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事与千金
穿成女配后我只想搞事业
「想牵他的手?砍下来给你。」
我穿成了救赎文中的黑道千金,男主是我爸的养子。而我的执事,向来冷静自持,却在男主出现后分寸尽失。
他指尖轻抚我的脸,眼底寒气弥漫。
「小姐不会喜欢上别人的,对吧?」
1
我穿来时刚会说话不久,还远没到男主出现的时间点。
先乖乖地叫了满脸凶相的花衬衫男一声爹。
「暄儿在呢,把烟都收起来!」他揉着我的头,冷喝周围站成一圈的彪形大汉。
……谢谢爹。
但您能轻点吗?
我脖子好像快被您揉头的力气给掰断了。
2
众所周知,黑道大哥很忙。
大到组内纠纷,处理仇家,小到街上罩着的夜总会和酒吧出了事,他一天到晚为了这些事要到处赶场。
大哥的出场方式总是把西装外套披在肩上,到了地方再脱掉。
那气势!简直无法阻挡!
如果赶的场多,就要不停地穿脱穿脱。
导致衬衣肩膀上的花都磨得剥落了颜色,形成渐变的效果。
保姆阿姨会把褪色到没法看的衬衫重新裁剪,改小后给家里的柯基穿。
谁看了不夸一句节俭?
我蹭到她怀里,使用夹子音:「姨姨真厉害。」
「小姐真可爱。」她笑眯眯地腾出手捏我的脸。
一派和谐。
就是偶尔威风凛凛的老爹在小弟们簇拥下出门的时候,花衬衫人和花衬衫狗可能迎面撞上,然后大眼瞪小眼。
场面一度非常喜感。
虽然是黑道大哥唯一的女儿,我大部分时间还是因为亲爹忙事业,而被冷落在一旁。
……倒也不是完全冷落。
「嘿嘿嘿,小姐,要不要和我们玩丢手绢?」
成群结队的花臂大哥们有空就会从我意想不到的地方跳出来,可能是觉得自己一脚就能踩死一个的人类幼崽很新鲜。
他们想尽量笑得和蔼。
但眼里还是凶光毕显。
我能理解这是职业使然,但还是不想和他们玩。
毕竟我站在平均身高一米八八的男人堆里,都不用玩丢手绢。
我就像块小手绢。还是婴儿款的。
「啊啊啊,你们不要过来啊!」
为了躲避大哥们的围追堵截满院跑。
后花园响彻我的惨叫。
附近住户原本疑心我家卖镜子,因为有几位大哥的光头实在亮,追着我跑的时候会反光。
现在好啦,多了小孩的尖叫,直接成鬼宅啦!
哈哈哈!(͡°͜ʖ͡°)✧
头条新闻的标题都叫我想好了:
《都市秘闻:幽深大宅内为何频频反光,还伴随着儿童的惊声尖叫?》
多炫。
3
我有天不小心被柯基绊倒,额头上磕了个大青包。
后来身边出现了个帅哥为我保驾护航。
还以为是爸给的补偿。
毕竟他要做的工作说好听点是执事,其实就是我这个孩崽子的保姆。
帅哥原本是组内二把手耶!
无论怎么想都是管理一堆小弟比当保姆更有趣。
「莲哥,」我学着我爸眯起眼睛,幻想自己拥有冷肃的表情,「照顾小孩多没劲,我和我爸谈谈,让你回组里。」
他白手套包裹的食指屈起,弹掉我卷成香烟状别在耳后的作业纸。
「是我主动说想做执事的。」
我大惊失色,抱着柯基连连后退:「年纪轻轻,就想走如此捷径?!」
对上他疑惑的脸,我义正词严:「和我搞好关系,爸就给你加钱,对不对?」
「不,」他弯腰,附在我耳边悄悄说,「只是因为我讨厌烟味,但大哥每次出门都要我帮忙点烟。」
豁!
