千万不能找这样彪悍的,哪天命根子没了都不知道。楚首辅就惨了,保准婚后是个妻管严。」

    正啃着糖葫芦的黄口小儿说:「新娘子像仙女一样漂亮,怎么会切人命根子呢,爹爹你就会胡说。」「爹爹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

    ……

    我这还没拜堂呢,就成了人们口中的悍妇。唉,被冬冬这条狗害惨了。

    入宗庙、拜高堂、谢天地、一套繁琐的流程下来,我腿都发麻了。入洞房后,我掀了盖头躺床上,入目都是喜庆的红色,红烛摇曳,好似一番美景。

    我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猛地坐起来,门开了,楚祁走进来,一身喜袍淡化了他眉目里威严和清冷,显得他温润矜贵。

    我把盖头重新盖头上,正襟危坐。

    修长的手指挑开盖头,他眉眼弯弯,「累了?」

    我点头,左右看了看,「今晚我们俩怎么睡?」

    我的意思就一张床。

    他伸手拉我胳膊,「你起来一下。」

    我不明所以被他拉到一边,见他弯腰在床头捣鼓了一会。

    没看清他触动了什么机关,一张床伸展成了两张床,两张床中间还有栅栏。

    「找机关世家凌云阁定做的,怎么样?」

    我伸出大拇指:「厉害啊!」

    楚祁想得真周到。

    我高高兴兴的睡在了靠里面的床上。

    第二天一早,我是从楚祁怀里醒来的,口涎浸湿了他的中衣。

    我蹭地坐起来,「我怎么跑外面来了?」

    楚祁伸个懒腰,「这么高的栅栏你也能翻过来,你是属猴的吗?」

    我……

  • 我嫁到楚府,把春春和她一窝崽带去了,冬冬左拥右抱,原来它才是最大的赢家啊!

    公爹楚阁老在我和楚祁婚后第二天又去云游了,楚祁娘亲去世的早,楚祁又是独子,楚府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婆媳、妯娌关系。

    我每日遛遛狗,唱唱曲,日子和在娘家差不多。

    中秋夜,府上众人一起赏月,吃月饼。

    楚祁说:「夫人想唱一曲不?」

    他怎么知道我爱唱曲?

    我五音不全,偏偏唱曲的瘾大,每每唱曲都跑到杳无人迹的郊外树林里。

    唱就唱呗,反正都是府里的人。

    「那妾身就献丑了。」

    他弹琴与我附和。

    我唱了段欢快的曲子,句句不在调上,我倒是唱得开心。

    侍女仆人们很给面子地振臂高呼:「唱的好,唱的好!」

    我扬扬手:「会唱的一起唱!」

    我的婢女环儿跟着我哼起了调,其他跃跃欲试的人见状,跟着唱了起来。

    我又唱又跳,玩的不亦乐乎,一直闹到深夜,众人才意犹未尽的散去。

    楚祁休沐,我们带上礼品回娘家走亲戚,半路上碰到楚府隔壁的翰林院李炳。

    「昨夜隐约听到大人的琴曲,卑职跟大人同窗多年,大人的琴曲堪称一绝,好多年没听大人弹琴了,昨日想进府去听,一群人鬼哭狼嚎,把我吓得却了步?您的琴声夹杂在杂音里,想听听不清,实在是让我窝火得很啊!」

    我脸一红,什么鬼哭狼嚎,这位李大人也太夸张了吧?

    我的歌声,有这么难听吗?

