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画人皮本身也是一门手艺,有着和其他所有手艺行当共同之处。
我听完了二叔的话,也是恍然大悟。
因此,自然是又敬了他一杯。
我二叔此时,已经喝了不少酒了。
他的脸颊红彤彤的,一副微醺的样子。
而母亲在一旁,虽然听不太懂我们的对话内容,但却知道一点,我能赚钱了。
我能靠画人皮赚钱了!
因此,她的心里还是很激动的。
连忙又炒了两个小菜,让我多陪二叔喝几杯。
这一顿酒,真是喝得很畅快。
二叔回去豆腐坊之后,一直睡到第二天大早才醒来。
我才吃完早饭,他就跑来找我了,说要带我去镇子上卖人皮。
我一听就很高兴。
我学了这么长时间的手艺,终于可以拿来赚钱了!
穿好衣服,我就跟着二叔出发了。
从我们村去镇子也不算很麻烦,反正现在到处都有公交车,很快就能到达了。
就是这一路上都是山路,颠簸起伏的,倒也是不太好走。
或许是这些天一直在村子里的缘故,导致我才来到镇子上就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虽然我们这其实只是个小镇子,但因为是周边几个乡村唯一的镇子了,所以平时白天,人也还是挺多的。
街上热热闹闹,到处都是人来人往。
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有不少附近的村民将自己在地里种的山货拿出来卖。
我边走边看,倒是被路边一群人给吸引住了。
那边有人在搞杂耍,周围围了很多人,锣鼓喧天非常热闹。
不过二叔却立刻拽了我一把:「你看什么看?走了!」
我有些不满地嘟囔道:「难得来一次镇子,二叔你就让我看看呗。」
「咱们是来卖人皮的,又不是来逛街的。」
二叔回答道。
同时,他的目光在周围的人群之上飞速掠过,似乎是在搜寻着什么。
「怎么卖?咱们在路边搭一个摊子吗?」
我打趣着问道。
但二叔却白了我一眼:「那样的话,估计要把路人给吓一跳。而我们,也要去派出所做解释了。」
紧接着,二叔就给我解释道。
我现在没什么名气,因此想要将自己的人皮卖出去,就必须主动上门推销。
就像是推销员一样,让人家知道你的产品好。
然后留下联系方式,等待人家下次上门。
二叔说得轻巧,但我却觉得这里面逻辑有问题:「话说二叔,你拿推销员做比较,似乎有些不妥吧?人家推销的产品可能多次使用,这谁家也不能总死人吧?」
「你就是个榆木脑袋!人家自己不死人,难道就不能推销给旁人吗?这种东西都是一传十、十传百的。虽然上不来台面,但在民间流传很广,需求量还是很大的!」
二叔瞪了我一眼。
我想想也是,比如那些风水大师什么的。
有些名气很大的,远在港台、海外都能被请到。
人家那种人架子很阔,都是轻易不出山,一出山收费就相当高昂。
我这种也是。
以后要是真有了名气,说不定外地人慕名就赶来了!
「那二叔,咱们现在是得上门推销吗?」
我看了二叔一眼。
「这不废话吗?我现在就是在寻找哪家有老人去世的。」
二叔淡淡回答道。
既然他这么说,那也寻找起来。
很快,我们就看到街边有一家,门口挂着白布的。
我就要走过去,但二叔却一把抓住了我:「你这么莽冲上去,只会被别人当成傻子。我们要察言观色,确保万无一失了再去!」
根据二叔的说法,我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暗中观察。
因为虽然人家有丧事,但谁也不知道,对方是正常死亡还是意外死亡。
而且,就算是意外死亡,也未必需要我们的人皮。
这是一门功夫,需要颇深的眼力才能分辨。
反正二叔现在是不指望我能看出来的,我才多大?阅历还浅得很呢!
因此,这个工作二叔就帮我代劳了!
但他在观察的时候,还一边帮我解释。告诉我,他为什么会觉得这家人不需要人皮。
经过他的指点,我也能看出些端倪了。
这户人家虽然在办丧事,披麻戴孝的丧主神情也很悲哀,但场中的整体气氛却还算可以。
前来参加葬礼的宾客,有些还闲得无聊在打牌。
很显然,这就表明这户人家,葬礼的整体气氛并不是很悲痛。
看来,老人是正常死亡。
而且年纪很大,属于喜丧一类的了。
他家灵堂就摆在一楼门厅,正对着大门口。
我们路过灵堂,看到那挂着的大照片,正好就验证了二叔的这点分析。
那往生者,是一个很苍老的老太太。
随后,我们又在镇子上逛了起来。
我们这镇子最繁华的地方,其实也就是一纵一横两条街道。
出了这两条街道外,便是比较大片的农村民房。
离开了最繁华的地段,我们就来到一条小路。
这里相对比较僻静,但我却明显感觉到,前方有些不对劲的气息。
嗯?