那确实不能忍。
我可见不得帅哥天天吸二手烟。
所以坚定地握住他的手。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司莲笑得好看,眸光比亭院里阳光下的喷泉更闪。
「是,小姐。」
4
印象里司莲从不和我有直接的皮肤接触。
一直都戴着白手套,哪怕是在帮我扎辫子的时候。
镜中自己还印着柯基爪印的脸有些狼狈。
我朝后仰头,和他对上视线:「莲,你戴手套是不是嫌我身上脏?」
他绑好双马尾后,掌心顺着仰头的动作托起我的下巴。
然后用手帕细细擦着我脸上的灰,声音轻柔:「我不可能嫌弃小姐。」
说话间,莲的发丝垂落,我伸出手去拨,想帮忙别在耳后,却因为尚属幼儿的手指太短,无可奈何。
这自然而然的反应使他微怔,随即醉人的笑意漾在酒窝,倾身俯向我,高度刚好能让我摸到他的耳朵。
成功别完的头发其实也不尽如人意,可司莲没有再整理。
而是放任它乱在那里,像对待一个奖品。
他牵起我的手走向餐厅,继续回答刚才的问题。
「我戴手套是因为……男女有别。」
夕阳下,回廊里一大一小的影子也牵着手。
「莲,那我可以触碰你吗?」我隔着手套挠他掌心,「我喜欢你的头发。」
「只要小姐愿意。」
他从不拒绝我的请求。
从不。
5
司莲在那之后再也没有剪过头发。
仅偶尔修理,很快长发及肩。
他五官本就生得美艳。
在其他凶神恶煞的男人旁站着,分外惹眼。
最近我更是惊觉,莲听到呼唤后回眸,浮动的黑发间是昳丽到令人屏息的一张脸。
所以只要有机会,我就会不停地喊他名字。
很标准的聒噪又难缠的小孩儿,可他一点也没表现出不耐烦。
「莲。」
「我在,小姐有什么吩咐?」
有时我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有时候就是看着他傻乐。
司莲会好脾气地从口袋里掏出糖果:「最后一颗。」
但我知道他总是还有最后一颗。
他的西装因为装了糖,口袋鼓成奇怪的形状。
我多喜欢那件奇形怪状的西装。
6
骚扰帅哥是一大乐事。
我放下课本,双手捧脸,真心实意地感慨:「你一定比城北徐公还美得多,莲。」
他瞥了眼手机屏幕,微微挑眉,熄屏转向我。
「背书累了吗?我去给小姐买蛋糕吧。」
「要海盐芝士味还是玫瑰双莓的呢……」我假装纠结,「莲,你能不能帮我选?」
笑嘻嘻地看向他,如愿以偿地听到了那句回答:「小姐想要,就都买回来。」
司莲那天回来得很晚。
他递给我蛋糕时,脸上挂着的仍然是迷人到有些荒诞的笑颜。
我接过来。
假装没有看到他一向洁白如新的手套上有血迹。
察觉到我的颤抖,他垂眸,神色淡淡。
「别担心,不是我的血。」
……谢谢。
更担心了怎么办?
