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洪远阴沉的一言不发。
这是穆王府的家事,李时元只是拧眉,并没开口说什么。
但是看着陈之蓉的眼神,李时元却始终阴沉,而奴才也已经去宫内传话,王府的大夫也已经匆匆赶来。
「快看看。」李时元厉声命令。
李时元护着穆澜,穆澜的脖颈仍然还在出血,李时元点了穴道,阻止了这样的出血,但是却那画面却显得渗人的多。
鲜血淋淋。
甚至给人一种错觉,下一秒穆澜就会从所有的人面前消失。
「穆澜是本王的太子妃,如果出事的话,本王要提头来见。」李时元一字一句的警告着大夫。
这话,不仅仅是让大夫,就连现场的人都跟着汗涔涔的。
李时元再一次的肯定了穆澜的身份,言下之意就是明白的告诉在场的人,穆澜如果出事,别说这些奴才们,就算是穆王府的人,李时元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样的情况下,穆洪远什么也不能做。
大夫更是微微颤颤的:「奴才……奴才知道。」
而李时元已经打横抱起了穆澜,快速的朝着落雪楼的位置走去,穆澜整个人好似陷入了昏迷,完全没了反应,就像一朵溃败的花,软绵绵的垂了下来。
李时元的步伐更着急了。
李时裕面不改色的坐在原位上,一动不动,眼前的混乱就好似和他没任何的关系。
而李时元的话,也让大殿变得鸦雀无声的。
穆洪远回过神:「把侧妃给本王关到地牢,听候发落。」
「爹爹」穆战天和穆知画同时惊呼出声。
「还不快动手。」穆洪远没理会两人的求饶,厉声命令。
侍卫回过神,快速的走上前扣住了陈之蓉,而之前穆洪远的那一巴掌也让陈之蓉瞬间从幻觉里清醒了过来,她看着眼前的混乱,哭天喊地的。
「王爷,臣妾不是存心的,这都是穆澜陷害臣妾的。臣妾是冤枉的啊。」陈之蓉想也不想的给自己辩解。
但是穆洪远的脸色却始终没缓和,看着陈之蓉的眼神里也少了平日的温存,多了一丝的狠戾。
就连王雪霜都阴沉的看向了陈之蓉:「当今太子殿下和四皇子都在,你都可以出手伤人,更何况是别的时候,这段时间,难道你惹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王雪霜在质问陈之蓉。
陈之蓉的脸色变了又变,拼命的摇头:「娘,不是这样的……」
「我不要再听你花言巧语,你的身体不好,穆王府不能没掌权的人,穆澜是穆王府的嫡女,暂为代劳是理所当然,而你竟然就因为这样的事情,心生歹毒,可以当众行凶,你不配是这个王府的掌权人。」
王雪霜虽然显得虚弱,但是气势仍在,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完全不给陈之蓉任何反驳的余地。
话音落下,王雪霜重重的咳了几声,李嬷嬷立刻上前扶住了王雪霜,但是王雪霜却推开了李嬷嬷。
李嬷嬷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小心的跟随在身边。
「如果不是姬娘正好在我边上,你这个簪子是不是就是要冲着我来了?穆王府到底是多对不起你,你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行凶,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这样轻易了结的。」
王雪霜的每一个字都说的格外的清晰,伴随着这样的话语,她的咳嗽声也跟着越来越明显起来。
李嬷嬷连声劝着:「老夫人,奴才先送您回去,您这样会把自己给伤到的。」
王雪霜不断的摇头。
李嬷嬷搀扶着王雪霜,才想回祠堂,王雪霜就已经开口了:「去看看姬娘,那簪子直接刺在姬娘的胸口,恐怕也是伤势不轻。」
「奴才扶您过去。」李嬷嬷最终也没再继续劝。
王雪霜在李嬷嬷的搀扶下,和仍然还在场的李时裕颔首示意后,这才匆匆离开了大殿。
陈之蓉一脸溃败。
穆知画哭红了眼,在陈之蓉的边上,仍然仅仅的护着陈之蓉。
穆战天想开口,但是想起之前李时元的话,最终,穆战天到嘴边的话也跟着吞了下去。
毕竟,孰轻孰重,穆战天心中还是有数的。
李时元都已经开了口,如果他还护着陈之蓉,结果可想而知。
「还不给本王带下去,你们也要人头落地吗?」穆洪远怒吼出声。
