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澜没回头,在铜镜里已经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李时裕,她的眉头也只是微微的拧起。
而李时裕已经走进了穆澜。
穆澜没做声。
李时裕的手指勾起了穆澜的下颌骨,居高临下的看着穆澜,因为微微抬头的动作,穆澜的脖颈有些疼。
她面色不显,但是却说的直接:「放手,很疼。」
「活该。」李时裕嗤笑一声,「疼,你把你的脖子送出去,怎么不把这里也送上去?这样不会演的更真一点?」
李时裕气笑了,下一瞬倒是松开了穆澜,而后指着穆澜心口的位置。
穆澜微眯起眼看着李时裕。
李时裕倒是沉了沉,双眸一瞬不瞬的落在穆澜的身上,穆澜被看的有些烦,很快就把李时裕放在自己脸上的打手给推开了。
李时裕看着落空的手心,上面仍然残留着穆澜肌肤的余温。
但很快,李时裕悄然无声的放下掌心,攥起了拳头。
而穆澜已经走到了床榻边,声音沙哑的下了逐客令:「四殿下如果没事的话,那就请回。」
是真没打算和李时裕继续说话的意思了。
穆澜很清楚,今天的事,就算所有的人都看不出蛛丝马迹,但是李时裕不可能会不知道。就凭李时裕能说的出这些话,足够证明,这人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捋顺了。
但这又如何?
穆澜笃定了李时裕不可能出卖自己。
所以穆澜也没多想什么。
何况,今天这么折腾一圈下来,穆澜倒不是乏,而是真的疼,在脖颈这样位置,就算算到了陈之蓉会冲着自己来,算到所有的事情,但是穆澜算不到力道。
那枚簪子下去,不仅仅是皮肉伤,还伤到了气管。
没说一句话,就好似撕裂一般的疼痛。
所以穆澜不想开口,自然也没心情和李时裕胡搅蛮缠。
而李时裕走不走,穆澜也很清楚自己控制不了,所以穆澜选择了放弃。何况,她是真的没心情和李时裕斗嘴。
结果,穆澜刚刚躺下来
她就能明显的感觉的到李时裕的气息朝着自己逼近,穆澜眉头微拧,李时裕已经在床榻边坐着了。
穆澜深呼吸,在李时裕的手搭上自己腰间的时候,穆澜就已经直接转身看着这人。
「四殿下,你的侍妾侧妃不少,没必要大晚上的对一个身体不适的人下手吧。」穆澜问的直接。
面对李时裕,穆澜自然不需要矫情和客气。
反倒是李时裕挑眉,似笑非笑的,脸上的戏谑显而易见:「你说本王要做什么?」
穆澜:「……」
李时裕的声音有些沙哑,忽然俯身,穆澜被这忽然而来的力道,直接推到在床上,但是穆澜的手下意识的撑着床榻。
她的眸光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李时裕。
看着,竟然有些心虚起来。
「嗯?」李时裕好似不打算这么放过穆澜。
穆澜气结干脆不说话。
李时裕很轻的笑了笑,脸上的戏谑显而易见,他倒是没介意穆澜的不吭声,骨节分明的手落在了穆澜的伤口上。
伤口已经被何御医处理过了,包扎的很仔细。
李时裕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而后拿出一瓶药膏放在床榻边上:「等伤口结疤,每天涂抹三次,对着铜镜,仔仔细细的涂。」
穆澜微眯起眼。
「穆澜,别留下疤,本王不喜欢自己女人的身上有任何疤痕的存在。」李时裕说的直接。
穆澜气笑了:「四殿下,你喜欢不喜欢,和我什么关系?」
「有着力气,多休息,少说两句,你这声音不会比破铜锣嗓子好听多少。」李时裕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穆澜瞪着眼睛看着李时裕。
不管怎么说,穆澜也是一个姑娘家,姑娘家不会喜欢被人这么说自己身上不好的地方。
偏偏,李时裕还说的理所当然的。
而李时裕说完还没任何悔过之意,挑眉看着穆澜,好似在反问穆澜,他哪里说错了。
再看着李时裕这张脸,穆澜笑的有些冷。
撑在床榻上的手心微微紧了紧,这样的动作却也轻易的被李时裕觉察到了,李时裕低头,倒是很自然的把穆澜的手攥到了自己的手心。
粗粝的大手在穆澜的肌肤上细细摩挲起来。
穆澜想挣扎,但是却挣扎不出来。
「李时裕!」穆澜连名带姓的叫着这人,有些气急败坏。
李时裕倒是显得淡定的多:「想让本王也感同身受?」
穆澜不吭声。