我停下脚步,眉头也微微皱起。
二叔看着我的样子,也微微笑了起来:「怎么,你是不是察觉到,这里好像弥漫着死气沉沉的感觉?」
我冲着他点点头。
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那言下之意,也再明显不过了。
看来和我一样。
二叔也感觉到了一些东西。
「就在前面,咱们去看看吧!」
我们一路往前,就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户人家。
在这户人家的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那医生眉头紧蹙,拍了拍男子的肩膀。
我们走得近了,就听到男子有些沮丧地说道:「大夫,真的没办法了吗?」
医生回答道:「我们已经尽力了,但老人家确实不行了。先生……准备后事吧。」
「哎。」
男子也叹息一声。
同样的,他脸上的神情亦是非常落寞。
医生转身离开,只剩下了那名男子静静站着。
我正看得愣神呢,但二叔却已经走了上去:「这位先生,有什么需要的吗?」
那男子一愣,才从发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看到我和二叔出现在他面前,就令他也是微微不知所措。
片刻后,这才对我们说道:「你们是……」
言语之中,还带着几分警惕。
显然,是对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感觉有些警惕的样子。
但二叔闻言,却是神秘地一笑:「放心,我们不是坏人。并且,我们或许可以解决你现在的烦恼。」
也不知道是这男的病急乱投医,还是二叔的话中能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和力。
男子竟然点点头,然后就对我们说道:「既然这样,那么二位就进来坐吧。」
说着,他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们也不客气,就跟着他一起,进入了他家里面。
在客厅里坐下,一个中年妇女走了出来,给我和二叔都倒了杯水。
然后,男子就说道道:「我姓于,叫于安国。不知道二位,怎么称呼?」
二叔做了一下自我介绍。
于安国点点头:「原来是李先生,你好。」
二叔喝了一口茶:「话说,你们家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情况?」
「啊?」
于安国有了愣神。
二叔解释道:「我们方才在远处,就看到你们家上空有黑气徘徊。想来,最近应当是遭遇了什么不测之事。刚才走得近了,又听到那位医生和于先生的对话。因此,这才冒昧登门。」
于安国一听,眼中立刻放出光彩来:「先生真是神人啊,我还什么都没说,您就已经知道我家遇到了不测。」
他还真是关心则乱啊!
我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心里有些想笑。
倒不是我觉得于安国愚昧,毕竟他现在很明显是处在非常紧张的状况。
在这样的时候,任何一个人随便说句话,都可能会让他相信。
还好我们不是骗子,否则他肯定会被人给骗了钱财!
二叔装作电视剧里的高人一样,捻了捻胡须。却发现自己下巴上光溜溜的,就改做摸了摸下巴。
「是这样没错。如果你们真的有所遭遇,那就不妨说出来。或许,我们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于安国见状,也终于叹了口气。
「也罢,既然遇上了二位,那就是有缘!」
随后,他就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们。
这于安国是一个大孝子,他有一个年事已高的老娘卧病在床。
但他却是鞍前马后,把老娘伺候得非常稳妥。
他这么孝顺,在周围的居民眼中,那可谓是十足的好人啊!
因此,时不时的,那些居民们也都会帮帮他。
本来日子也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度过,一切都显得似乎相安无事。
可时间一长,却还是有些问题逐渐出现。
就是他老娘的这个病,总是好不了,让于安国的心里非常难受。
本来嘛,他已经做好了一直服侍老娘到她去世的心理准备了。
但时间一长,怪异的事情却还是发生了。
他老娘的脸上,开始出现了溃烂。
起初只是一点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溃烂的部分是越来越大。
最后,半张脸都烂了。
以至于都影响到了正常进食。
于安国吓坏了,他不惜重金求遍名医,却都无济于事。
经过专家的诊断,得出的结论,是某种很罕见的疾病。
好像是身体机能失常,以至于皮肤的某些功能丧失,逐渐引起的恶化。
这种病非常难以治疗,甚至可以说是根本无法治疗。
因为已经被破坏掉的身体机能,想要再修复的话,就非常困难了。
而且,就算可以修复,那所需要的钱,也不是于安国这样的平凡家庭所能花得起的。
医生也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让老人在剩下来的时间里减轻痛苦。
说到这里的时候,于安国一双拳头,已经紧紧地攥着了。
他不停捶着大腿,一个劲地说自己没用。
「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家贫无孝子。你已经力所能及里做到最好了,就不要再自责了。」
二叔拍拍他的肩膀。
「哎,其实我也知道,老人家身体不行了。刚才医生来看了,说也就这两天的事。」
「但我、但我却不想让老娘就这么痛苦地离去。作为儿子,至少让她整整齐齐、漂漂亮亮地上路,也算是我为她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可惜,我连这件事都做不到!」
于安国已经哭了起来。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
看来,我制作的这张脸皮是有销路了!