7
半夜被门外的闷响惊醒。
蹑手蹑脚地开一条缝,正好目睹司莲踢向黑衣人的瞬间。
动作狠厉,毫不犹豫。
他又握住那人的手腕,猛地向后弯。
看扭曲程度,大概是折了。
我本想悄悄关门,但已经和他对上视线。
司莲刚刚打斗时凝在眉间的戾气悉数消散。
只那双眼还隐隐发红。
「吵醒小姐了吗?真抱歉。」
他利索地换上一双手套,我注意到还有双堵在晕倒的黑衣人嘴里。
我这才反应过来,司莲的手套看上去一直是崭新的。
除了他爱干净,恐怕还有一个原因———
染上血的手套,估计已经在哪里堆成山了。
司莲优雅地跨过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的身体,调整着袖口,迈开长腿走向我,将我抱起,手在背后轻拍。
我埋首在他冷香流连的发间。
令人安心的感觉。
当了一会鸵鸟再抬起脸,才发现他唇边被溅上了血点。
「你受伤了么,莲?」
我边问边用睡衣的袖子去擦,袖口甚至还缝有蝴蝶结。
根本擦不干净。
他勾唇,月光下染上血污的脸宛若艳鬼。
「谢谢小姐,我没事。」
「他是不是冲我来的?」我闷声闷气。
我并不傻。
接二连三的危险,指向性都明明白白。
我背书时司莲显然也是接到了任务才上的街,买完蛋糕顺便把人给解决。
本想发消息引开莲的人,说不定再也不会出现……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寒噤。
「别担心,」司莲的手贴在我后颈处,温度隔着手套传来,「小姐在我身边很安全。」
我无声地点点头,随后抱紧他肩膀,依恋的姿态。
却在他看不见的角落蓦地睁大双眼。
骗子。
8
司莲是间谍。
虽然是穿书来的,但除了男主名字,我只知道这一点。
虽然司莲具体监视什么我还不清楚。
但只要多加留意,他的目的定会浮出水面。
我打算一探究竟。
9
在接下来的几天。
司莲吃饭我偷窥,司莲散步我尾随,司莲遛狗我狂追。
直到跟踪得过于投入,他回家时我冲过去速度太快,扑进等在拐角的温暖怀抱里。
他半蹲着接住我,语气有几分无奈:「我现在要去洗澡了,等会再陪小姐玩。」
我看着他身后的浴室涨红了脸。
总不该问他能不能开着门洗澡吧……
10
再跟踪下去,不仅会打草惊蛇,还显得我像个变态。
得智取。
至于合理增加接触时间的理由……
「能不能教我格斗?莲。」
他清清爽爽地洗完澡出来之后,衣角被我扯住。
司莲侧过脸「啧」了声,随即和平时一样笑得纵容。
溢满温柔的双眸,却莫名其妙地显得有些冷。
应该是听错了吧?
莲怎么可能咂舌。
「我说过,小姐在我身边很安全。」
他伸手拈掉落在我头上的花瓣,眯起眼端详片刻,又放在掌心吹走。
良久,司莲活动了下手腕:「但如果小姐真想学,我们今天就可以开始训练。」
当时的我疑惑于他没立刻接受我的请求,与以往不同。
以至于忽略了重要的一点:
莲说话的时候,重音放在了「在我身边」。
11
莲并未表现出其他抗拒,教我教得一心一意。
但按这种强度训练下去,估计我还没发现其他的猫腻,就魂已归西。
今天长跑练体能,又加了负重。
莲在一旁陪跑,他背的东西当然比我多,但丝毫不像我一样胸闷气短,浑身哆嗦。
望见不远处的长凳,我如蒙大赦。