    跟楚祁的琴音比,确实是糟蹋了他的琴艺。

    李炳继续说:「中秋佳节,京城大户人家大多请了戏班子唱戏,或者让府里的养的歌女舞女唱曲跳舞,只有楚府里闹哄哄的,我说大人,您家府上昨晚不赏月,不听戏,干嘛呢?」

    楚祁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勾笑道:「本官的快乐,你不懂。」

    「大人的快乐是什么呀?」

    楚祁再看我一眼,「琴瑟和鸣。」

    李炳这下懂了,视线在我和楚祁身上逡巡了一番,嘴角僵着笑,「和,太和了……」

  • 我去庙里上香,在山下碰到个半死不活的书生,那书生断了腿。

    明年春闱,很多学子早早上京赶考,这书生长得白净,约莫是很长时间没进食了,有进气没出气。

    我让人把书生抬回了楚府,请郎中来看。

    书生苏醒后,告诉我,他叫温曦,快到京城盘缠用完了,摘了路边果子充饥,被看果园的奴仆拿棍子打断了他的腿,他就晕倒在了路边。

    奴仆大概是怕闹出人命官司,把人拉到山脚下不管了。

    温曦身子骨弱,虽然暂时保住了命,还需喝药调养。

    我向楚祁请求,能不能让温曦在楚府里住下。

    楚祁说家里的事情全权由我决定,我便做主把温曦安置在偏院,吩咐小厮好生照顾温公子。

    我时常去看看温曦,他虽病体单薄,但容颜灵秀,气质清雅,由于我救治及时,他的腿未落下残疾,只是目前还行走不便。

    温曦来自江南水乡,南方有很多婉转悠扬的曲子,温曦会几个民间小调,我让温曦唱给我听。

    他声音清澈纯净、温婉细腻的歌声如泉流潺湲,让人浑然忘我。

    温曦一句一句教我唱,午后温暖的光从窗口照进来,青砖上映出一片光影。

    我在那片光影里踩着碎步,掐着兰花指,唱着江南的吴侬软语。

    门是敞开的,楚祁走进来时,我未察觉,还在练身段。

    「咳咳……」

    楚祁清咳两声把我吓了一跳,我还惦着脚尖身体不稳往一旁栽去。

    楚祁快步上前揽住我的腰。

    待我站稳,楚祁慢慢抽回手。

    温曦站起来行礼,「楚大人。」

    楚祁神色寡淡,双眉间拢着的淡淡倦意,眼底似有乌青。

    他平视温曦,「温公子不必多礼。」

    时值隆冬,内阁事情多,圣上把楚祁留在了宫里,我好些日子没见楚祁回来了。

    楚祁视线移向我,声音放软:「为夫从宫里带了些稀奇玩意,夫人去看看,可有喜欢的?」

    我来了兴致,语调上扬:「在哪?快带我去。」

    我提着裙摆跟着楚祁往门外走。

    到了前厅看到我父亲在中间,负手而立。

    他跟楚祁一起最近都在宫里夜以继日的办公务,白发增多了。

    我跑到父亲面前,心疼道:「爹爹累坏了吧,眼窝都下陷了。」

    父亲拍拍我的肩头,语重心长道:「要说累,女婿才是真的累,你这个做妻子的十天半个月也没到宫里去看看女婿,这圣上都疑心你俩感情不好。我过来看看,你跟女婿?吵架了?」

    我转头看了看楚祁,后退两步抱着他的手臂,小鸟依人般靠进他怀里,「爹爹多虑了,我们感情,很好啊?我是怕打扰夫君做事。」

    父亲还是将信将疑的看着我俩,我把心一横,豁出去了,我附在楚祁耳边小声说:「做戏,理解一下……」

    我垫脚在楚祁脸颊亲了一下,眼中泛泪,「太长时间没见夫君,妾身好想你。你累了吧?厨房里备着燕窝粥,妾身这就去端来……」

    我刚要转身,楚祁长臂一伸,搂紧我的腰,「燕窝吃不吃无所谓,我看到栾儿就心满意足了……」

    他深邃的眼眸定定看着我,把我心绪都搅乱了。

    爹爹终于喜笑颜开,捋了捋胡子,「爹爹就先走了。女婿这两天休沐,栾儿你好好陪陪女婿。」

    爹爹走后,我略带歉意的拿帕子擦了擦楚祁脸颊的唇印,「对不起啊……」

    他方才还明亮的眼眸疏冷下来,「无妨。」

  • 楚祁休沐两天没在府里,不知道去哪野了,回来时带着一个妙龄女子。

    作为当家主母,我自然要安顿好楚祁的第一个女人。

    我热情拉着姑娘的手嘘寒问暖,让人把姑娘的东西搬进了楚祁的房间。

    楚祁不置可否,眸中流光暗动,沉吟片刻,「我即刻入宫,丁香姑娘就拜托夫人照顾了,她,身子骨不太好……」

    我拍着胸脯道:「夫君放心,妾身保证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好生养。」

    楚祁眼神毫无波澜的「嗯」了一声。

    丁香姑娘与我差不多年纪,明眸皓齿,鼻梁挺拔,时常笑意盈然,十分讨喜,最讨喜的是,她也会唱曲。

    反正楚祁不在府里,我便让她跟我住一屋,两个女子没事就吊嗓子,我把楚祁的琴从库房里搬了出来,放我房里,请温曦弹琴给我们伴奏,小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几日后,楚祁回了一趟楚府。