李时裕低低的笑出声,倒是看明白了穆澜的想法,但是李时裕也没任何动怒的表情,他忽然贴近了几分。
穆澜下意识的闪躲,只是她已经抵靠在床榻最边缘的位置,无处可逃了,李时裕居高临下的看着穆澜,眉眼里的笑意跟着越发的沉了起来。
忽然
李时裕伸手捏了捏穆澜小巧的鼻尖,眉眼里的笑意显而易见,那声音压的有些低,似乎还带了几分的沙哑。
穆澜的心跳变得很快,甚至手心是汗涔涔的。
而李时裕的声音却不紧不慢的传来,每一句话都让穆澜听的清清楚楚的:「你的声音不管变成什么样,在本王的耳中都好似黄莺,无比悦耳。」
说完,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李时裕凉薄的唇从穆澜的耳廓滑过,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又很快抽身离开。
就好似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随着李时裕的动作,穆澜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下一秒就要蹦出喉咙口,第一次面对这人深邃的眼神,穆澜难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而穆澜的手足无措,李时裕倒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他眉眼里的笑意倒是越来越明显起来。
修长的手指贴在伤口的位置:「很疼?」
「疼。」穆澜如实回答。
「平日见你倒是一点都不留情,今天不会反手?」李时裕问的随意又慵懒。
「反手太假。」穆澜应声。
李时裕挑眉看了一眼:「要是陈之蓉的簪子再用力点,今天你命都会没了。」
「那我没那么傻。」穆澜倒是皮笑肉不笑的,「别说大殿那么多人,难道四殿下会给陈之蓉这个机会吗?」
「不好说。」李时裕倒是很直接,一摊手,「毕竟你的眼神告诉本王,让本王别多管闲事,既然不要多管闲事,不管陈之蓉做什么,本王都不会出手,本王可能会认为,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包括万一陈之蓉真的把你弄死了。」
穆澜:「……」
李时裕说的还真的是直接。
这次气笑的人是穆澜。
她没应声。
而李时裕微眯起眼,忽然又认真的看向了穆澜:「说吧,想拖陈之蓉下水外,你还在预谋什么?」
穆澜还是没说话,但是看着李时裕的眼神却多了几分的警惕。
「在那样的情况,四夫人不需要冲上来,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给陈之蓉机会刺伤到老夫人的。最多就只是皮肉伤,而不是险些要了人命。」李时裕倒是清醒,问的直接。
穆澜低头在深思,又好似在斟酌。
李时裕倒是没催促穆澜,但是也没离开的意思,就好似执意要从穆澜这里得到答案。
很久,是穆澜打破了沉默:「四殿下。」
李时裕嗯了声。
「容九是借我所用?」穆澜淡淡的看着李时裕。
李时裕没否认:「但是容九告诉本王,你并没让他做什么事。」
「马上就有了。」穆澜淡淡开口,「送四夫人出府。」
这下,李时裕的眼神微眯,有些意外的看着穆澜:「你说什么?穆澜,你到底在想什么,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你心里没数?送姬娘出府意味着什么,你不清楚吗?你真的当穆洪远是一个摆设吗?」
「我自有分寸。」穆澜说的直接。
「你……」李时裕的怒意瞬间涌了上来,「你要拖陈之蓉下水,给你母妃报仇,本王无话可说。但是紧接着,你要把姬娘送出府,你真的以为穆洪远不会怀疑到你身上吗?」
「……」
「陈之蓉不管手段多残忍,是怎么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但是她是侧妃,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是穆王府十几年来的掌权人,穆洪远对于陈之蓉并不是完全没感情的,不然的话,今日就不是只关天牢了。」