这下侍卫不敢怠慢,甚至是有些粗鲁的把陈之蓉带了起来,直接拖了出去,穆知画哭天喊地的,这样的声音在大殿内已经显得格外的尖锐刺激。
穆洪远看着曾经最宠爱的女儿,而现在却只剩丝丝的厌恶,再没了其他的感情:「把二小姐带回东楼,没本王的命令,不准离开东楼半步。」
穆洪远一字一句冷声命令。
穆知画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错愕的看着穆洪远,想反驳,在穆战天的眼神里,最终穆知画不情愿的吞了下了自己的抗议。
「二小姐,我们先回去。」秋香在劝着穆知画,「回去了再从长计议啊。」
穆知画闭了闭眼,这才一言不发的跟着秋香回了东楼。
在回去前,穆知画不断的看着穆战天。
但是穆战天的眼神却没落在穆知画的身上。
这人来来去去少了不少,大殿内彻底的安静了下来,穆洪远却仍然气的不轻,但是表面穆洪远还是显得镇定的多。
他转身看向了仍然在原地坐着的李时裕:「让四殿下看笑话了。」
李时裕笑了笑,并没说什么,而后李时裕才站起身:「本王去二哥那看看。」
而后李时裕没在大殿停留,朝着落雪楼的方向走去。
穆洪远没阻拦。
大殿内更安静了。
周围的奴才也大气不敢喘的快速离开了大殿,大殿内仍然是一片狼藉。
穆战天在原地站着,才想开口的时候,穆洪远却已经狠狠的给了穆战天一个耳光:「战天,你太让本王失望了。你娘糊涂,你也跟着糊涂的吗?你纵容你娘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穆战天没说话,低头站着,不敢反驳穆洪远的话。
「你跟在太子身边多年,你难道不知道太子在想什么吗?」穆洪远阴沉的看着穆战天,「太子妃之位是谁并不重要,只要这个人是穆王府的人,结果你却做了什么,你这样只会把穆王府不断的推出去,你以为太子是等闲之辈吗?」
「爹爹……」
「不要叫本王。」穆洪远厉声开口,「你真的以为本王都不知道你私下做了什么吗?本王从小是怎么教诲你的,结果呢,这一次你却让本王大失所望。甚至,这还是在太子面前。」
穆战天没应声。
这件事,确确实实是穆战天失策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没人能肯定陈之蓉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前提下,穆战天确实不应该让陈之蓉出现。
太急切,反而落入了穆澜的陷阱之中。
但是穆战天却始终抓不到穆澜的把柄。
更没想到的是,今天竟然李时元和李时裕也来了,这才让他们节节败退,而陈之蓉如此激烈的反应也让人措手不及。
穆洪远见穆战天不说话,也没再开口,一个拂袖,快速的朝着落雪楼内走去。
现在的穆澜,才是整个穆王府重中之重的人,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别的不说,就单纯的李时元这一关都过不去了。
而姬娘穆洪远倒是不着急,因为王雪霜已经过去查看情况了。
虽然那簪子下去的位置,让人触目惊心。
……
落雪楼内
李时元把穆澜一路抱到了床榻上,才小心的放了下来,大夫仔细的给穆澜检查了脖颈的伤口。
李时元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穆澜的边上。
穆澜软绵绵的,躺在床榻上,眉头拧着,分不清是清醒还是昏迷。
「什么情况?」李时元问着大夫。
大夫吓的不轻,声音都有些颤抖,很久才镇定下来说着:「大小姐就只是被簪子划破了血管,但是没伤及要害,所以没有生命危险。」
说着,大夫顿了顿,看着李时元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但是……」
「说。」李时元的眼神越发的阴沉。
「因为簪子伤的很深,怕是大小姐的脖子会留下疤痕。」大夫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李时元的脸色变了变。
走进屋内的李时裕听见这话,眉头也跟着拧了起来,他的眼神落在了床榻上的穆澜。
对穆澜的了解,此刻的穆澜或许不如表面表露出来的那么痛苦,但是这么深的一下,不可能毫无感觉。
他忽然安静了下。