    他官服还没换下便来到了我房中,我习惯性的起身迎他,他却越过我走到丁香身边,柔声道:「你上次不是说喜欢夜明珠,刚好圣上赏了我一颗,送给你。」

    楚祁从长袖里拿出一个紫檀盒,丁香喜笑颜开接过去:「谢大人。」

    楚祁笑容越来越深,和丁香一起并肩走出了我房间,两个人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

    那一刻,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平日里楚祁回来带的礼物都是送给我的,不管是宫里的物件,还是街头买的小玩意,如今他眼里只有丁香一人了。

    我原以为我们的婚事是一场戏,我不会在意这些的。

    前几天丁香进门时,我没有什么感觉,可当我亲眼看到他们的相亲相爱时,一种隐隐的不快乐还是潜伏在了我的心底。

    丁香进了楚祁的房里半天没出来,我压着心底的酸楚跑后院喂狗。

    春春跑过来蹭我的腿,我蹲下摸摸它的头。

    冬冬也凑过来想跟我亲昵,被我嫌弃地推开。因为楚祁我开始看冬冬不顺眼。要不是它移情别恋,我也不会当街追狗,就不会有后面一连串的事情了。

    狗有灵性,冬冬似乎感觉出了我的敌意,委委屈屈的叫了一声,低下头去。

    春春见不得冬冬受委屈,跑过去安慰它。

    我自嘲的撇撇嘴,我这是怎么了?跟狗置什么气?

    不就是夜明珠嘛,我买得起,我自己买。

    我踹上银票去了大街上的首饰铺子,挑了个又大又圆的夜明珠。

    夜明珠还没捂热,我居然在街上看到了楚祁和丁香,丁香跟在楚祁身后,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楚祁站在糕点铺子里,买了块桂花糕。

    他打开开黄色油纸中间白色的糕点,转身递给了丁香。

    我躲在街角,等他们走了,我来到糕点铺里,买了一大包桂花糕带回家。

    喂狗!

  • 楚祁在家待了一日便又住进了皇宫,临走没像往日一样跟我打招呼。

    眼里还有我这个夫人吗?

    我揉碎了一块桂花糕。

    我并未把气撒在丁香身上,女人不为难女人,何况她只是个苦命人。

    只是我没再让丁香住我房里了。

    没想到这样一来,出了乱子。

    那日没看到温曦和丁香的人影,我跟狗狗们在后院晒太阳。

    冬冬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咬我衣角,示意我跟它走。

    这家伙虽然花心,确实是看家护院的好狗,警惕性极高。

    我跟上冬冬去看看它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人。

    楚家府邸虽不奢华,但挺大的,锦竹环绕、小桥流水,风雅清幽,别有洞天。

    流水尽头有假山群,那嘎啦十分偏僻,平日里很少有人去。

    冬冬带我来到假山前,从假山后面传来嘤嘤嗯嗯的声音,我蹑手蹑脚贴着山体走过去,在看到小山洞里交叠的男女时,我气血上涌,脚下不稳,掉入还结着冰的溪水里,踩破了冰。

    溪水很浅,堪堪没过脚踝,冰冷刺骨。

    大冷的天,俩人在这席地偷情,也不嫌冷的慌。

    温曦在我掉入溪水之前就看到我了,他潮红的脸庞瞬间惨白。

    丁香趴伏在温曦身上,听到我掉水的动静回头看。

    我扫了她身材一眼,真是丰腴啊!

    我没辜负跟楚祁的承诺,确实把人养的白白胖胖。

    可这能弥补让楚祁戴了绿帽子的过错吗?

    不能。

    冬冬咬着我的裤腿,把我往岸上拉了一把,我借力踏上了岸边。

    这一会的功夫,山洞里的俩人已经穿戴好了衣服。

    丁香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夫人饶命啊,丁香知错了……」

    温曦则脸色复杂,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你俩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楚大人吧……」

    我没再回头看他们,迈着沉重的步子回了屋。

    我的陪嫁婢女环儿见我湿了裤腿,慌忙去端热水。

    我一边泡脚,一边揉着眉心。

    头大啊!

