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言不发,对和裴寂的关系缄口不言,却要狠狠敲打每一个企图靠近的人。甚至还要装出一副伪善的样子,消磨掉对方最后一点戒心。
有钱人都是变态,我悲哀地想着。
她是变态,可我为什么要和她要这种羞耻的折辱游戏?
我伸长腿踢翻了桌子,又张嘴狠狠咬在了左边女生的手上摆脱了钳制。
唐蕊挑了挑眉:「本来到这里就该结束的,小乔,你真的很烦人。」
那种鄙视的眼神真是跟裴寂如出一辙,我突然很想伸手打她。但其他人的速度显然比我更快,我的手还没到她跟前就被按着趴在了桌上。
脸磨蹭着冰凉的桌面,湿漉漉的液体从头顶浇下。
酒保就在旁边,却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我的头发被人扯起,迫使我抬头。因为脸上都是酒,我只能半睁着眼鄙视他们,这使我的气势削弱很多。不然我一定用眼刀凌迟他们。
唐蕊要了瓶伏特加,撬开瓶盖也撬开了我的嘴。
她向来养尊处优,折磨人这种事不消自己动手就有人为她鞍前马后。
那个男生捏着我的嘴,辛辣的伏特加顺着喉管一路流进胃里,像是把内脏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万幸的是我没有喝多少。
一个凳子飞来砸在那个男生身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两个女生吓了一跳,不自觉松了手。
唐蕊显然没料到这个局面,说话时都有些颤抖。
「你怎么来了?」
裴寂是一头发怒的野兽,无声无息地野兽。
他本来就不喜欢说话,生气的时候就更加沉默寡言。比起放一些毫无边际的狠话,他更喜欢用武力来决定谁是老大。
那个男生躺在地上,他只能发出猫叫一样微小的声音。
裴寂站着,挺拔如松。锋利的眉,深沉的眼。他天生是个掌控全局的人,不容抵抗,不容拒绝。
唐蕊试着去勾他的衣角,裴寂却突然反应过来一样。他反手甩了唐蕊一个巴掌,然后过来拉我。
我有点抗拒,于是拼命往后退。裴寂便追着我,一直退到了墙壁那。
漆黑的眸子就那样看着我,有些难过沮丧以及自责。
他脱下衣服,遮住我湿漉漉的上半身。
我说:「谢谢,我要回去了。」
裴寂依旧沉默,他就那么看了我一会。突然伸出手,贴在我的后颈上缓慢的摩挲。
下一秒天旋地转,我被裴寂扛在了肩上。
那辆森严如堡垒般的轿车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李叔站在旁边像阴森的守陵人。
「裴总会生气的。」
裴寂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不管他。」
我坐在车里,觉得这样的裴寂有点陌生。
「你们有钱人是不是都喜欢耍着人玩啊,看我舔狗似的跑前跑后是不是乐死了。背后要不要建个小群把我的英勇事迹拿出来讲讲,勾引唐蕊唐大小姐的未婚夫。是这样吗?裴寂你跟我说说呗。」
裴寂目视前方,但他的眼神空洞的可怕。
「小乔是我的小乔,我没有保护好我的小乔。」
7
「少爷。」李叔握着方向盘,为难地看了眼裴寂,「回老宅吗?」
「不。」
他说了不,李叔就知道该去哪了。
我拍着车窗表达我的不满,石榴色的液体顺着头发丝不住滴落在真皮座椅上留下小小的水渍。
我突然发现我坐过的地方都因为湿漉漉的水汽而凹陷下去。原本哑光的皮具也因此变得亮晶晶的,看着有点廉价。
我把手按在那些水渍上,企图掩盖掉。因为我突然发现和裴寂这个阶层的人相比我们是不值一提的,跨越本身实力地追捧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甚至很廉价。
但我又想,可能这些人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就像这座椅,看着高端大气上档次。一点水渍就变得不好看了,根本就不实用。
说白了,是我不配用。我承担不起他高昂的造价和维护,所以拿着我手里的布企图欲盖弥彰。
「你看,这块布也很结实耐用的!」
但对方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充其量无聊时候作为消遣。
我依旧盖着那些水渍,像盖着我捧出去的一颗真心。
裴寂说他讨厌我,我记着呢。
「小乔,别弄了。」
我固执地蹲在座椅之间,用手不断扇风,企图水汽消失得快些。