李时裕难得有些恼怒的看着穆澜:「穆澜,不要以为所有的人都可以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别回头追悔莫及,别说本王,就算是太子殿下,都不可能帮得了你。」
穆洪远是什么人,李时裕比谁都清楚。
穆澜的脑子转的再开,羽翼不曾丰满之前在穆洪远的身上动土,那无疑只会加速灭亡的速度。
一旦穆洪远怀疑,很多事就不好说了。
何况,穆洪远和李时元从来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密不可分。
牵一发则动全身,这个道理,李时裕不会认为穆澜不懂。
「我自有安排。」穆澜没多说。
李时裕和穆澜多日接触也知道穆澜不想和你交谈的时候,你不管用什么方式都不可能从穆澜嘴里问出话。
他也没再开口。
但是李时裕看着穆澜的眼神却没挪开分毫,似乎在仔细回忆这段时间的点滴。
穆澜遇见的凶险不少,但是每一次穆澜都会化险为夷,就好似早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般。
这样的想法,让李时裕猛然看着穆澜:「穆澜,你到底是谁?」
「穆澜。」穆澜倒是面不改色的应了声,「不然我是谁?」
李时裕安静了一下,最终也没说什么,但是李时裕的眼神也不曾从穆澜的身上挪开:「穆澜,别怪本王没提醒你,小心为上策。不管是谁,都不是可以让你随意玩弄的。」
「多谢四殿下提醒。」穆澜的哑着声音。
李时裕这才站起身,没再理会穆澜,就如同来时一样,快速的在穆澜的面前消失不见了。
穆澜没吭声,看着李时裕送来的药瓶,在手心把玩了起来,她倒是也没说什么,很快就吹灭了烛火,安静的躺了下去。
但终究一夜无眠。
……
翌日。
穆澜醒的很早,没睡下去多久,听见门外的动静,知道是荷香已经醒了,穆澜也跟着醒了过来。
喉咙就如同割裂一般的疼痛,比起昨天,更为难受。
别说说话,呼吸和吞咽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穆澜站起身,在床榻边坐了很久,才渐渐的回过神,艰涩的开口:「荷香。」
屋外的荷香听见动静,立刻推门走了进来,看见穆澜的样子,荷香一阵阵的心疼:「侧妃娘娘太心狠手辣了,您现在都变成这样了,说话都困难了。」
穆澜倒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荷香倒是也配合穆澜,很快就给穆澜梳妆打扮,就连早膳都换成了易吞入的食物,但是穆澜仍然吃的很慢。
没吃一下,都好似用尽了力气。
就连紧皱的眉头都一直没舒展开。
用完膳,明月立刻上前,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干净,荷香已经熬好药端了过来:「大小姐,用完膳,等着药凉了,您就能喝了。」
穆澜点点头,而后转身看着荷香。
荷香立刻明白了穆澜的意思:「大小姐,您这样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吗?您不去的话,老夫人也不会怪罪您的。再说,现在王府内乱哄哄的,昨儿老夫人气的不轻呢,奴婢才从祠堂那边回来的,老夫人现在都没起身,昨夜恐怕也是折腾到很晚。」
穆澜拧眉,示意荷香继续说下去。
「奴婢回来的时候,倒是看见王爷和懿郡王一起去老夫人那了,恐怕也是为了侧妃娘娘的事情去求情了。」
荷香说着还有些愤愤不平的:「侧妃娘娘下这么重的手,平日若是依照王爷的性格啊,娘娘昨儿就不是这样了。」
「何况现在只是把她关到了地牢了,这就代表这件事有回旋的余地的,老夫人耳根子软,对王爷的人是言听计从的,王爷真的不追究这件事了,侧妃娘娘就是关个几天,安然无恙了。」
说着,荷香耸耸肩,不是很赞同。
「而且,大小姐,您看看,四夫人都那么惨了。奴婢听南楼的人说啊,四夫人到现在就是偶尔醒来,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说着,荷香的声音压的有些低,「看起来估计是不行了。」
穆澜拧眉,好似不赞同的看向了荷香。
「奴婢可没乱说。」荷香一本正经的站好,「昨儿呢,王爷也过去了。您看看,这么多年,王爷几乎没到南楼过,昨儿在南楼待了一晚上呢。」
这倒是有些出乎穆澜的预料。
但是穆澜也没说什么。
