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白裙之欢

白裙之欢

不自觉心动:陷入热恋的我们

男朋友失忆后,非说我是他后妈。

他家财万贯的爹付了我三千万:「演场戏,帮他恢复记忆。」

后来,他终于想起来了。

红着眼来找我:「姐姐,你说过会永远爱我的。」

他爹冷着脸关上门,语气淡淡:「没大没小。你妈昨晚睡眠不足,让她好好休息。」

1

江尧刚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说过,他有一个复杂的家庭。

笑死,有钱人的家庭还能有不复杂的?

那时候我只想着泡他,敷衍地点头:「乖,再复杂也不会阻止我义无反顾地奔向你。」

江尧十分感动,当场答应做我的男朋友。

然后第二天就因为车祸失忆了。

医院打来电话时,我还在酒吧跟闺蜜眉飞色舞地聊天:「你知道世界上最 hard 的东西是什么吗?」

「钻石吗?」

「不,是十八岁——」

话还没说完,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请问是秦时微小姐吗?」

这声音里带着一丝低沉,混着酒吧嘈杂的音乐声传入耳中,还怪好听的。

「是,你是?」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语气沉静地说:「麻烦尽快过来市中心医院一趟,江尧出事了。」

我刚撩到手都没有 24 小时的小奶狗男朋友,出事了?

我打车赶到医院,找到江尧住的病房,他额头上缠着绷带,那张年轻俊俏的脸上还有着好几处擦伤。

病床边还站着一个男人,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西装革履,神色冷峻。

听到动静,江尧抬起头看我:「妈,你来了。」

「?」

我不敢置信,「你叫我什么??」

「妈。」他微微皱起眉,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你怎么了?」

我勃然大怒,正要撸起袖子好好和他理论一番,站在病床边宛如背景板的男人终于动了。

他抬起手,拦在我面前,微微颔首示意:「秦小姐,有话我们出去聊。」

男人的手腕上戴着一只腕表,价值上百万的百达翡丽。

他看上去最多三十出头,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也长得很是出挑。

鼻梁高挺,薄唇轻抿,那双眼睛看向我时,莫名带着一点审视和冷意。

关上病房的门,站在医院的走廊里,他告诉我,江尧因为车祸撞击头部,现在记忆错乱,所以把我认成了他后妈。

我「哦」了一声:「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我叫江辞。」

同姓啊。

我了然地点点头:「明白了,您是江尧的哥哥吗?」

「不,我是他父亲。」

轰地一声,我宛如被一道惊雷当头劈下,震惊地望着他。

「开什么玩笑?江尧今年十八岁,你看上去也就三十,现在你跟我说你是他爸?!」

江辞微微皱了下眉,我这才发现他眉眼间的确是和江尧有那么一点像:

「秦小姐,纠正两点。江尧不是我亲生的,但的确和我有血缘关系;还有……」

「他不是十八岁,而是十六岁。」

我眼前一黑。

如果不是江尧今晚出了车祸,这周末,我岂不是就要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2

医院一楼的咖啡厅,我和江辞面对面坐着。

这是私人医院,费用昂贵,就连咖啡的价格也高得离谱,我随便要了杯冰美式,价格就三位数。

喝了一口,我皱起脸,差点没吐出来。

比我的命还苦。

江辞坐在对面,又冷静地重复了一遍:

「……总之,医生说江尧这次受伤不轻,创造与他记忆相符的环境有助于他的病情恢复,希望秦小姐可以配合我。」

我呵呵一笑:「江先生的父爱令人感动。只是不巧,就在一分钟前,我已经决定和江尧分手了。」

开什么玩笑,我今年才二十五,为什么要去给即将成年的前男友当后妈?

我起身要走,江辞动也没动,只是在我身后不紧不慢地说:「三千万。」

脚步生生顿住,我扭头看着他:「人民币?」

「是。」

「我不信,你立字据。」

然后江辞真的叫来了他的律师。

就在医院的咖啡厅,当着我的面拟了一份合同。

合同上说,只要我以夫妻的名义和他共同生活三年,帮助江尧恢复记忆,就可以得到三千万的报酬。

——税后。

他会先支付一千万定金,三年后,无论江尧是否康复,都会将剩下的两千万结清。

签完字,江辞当场给我打了一千万。

我数了两遍零,热泪盈眶地收起手机:「爸爸,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江辞站起身来,淡淡地提醒我:「秦小姐,从现在起,你需要改变一下称呼了。」

我从善如流:「好的老公,没问题老公,我们现在去看儿子吗老公?」

……

三天后,江尧顺利出院。

我收拾了东西,跟着一起搬进了江家位于市中心附近的独栋别墅。

其实第一眼我就觉得江辞眼熟,后来几经回想,终于记起来了,他曾经作为本市杰出的青年企业家,上过财经杂志。

想不到有一天,我还能和他扯上这种关系。

一路上,江尧紧紧挽着我的胳膊,小声说:

「妈,你要把我爸看紧点,如果不能阻止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至少也不能让他转移婚内财产。」

「妈妈知道。」

我慈爱地摸着我的好大儿的头发,心情复杂。

就在三天前,我还在脑海中幻想着一些不能播的画面,主角正是我和他。

结果一转眼,他小了两岁,我升辈了。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就成小妈文学了。

住进江家的第二晚,我卷着铺盖搬进了江辞的房间。

屋内灯光暖黄,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正坐在书桌前翻着一本书。

我大致扫了一眼,书名由几个晦涩的陌生名词组成,大概是什么有关经济学的读物。

看到我手里抱着的被子,江辞挑了挑眉,放下手里的书:

「秦小姐,我们只是演戏,你大可不必做到这种地步。」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很差:

「你以为我想吗?江先生,我从不谈年纪比我大的男人。是江尧一整晚都在问我,和你分房睡是不是感情不好,我没法回答他。」

在江尧错乱的记忆里,我是他唯一认可的后妈。

而江辞风流又花心,他贪慕富贵的女朋友们,个个都想登堂入室,挤掉我江太太的位置。

说到最后他眼眶都红了,倔强地看着我:「妈,不管我爸有多花心,我都只认你一个人。」

唉。

多好一小孩,可惜了。

江辞揉了揉眉心,点头道:「明白了,床让给你。」

我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倒头就睡。

醒来时,天色大亮。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我打着呵欠去一旁的洗手间,结果一开门就和江辞撞个正着。

他衣衫不整,头发还在往下滴水,连睫毛上都挂着水珠。

刚睡醒,大脑有点迟钝,目光一路下移,我直到看到腹肌才反应过来。

江辞垂眼看着我,瞳孔里神色莫名。

甚至我觉得,他就是在等我做出什么夸张闪躲的反应,好达成他的目的。

于是我笑了笑,抬手扣住他肩膀,暧昧地眨眨眼睛:「老公,今天不去公司吗?」

江辞看着我,没动。

我继续挑逗他,指尖沾着水迹,从肩头一路滑到胸膛:「嗯……要不要试试,假戏真做?」

江辞勾了勾唇角,忽然把我抱起来,扔到了床上。

我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来,警惕地瞪着他:「江辞,这是另外的价钱!」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唇角微挑:「秦小姐,我对自己儿子的女朋友没兴趣。」

3

这一局打平。

江辞吹干头发,去旁边的衣帽间换了衣服,又恢复了那副矜贵冷淡的模样。

「秦小姐,等下有空,记得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撂下这句话,江辞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拿起手机,果然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通过之后,江辞一句废话都没有,只甩过来一个入群链接:市一中高三六班。

竟然……是江尧学校的家长群。

「今晚家长会,我这边有客户,走不开,劳烦秦小姐去一趟了。」

站在江尧他们教室门口时,我内心十分复杂。

认识他是在小区附近的大学篮球场,那时候他骗我说他十八岁,是刚入学的大一新生。

结果,小孩今年高三。

「妈!」

江尧一看到我就热情洋溢地扑了过来,「我的座位在那边,桌面贴着我名字的。」

结果我刚一落座,旁边挎着爱马仕的贵妇就开口了:「你是江尧的母亲?」

「对。」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看着蛮年轻的嘛。」

我一边翻着江尧偏科严重的考试卷,一边随口答道:「后妈。」

家长会结束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我落后几步,出去时正好听见她在和另一个贵妇咬耳朵:

「看起来比孩子大不了几岁,把人治得服服帖帖,怪有手段的呢。」

「是啊,要不跟老师反映一下,跟这种小三上位的女人坐在一起开家长会,我嫌跌份。」

显然说的是我。

我扯了扯唇角,拎着我淘宝 19.9 包邮的帆布袋,皮笑肉不笑地从两个人中间挤过去:「借过。」

「哎!」

在她们不满的叫唤里,我回过头,露出狐狸精的微笑:

「两位确实要多多保养了,说不定两年后你们儿子带回家的女朋友,就是我呢。」

然后在她们惊怒的眼神中飘然而去。

外面飘着濛濛细雨,江尧已经先一步回家了,我掏出手机,正巧看到闺蜜姜姜打来的电话。

「秦时微,你人去哪儿了?一周都没联系过我,结婚去了?」

她向来喜欢信口胡说,但这一次真说对了。

我抬手招来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坐进去:「对。」

「开什么玩笑?你男朋友才十八岁,都没到国家规定的法定婚龄!」

「和他爸。」

这一次,连见多识广的姜姜都沉默了。

死一般的寂静后,她直接挂了电话。

接着在微信上发来一家酒吧的定位:「见面解释。」

我把地址报给司机师傅,就收起手机,把车窗按下来一点,感受着雨丝落在脸上的冰凉。

我一直有晕车的毛病,所以走进酒吧的时候,胃部还残留着轻微的不适感。

坐在卡座里,我把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末了,还给她展示了我银行卡里的八位数。

「其实江辞比他儿子还要帅一些,可惜年纪太大,违背了我只泡弟弟的原则。」

姜姜一脸魔幻:「你这是什么鬼斧神工的经历,那以后我们还能一起愉快地撩帅哥吗?」

我端起杯子,将整杯百利甜一饮而尽:「只要不被江辞发现,应该就没问题吧?」

面前光线忽然一暗。

我抬起头,对上一张熟悉的俊脸,神情依旧淡漠,只是眼神泛着莫名的冷意:

「秦小姐,既然收了钱,我希望你至少能有点契约精神。」

酒精让我的大脑一片迟钝,人也晕沉沉的。

看着江辞那张死人脸,我脱口而出:「合同里只说我们是夫妻,没说不能出轨吧?」

很不巧,酒吧里流淌的音乐声恰好在这一刻停止,而我的嗓门又因为喝醉抬得有点高。

「……」

在整间酒吧的注目礼中,姜姜在我对面,默默掏出口罩戴上,挡住了自己的脸。

江辞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俯下身,把我抱起来,顺便把我的破帆布袋子挂在他臂弯。