    这温曦是我做主收留的,他睡了楚祁的女人,我感觉十分对不起楚祁。

    门房通报说大人回来了。

    我吓得一激灵,「怎么办?怎么办?楚祁回来了!」

    环儿拿来擦脚布,「小姐怎么吓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偷人,怕姑爷发现呢?」

    环儿还不知道我发现了温曦和丁香的事情。

    我幽幽叹口气:「唉,要是偷人的是我,说不定楚祁还不会生气。」

    反正我跟楚祁有名无实,可丁香是楚祁在心尖宠着的女人啊!

  • 不知道这会儿丁香在不在温曦房里,我赶紧换了身干净衣服去前厅拖住楚祁。

    楚祁着官袍,长身玉立,威严端正。

    内阁首辅从来杀伐果断,背叛他的人,我相信他不会手下留情。

    我吸了一口气,走向他,行了个礼,「夫君。」

    楚祁眉目舒朗,看似心情不错。

    他撩袍坐下,立刻有随从奉上了茶,我中途接过了杯盏,亲自吹凉了递给楚祁。

    楚祁眸光闪了闪,不大习惯我这突然的殷勤,他淡淡一笑,「夫人辛苦了。」

    我心虚的扯了扯嘴角,「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大人还有什么需要妾身做的?」

    楚祁四下望了望,「丁香呢?」

    我心头一紧,这几天不能让他看到丁香,就丁香那身上的吻痕,没个三五天消不掉。

    我脑子飞快旋转,想着说辞:「夫君一回来就找丁香,至妾身于何处?」

    他一愣,须臾,他放下杯盏,站起来,居高临下打量我。

    我再次心虚,沉了沉眸子,我挺直腰身,横竖我不能在他面前露了马脚。

    他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夫人,这是吃醋了?」

    我抬眸,「啊?」

    吃醋?

    我回想刚刚替丁香打掩护的话,确实像吃醋。

    他说吃醋就吃醋吧,先替丁香度过这一关再说。

    我吞咽了一下,没否认。

    他无声地笑开怀,把我圈进怀里,「为夫错了,为夫应该多陪陪夫人。」

    我身体僵硬,动都不敢动,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放哪,我小心地把手放在他后腰上,「那我们出去玩玩好不好?」

    「好。」

    临近年关,街上十分热闹,楚祁换上了常服,牵着我的手走在人群中,倒是真像一对普通的夫妻。

    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左挑挑,右看看,欢喜雀跃,把丁香他们暂时忘在了脑后。

    看到有摆地摊套圈的,我买了十个圈一个都没套中,有点不甘心。

    楚祁嘴角噙着笑,又向老板买了十个圈。

    他掷了一个圈出去,套中了一件送子观音雕塑。

    余下九个圈,他递给了我。

    街上吵闹,他靠近我耳边说:「想套哪个?来,为夫教你。」

    他站在我身后,是环抱我的姿势,他握着我的手,教我控制着力道把圈掷出去。

    他的呼吸滚烫,在我耳廓打着转,我浑身酥麻,甚至没看到圈圈落到了哪里。

    周围响起了掌声,我套中了一只造型别致的木匣,是我方才用了十个圈都没套中的那个。

    手里还有八个圈,他修长的手指还在握着我的手,关节凸显分明,由于伸长胳膊的姿势,他漂亮的手腕露了出来,引人遐想。

    「还有想要的吗?」

    「没,没了……」

    「那剩下的圈?」

    我左右看了看。

    我身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这里眼馋了很长时间,我蹲下身,把剩下的八个圈递给小男孩,「姐姐不套了,给你好嘛?」