荷香咋咋呼呼说的都是昨儿到今天,王府内的事情。
这点穆澜倒是佩服荷香,荷香虽然平日咋呼,但是探听消息这本事还真是让人望尘莫及,王府内大小的事情,都可以被荷香问的清清楚楚的。
在上一世,穆澜倒是真的没发现荷香这个本事。
穆澜安安静静的听着,眉眼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一直到荷香把话题绕了到了穆澜的身上:「大小姐,药已经凉了,您快点喝了吧。」
穆澜嗯了声。
她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每一口的吞咽都让穆澜的喉咙疼的难受。
而荷香盯着,一直到穆澜把药汁完全喝完了,荷香才把碗收走了,轻快的走了出去。
穆澜摇摇头倒是没说什么。
很快,穆澜站起身,朝着落雪楼外走去,荷香急忙跟了上来,一眼就能知道穆澜的想法:「大小姐,您还真的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啊。」
穆澜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我的腿没断。」
她只是喉咙疼,不是腿断了,别的地方也没任何问题,虽然王雪霜不会说什么,但是持宠而娇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要在王雪霜的面前出现。
再说,穆澜拿过王府的掌权并没多久的时间,她不可能引火烧身。
所以该去的还是要去。
荷香见穆澜坚持,倒是点点头,小心的跟着穆澜,陪着穆澜去了祠堂。
主仆俩到祠堂的时候,李嬷嬷刚好走出来,看见穆澜有些惊讶,立刻迎了上去:「大小姐,您怎么还来了?不在落雪楼内好好休息,老夫人昨儿还说到你,今儿还想去看看您呢。」
穆澜看着荷香,荷香立刻开口:「李嬷嬷,我家小姐说了,她就是嗓子不好,说话不太方便,但是腿脚并没事,所以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一大早就专程给老夫人来请安了。」
李嬷嬷听着,连声的点头。
荷香又一本正经的补充了一句:「大小姐的意思是,昨儿发生的事,恐怕老夫人是受了惊吓,所以今儿更要过来看看老夫人的情况了。」
这下,李嬷嬷是真的笑出声,看着穆澜:「大小姐有心了,老夫人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容奴婢进去给您通报一声,因为现在王爷和懿郡王还在老夫人。」
穆澜倒是不意外,礼貌的颔首示意。
她没着急进去,在原地耐心的等着,李嬷嬷颔首示意,很快就朝着屋内走去。
荷香见李嬷嬷走了,立刻小声的说着:「王爷和懿郡王就是来给侧妃娘娘求情的。昨儿虽然刺伤的是四夫人,但是那簪子原本是冲着老夫人来的。」
穆澜看了一眼,眼中里带着警告。
荷香这才立刻禁声,不声不响的站着。
穆澜这才没说什么,淡定的挪回了眼神。
很快,李嬷嬷走了出来,给穆澜带路:「大小姐,老夫人让您进去。」
穆澜没说话,只是颔首示意,很快就跟着李嬷嬷走了进去,荷香亦步亦趋的跟着,很是紧张。
因为穆洪远和穆战天在。
反倒是穆澜很是淡定。
穆澜走进祠堂的时候,就看见王雪霜安静的坐着,看见穆澜的时候眼中明显带着心疼,直接招呼穆澜过来。
穆澜倒是不急,福了福身,请了安:「穆澜给祖母,爹爹请安。」她的声音很沙哑,每一句话都说的格外的艰辛,再看下穆战天的时候,她就只是点头示意,并没再开口。
「你这孩子,你怎么还过来了。我还想着一会去落雪楼看看你。」王雪霜拉着穆澜,关心的问着,「你这嗓子啊,我听着都难受,昨天何御医说了,要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好呢。」
穆澜只是笑着摇头,没多说什么。
是真的疼的不想说话。
王雪霜也知道,并没再缠着穆澜说什么,只是仔细的交代了几句。
穆洪远也关心的问了几句,穆澜很少开口,大部分都是荷香代为回答的,毕竟荷香是穆澜的贴身婢女,能知道穆澜的情况也是理所当然的。
唯独穆战天一直不曾开口,看着穆澜的眼神阴沉无比。
穆澜倒是毫不避讳穆战天的眼神,甚至冲着穆战天笑了笑。
这笑意就显得意味深长的多。