临走前,还不忘转头对姜姜说:「她喝醉了,人我就先带走了。」

4

我缩在江辞的副驾上,感受着他平稳的车技,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我只是晕车,但不晕兰博基尼。

这是什么小姐身子丫鬟命的悲惨故事,焯。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淡淡的酒气流淌,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着,转头问江辞:「你不是有客户走不开吗,怎么会出现在酒吧?」

「谈完生意准备离开,恰好看到你下车进了酒吧,就跟了上来。」

我眼前一黑:「那我跟我朋友的对话,你听到了多少。」

前面正好有一处红灯,他踩下刹车,一手搭着方向盘,转头看着我,唇角微勾:「全部。」

「……」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装醉,不知不觉,真睡了过去。

回家时,江尧还没睡。

他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看到江辞扶着我进来,就忙不迭地冲了上来:

「爸,你是不是惹我妈生气了?她怎么会去借酒浇愁?」

江辞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你妈是高兴,今天家长会,你们老师特意表扬你了,说你进步很大。」

「真的?」江尧将信将疑。

江辞点点头:「早点去睡,游戏少玩,这是最关键的一年了,不能松懈。」

他扶着我上楼,拐进走廊,在江尧看不见的地方,我蓦然睁开眼睛,抓着他手腕,把人抵在墙边。

因为沾染了酒意,声音娇得能滴出水来:「老公。」

江辞垂眼看着我。

「今天我去开家长会,其他家长都说我是你的情人上位。」

我笑了笑,仰起下巴,一点点凑近他,「你知道吗?一开始认识你儿子的时候,我就是这么撩拨他的——」

我以为江辞会冷着脸推开我。

但走廊暖黄的灯光打下来,他眸色一暗,反倒捏着我的下巴,预备低下头吻我。

耳边传来一点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那个吻最终没能落下来,只从我脸颊一侧轻柔地擦过。

江辞把我的脑袋按在他肩上,转头看着一脸诧异的江尧:

「她喝多了不舒服,我陪她在这歇一会儿。」

江尧点点头,继续上楼了。

我在他肩头闷声笑道:「好险,差点就当着你儿子的面,和他前女友接吻了,是吗?」

「……」

他扶正我的脑袋,语气暗含警告,「秦时微,别玩这一套。」

我虽然酒品一般,但对于自己喝醉后发生的事,记得特别清楚。

所以第二天醒来,记起自己借着酒意调戏了江辞时,我很想和这个美丽的世界告别。

他好像完全没放在心上,打好领带,转头看着被子簇拥中的我:「秦时微。」

我谄媚地笑:「江先生有什么吩咐?」

江辞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下周五晚上如果你有什么安排的话,麻烦推掉或者延迟,我们要带着江尧回本家一趟。」

「……哦,好的。」

因为担心要在所谓的本家留宿,后面几天我待在家里,抱着笔记本狂码字。

这期间,姜姜还打来一个电话:「怎么样微微,那天被你老公带回去之后,有发生什么吗?」

「能发生什么,外面那些莺莺燕燕还不够他应付的呢。」

虽然我没见过江辞和除我之外的其他女人接触。

但江尧错乱的记忆,总不会是空穴来风。

下午我去市一中接到江尧,然后司机一路把车开到了位于市郊的江家庄园。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豪华的住所。

江尧好像察觉到了我的紧张和无措,主动伸手挽住我:「妈,你别怕,谁敢为难你我就怼回去。」

走进客厅后,我被眼前的一大家子人晃得眼花。

而其中最为醒目的,就是站在最中央的江辞。

屋内有点热,他脱了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的银灰细条纹衬衫。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烫着精致的卷发,身穿浅银色绸缎长裙,正侧头浅笑着和他说些什么,看上去非常登对。

听到动静,江辞的目光朝这边扫过来。

看到我和江尧挽在一起的手臂时,神色一冷。

而江尧却更用力地握紧了我的手:

「妈,就是那女的!打着和我爸青梅竹马的旗号,想把你从江太太的位置上踹下去。」

5

青梅竹马?

我顿时来了兴趣,原本还想在原地看会儿情感大戏,结果江尧直接拖着我走过去,冷着脸叫了一声:「爸。」

江辞还没应声,他身边的美女已经温柔地笑着开口:「小尧今天也过来了?」

江尧面无表情地说:「姚阿姨,这是江家,我为什么不能来?」

美女表情一僵。

江辞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似乎别有深意。

片刻后,他语气亲昵地开口:「时微,你过来。」

我虎躯一震。

但还是乖乖走过去,任凭他牵着我的手,把我介绍给江家的重要亲戚们。

其中一个穿金戴银的妇女笑着开口:

「江辞啊,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好像也是你第一次带秦小姐回本家吧?别的不说,要做江家的儿媳妇,起码要经过老太太许可吧?」