想到这里,我就看了一眼二叔。发现他这时候,也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显然,他想让我出面跟于安国说。
我咳嗽两声,就对于安国道:「那个……于先生,如果是别的什么事情,我可能帮不了您。但您说的这个,我还真帮得上忙。」
「真的?」
于安国眼神一亮。
我从包里将那张脸皮拿了出来,于安国先是吓了一跳。
但片刻间,他还是意识到,这只是一张豆皮,不是真的人脸皮。
毕竟我做的东西看着像脸皮,仔细分辨,还是能分得出什么是豆皮的。
「你这是……」
但他终究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就有些不解地看着我道。
「于先生,实不相瞒,我就是做这行的。」
我将我们的身份简单介绍了一下,末了,这才继续说道,「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将这张脸皮给您。这样,至少能让老人家完完整整的上路。」
到底是第一次谈生意,我也没好意思说卖,而是说给他。
想来,于安国也不好意思不给钱吧?
很明显我看到他眼中,流露出了几分渴求的神色。
看来是我的话,说动了他。
但于安国却又有些犹豫,明显是不知所措一样。
这时候,我就听到他们家里屋,传来了一阵哭声。
「安国,安国你快来啊!」
紧接着,那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响起。
语调之中带着哭哭啼啼,我一听就猜到,是老人家不行了。
于安国闻言,也顾不上我们了,立刻就跑了进去。
紧接着,里面就是一阵忙活。
过了一段时间,于安国这才走了出来。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脸上却带着未干的泪痕。我知道,他母亲肯定已经走了。
「小兄弟,这张脸皮我要了。多少钱,您开个价吧?」
他也没有废话,而是直接跟我说道。
「额……」
我一时语塞。
挠挠头,又看向了一旁的二叔。
说句老实话,我现在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价。
二叔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坐在一旁喝茶,好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透明人。
好吧。
看来二叔这是想让我自己开价!
我想了想,这才报了一个数:「这样,您就给一千块钱吧。」
于安国连连点头:「好,好的!」
他也没有废话,直接手机给我转账了一千块。
我将脸皮交给他,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跟二叔起身告辞。
我们走在回去的路上,我只觉得脚步轻飘飘的,第一次用自己劳动赚钱的感觉,可不要太好!
但二叔却没好气地对我说道:「你小子,我传你这门手艺,你就卖他一千块!」
「怎么?一千块不少了啊!」
我回答道。
就村子里那些在镇上工厂打工的人,比如罗成、娟子他们家,一个月也就一千八的底薪,
加上奖金,不超过两千五。
至于那些地地道道的农民,一年到头在地里刨食儿更挣不了几个钱。
我觉得自己这一千块卖得还挺划算!
但二叔却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划算个屁!你想,这哪能整天有人横死?一张皮子才卖一千,你是准备喝西北风吗?」
「说得也是啊。」
我这才想到,二叔当初一张人皮可是卖了五万块。
我嘿嘿笑了笑,然后才问二叔,他一般怎么开价。二叔告诉我,就这么一张脸皮,他最起码开价一万块!
这可真是太贵了!
但二叔却说,所谓人要脸树要皮。
没有人希望死的时候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就算死人无知无觉,但他的家人也不希望那样。因此,殡葬行业里的化妆师总是比较吃香的。
就算买不起整张人皮,那至少也得把脸整得好看一些。
反正身上最后也是穿着寿衣,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此,相比起卖整张皮的生意,别人更多的都是这种买一张脸,或者再加一双手臂的。
而这些生意,大多数也都是殡仪馆介绍的。
毕竟,有很多人的脸实在是损坏得严重,连化妆师都搞不定。
那就需要我们出手了!
「原来是这样!」
我恍然大悟。
这么说,我还真是卖得低了。
不过很快的,我却又给自己找借口:「但人家那么孝顺,我就当是做善事了呗。二叔您不是常教导我,要积阴德嘛!」
「你小子,总有怪花样……别往那边走,咱们暂时不回家!」
二叔拿我无语。
「不回家?咱们去哪?」
我觉得奇怪。
二叔却跟我说:「去车站,咱们回城里一趟。」
见我还是一脸不解,二叔这才解释道:「我之前不是说,你能卖出去一张脸皮,我就给你买道具吗?这镇子上没有,咱们去城里买!」
他这么一说,我立刻就来了兴致。
果然,二叔还是对我好!
打电话跟母亲说了一声,我就和二叔一起踏上了进城的汽车了。
一路颠簸,我们来到了城里。
二叔轻车熟路,带着我在城里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了一个非常偏僻的小巷子口。
我朝着这个巷子里面张望一番,就觉得这巷子里黑乎乎的,大白天也透露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因此,我就看向二叔:「二叔,咱们现在……真的要去这里吗?」
二叔点点头:「嗯,你跟我来就是了。」
说着,他就率先走了进去。
我们两个人一路深入其中,很快就已经来到了一个很破败的店门口。
我抬起头张望了一下,就见这个店面真的够古老的。
一股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画风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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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坊梦魇:客人,能否借皮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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