    男孩眼睛亮了起来:「谢谢姐姐!」

    我摸摸男孩的头:「不用谢。」

  • 逛了一会,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楚祁带我去了一家酒楼,点了一桌子菜。

    这还是我俩第一次下馆子。

    菜品丰富,色香味俱全,我给楚祁夹菜,「夫君多吃点。」

    唉,想想他也是可怜,头上都变颜色了,他还一无所知。

    我说:「我想回娘家住一晚,夫君能不能陪我?」

    楚祁放下筷子,「荣幸之至。」

    在娘家我只能跟楚祁睡一张床,而且我闺房的床只是普通的床榻,不像楚祁和我新房里的那张床暗藏机关。

    楚祁与我盖两床被子,他睡觉及安稳,不逾越,半夜给踢了被子的我掖被角,比我身旁的婢女都心细。

    我心想,这个丁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趁着楚祁上朝,我回了趟楚府。

    「丁香姑娘、温公子,你们不能再待在楚府了,你们收拾收拾离开吧。」

    丁香皱紧眉头,「我私自离开,恐怕会激怒了大人。」

    她说的也是我担心的。

    她泪眼婆娑,「请夫人想想办法救救我。」

    我想了想,「你们只管收拾好行李,别的事情我来解决。」

    楚祁下朝时,我特意到宫门口迎接他。

    茫茫雪色伴着冬日的暖阳,踏着白雪走来的人挺拔如松,脸上漾着笑意。

    他身旁几位穿着官服的人投来羡慕的笑容,爹爹脸上挂着欣慰的笑。

    他们都以为我是来接夫君下朝的,其实我是有事才献殷勤。

    楚祁攥着我的手呵气,「这么冷的天,夫人不该出门的,你看,手都冻红了。」

    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呼吸炙热而柔软,虽然明知道他在演戏,但我的心还是被狠狠撩拨了一下。

    他扶着我的腰上了马车。

    马车行走了一段路,我说:「夫君,妾身想让丁香离开。」

    楚祁解下披风盖在我身上,声音冷静克制:「为什么?」

    「我看她不顺眼,想赶她走。」

    楚祁还在给我搓手,「夫人原先对丁香不是没有意见吗?」

    「现在看不顺眼了,不行吗?」

    「她做了什么错事,让夫人如此恼怒?」

    「她没做错什么,我就是不喜欢她。」

    「夫人果真是吃醋了……」

    我想解释来着,脑海浮现丁香殷切期盼的眼神,算了,还是等丁香走了以后再跟他解释吧!

    「你说是就是吧,反正我不想再看到她。」

    楚祁沉思片刻,说:「好,听夫人的。」

    当天,丁香和温曦离开了楚府。

    楚祁把自己关在房里,我去看他时,他已经喝得双目泛红,「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夫人陪我喝一杯,好不好?」

    我瞧着他样子怪可怜的,好不容易找个情人,被我送走了,喝一杯就喝一杯吧!

  • 醒来我被一个宽阔的胸膛紧紧抱着,浑身酸痛。

    我定了定神,脑海里的记忆回炉。

    昨晚楚祁对酒消愁,我陪他喝酒来着,后来,我俩倒在了芙蓉帐暖里。

    他这是把我当成丁香了?

    我连忙捡起一地的衣裳哆哆嗦嗦往身上套。

    楚祁这时睁开眼,「夫人醒了?」

    我喉咙发干,发不出完整的音节,「昨晚,我们……你……」

    他坐起来,紧致的肌肉和宽阔的肩头上都是暧昧的红痕,想来是我的杰作。

    我别开目光,「我们婚前说好的,只是奉旨结婚,你为何……」

    楚祁披上中衣走过来,捧起我的脸,「婚前的讲法是我们还没爱上彼此,既然夫人因为丁香吃醋,自然是爱我的。那么我和夫人亲热,有什么错吗?」

    我哪里是吃醋呀?我是吃亏,亏大发了我。

    想来温曦和丁香还没走远,我不能跟他说出实情,只能吃了这哑巴亏,哎呦,我的腰!

    楚祁认定了我爱上了他,每天要跟我同床共枕,我为了躲他回了娘家。

    还没躲几天,到了除夕,爹爹硬是把我送回了楚府,说婚后的第一个年一定要跟楚祁一起过。

    除夕夜,宫里设宴,我刚回楚府就被宫里来的人接了去。

    大殿上坐着圣上、太后、皇后、嫔妃、公主、皇子们和一些四品以上的官员。

    我第一次以首辅夫人的身份来赴宴,内侍安排我坐楚祁身旁。

    自从上次我和他坦诚相对后,再见他,我有些许不自在。

    他倒是言笑晏晏,抓了我的手摩挲着。

    众目睽睽,我没法把手抽回去,任他揉捏着我的掌心。

    皇后的妹妹昔月县主在跳舞,但见华丽的宫殿之中,伊人裙裾翻飞,翩若惊鸿,旋转飞舞,身轻如燕,悠悠琴声都在她脚下延展。

    她眉目若春水,望向楚祁。

    楚祁则避开她的视线,低头望着我。

    昔月县主眼眸变的凄楚,流露出对情人凄婉动人的绵绵情愫。

    真是我见尤怜。

    我下意识的回握楚祁的手。

    不管怎样,我还是楚祁的夫人,当着众人的面,昔月县主这还要脸不要?