「莲,可以休息了吗?」
他颔首,我加紧几步冲过去,迅速瘫倒,下一秒看到长凳下的人脸,发出惨叫。
「怎么了,小姐?」
我泪眼婆娑,弹跳开躲在他身侧:「尸,尸体。」
司莲面不改色地去探了探鼻息。
「还有气。」
12
过分苍白的少年蜷在我家床上,双眼紧闭,眉头蹙起,接受医生的检查。
说是接受并不准确,因为他还没醒。
被剪开的衣服早已破破烂烂,那副身体瘦弱不堪,怕是承受我一拳都难。
乔纳森医生国籍不明,据说救过我爸的命,他常和黑道来往,治疗跌打损伤最擅长。
男人的瞳仁是松石绿色,直视人时摄魄勾魂。
他动手收拾听诊器,显然检查已经结束,但依旧不发一言。
「医生,他怎么样?」
「我们暄儿想知道?」那双绿眸中狡黠的光闪烁,他轻点自己的脸颊,「答案需要一个吻解锁。」
这人医术高明,却从来没个正形。
我警惕地后退到墙角才停。
「哟,暄儿害羞了,」他挑挑眉,拉下口罩,抬脚想走向我,「那我主动也行……」
司莲忍无可忍地把他拽出屋:「管好你的嘴!」
乔纳森拍着门,愤愤不平:「莲!你这个粗鲁的男人!」
他们俩的声音渐渐远去,我叹了口气。
虽然是我把少年带回来的,可他毕竟身份未知。
乔纳森肯定会去和爸爸复命,我有什么想知道的之后再问也行。
13
保姆阿姨收拾完被剪碎的衣服残片,就被叫出去准备晚餐。
可仍在昏迷的少年的脸还没有擦,混着灰尘和鲜血,看上去凌乱不堪。
算了,我来。
少年长睫投下的阴影显得暗淡凄惨,眼下的青黑像不断扩展的泥潭。
不知经历过什么摧残。
刚把毛巾凑近,他蓦地睁开眼。
与我对视后,条件反射般缩成一团:「不,不跑了,别打我。」
有如实质的恐惧令人窒息。
「放松一点,你很安全。」我学着司莲安慰我的样子,轻拍他的肩。
他维持着抱住自己的姿势,从臂弯里小幅抬头,眸光闪动。
像确认人类的话是否可信的小兽,无辜得紧。
「我叫乔暄,」我试探着把毛巾的一角贴上他的脸,「你呢?」
他似乎因为热度放松下来,张了张嘴:「我……」
「哎呦,小姐!这是在做什么?」阿姨回来了,一把夺过我手里捏着的毛巾,「您去吃饭吧,交给我就行。」
我想扭过头和阿姨说明情况,却被少年拽住衣袖。
「乔,小姐,」他嗓音干涩,「别,走。」
阿姨柳眉倒竖:「这小子,难道小姐要为你耽误吃饭了不成?」
然后因为我的手势噤声。
「我来吧,马上就好,」我安抚地笑,「不要紧的,凌姨。」
凌姨带着不满出门去,少年也没用我再动手,自己三下两下擦干净了脸,露出原本隽秀的容颜。
下垂眼,发梢微卷,懵懂纯洁。只是瘦得眼眶凹陷,显得奇怪了点。
骨相优越,假以时日该是个美少年。
「檀,生。」他指着自己,眨眨眼睛。
反应了一会儿他的名字。
我表面岁月静好,内心国粹狂飙。
随随便便把男主捡到,这运气应该用来抽魈。
14
我给檀生倒了杯水。
他喝完后指尖无意识地抚摸杯沿。
「想吃点什么吗?」
檀生迟疑着摇了摇头,但肚子发出响声。慌乱低下头,才发现自己上身没穿衣服,立刻双颊涨红。
不想让他更尴尬,我移开视线:「一会儿凌姨会把衣服和晚餐都给你送来。」
他本来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了,听出我要走,又轻轻拉住我的手,按在他头顶。
?