江辞淡淡勾起唇角,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

「大嫂说笑了,我和江尧原本就不住在本家,很少回来。作为我的妻子,时微只需要得到我的认可就够了,其他人的意见,无关紧要。」

为了证明我们感情很好,他的手搭在我肩头,沿着后背曲线一路下滑,最终揽在了我腰间。

他微微低头,姿势仿若耳语,轻声说:「靠过来。」

我麻溜倚在他怀里,娇滴滴地说:「老公,小尧学习辛苦,来的路上就说他饿了,什么时候开饭呀?」

对面的好大儿冲我投来赞许的目光。

江家实在人口众多,一整顿饭吃下来,我连人都没认全,却喝着红酒,免费观看了一场豪门风云。

这些人对江辞的态度,分明是又疏离又忌惮,尤其是提到江尧时,江辞的大哥大嫂表情格外不自在。

我也知道了那位银裙美女的名字,姚知雅,是江家世交的女儿。

很显然,他们想撮合她和江辞。

「其实小时候,阿辞和知雅是玩得最好的。」

江家大嫂放下筷子,开始感慨,「那时候还说,这两个孩子这么要好,以后两家肯定要结亲的,没想到……」

姚知雅也微微一笑:「阿辞,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我好像没有收到婚礼邀请?」

江辞神态自若,夹了一只甜虾放进我盘子里,还帮我把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时微喜好朴素,我只听她的,婚礼就简办了。」

想到自己面对那三千万时的嘴脸,我一阵心虚,连忙把甜虾剥好,有些讨好地放回江辞碗里。

另一侧的江尧声音冷然:「我爸我妈的婚礼,为什么要邀请你?你算什么东西?」

「江尧。」

江辞淡淡开口,「太没礼貌了,跟姚小姐道歉。」

「啪」地一声,江尧拍了筷子,霍然起身:

「我凭什么跟她道歉?我妈在家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作为回报,你就在外面勾搭这种女人,给她气受是吗?」

撂下这句话,他气冲冲地往外走,我左右为难地看了两眼,还是决定追上去。

秋日夜风带着凉意,我没穿外套,冻得直哆嗦。

「江尧!」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停住脚步,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给我披上,闷声道歉:

「对不起,妈,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我摸了摸他的头:「没事,相信你爸能解决的。」

坐在江家花园的喷泉池边,我身上的外套还残留着少年的体温。

江尧微微垂着头,语气有点难过:「妈,我爸如果真的对你不好,你就和他离婚吧。」

那怎么行,还有两千万没拿到呢。

「其实你爸对我挺好的——」

我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决定移花接木,

「当初我半夜胃疼,他冒雨买了药给我送过来;还有一次我们去爬山,我扭伤了脚,是他一路把我背下山的。」

这两件事的主角其实是我和江尧。

但,他现在失忆了。

所以听我这么说,他只是微微怔了一下:「……这样啊。」

我点头,继续胡说八道:「所以江辞……你爸其实也没那么渣,外面那些都是旅馆,咱俩才是他的家。」

说完一抬头,正主就站在一步之外的地方,微微垂眼看着我们。

江辞说:「走吧。」

「今晚不在江家留宿吗?」

被他那双眼睛一瞅,我想到自己身上还穿着江尧的外套,莫名有点心虚,赶紧脱下来还给江尧。

江尧不记得了,但我和江辞都很清楚那段恋情的存在。

哪怕只持续了短短一天。

「不用,我们回家。」

江辞说着,率先抬步往车库走,走了一步,又想起什么似的,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给我,「冷就穿这个。」

从西装上传来一股若有似无的木质香调,和少年清澈的气息截然不同。

我沉默两秒,扯扯唇角,果断穿好。

6

回家后,江尧去睡了,我抱着电脑好半天,心烦意乱,什么也没写出来,干脆去冰箱拿了罐酒,溜到院子里。

这才发现江辞也在。

四目相对,我举起手中的啤酒罐:「这个不会要额外扣钱吧?」

显然我问了一句废话,江辞根本不屑于回答。

他静静地看了我片刻,忽然道:「我以为你会问我,关于江尧和江家本家的事。」

「我只是拿钱办事,不该问的不要问这种事,我还是懂的。」

江辞唇角微挑:「你突然这么遵守合同,我还有点不习惯。」

我笑了笑,顺手把捏扁的空啤酒罐丢掉,走过去,撑着江辞身后的椅背俯下身去:「那天晚上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

我惋惜地摇头,叹了口气:「太可惜了,江辞,你这么好看,我都快忍不住为你打破我的原则了。」

距离很近,他清澈的眼睛像是月光下的湖面。

对视的下一秒,他忽然抬手,扣住我后脑勺,微一用力,我的嘴唇就贴上了他的。

「那就打破好了。」

这一声比起他平时的嗓音更为低沉沙哑,仿佛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咒语,一切都骤然失控。

他的手往下移了一点,温热的指腹贴着我后颈的皮肤,轻轻摩挲。

我身上的酒气,和他身上沉稳的木质香,渐渐融成一团,分不清谁是谁。

江辞喉结动了动,嗓音沙哑:「秦时微,先回房——」

我笑了笑,跨坐在他腿上,故意道:「别这么小心翼翼的,江尧已经在楼上睡着了,听不见。」

人不能随便立 flag。

因为下一秒,我就听到身后传来的熟悉少年音。

「……妈。」

回过头,少年原本明亮的眼睛里一片深沉,除了惺忪睡意,似乎还有其他的莫名情绪。

「……」

我缓缓起身,努力把表情从情动调整为慈爱:「怎么醒了,做噩梦了吗?」

江尧盯着我的脸,好半晌才说:「饿了,下来找点吃的。」

我揉了揉脸:「天冷,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去吧,给你煮点宵夜。」

进门前,我心念一动,回头望去。

江辞依旧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了那个被我丢掉的啤酒罐。

他看着我,神情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就好像刚才的意乱情迷,不过是一时错误。

我抿了抿嘴唇,收回目光,四平八稳地走进厨房,给江尧煮了碗泡面,还打进两个荷包蛋。

他闷头吃面,很罕见地沉默着,一语不发。

江辞从外面走进来,神色淡淡地路过我们,目不斜视上楼。

我坐在江尧对面,闻着香气,忽然感觉饿了,于是决定给自己也煮一碗。

然而刚站起身,江尧忽然伸手抓住了我胳膊:「你又要去找我爸吗?」

「没有啊。」

我愣了愣,眼看江尧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接着渐渐皱起眉,仿佛感受到某种痛楚般,松开了手。