    舞毕,昔月县主盈盈跪拜圣上。

    圣上赏赐了她,她谢主隆恩后,抬眸道:「听闻楚夫人会唱曲,何不让她祝祝兴?」

    圣上眯起眼,「哦?楚爱卿的琴艺了得,娶了个会唱曲的夫人,倒是般配。楚爱卿,让你夫人献曲一首如何?」

    我茫然站起来,慌张无措的搅着手帕,侧头看向楚祁。

    我有自知之明,在家里随便唱唱图一乐,在这样的场合我哪里敢唱?

    楚祁握了握我的手,柔声道:「别怕,唱温曦教你的民间调,我给你配音。」

    宫人搬上琴,楚祁拉着我走到殿中间。

    那调子流行于民间,曲调简单,朗朗上口,我唱的不算好,但还在调上,加上楚祁的琴声悠扬,大殿里回荡的旋律居然意外的和谐好听。

    圣上听惯了宫里大师的作曲,偶然听着民间小调,觉得稀奇,聚精会神得听起来。

    有来自南方的官员,听着熟悉的调子不自觉的跟着打拍子,喝醉了酒的某官员甚至留下了两行浊泪,「好多年没听过这首曲子了,好听,好听极了……」

    昔月县主预想中让我丢人的场面没有出现,她眼神阴狠下来。

    夜里,圣上让我和楚祁在宫里留宿,不可避免的,我跟他同睡一张床。

    楚祁喝了些酒,黑眸如水,长睫如翼。

    我攥着衣领躲到床角,「楚祁,你今晚不能再占我便宜了。」

    楚祁脱了靴子上榻,「连夫君都不叫了?」

    我抿抿唇,「我不是丁香……」

    他凑近我,嗓音暗哑:「我从来没把你当丁香,周栾,你看着我的眼睛,我爱的是你,从来都是你。」

    「我跟丁香没有关系,丁香是我让人去江南接来的戏子,她曾跟温曦有一段情缘,因为戏子的身份没能跟温曦双宿双栖,我跟她那都是演戏给你看。你偷偷去买夜明珠,桂花糕,我都知道,正是看到你这些吃醋的行为,我才认定你爱上了我。」

    「我的行为算不上光明磊落,因为我怕你会爱上温曦,所以我让丁香进府跟温曦再续前缘。周栾,从你十五岁那年开始,我就对你心有所属,只是我一直忙于公务,没有时间去跟你培养感情。」

    「因为狗的闹剧,我们阴差阳错被圣上指婚,我心想,只要你来到我身边,我就会有更多机会和你接触了,所以顺水推舟娶了你。」

    「我承认,那晚我放肆了,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你别躲着我,我向你保证,只要你不同意,我不会碰你。」

    他的眼神真诚,我渐渐放松了戒备。

    听到他说跟丁香只是演戏,我心里有些隐秘的喜悦。

    我十五岁,那是四年前,原来那个时候楚祁就喜欢我了呀!

    父亲和老阁老是旧识,我与楚祁在一些场合中偶有相遇,但并没有过多交集,楚祁年少成名,八九岁进宫做太子伴读,我见楚祁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在一起说的话没超过十句。

    我小声问:「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四年前,好像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啊?」

    「我也说不清楚,以前只觉得你可爱,四年前我秋闱中了榜首,楚府设宴,岳父带你赴宴,我发现以前总是抱着小狗的你似乎一下子就亭亭玉立了,一举一动牵动着我的目光。」

    「那时候朝堂动荡,圣上和爹对我寄予厚望,我入仕后推行新政,处于风口浪尖,没时间儿女情长,更怕连累你,只能默默关注着你。如今朝堂稳定了,纵然我还是很忙,总能忙里抽空来陪你,只怕,还是委屈了你,但是余生我会尽我所能护你不受风雨,保持本性。」

    第一次有人对我说喜欢,我木讷得不知该做何回应,吭哧半天憋出一句话,「哦,这些年去我家提亲的人都被我爹爹拒之门外,是你让我爹爹那么做的吗?」

    「我虽然是岳父的上级,但我绝没有胁迫岳父,是岳父自己觉得,跟我比,上门提亲的那些都是歪瓜裂枣。」

    我嘟囔:「怪不得这门亲事我父母答应得那么爽快,合着他们都知道你垂涎我,就我不知道。」

    楚祁噗嗤一笑,双手摩挲我的脸,「是啊,我垂涎你,垂涎良久。」

    我羞红了脸,躲避着他。

    他把被褥铺好,在烛光中回眸一笑,「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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