穆战天微眯起眼,警告的看着穆澜,穆澜淡定的耸耸肩,不着痕迹的就把眼神收了回来,没再理会穆战天。
「澜儿,这几日你就不用刻意过来给祖母请安了。府里的事情,如果忙不过来的话,让三夫人帮点忙。本王会交代陈管家到落雪楼内和你汇报一切的事情。」穆洪远说的直接,「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顾好自己,你没把自己顾好,回头太子殿下怪罪下来,那府内上上下下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穆洪远这话倒是没玩笑的意思,而是仔仔细细的安排过了。
穆澜笑了笑:「好。」
说着,她轻咳一声,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行了,荷香,你快点扶你主子回去休息,虽然过了寒冬,但是京都的春季总是阴雨绵绵的,不会比寒冬好多少,别再受了寒。」穆洪远仔细交代荷香。
荷香连声点头:「奴婢知道了,请王爷放心,奴婢一定会伺候好小姐的。」
穆洪远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穆澜福了福身,这才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穆战天始终看着穆澜,眼神里的阴沉不曾挪开分毫。
倒是王雪霜没避讳穆澜也没走远,看着穆洪远和穆战天:「你们呢,也回去吧,我也乏了,侧妃这件事啊,先这样吧,容我想想。」
「祖母」穆战天有些着急。
穆洪远拧眉看着王雪霜:「娘,之蓉这件事,孩儿倒是觉得,战天说的有理,之蓉何时做出过这样不何体统的事情。」
「祖母,这件事必定有鬼,还请祖母明鉴。」穆战天也急忙开口。
穆王府内,穆洪远可以一人说了算,但是涉及后院之事,穆洪远倒是从来不曾逾越权限,只要王雪霜开了口,穆洪远就不会忤逆王雪霜的意思。
陈之蓉的事情就是如此。
王雪霜没开口之前,陈之蓉就只能在地牢里面,就算是穆洪远也不可能把陈之蓉从地牢里面放出来。
「能有什么鬼?」王雪霜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侧妃每天在王府内疑神疑鬼的难道还不够吗?」
穆战天忍了忍,才想开口的时候,走到门口的穆澜却忽然停了下来。
她安静的看了过来。
屋内的人觉察到穆澜的眼神,也跟着回过神。
王雪霜面对穆澜的态度倒是温柔的多:「澜儿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就连穆洪远都拧眉问着:「怎么了?」
穆战天没开口。
但是穆战天看着穆澜的眼神,心头却掠过一丝不安的预感。
而穆澜很淡的笑了笑,声音沙哑,却一字一句说的给的清晰:「没什么,穆澜就知道好奇,为什么侧妃娘娘会这么惧怕我娘回来了。我娘生平为人和善,从来不得罪任何人,也不曾和任何有仇怨,就算真的回了王府,也可能只是想看看我这个从小被送出去的亲生女儿。」
这话很长,穆澜说的很慢。
甚至是说的有些吃力,只是穆澜并没打算这么放过穆战天。
穆战天的脸色已经变了。
而穆澜的声音却慢里斯条的传来:「人心若没鬼,又何惧鬼。世界万物,就算是鬼魂,有冤申冤,不管怎样,最终都要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重生为人。如果侧妃娘娘真的是看见我母妃,那么,是我母妃有话来不及说?还是侧妃娘娘曾经做了什么心虚了呢?」
「穆澜,你血口喷人。」穆战天想也不想的怒斥着。
穆澜含笑点头,也没对穆战天的话有任何的恼怒。
她安静的开口:「澜儿就只是实话实说,澜儿先行告退。」
而后,穆澜就真的不再停留,转身走出了祠堂,很快祠堂内恢复了安静。
因为穆澜的话,王雪霜的眉眼拧了起来,很久,她不声不响的站了起来,没说什么,让李嬷嬷搀扶着也走出了祠堂。
穆战天的脸色有些难看,虽然面上没表露紧张,但是穆澜的话还是让穆战天的心跳加速,胆战心惊起来。
就好似,当年的事情,穆澜什么都知道。
但是那时候,这个世界本就没有穆澜这个一个人。
下意识的,穆战天看向了穆洪远,穆洪远没开口,可穆洪远眼神里的冷淡也已经越发的明显起来。
要知道,穆王府内,洛雪的死,始终是一个忌讳。