想到了有一日无意之间在市集遇见的穆澜的时候。
他在暗处站着,穆澜和荷香在摊位上找着自己喜欢的小物件,一不小心,有人冲撞了一下,穆澜险些绊倒,但是她却及时的用手扶住了自己,手腕大概是受了伤,但是这张脸却好好的护住了。
甚至是心有余悸的模样,她拍了拍胸口:「还好没毁容,要毁了容,我可受不了。」
少了平日面对自己时候的冷静,倒是一个小姑娘一般,活泼又俏皮。
而现在
李时裕看着穆澜脖颈的伤口,想不留下疤痕,还真的有些难,就算刻意淡化,最终也可以看的出这长长的一道血口子。
就在李时裕沉思的时候,李时元的声音却厉声传来:「本王不允许她留下任何疤痕。」
大夫的脸色白了白。
这事,他也无能为力。
但是在爱当今太子面前,大夫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就只能这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李时元毫不客气的把大夫重重踢了一脚。
大夫瞬间口吐鲜血。
而很快,何御医也已经匆匆而来,看见这样的画面,何御医的面色也一惊,甚至顾不及请安,立刻走上前查看穆澜的情况。
李时元绷着脸,没说话。
何御医的话和先前大夫说的差不多,看着穆澜脖子上的伤口时,眉头也是微微皱了一下:「回太子殿下的话,臣自当尽力而为,不让穆小姐留下疤痕。」
这话里,李时元的脸色才跟着放松了下来。
穆澜也好似幽幽的醒来了,不可避免的触动到自己的伤口,她轻咳了一声,好似有些疼。
李时元心疼的看着穆澜。
穆澜睁开眼,看着在床榻边上坐着的李时元,眉头微拧,嗓子都有些沙哑:「穆澜见过太子殿下……」
「别说话。」李时元快速的阻止了穆澜,「会不会很疼?」
穆澜嗯了声,脸色也仍然苍白。
但是穆澜却没顾忌在场的人,立刻翻身要下床,李时元的眉头拧的更紧了:「穆澜,你现在这是要干什么?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里养伤,别的任何事情都和你没关系。」
「穆澜要去看看四夫人。」穆澜急急忙忙的,「那簪子……」
那时候的穆澜还在大殿之内,一切自然都看的清清楚楚的。
李时元却不满穆澜的态度:「你现在顾好你自己。」
穆澜却没理会李时元,而是看向了何御医:「何御医,穆澜能求您过去看看四夫人吗?那簪子刺入的太深了,四夫人最近身体虚弱,穆澜怕四夫人撑不住。」
那声音带着急切和恳求。
何御医也没推辞:「臣这就去看看。请穆小姐放心。」
和之前几次比起来,何御医对穆澜的态度更显得恭敬的多。毕竟现在的穆澜今非昔比,若真的成了太子妃,那就必然以后母仪天下。
何御医自然也会讨好。
见何御医答应,穆澜才松了口气:「有劳何御医了。」
每一句话,穆澜都说的格外的艰难,李时元的眉头拧的越来越紧:「何御医已经过去了,现在你可以安心了吗?你还在说话,是不想要你这嗓子了吗?」
穆澜这才淡淡的看向了李时元:「穆澜谢太子殿下关心。」
这样的态度里,又已经在李时元和自己之间拉出了距离感。
李时元有些恼,当着众人的面,就直接捏住了穆澜的下巴,穆澜没说话,安静的看着。
最终是李时元率先松开了穆澜,好似被气笑了。
「穆澜,你真懂的怎么和本王摆架子。」李时元淡淡开口。
穆澜倒是轻笑一声:「穆澜不敢。只是穆澜和殿下终究男女有别,传出去怕是要被人说了闲话,更不用说,穆王府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
「谁敢。」李时元冷声问着。
屋内静悄悄的。
穆澜也没应声,很快低头轻咳了几声,接着,这样的咳嗽变得越来越剧烈,加上牵动伤口,穆澜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荷香着急的说着:「小姐,您别说话了,您这样的话,嗓子都不想要了吗?」
荷香是真的着急。
不免也有些怨李时元。
这屋内,除了李时元,几乎没任何穆澜再开口说过一句话,而李时元的霸道,却又让穆澜无处可躲,最终就只能负伤陪着李时元。
只是荷香不敢说。
而李时元见状,微微拧眉,这才站起身:「你先休息着,本王有时间就会来看你。」
穆澜没开口,脸色开始有些白了。
「乖乖待在这里,不要给本王惹事。等选秀后,本王定会迎娶你为太子妃。」李时元重新说了一次。