「江尧?你想起什么了吗?」

「江尧?」

少年缓缓睁开眼,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

7

第二天,江辞出差谈生意去了。

然后一连好多天,基本都是早出晚归,不见人影。

起先我没放在心上,直到那天,他早上刚跟我说要去见客户,下午我和姜姜出门,就撞见了他在陪女人逛街。

是姜姜先发现的,连忙伸手戳我:「微微,那边爱马仕里的是不是你那位便宜老公?」

我抬头一看,还真是江辞。

站在他身边,正对着镜子比划一只金棕色包包的,正是姚知雅。

一瞬间,我忽然想明白了。

——他在躲我。

可笑,太可笑了!

人是江尧认错的,演戏是他提出的。

我从来只缺钱,什么时候缺过男人?

我冷眼看着江辞买了单,和姚知雅一人拎着一个袋子走出店门,消失在视野里。

吃过晚饭,姜姜收到她新男友的消息,去 livehouse 看演出。

我心烦意乱,去上次的酒吧要了杯酒,倚在吧台边抽烟。

刚喝了两杯,旁边忽然有个穿西装的男人凑过来,自以为很帅地打了个响指:「这杯我请了。」

我不想理他,结果人追过来,恼怒道:「装什么,都来这里钓男人了,还以为自己是纯情处女呢?」

本来心里就很烦躁,我抬手一杯酒泼他脸上,冷笑:「钓男人也是要看质量的!丑人不约,滚。」

男人大怒,抬手就要打我。

结果举在半空,被一只修长的大手牢牢握住。

灯光打下来,照着江辞脸上的表情,冷得像是能结出冰来。

男人疼得龇牙咧嘴:「你、你放开我!」

江辞不放手,甚至握得更用力。

同样是西装,穿在他身上就显得很有气质,衬衫的袖口往上挽,腕骨突出,小臂肌肉线条格外漂亮。

等他终于松了手,那男人已经满头冷汗,连狠话也顾不得放,狼狈逃走。

江辞微微低头,看着我:「回家。」

我跟在江辞身后,上了他的兰博基尼。

一上车他就开了口,声音冰冷:「秦时微,既然签了合同,我希望你能有点契约精神。」

「哦,合同里只说扮演恩爱夫妻,反正不被江尧知道不就行了嘛。」

我阴阳怪气地说,「就像你带姚小姐逛街那样。」

「你看到我和她了?」

我没回答:「其实不出意外的话,按照你们豪门联姻的套路,姚知雅才是江家给你选定的未婚妻吧?」

江辞沉默两秒:「之前的确是有这个打算。」

「江先生,我已经二十五岁了,有成年人该有的需求。既然你心有顾虑,我也没打算勉强,那我们就各玩各的,行不行?」

江辞猛地踩下刹车,把车停在路边,扯了安全带,欺身过来,直直盯着我:「秦时微,你别……」

「别什么?」我挑衅地冲他扬起眉毛,「别勾引你?别出来钓男人?还是别——」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因为江辞的嘴唇贴过来,把我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我喝了酒,他没有。

每次都是这样,我喝醉了才敢撩拨他,可他清醒着沉沦。

安静的车内,手机铃声响起。

江辞抽空瞥了一眼,等看到来电显示上江尧的名字时,一下子恢复了理智。

他接起电话,神情很快变得冷肃,甚至凛冽,像是出鞘的利剑。

我皱着眉问:「怎么了?」

他挂断电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江尧出事了。」

8

江尧被绑架了。

对方要的价,是江辞付给我的十倍。

我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多钱,江辞倒是很镇定:「可以,但我要确保他的人安然无恙。」

他挂了电话,立刻报警,接着打电话通知秘书筹备现金,让股东准备开会。

我在旁边看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在江辞出门前,我伸手拦住他:「江尧会没事的,对吗?」

「对。」

「……你早就预料到了,对吗?」

江辞没应声,他神色莫测地看着我,那双惯常淡漠冷静的眼睛一瞬间锋芒毕露,又很快隐没不见。

他抬起手,在我发顶轻轻揉了一下:「等我回家。」

我等个锤子。

就说,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演演恩爱夫妻的戏就能拿三千万,快赶上人家日薪 208 万了。

接下来几天,我亲眼目睹江辞的大哥大嫂忽然跳出来,指控他通过领养的手段吞并自己外甥名下的财产。

接着江辞公司的股价暴跌又反弹,他拿出警方证据,证明是那夫妻俩派人绑架了江尧,目的就是为了切断他手中的现金流。

一派混乱中,姚家发出声明,说很快将会与江家进行联姻。

那天傍晚,我正坐在餐桌前吃泡面,江辞回来了。

他清冷的眉眼间蕴着几分倦色,在落地窗透进来的金红色夕光下看着我:「江尧的记忆恢复了。」

我点点头,吃完最后一口面,又捧着碗喝了几口面汤,最后抹抹嘴站起来:

「行李我一早就收拾好了,剩下的两千万记得打我卡上。」

「……时微。」

「江先生,好用的棋子应该值这个价吧?」

我笑着说,「别赖账,我确实没钱没势,但互联网时代,逼急了我就把那份合同发给全网爆料博主和营销号。」

江辞抿了抿唇,绷着下颌线,一言不发,只定定地看着我。

估计这副贪财拜金的肤浅嘴脸,已经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

我回房把行李箱拖出来,离开了江家。

江辞没追出来。

几天后的晚上,我的银行卡收到两笔转账,加起来一共三千万。

比合同约定好的还多了三分之一。

我想,大概或许可能,是封口费。

于是第二天,我就拖着姜姜去附近的新楼盘看房子了。

她给我出馊主意:「这么多钱,要不干脆买套别墅,一步到位。」

「开什么玩笑,你知道我住江家这两个月,他们家别墅每天要两个保姆一起打扫吗?」

说完这句话,我忽然有些出神。

不知怎么的,想到上个月月初。

保姆把玻璃门擦得太亮,我一头撞上去,砰地一声,脑瓜子嗡嗡地跌坐在地上。

额头肿起了一大块。

恰逢江辞从公司回家,他看到我这样,愣了愣,走过来扶起我。

那张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无奈。

他让我坐在餐桌旁,去找了药箱出来,用棉签沾着消肿化瘀的药水涂在那块肿起的地方。

额头上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我眯起眼,仰着头,看着江辞线条优美的下颌,忽然伸手抓住了他手腕。

「轻点呀,好疼。」

声音低哑,吐字有些含混不清,听上去仿佛撒娇。

气氛在餐厅暖黄色灯光烘托下滑向不可控的暧昧。

江辞动作一顿,垂眼看着我,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分明有动心。

可惜什么都没发生。

他收起药箱,让我早点回去休息,然后自己进了书房,一整晚没回卧室。

只是第二天起床后,我发现厨房的玻璃推拉门上被贴了两张窗花,再也不可能看错然后一头撞上去。

保姆说,这是江先生早上出门前特意吩咐的。

「微微?」

姜姜的声音响起,我回过神:「走,换个楼盘看看。」

最后我敲定了一套八十平的两室一厅,面积不大,一个人住绰绰有余,窗外还能看到远处的人工湖。

湖的另一边,就是江辞那套别墅的位置。

走出售楼部的时候,天色将暗,外面零零星星飘着小雪。

姜姜突然有些迟疑地开口:「微微,我觉得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哈哈,怎么可能。」

我笑了两声,把热气呵到冰凉的指尖上,「就演了两个月的戏,片酬四千万,我现在高兴得一蹦都能上月球你知道吗?」

全天下的帅哥多的是,能白拿的四千万有几个?

我想我内心那一点不可名状的难过,大概是因为以后坐不到不会晕车的兰博基尼了。

也没事。

老娘现在有钱了,赶明儿自己去提一辆。

9

回家后,我刚走到单元楼附近,边上忽然冒出个人影来。

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歹徒,刚准备喊救命,就对上一双熟悉的、明亮又湿润的眼睛。

「……江尧?」

他从阴影处走出来,站在灯光下看着我:「姐姐。」

没叫妈。

果然,他记忆恢复了。

我看着他微微发红的眼眶,心情有点复杂:「江辞说你被绑架了,受伤了吗?」

「没有,他安排了人接应我。」

江尧摇了摇头,语气微顿,

「所以你那段时间配合江辞演戏,表现得像我妈一样,是因为他答应了会给你三千万吗?」

我点头。

「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这么一个肤浅、虚荣、拜金且毫无深度的女人。」

寒风卷着细密的雪花吹过,我不想再看他水濛濛的眼睛,裹紧身上的大衣,转身走进楼道,

「今年是你学业上最关键的一年,早点回家吧。」

回家后我点了支烟,站在窗边往下看。

江尧慢吞吞地往小区大门走去,背影看上去有点垂头丧气,像是被抛弃的小狗。

然后一辆熟悉的兰博基尼停在了他身边。

江辞推开车门,下了车,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他忽然抬起眼,向我这边的窗口看过来。

很远的距离,还隔着重重风雪,我却有种他看到了我的错觉。

眼睫颤了颤,我吐出一口烟雾,等那团白色在眼前彻底消散,车也开走了。

睡前我收到了江辞发来的消息:「姜小姐,我没想到江尧会去找你,如果打扰到你,我替他道歉。」

真客气。

我嘲弄地笑了笑,咬着烟开始打字:「口头道歉多没意思,给点赔偿金?」

江辞好一会儿没回,我还以为他嫌恶地把我拉黑了。

结果他又发过来一条:「我从来没见你花过,要这么多钱,就是为了故意表现得很虚荣吗?」

我被戳中痛脚,一个电话打过去:

「我放着看不行吗?每天睡前看一遍银行卡上的数字,做梦都更有底气——怎么了江辞,你给钱就给钱,还要管我怎么花吗?」

他沉默两秒,竟然跟我道歉:「抱歉。」

更显得我很没素质。

算了,那玩意儿我本来也没有。

「别道歉,也别再打来了。」

我挂了电话,有些颓然地仰面躺倒在床上。

住在江家那些日子,我泰然自若地穿着我起球的睡衣,廉价的化纤毛衫,背着 19 块 9 的帆布包出入别墅区时,甚至被保安拦下过好几次。

这些,江辞都看在眼里。

但其实,就算不加江辞的那四千万,这几年起早贪黑地码字,我也存了不少钱。

我只是怎么都觉得不够,只想看着银行卡上的数字一路往上涨,就觉得心里踏实。

从前上学时的日子,实在太辛苦了。

我有一个小我两岁的弟弟。

和那种被愚昧父母宠坏的废柴不同,他很聪明,在我们那座小县城,是出了名的优秀。

也因此,家里就算给零用钱,也是给到他手上,让他分配给我。

我弟不会轻易给我钱。

那时候我青春期,长痘,想问他要钱买一支软膏来涂。

他带着他那帮比我小的朋友肆意取笑我,叫我「麻子脸」「丑姐」。

笑完之后,他才会施舍般从口袋里抽一张钞票扔在地上。

我也跟我妈反映过。

她把我弟叫过来,我弟满脸乖巧地从兜里拿出钱递给她:

「除了姐姐要走的那五块钱,别的我都没有动。我知道爸爸妈妈赚钱辛苦,不想再给你们增加负担。」

他确实聪明,我玩不过他。

高中的时候,我住宿,每周末回家,我妈会给我三十块,这是接下来一周的伙食费。

后来上了大学,钱稍微涨了点,变成了一个月三百,我穷到刷饭卡的钱要精确计算到小数点后两位。

我一直以为是家里太穷,条件不好。

直到我弟高考失利,没考上他心仪的清北。

我妈拿出一百万,供他去英国留学。

那是一百万啊。

我为了节省洗发水剪了寸头的时候,我弟在朋友圈晒空中花园几十英镑一杯的咖啡。

对钱的渴望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我想办法赚钱,做各行各业的兼职,直到走上写小说这条路,发现自己还算有点天赋。

稿费、版税,都被我存起来。

也不是舍不得用,就是觉得没必要。

我对物质的欲望其实很淡泊,只是单纯喜欢钱。

还有谈恋爱,我只谈比我年纪小的,年轻的真心瞬息万变,我只需要享受他们的青春,不用考虑长久的未来。

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扯起来实在没什么意思。

我也不想让江辞因此就对我产生同情之心。

他在我面前再三的失控和情动,才是对我的最好嘉奖。

10

那天晚上我抽了小半盒烟,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的场景不可言说,起先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最后定睛一看,却变成江辞。

我被手机铃声吵醒时,头痛欲裂。

接起电话,是我编辑,她说有个影视公司看中了我两本书,想约我下周见面谈版权的事。

困意瞬间被驱散,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什么叫天降喜讯,什么叫好事成双。

果然,钱都流向了不缺钱的人。

后面几天我很有干劲地在家写东西,连姜姜约我喝酒都没去了,结果到了约定会面的前一天晚上,我刚码完八千字,门忽然被敲响。

是江尧。

外面冰天雪地,他却穿得很少,说话间呼出白气,连指尖都冻得通红。

我对江尧多多少少有些愧疚,只能把人先放进温暖的室内,然后问:「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江辞呢?」

大概是之前演戏延续下来的习惯,面对他时,我说话总是不由自主带上了几分慈爱。

江尧捧着一杯热水,抬头看着我,眼神有莫名的情绪闪过:「他在陪姚知雅。」

哦,又是姚小姐。

我点头表示理解:「毕竟他们快订婚了嘛,你记忆也恢复了,知道他并不是你亲爸,就别闹小孩子脾气了。」

江尧抿了抿唇,像是忽然下定了决心:「姐姐,你可以等等吗?」

我一愣:「等什么?」

「等我今年毕业,属于我名下那些江家的股份就会彻底到我手里,江辞能给的,我也能给你——只要再等半年就好了。」

如江辞所说,江尧的确不是他亲儿子,也的确和他有着血缘关系。

江尧是他已经过世的二姐江媛留下的独生子。

也就是江辞的外甥。

按照江家大哥大嫂的说法,江辞正是因为觊觎江媛留给儿子的那些股份,才收养了江尧。

这种豪门恩怨向来是罗生门,除了他们本人,没人知道真相。

我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江尧,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但就算再禽兽,起码的道德底线还是有的,不会对未成年人下手。」

「谁跟你说我未成年?」

「江辞啊,他说你才十六岁。」

「他说谎!」

江尧急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忙不迭从书包里翻了学生证给我看。

——在认识我前一个月,江尧就满十八岁了。

但他骗我的目的是什么呢?

突然,我想明白了。

在江辞心里我就是个老禽兽,所以他担心我拿了钱,签了合同,又趁着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机会再对江尧下手,想用法律底线卡住我。

我大怒,等江尧离开后,立刻给江辞把电话打了过去。

响了好几声他才接,不等他说话,我就怒气冲冲道:「江辞,你看上去人模人样的,思想怎么这么龌龊!」

「……时微?」

那边传来的声音里带着迷蒙的醉意,反而让我愣了愣:「你喝醉了?」

住在江家那段时间我可见识过,江辞分明是滴酒不沾的。

「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嗓音有些低哑,「有点紧张,所以喝了酒。看你那么喜欢,还以为味道不会太差。」

我反应过来,他喝的是我之前去超市整箱采购的,放在别墅冰箱里没喝完的廉价啤酒。

原来在我面前能和我游刃有余地拉扯的江辞,面对姚知雅时也会觉得紧张。

不愧是青梅竹马。

情欲和真爱,果然天差地别。

我吸了吸鼻子,及时压下心里起了个苗头的难过,没再说话,只是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我打车前往约定的私房餐厅。

车里弥漫的气味很难闻,我又开始晕车,越来越难受,一下车就扒着树干干呕了两声。

等抬起头,才发现前方停着一辆熟悉的深黑色兰博基尼。

怎么这么巧,江辞今天也在这谈生意?还是来和姚知雅约会?