就好似当年,所有人都以为洛雪是难产而死,穆洪远会毫不犹豫的把穆澜给送出穆王府,就因为穆洪远觉得是因为穆澜,才会让洛雪而死。
如果这件事真的又蹊跷,穆洪远会不顾一切的查到真相。
绝对不会放过陷害洛雪的人。
穆战天也全然没想到,穆澜会在这样的场合,毫不犹豫的问出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好似在反问穆战天,但是明眼人却都明白,穆澜的问题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在场的人
她在质疑洛雪的死和陈之蓉有关系。
「爹爹。」穆战天好久才叫着穆洪远的名字,「您不要听穆澜乱说。穆澜和娘素来不合,王府内的人都很清楚的。」
穆洪远没说话,负手而立,而后就转身也走出了祠堂。
穆战天一愣,急忙跟了上去。
但想替陈之蓉求饶这件事就好似这么忽然不了了之了。
穆战天不甘心,但是却没任何的办法。
在穆战天出了祠堂的时候,东楼的奴才匆匆跑来,低声和穆战天说着话,奴才的脸色也格外的难看。
「懿郡王,您快想想办法,侧妃娘娘在地牢关了一晚上就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再这么下去,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奴才的声音压的有些低:「奴才们已经打点了地牢的守卫,但是仍然进不去,守卫说除非是老夫人或者大小姐的允许才可以进去。但是守卫还是说了,昨晚娘娘哭了一晚上,到后面又哭又笑的,就和看见了什么似的,拦都拦不住。」
「你说什么?」穆战天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娘娘还把自己抓的头破血流的。这样下去,娘娘也不知道能支撑到什么时候,甚至娘娘还开始胡言乱语了。」
说到这里,奴才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守卫说,娘娘一直喊着,洛雪,你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这下,穆战天站不住了。
要知道,有些话传出去无伤大雅,但有些话在这种时候传出去就必然会火上浇油。
穆战天想也不想的就朝着地牢走去,但是地牢的守卫看见穆战天的时候,就已经拦了下来:「懿郡王,没老夫人的允许,谁都不能进去看望侧妃娘娘。」
「你连我也敢拦吗?」穆战天冷声说着。
守卫有些为难的看着穆战天:「请懿郡王不要为难奴才们,奴才们就只是奉命行事。」
仍然没推开的意思。
穆战天的脸色更加难看。
就在穆战天决定硬闯的时候,忽然不冷不热却带着沙哑的声音传来:「我说是谁呢?我这一转身,就看见懿郡王来地牢了,是着急看看侧妃娘娘吗?还是怕娘娘不小心说了什么话?」
「穆澜!」穆战天咬牙切齿的搅着穆战天的名字。
穆澜倒是不惧怕穆战天,在天牢的入口处,安安静静的看着。
这个位置,恰好可以让穆澜居高临下的看着穆战天。
穆战天的手已经搭在剑鞘上,好似利剑随时都会指向穆澜。
穆澜却只是冷淡的开口:「懿郡王是想杀我?」
穆战天的下颌骨绷的紧紧,那种阴沉显而易见。穆澜却忽然笑出声,一步步的顺着地牢的台阶走了下来。
而在穆澜走下来的时候,守卫却没拦着,穆澜在距离穆战天两个楼梯的时候,停了下来。
她的每一个字都说的再清晰不过:「穆战天,在顾府你没能要了我的命,现在想要我的命,显然不可能了。这老天只给人一次机会,而不会给无数次机会。」
剑鞘的声音明显了起来。
穆澜面不改色,继续说着:「我这人,从来不打没准备的战。我要的东西,也从来不会要不到。」
说完,穆澜就没再多言,从容转身。
也在穆澜转身的瞬间,穆战天的剑已经脱鞘而出,几乎在下一瞬就要抵靠在穆澜的脖颈。
穆澜毫不畏惧。
也在瞬间,小五的利剑毫不犹豫的指向了穆战天。
穆战天的脸色一变。
小五的声音四平八稳的传来:「懿郡王,凡事请三思而行。」
小五的话了也不带一丝玩笑的成分,眸光锐利的看着穆战天。小五是王府内的侍卫,负责落雪楼和穆澜的安全,换句话说,小五只听命穆澜一人。
而小五的水平,穆战天还是清楚的。
在王府之中,特别是在陈之蓉已经处于劣势的情况下,穆战天在和穆澜的起了争执,恐怕落得好的人就只会是他们,而不是穆澜。