好奇怪的挽留。
我试探着揉了揉。
檀生眯起眼,柔软的发在我掌心轻蹭:「谢,谢你,救了我,乔小姐。」
要命。
这样想很不礼貌,可他现在真的像……
仿佛要验证我的所思所想,檀生用清澈的声音说了见面以来最流利的一句话。
「以后我就是小姐的狗。」
15
我夺门而出。
司莲抱着臂倚在墙边,正对着窗,大抵是目睹了刚才的离奇场面。
见我一脸震惊的样子,他轻扯唇角,自嘲一笑:
「小姐难免……过于博爱。」
既而垂眸,盯着自己的手套,缓缓握拳又松开。睫上似有月光跳跃,奏出颓唐的音节。
他的消沉有声响。
多奇怪,他还从未在我面前展现出疲态。
「莲,你不开心。」我一口咬定。
「因为觊觎小姐的人太多了,还都很难缠。」
「你是说乔纳森吗?他只是喜欢开玩笑啦。」
他闻言仿佛呼吸不畅般,单手拽住衬衫领口,随意地松了松。
再看向我时已涤去了浑身的烦躁不安,笑眼温柔,与平常无二。
「您该吃晚饭了,小姐。」
16
纠结着怎么说服爸让檀生留下。
结果晚饭后他大手搭在我肩膀上,笑得爽朗。
「暄儿,以后让那个瘦小子陪你玩,怎么样?你们刚好年龄相仿。」
我确实因为身份特殊,一直居家学习,缺少同龄人陪伴。
但恐怕留下他也不全是为我着想。
「爹爹要收养他吗?」我扑到他怀中,隐去眼里的怀疑,「为什么?」
「咱们暄儿就是聪明。」
他接住我,讲述另外的原因。
乔纳森检查出檀生身体里有很多种毒,达到了普通人早已承受不住的程度。
「换成别人,够死好多回了,」他摸着下巴,饶有兴味地评价,「这小子倒是命硬。」
我暗暗心惊,不自觉拔高声音:「乔纳森是不是想拿他做实验?!」
爸不满地吹胡子瞪眼:「把你爹想成什么人了?」
什么人……
黑道中人。
17
乔纳森只是想观察檀生,我得到了保证。
于是放下心来,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遇到檀生赤着脚,抱住膝盖蹲在门外面,弱小可怜。
见到我,双眼瞬间亮起来。
他小声询问:「小姐,我应该睡哪?」
「刚才那房间,你不喜欢?」我翻出双拖鞋递给他,思索还有哪些空房间。
「喜欢,又大,又亮,还很香,」他喃喃,「但不该我住。」
……这话不太对劲。
我动作一顿,等待下文。
「我以前,」檀生穿好拖鞋,熟练地跪坐在我脚边,小心翼翼地拉起我的手,抚上他的脸,「一直,住地下室,小姐。」
我因为冲击久久没有回过神,手也忘了抽走。
中毒、挨打、住地下室。
难以想象还遭受过其他什么非人对待。
「好温暖……」他口中溢出喟叹。
我先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又注意到自己的手仍贴着他的脸。
手机铃声响起,反倒更显出夜的寂静:
J’ai l’impression
De glisser vers le fond。
(我感觉
正在不断坠落。)
音乐间隔,我甚至能分辨出檀生的呼吸声。
略显滞重。
「小姐想怎么使用我都可以。」
他无比真诚。
我发现和他交流的方法就是不要顺着话说。
「不需要这样讨好我,檀生。」拿开手后,我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
他眼里的星星,随之陨落。
我又连忙补上:「爸爸决定收养你了,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和我说。」
「什么都可以吗?」他直直地盯着我,明晃晃的信赖。
他要的东西如果贵得我买不起怎么办?
有点后悔大话放早,又想到可以寻求爸爸支援。
我信心满满:「当然!」
然后,他似乎安下心来,乖巧地和我道了一声「晚安」。
我注意力全放在他的鬈发和甜甜的声音很可爱。
无从得知他转身后,诡异的笑容有多阴暗。
18
司莲总会在同一时间段脱离我的视线。
我嗅到了一丝跟踪大业的进展。
这天他消失时,我前前后后跑了个遍。
石头缝、老鼠洞,连柯基住的窝棚。
我都认真翻腾。
在旁边目睹全程的光头大哥之一似乎很无语:「小姐,司莲很厉害,但不会缩骨功。」
听了他的话,我拿出小铁锹,准备在玫瑰园里挖坑。
光头大哥眉毛抽了抽:「……也不会土遁。您快歇歇吧,他说不定只是临时有任务。」
「小姐找我吗?」司莲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见到我灰头土脸的样子,无声地弯起那对凤眸,「我一直在房间啊。」
「可算来了!再不来小姐要把院子都掀了!」光头大哥冲到司莲身边,想和他碰肩,被他轻易闪过。
他利落地抽出一张干净的帕子,擦拭我的手。
一个接一个指头仔细地擦过去,像对待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
司莲做事总是很用心。
可他刚才的话里有问题。
明明我最先找的,就是他的房间。
「小姐为什么找我?」
「没什么,」我正为他言行之间的矛盾走神,便信口胡诌,「想见你。」
话音刚落,他的动作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倏然顿住。
然后僵硬地转过身:「我去买蛋糕。」
「啊?可是上午不是……」
已经买过了吗?