穆澜不知道是因为难受还是别的,就是没理会李时元的这个问题,看起来就又有些逃避。
李时元哪里看不出来,沉了沉,站起身拂袖离去。
身后的奴才急忙跟了上去。
屋内又瞬间安静了下来。
倒是李时裕并没走,而是安静的看向了穆澜,穆澜被李时裕看的有些心跳加速,眼神微眯了起来,下意识的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时裕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毕竟,李时裕是和李时元一起来的,所以李时元离开,李时裕也没任何理由留着在落雪楼。
不管怎么说,穆澜还是未出阁的姑娘。
于情于理都不是那么合适,特别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在穆澜担忧的时候,李时裕就只是很淡的扫了穆澜一眼,穆澜的眼神和他交汇,但是下一秒,两人的眼睛就不着痕迹的从彼此的身上挪开。
李时裕的声音倒是清冷:「穆小姐好好养伤。」
「谢四殿下关心。」穆澜淡淡开口。
声音虽然沙哑,但是还是冲着李时裕说话了,李时裕微微挑眉,眉眼闪过一丝的笑意,而后才转身离开了落雪楼。
这下,落雪楼内,是彻彻底底的安静了下来。
荷香关上屋门,这才走了过来,一脸愤愤不平:「小姐,您要留下疤痕了怎么办?姑娘家不能留下这些的,虽然不在脸上,但是脖子也能看的见,总不能一直穿着立领的衣服,您穿襦裙很好看的。」
说着,荷香仔仔细细的检查着穆澜的脖子情况。
但是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荷香什么都看不见,最终就只能嘟着嘴站在一旁:「奴婢给您熬药去,您先休息着,别乱动了,也别说花了。」
穆澜笑着点点头。
荷香这才走了出去。
看着荷香走出去,穆澜的脸色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她的眸光有些沉,不动声色的在床榻上坐着。
今晚的一切都在穆澜的预料之中,一切也都是按照穆澜的计划顺利的进行。
李时元和李时裕的到来是意外,但是这样的意外不影响最终的结果,只会最快速度的推进结果的发生。
陈之蓉是跑不掉。
就算穆战天和穆知画求情,陈之蓉的结局已经是改变不了的。
只是
穆澜的眉眼里闪过一丝的阴狠。
但是表面,穆澜却始终若无其事。
穆澜听得见落雪楼外的动静,显然李时元出去的时候已经遇见了穆洪远,穆洪远最终也不曾到屋内来。
很快,这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落雪楼内是彻底的安静了夏利。
她安安静静的倚靠在床榻休息,并没再开口多说什么。
……
穆王府,南楼。
南楼内乱哄哄的。
姬娘被送了回来,大夫也匆匆的跟了进来,奴才们乱成一团,一直到姬娘被放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已经全然没了血色。
簪子仍然刺在姬娘的心口,谁都不敢动一下,生怕拔出簪子,就会瞬间要了姬娘的命。
「大夫呢!」王雪霜急忙的问着。
何艳也在一旁看着,显得格外的着急。穆绵好似极为怕见到这样鲜血淋漓的场面,整个人都转过过去,不敢开口。
穆战骁则是没说话,微微拧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却又说不上来。
最终,穆战骁也保持了沉默。
「大夫来了。」李嬷嬷的声音快速的传来。
周围的让出了一条道,让大夫快速的能到姬娘的面前,姬娘昏迷着,一点反应都没有,脉搏只剩下微弱的气息,就好似已经命悬一线了。
大夫看见姬娘的情况,也显然被吓到了,没想到会是这么惊险的一幕。
他的眉头拧的很紧:「在下尽力而为。」
王雪霜听见这话,脸色也跟着变了变。
大夫快速的处理了姬娘的伤口,在簪子拔出来的瞬间,血液直接喷了出来,姬娘拼命的咳着,而后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边上的人惊呼一声。
大夫也跟着汗涔涔的,动作一刻都不敢迟疑,生怕真的出了人命。