沉了沉,穆战天没说话,这才把剑收会剑鞘之中。
穆澜也没看穆战天,从容不迫的离开。
小五见穆战天放下利剑,这才收回自己的剑锋,板着脸开口:「懿郡王,得罪了。」
而后,小五匆匆跟上穆澜的身影。
穆战天阴沉的看着主仆二人离开,也知道自己硬闯地牢显然不可能,他这才怒意滔天的离开。
才出地牢,穆知画就已经匆匆走来:「哥。」
「别急。」穆战天安抚着,而后看着穆知画,「先回东楼。」
看着穆战天严肃的模样,穆知画也不敢开口,连忙应声,而后兄妹俩快速的朝着东楼的方向走去。
……
穆王府,南楼。
穆澜从天牢离开,就直接去了南楼,倒是也没避讳任何人。
因为姬娘出事,南楼的奴才们多了很多,大夫也随时在南楼守着,生怕出什么意外。
穆澜进来的时候,南楼的奴才跪了一地:「奴才见过大小姐。」
穆澜拂袖:「起来吧。」
而后,她走进姬娘贴身的奴婢:「四夫人情况怎么样了?」
「回大小姐的话,不太好,断断续续的醒着,一直都在昏迷,喂下去的药,几乎都是半喝半吐,这样下去,不行的。」奴婢也显然很着急。
穆澜点点头:「大夫呢?」
「大夫在里面给四夫人查看伤口的情况。伤口也没太好,有些感染了。」奴婢摇头,「四夫人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这样……」
「别担心。」穆澜安抚了几句。
在穆澜话音落下的时候,大夫从屋内走了出来,面色也显得格外的凝重。
穆澜看了过去。
大夫见到穆澜请了安,这才缓缓解释:「大小姐,四夫人的情况并不太好。」
穆澜嗯了声。
「伤口不断感染化脓,还高热不退,人的精神状况也是忽好忽坏,药喂不进去,这样长久下去,并不是办法。」大夫实话实说。
穆澜安静了一阵,拧着眉头:「我进去看看。」
大夫没说话,退到了一旁。穆澜看了一眼荷香,荷香也没跟进去,而是给穆澜打开门,方便穆澜进入后,又仔细的关上门,在屋门口等着。
屋内有些阴沉沉的。
在阴雨绵绵的春季,更显得潮湿无比,因为哄着暖炉,屋内的温度不至于太低,但终究还是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穆澜快速的朝着床榻走去。
姬娘躺在床上,看起来了无生气。
穆澜的声音很轻:「姬娘,是我,穆澜。」
好似听见穆澜的声音,原本陷入昏迷的姬娘缓缓的醒来,看着穆澜,而后,她挣扎着起身,穆澜的手温柔的扶着姬娘,在姬娘的身后垫好了枕头,让她靠好。
「姬娘,让你受罪了。」穆澜认真的说着。
「不会。」姬娘的声音虚弱,但是面对穆澜的时候,她的精气神还是不错的,起码不是大夫说的那么摇摇欲坠。
穆澜明白其中的缘由。
姬娘在演戏,一步步的按照穆澜的计划演。
「倒是小姐的嗓子可好?」姬娘安静了下,问着穆澜。
穆澜摇头:「还好。她伤不到我要害,这嗓子哑上十天半个月也就差不多了。别的没什么大碍。」
姬娘点点头:「别的事,小姐做好准备了吗?」
「就这两三天的事。」穆澜应声,「你这……」
「小姐大可放心。」姬娘倒是淡定,「我在王府里就是一个半死的人,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也不会引火烧身,所以小姐不必担心我。」
穆澜点点头,对姬娘倒是放心:「有劳了。」
姬娘嗯了声,而后跟着轻咳。
穆澜看着姬娘:「我看看。」
姬娘也没迟疑,穆澜快速的检查了姬娘的伤口,伤口确确实实是感染了,加上位置凶险,恐怕是要费点时间。
穆澜取出药瓶放在姬娘的手中:「姬娘,我答应过你,平安送你出府就定会做到。不会让你出任何的意外,你尽管放心。等你出府,你身上的伤,我也会让人给你养好。你在那养着,自然会有人照顾你。再后面的路,就请姬娘自己多加小心了。」
「小姐也是,多加小心。」姬娘应声。
穆澜点点头:「后面的事,等我通知。」
「我知道。」姬娘沉稳的看着穆澜。
穆澜这才没说话站起身,倒是淡定的说着,是说给外面的人听的:「四夫人,您好好养着伤,爹爹和祖母都很记挂您,回头他们也会来看您的。我就不吵着您了。」
穆澜说完,和姬娘颔首示意,这才悄然无声的朝着门外走去。
姬娘的眼睛又缓缓闭上,好似再一次的陷入了昏迷,又好似之前和穆澜说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