我还没说完,司莲已经大步流星地出门了。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他的耳朵好像红了。
19
不弄清真相,我寝食难安。
第二天掐着时间点去司莲房间附近蹲点。
亲眼看见他走进去,又听到咔咔的响动后,悄悄开门向里探头。
没人。
果然没猜错,有暗道。
入口藏在哪里了呢?开关又该怎样触发?
胡乱尝试可能会损坏东西,还会引起他的怀疑。
最保险的方法就是缩在角落里,等他回来时,暗道自然也会有迹可循。
我现在正这样做。
司莲床底下很宽敞,躲在这里不算委屈。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皮鞋出现在眼前,我打起精神,屏住呼吸。
他是从衣柜的方向出来的,我有听到柜门开启。
可那双鞋迟迟没有前移,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
我有种……被锁定的感觉。
难道他的目光具有穿透力?
不然怎么会发现我在床底。
许久,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
我长舒一口气,原来他只是在换衣服。
等等?!
换衣服???
我捂住嘴不敢出声。
他终于慢条斯理地换好。
皮鞋在我眼前消失,关门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我调整好呼吸,手脚并用地爬出床底。
刚要起身,就撞进一双幽深的眸。
司莲好整以暇地倚着门,歪头浅笑,却莫名瘆人。
「肯出来了,小姐?」
怎么假装走了啊?他好坏!
我坐在地上,尴尬地笑笑。
呃……
第一次跟踪,脑子不太灵,再给一次机会行不行?
「我有没有和小姐说过,不要随便进男人的房间?」
冷香笼罩过来。
我被一把捞起,他的手顺势绕到颈后。
新换手套的触感,是刚吞下冰块的小蛇,顺着皮肤向下游动。
像在打量属于自己的猎物。
我不可抑制地颤抖……大概不是因为冷。
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我咽着口水向后退,但小腿撞上床沿,整个人向后跌。
眼中的世界从他的脸过渡到天花板。
我手肘撑床坐起来时,看到司莲单手遮住双眼,头向侧偏,哑声中透露出克制和忍耐:「理好衣服就跟我来。」
我目光下移,才发觉飞到大腿处的裙摆,忙慌乱整理。
他已经走进暗道,又重新探头出来,像怕我跑了:「小姐想知道的,我都会坦白。」
裙摆太厚重了,还没理好,我因为把自己置于这样狼狈的境地又羞又恼,手按住膝盖飞快地应:「马上来。」
但司莲收回视线前,我瞥见他喉结上下滚动的瞬间。
20
事情比想象中的狗血。
虽然司莲寥寥几句就解释得清,我还是后悔没有带爆米花和小板凳来听。
司莲所忠之主是青潭帮的老大,此人的初恋是我的母亲。
老大派司莲来关注我的原因,是我母亲生下我不久就因病过世。
他希望起码白月光的孩子健康长大。
还以为青潭帮老大要对我家斩草除根。
原来只是对我妈一往情深。
我突然感觉爸的头顶,绿得过分。
「那你也不需要做执事啊,暗中观察就可以。」我发现盲点。
「做执事是……」司莲略一沉吟,「出于其他原因。」
他抬眸。鸦羽般的睫,在眼睑上投下晦涩不明的阴影都显得深情。
「我想守护小姐。」
暗道里,字字有回音。
我被感动到不自在地别过脸,却发现正对着的墙上贴满了——
我的照片。
瞳孔地震。
又注意到照片墙前面的桌子上摆了本笔记,厚得像《英汉双解词典》。
「莲,这些都是工作需要?」我颤巍巍地指向简直能映射出我整个成长轨迹的照片墙,魂都快被吓掉。
「不,个人爱好。」他单手握拳掩在嘴前,低声笑。
……
这很刑……
还有你的表情,倒也不用得意地像在开屏!