屋内除了众人的呼吸声,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响,偶尔传来的都是大夫低声吩咐自己徒弟的声音。
姬娘的伤口处理了很久。
因为失血过多,姬娘的脸色苍白的下人,脉搏的气息也跟着越来越弱了起来,大夫不断的摇头。
「到底什么情况。」王雪霜焦急的问着。
大夫彻底的处理好,这才看向王雪霜:「启禀老夫人,您要做好准备。」剩下的话,大夫安静了很久才继续说着,「四夫人的伤势太凶险了。要能熬过这七日。挺不过这七日,就算华佗在世,恐怕也没任何办法。那簪子直接对着心口的位置,任谁都遭不住啊。」
大夫摇摇头。
不是没见过凶险的场面,只是这样的心狠手辣,大夫是第一次见。
这下手分明就想要了对方的命。
一点余地都不留。
这话,让王雪霜踉跄了一下,脸色也跟着骤变,李嬷嬷立刻扶着了王雪霜,避免王雪霜摔下去。
「造孽啊,造孽啊。」王雪拼命的摇头,「姬娘是替我这个老太婆挡了这一次啊。」
要知道,当时的陈之蓉是冲着王雪霜来的,王雪霜距陈之蓉的位置最近,若不是姬娘快速的把自己推开了,这簪子就直接刺入了王雪霜的心口。
王雪霜现在的身体情况,必定是活不长。
而这姬娘在王府中,除了不曾诞下子嗣外,安安静静的,从来不惹出任何的是非,算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就算她对姬娘并不多喜欢,可姬娘也从来没抱怨过,每日的请安也必定会到。
而现在,却险些变成了阴阳两隔。
王雪霜的眼眶也有些红。
南楼的内的气氛陷入了谷底,谁都不敢再开口多说一句。
就在这个时候,南楼外的奴才匆匆跑了进来:「太子殿下,四殿下,王爷和何御医来了。」
「快快。」王雪霜急急忙忙站了起身,被李嬷嬷搀扶着,看着入口的地方。
很快,一行人鱼贯而入。
奴才们跪了一地。
李时元拂袖,众人才起身,但是谁都不敢开口。何御医已经快速的走上前,李时元并没像对待穆澜那样耐心,就只是形式化的站在一旁,反倒是李时裕沉了沉,看着姬娘的位置,低敛下的眉眼若有所思,很久都没开口说一句话。
穆洪远则跟着何御医一起走了过去。
姬娘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整个人却好似没了生气,就在这么安安静静的躺着,何御医把姬娘把脉,再仔细的查看了姬娘的伤口,眉头也跟着拧了起来,面色显得严肃的多。
很久,何御医放下姬娘的手,才冷静的开口:「伤口太深了,看四夫人这几日的情况,如果不行的话,还请王爷做好准备。」
何御医是御医院之手,也是大周第一名医,就连何御医都说出这样的话,就意味着情况危急。
王雪霜的脚步更是踉跄了一下。
「老夫人。」李嬷嬷立刻扶着王雪霜,紧张的叫着。
「这都什么事啊。」王雪霜摇头,而后她看着穆洪远,「王爷啊,穆王府内,留不得这么心肠歹毒的人啊。」
穆洪远没说话,但是王雪霜的眼神也没从穆洪远的身上挪开分毫。
很久,王雪霜才颤抖的说着:「这样下去,穆王府早晚要大乱,还请王爷三思而行。」
说完,王雪霜不再开口,而是看向李嬷嬷:「送我回去。」
「是。」李嬷嬷不敢迟疑。
很快,李嬷嬷扶着王雪霜朝着南楼外走去,南楼内的奴才们更是大气不敢喘,而穆洪远负手而立的站着,面色里的阴沉也始终没缓和下来。
穆洪远并不是无脑的人。
陈之蓉这件事始终让穆洪远觉得诡异。
穆王府内的事,穆洪远并不算完全不知,何况,陈之蓉嫁入穆王府多年,穆洪远对陈之蓉或多或少还是了解的。
起码陈之蓉不会愚蠢到当面做出什么。
就算对一个人,一件事再为不满,陈之蓉能处理的方式很多,而不是当众失态,甚至还当着太子和四殿下的面,这无疑不仅仅是断了自己的后路,就连穆知画的后路都断了。
不说别的,陈之蓉刻意断自己的后路,但是绝对不会断穆知画和穆战天的后路。
所以这件事,必定蹊跷。
可是,穆洪远却在这样的混乱里,找不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好像所有相关联的人,都受伤了。
反而是陈之蓉安然无恙。
穆洪远深呼吸,再看着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姬娘,微微闭眼,这才命令着:「陈管家,多找几个奴才过来伺候四夫人。让大夫在府内随时待命,不准离开。如果出了什么差池,本王就为你是问。」