我在心里大呼晦气,结果一推开包厢的门,直接和他四目相对。

江辞坐在正中间的主位上,唇边勾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淡笑。

编辑迎上来,热情地跟我介绍:

「小秦啊,这是咱们密钥传媒的江总,就是他看中了你的凄恋两部曲,打算买下版权开发影视剧。」

我在江辞对面坐下,勉强笑笑:「没想到江总平时喜欢看言情小说。」

他笑了一下:「并不喜欢,只是秦小姐的作品恰好对了我的胃口。」

我一脸恍然大悟:「哦,原来江总喜欢追妻火葬场。」

编辑表情都僵了,掏出手机疯狂给我发消息:「你没睡醒吗?这么怼金主爸爸,你疯了?」

也是,跟谁过不去都别跟钱过不去。

我平息了一下心情,冲江辞堆出一个讨好的笑。

接下来相谈甚欢,一顿饭吃到尾声,江辞承诺会以市场价的最高档位买下那两本书的版权。

我在心中暗中计算了一下,顿时看江辞格外顺眼,端起酒杯:

「江总真是太有眼光了!我敬您一杯,希望未来合作愉快。」

等我想起他不喝酒的事,江辞已经把一整杯香槟喝完了。

酒意上涌,他肤色冷白的脸也染上了一抹薄红。

等我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后,桌面已经收拾干净,包厢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闭着眼睛,好像在醒酒。

我捞起外套,准备开溜,身后却传来江辞微哑的声音:「秦时微。」

我转头,看到他坐在原位,双手交叠支在桌面上,沉静地看着我。

「好久不见。」

我叹了口气,只好拎着包又坐回去:「江辞,既然要公事公办,为什么不装到底?」

「刚才是谈工作,现在是私人时间。」

我嗤笑一声:「江先生,我以为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是结束了,但现在又开始了新的交易。」

他淡淡地说,「你这两个版权会是公司第一季度的重点项目。」

「所以江辞,这就是你买我版权的目的?」

「什么目的?」

我站起来,俯下身,一寸一寸,慢慢靠近他,唇角勾着笑:

「就算是重点项目,你身为大 boss,这种合同也没必要亲自来谈——告诉我,江先生,你要买我的版权,然后特意亲自赴约,是为了什么?」

香槟的甜香在呼吸间交缠。

近在咫尺的距离,江辞看着我的眼睛,嗓音又冷又哑:「秦小姐,在这种事情上,你真是半点不肯吃亏。」

我轻哼一声,全当他在夸我:「说吧。」

「我承认,是想来见你。」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温柔,像是妥协了。

我满意地坐回去:「江辞,你一开始就知道,所以我也不装了——我的确多情又浪荡,但也有自己的底线,不会破坏别人的婚姻。」

他定定地看着我。

「既然要和姚小姐订婚了,就别再想着出来偷吃。」

他深海般清冷的眼睛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逝:「你希望我和她订婚吗?」

我冷笑一声:「我说不希望,你就能不和她订婚吗?」

「如果我说能呢?」

「江辞,我今年二十五岁,不是五岁。」

我不想再跟他扯这些废话,起身走了。

11

这就是我不愿意和这些老男人谈恋爱的原因。

他们往往因为成熟和经验丰富,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瞎说。

就像江辞,昨晚还在跟姚知雅约会,还因为紧张喝了酒,今天就能为了和我睡,编出不订婚的鬼话。

过完年,我的版权合同签好了。

版权费一到账,我就和姜姜去买车。

大概是穷日子过惯的烙印已经刻进骨子里,我到底没舍得买兰博基尼,选了辆十万出头的小车,还给姜姜也买了一辆。

她不敢置信,反复确认,最后热泪盈眶地一把抱住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古人诚不欺我。」

不愧是汉语系的,没事就喜欢拽点文化。

为了表示感谢,姜姜提出要给我介绍个帅气弟弟。

「有多帅,有照片吗?」

我刚问完,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竟然是江尧的班主任打来的,说他在学校里和人打架了,让我过去一趟。

「我……」

我很想说我不是他妈妈,有事找江辞,但最终还是开着我新买的小车去了市一中。

姜姜在车里等我,我急匆匆赶到老师办公室,迎面撞上江尧。

他脸上还带着伤口,见到我,眼睫颤了颤:「……姐姐。」

我叹了口气,开始询问:「为什么要打架?」

「他们侮辱我妈,说她死了是活该。」

我一抬头,就看到旁边,江尧的班主任那万分复杂的眼神落在我身上:「秦女士,您不是江尧的妈妈吗?」

「后妈。」

「那江尧对您的称呼……」

「这是我们的家事,你叫我来不是处理他打架的事情吗?」

我不耐烦地说,「既然如此,那就让那位同学跟我们家江尧道个歉,然后我们不计较,这事就算过去了。」

班主任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秦女士,是江尧先动手打的他同桌!」

他往旁边一侧身,露出身后满脸挂彩的瘦小男生,和他一脸愤怒的爱马仕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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