21
我和我爸提了高中想去学校的事。
除了需要正常的学习环境外,更重要的是:
我前所未有地意识到司莲密切的关注。
虽然无害,但感觉很奇怪。
我想起在暗道里,自己就多看了一眼那本笔记的封皮。
他捕捉到后,食指竖起抵在唇前,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然后拎起那本子晃动,眼尾因为兴奋隐隐发红。
「小姐真的想看?」
「不了,谢谢。」
我连连摆手速速后退,跑出暗道前回头望了一眼。
司莲表情无辜,疑惑地喃喃:「小姐变卦真快。」
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正在发言的这位美男,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真的很像个变态!
……虽然是斯文败类那一款。
22
我正端详着新送来的校服,凌姨气急败坏地破门而入。
「小姐,那小子绝食!」
糟糕!
我心头一跳。
忙着准备入学事宜,都好几天没去看望过檀生了。
他本就没有安全感,刚来的那段时间要我看着才肯吃饭。
过了半年左右,情况刚有好转,现在我居然把他忘到了一边!
我急匆匆地冲到他的房间。
少年眼波流转,因开门的声音望过来。
我有片刻失神。
纯白的房间里,他像纤尘不染的精灵。
凤尾蕨般蔓生的浓睫掩映下,仿佛一泓清泉的眸雾气升腾。
……怎么看上去又比前段时间瘦了?
「他多久不吃饭了,凌姨?」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冷。
如果不是事态紧急,凌姨不会特地喊我,她会威逼利诱让他吃下去。
「三天。」
檀生被我的表情吓到,肩头轻颤。
「小姐,」美人落泪,我见犹怜,「檀生明白您有更重要的事,但我实在想念您。」
愧疚感似潮水一般涌来,令人异常难挨。
他又走到我身边,低着头,好像做错事的小孩:「小姐之前说我想要什么都可以,这话还作数吗?」
我后悔刚才对他那么凶,忙不迭地点头。
「那您能不能……陪我吃饭?」
我立刻招手,凌姨端上热腾腾的饭菜,把他团团包围。
「您真好,小姐。」
檀生有梨涡,笑容总是自然而然地染上甜意。
当时的我不知道,他惹人怜惜的语气,眼泪落下的时机,甚至嘴角上扬的弧度——
都有刻意练习。
所以他要装作不经意地问我以后能不能一直陪他吃午饭的时候。
我答应得很快。
并对他只是感到寂寞这个原因毫不怀疑。
「以后不要对我说敬语了,」我撑着下巴,被他吃一口饭偷瞄一眼我的样子逗笑,「毕竟我们已经是家人了嘛。」
「那……乔乔?」他脱口而出。
「听上去倒是不坏,」我指尖轻点桌面,「但你反应好快,是不是在心里这样叫过我很多遍了?」
檀生否认三连,想低头继续扒饭。
我玩心大发,吹着口哨去挠他痒痒:「不承认,嗯?」
他笑个不停,像是开了振动模式。
「哈,哈哈,饶了我,乔乔。」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檀生已经被我按在床上了。
他泪花闪动,双颊绯红,胸口因为笑得喘不上气剧烈起伏。
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他不知所措地眨眨眼。
「乔乔」,檀生嗫嚅道,「请……对我温柔点。」
像任人宰割的小羊,令人心痒。
23
玩笑开得有点过,正不知道如何进退,叩门声响起。暴烈急促,像预示着不祥的鼓点。
「方便来一下吗,小姐?」
司莲眉间似乎笼罩了一层阴霾,头发一丝不苟地高高束起,末梢也和眼神一样凌厉,能切割空气。
我默默下床,走到他身边。