「是,奴才遵命。」陈管家不敢怠慢,立刻应允。
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穆洪远也显得有些乏了,而后他转身,看着李时元和李时裕,这才开口说着:「穆王府的家丑,让太子殿下和四殿下看笑话了。」
李时元倒是敷衍了几句。
李时裕没说话。
显然,穆洪远也没多留人的意思,穆王府闹成这样,李时元和李时裕也没继续再待下去的意思,很快,两人说了些客套话,这才起身告辞。
穆洪远是亲自把人送到了王府外。
看着两人的马车一路离开,这才转身回道王府内,王府内的气氛仍然是阴沉沉的,没任何的好转。
而这件事,已经被穆洪远下了禁令,严禁对外多说一句。
……
而同一时间,马车内。
「四殿下,太子的马车已经回宫了。」容九在前面尽责的汇报,「您是要回王府呢,还是去宫内。」
马车内安静了一阵,李时裕的声音才淡淡传来:「前面停下。然后你先回王府,本王还有事要处理。」
容九一愣,斗胆开口:「四殿下,您这是要去穆小姐那吗?」
李时裕没说话,算是默认的了容九的猜测。
容九跟着李时裕这么久,很快就明白了李时裕的意思,他拧眉,不太赞同的说着:「属下不赞同您现在回去,回去了一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太子殿下虽然回宫了,但是他的人还留在穆王府内。更不用时候,穆大人也在穆王府内。您若是贸然回去……」
怪不得容九担心。
因为穆澜的事情,李时裕不想让李时元去找穆澜,在宫中丢下了一个个烟雾弹,虽然表面看起来没牵连到李时裕,但是按照李时元的疑心,不可能完全把李时裕屏蔽的。
所以李时裕若是贸然的回去,为怕是不妥。
「本王自会担心。」李时裕心意已定。
容九看着李时裕最终也没再开口多说什么。
李时裕从来都是一个冷静睿智果敢的人,但好似自从穆澜忽然闯入他的世界后,李时裕的很多行为就变得不可控制起来。
就好比现在,明知危险,却仍然要往虎山行。
容九就算不赞同,但是身为属下,容九不可能去干涉李时裕的行为。
但是容九眼中的担心,却也藏不住。
在容九沉思的时候,忽然,李时裕淡淡问着:「她让你干什么了?」
容九一愣,回过神才明白李时裕在问什么,很快,容九摇头:「穆小姐并没让属下做什么。」
「这样?」李时裕微微拧眉,倒是有些意外。
穆澜主动开口要自己帮忙,他虽然拒绝了,但是还是把容九给穆澜送过去了,这下倒好,穆澜倒是不以为然,也没开口要容九做事的意思?
忽然,李时裕有些不太明白穆澜的心思。
沉了沉,李时裕平静开口:「如果穆澜有什么要求的话,你就按照她的要求去做,明白了吗?」
「属下自当明白。」容九恭敬的应声。
马车也已经在拐角的地方微停了一下,马车的车身挡住了李时裕的身影,很快,李时裕快速的下了车,马车也不着痕迹的继续朝着裕王府的方向飞驰而去。
李时裕则悄然无声的跳上屋檐,快速的原路折返回了穆王府。
在李时裕跃身而上的时候,系在腰间的黑色钱袋露了出来,在静谧的黑夜之中,钱袋上的金龙跃身而起,格外灵动。
……
穆王府地牢。
陈之蓉何时受过这样的遭遇,地牢内阴森无比,还有一个水牢,在这样的气氛里,显得给的阴沉。
老鼠不断的从横梁上爬过,落地的地方尽是蟑螂黑虫,惹的陈之蓉尖叫声连连。
「把我放出去,我不要在这里,我要见王爷。」陈之蓉拼命的挣扎。
这里有多可怕,陈之蓉怎么会不清楚。
那些个奴才在地牢内关押隔几天都会彻底的疯掉,更不用说她这样的千金之躯,在这里只会让陈之蓉越发的崩溃。
甚至阴恻恻的感觉随时随地的伴随着陈之蓉,让她完全没了反抗的能力。
侍卫面无表情的开口:「侧妃娘娘,奴才们只是奉命行事。」
言下之意,并没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他们也不再和陈之蓉多言,快速的把陈之蓉关到了地牢之中,而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身后,是陈之蓉拼了命的尖叫声,一声惨过一声。
这样渗人的声音几乎穿透整个地牢,传遍了王府。
穆洪远站在地牢的入口,听着侍卫说这段时间王府内的事情,都是和陈之蓉有关系的,说的绘声绘色的。
穆洪远的眼神微眯,脸色跟着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侧妃娘娘说王府内有鬼,这个鬼还是已故王妃。」侍卫不敢迟疑。
这件事,东楼的人虽然被封口,不允许传出,但是对于王府的人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每个人都知道,甚至绘声绘色传过后,有些人也会隐隐觉得在王府内看见了已故王妃的身影。
每个人都说,王妃是回来索命的。
说着,侍卫都跟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一派胡言。」穆洪远阴沉的开口,声音也跟着严厉了许多。
侍卫被吓的不敢说话,恭敬的站着。
而穆洪远站在地牢口一阵,最终没下去,而是转身去了南楼,这是姬娘所在的楼宇。
姬娘嫁入王府二十年,甚至比陈之蓉的时间还早。
姬娘并不是没受过恩宠。
但是姬娘总是冷冷淡淡的,好似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于他这个夫君也是漠不关心。
男人的热情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加上穆洪远位高权重,怎么可能受得了一个女人这般的冷落,何况,姬娘多年无出,自然也让穆洪远渐渐的疏远了起来。
穆洪远都不记得,自己多久不曾进南楼了,也多久不曾仔细的看过姬娘了。
那个记忆里风华绝代的女子,此刻却已经奄奄一息的躺在了床榻上,完全没了声息,就连穆洪远走进,姬娘也仍然闭着眼。
除去脉搏上微弱的气息外,再也探寻不到姬娘存在的痕迹。
一旁的奴才们低低的抽泣。
她们都是跟着姬娘的人,从姬娘入府到现在。虽然姬娘不受宠,但是姬娘对她们算是很好,所以姬娘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们不可能不在意。
「夫人情况如何?」穆洪远的声音有些艰涩,开口问道。
奴才们擦干眼泪,这才哽咽的答着:「何御医走后,夫人醒来过,但是一句话没说,又昏过去了,更是什么都没能吃的下。」
穆洪远眉头拧了起来:「这些日子,夫人的身体是一直不好?」
「是。夫人一直身体不好,风寒咳嗽就不曾停过。现在心口又受伤了,加上咳嗽……」奴才们越说越觉得心酸。
话音才落下,姬娘又开始咳了起来。
那种钻心的疼,让姬娘的眉头皱了起来,下一瞬,一口鲜血就跟着吐了出来,而后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一旁的奴才熟练的忙了起来。
穆洪远也跟着靠近了几分。
眉头仍然紧紧的拧着。
但是声音却是许久不见的温柔:「姬娘。」
姬娘恍惚的意识里好似听见了穆洪远的声音,眼神疲惫的看着穆洪远,很轻的笑了笑:「姬娘见过王爷……」
简单的六个字,姬娘似乎就拼尽全力才开口说出的。
「不要说了。」穆洪远扶住了姬娘。
姬娘也真的没再开口,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那种钻心的疼一阵跟着一阵,没一会,又昏了过去,身上仍然滚烫的烧着。
何御医走了,但是大夫并没走,穆洪远立刻让人传了大夫。
大夫已经匆匆赶到南楼,但是看见姬娘这样的情况,大夫也忍不住摇头,脸色并不轻松。
每个人心中都有数。
只是从来没人说破这件事。
穆洪远看着姬娘,无声的叹息,这一夜,穆洪远没离开,守在姬娘的身边,一夜未眠。
……
打发了显得紧张的荷香,穆澜并没马上入睡,屋内仍然还留了一盏微弱的烛光,她安静的靠在床榻上,眸光低敛,脖颈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
但是对于一个姑娘家而言,仍然是显得触目惊心的多。
穆澜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安静无声。
「既然在意,又何必把你的脖子送出去给划那么一道?」忽然,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