「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哦,乔乔!」檀生在我们踏出房间的前一秒,兴高采烈地喊。
莲周围散发出来的郁气更浓了些。
「莲!走慢一点!」
他身高腿长走得又急,我在后面一路小跑气喘吁吁。
追上放慢了脚步的他之后,我感受到低气压,挠了挠脸颊:「为什么打扮这么正式,莲?」
「为了庆祝小姐入学,」打开房间的门后,他躬身行礼,然后在一旁垂手而立,「我有礼物给您。」
执着而认真的表情。
我在他的注视下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是什么呀?」
「我去拿来,请先闭上眼。」
依言照做后,莲却笑声低沉:「小姐……还真是没有一点危机感。」
我不假思索:「因为你是莲。」
「这意味着小姐把我当做特别的人?」
虽然闭着眼,但是听到这句话时,我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司莲挑眉的样子。
定是轻巧又迷人的。
「当然。」
和我的回答一起降落的,是熟悉的香气。
像来自莲却没有实体的拥抱,虚幻又轻柔将人徐徐围绕。
「可以睁眼了,小姐。」司莲手指还按在香水瓶的喷头上,他身后,窗外摇晃着八月的苍绿。
庭院中很多种花香交织在一起,飘进屋里,但没有哪种这么令人安心。
我珍而重之地接过这个特别的礼物,香水瓶在阳光下折射出色彩,如梦似幻。
司莲又示意我向空气中喷一下,然后他走进香雾里。
我们现在拥有相同的气味了。
像某种烙印,某种证明。
莲微昂起头,仿佛沉醉于这香气中。
绷起的下颌线更加清晰,阳光也偏爱他,从背后跳跃着吻他的长发。
莲薄唇轻启,带着期许:「香气散尽前,小姐就会回到我身边。」
但他话中的含义,似乎不只是我从学校回到家这么简单。
24
新生报到当日早上,司莲在门口目送。
颀长的身影显得落寞。
我蓦地意识到,从和莲相遇开始,我们竟未分离过一天。
「乔乔,你身上有和莲哥一样的味道。」
呼吸扑在侧颈上,有些痒。
我扭头,前额几乎与檀生相贴。差点惊得跳起来。
「太近了!」
他双手合十,眼神诚恳:「没想吓你的,对不起。」
「……没事。」
我打量起檀生。
最近有吩咐凌姨多费些心思给他改善伙食,少年仍清瘦,但不复之前形销骨立的样子。
而且开朗了不少。从除我之外不和任何人说话的状态里走出来了。有时经过他的房间,能听到他和凌姨交谈。
檀生看上去弱不禁风,我不久前才知晓,其实他比我早几个月出生。
他上车后一直局促不安,我想缓解他的紧张感。
「期待校园生活吗,哥哥?」
结果「哥」刚出口一个音节,他就脸红得像沸水里翻腾的番茄。
「别打趣我了。」他胳膊交叉挡住脸拼命向角落挤,只露一双害羞不已的眼在扑闪。
真可爱。
谁知他的面具没出一周,就在放学后的小巷里碎了个干净。
25
开学前几天风平浪静。
我也没暴露自己的黑道背景。
但是今天课间,我和檀生在走廊聊天,有个高大的男生迎面走来,狠狠撞上他的肩膀,镜片后目光阴毒:「逃出去也没长二两肉啊,骨头硌着我了!」
我认识这个人。白家长子白崇。
因为即使是我爸,也觉得他小小年纪心狠手辣,多次和我提起过他。
可檀生怎么会之前和白家有交集?
他从不谈他的身世,也对过去的痛苦闭口不提。
蓦然想到传闻中白家不知何时消失的小儿子,我瞳孔骤缩。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白崇得意洋洋,瞥见我后口气变得揶揄,「哦——不想在她面前丟人啊,白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