「小乔。」他又在叫我了,「为什么要跑?」
我没有理他,只是不住掉着眼泪。
裴寂于是和我一起蹲下来,他缓慢地拍打着我的后背。这种讨好的意味无比明显。
「不管它了,小乔。」
我的手冰凉,裴寂便把它捧住了。
「小乔。」
他低声唤我的名字:「别跑了。」
裴寂有一套大平层,是十八岁生日时裴阿姨送的。裴寂行踪不定,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猫在这里。算是个秘密基地吧,毕竟连唐蕊都不知道这个地方。
「辛苦了,李叔。」
「哎。」李叔应了声,「裴总那里?」
裴寂依旧一脸的漠不关心:「让他们自己吃饭,不用管我。」
说罢就转过身拉着我的手往楼里走。
我身上的酒已经干了,开始发出一种又甜又酸还有麦芽气息的味道。
裴寂就一脸认真地陈述:「你要洗澡了。」
我红着脸,去挣开裴寂的手。可他力气太大,闹了一圈除了手腕上的红印什么也没留下。
「你想干嘛?」
「带你洗澡。」
「我可以回宿舍。」
裴寂皱眉:「离唐蕊远点。」
一股邪火顺着心口往上烧,我阴阳怪气地嘲讽起来。
「那可不,我回去就跟辅导员说换宿舍,绝对不碍你们的眼。」
到了裴寂住的顶楼,屋子里黑压压的。没开灯,只感觉房间里十分空旷,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什么都没添置。
我有些腿软,想起裴寂阴晴不定的脾气,意识到他这个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
可越是如此嘴越是硬,稀里糊涂说了些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只觉得被人一推就落在了柔软的物体上。
沙发一沉,身上也是一沉。热乎乎地贴上来,脑袋扎在锁骨那,痒痒的只想打人。
裴寂环住了我的腰,像一只巨大无比的树袋熊找到了他心爱的桉树,于是一刻也不肯放开。
我推拒着裴寂:「放开。」
男人声音闷闷地:「不放。」
过了一会他又说:「我去找了你好多次,你不肯见我。」
他说的大概是我看韩剧看的醉生梦死那两天,我怀疑裴寂在说谎,我压根没听说过他来找我。
裴寂抱着我还不老实,手从背后伸过去一路向上就按到了后颈。
「为什么总是那么在意别人,唐蕊也好,苏恒也罢,我们约会的时候总有数不清的人吸引你的注意。」
「我看见那个人想亲你,那个叫苏恒的。」
「其实不止他,你和好多人关系都很好。小乔不管丢在哪里都有很多朋友。」
「但是我只有小乔。」
我有点喘不上气了,不知道是被裴寂压的,还是心里苦。
「你和唐蕊要结婚的是吗?」
裴寂的脑袋动了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问:「是她带你去酒吧的吗?」
我点点头,裴寂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只是说:「我知道了。」
后面的事我就不记得了,我睡了很长一觉,再醒来我和裴寂就成了合法夫妻。
唐蕊抿了口茶,把眼神聚焦在茶具上。
「是裴阿姨让我来劝劝你,今年中秋希望你能回家一趟。」
裴寂面色如常,我在他旁边坐着。裴寂就把我的腿搬到他腿上按摩,小保姆也司空见惯一样。抽空在旁边递上精油。
唐蕊被当成空气也不尴尬,把杯子里的茶喝见底了又问道:「你怎么想的?」
裴寂终于有了点反应:「小乔刚醒,不适合那么嘈杂的环境,明年再说吧。」
我看见唐蕊伤心地叹了口气:「裴阿姨一定很伤心。」
「那是她的事。」
被噎了一道,唐蕊也不打算待了。临走前她恭喜我:「小乔,祝贺你。」
裴寂要处理事情,稍微离开一下。唐蕊站在客厅中央。如今优雅的身姿和当初在酒吧阴冷的样子重合,她浅笑晏晏。
「小乔,你口口声声说你们结婚了,结婚证在哪呢?」
我愣住了,唐蕊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裴寂叫醒我时,她早就走了。
「在这会着凉的,上楼吧。」
我抓着裴寂的手:「裴寂,我究竟怎么了?」
他缓慢而沉稳地拍打着我的脊背,无形中传递了一种力量。
「你出了意外,医生说忘记一些事情很正常。」
「那我睡了多久。」
裴寂抚摸着我的脸:「这次的时间有点久,33 天。」
「那,我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在家了吗?」
裴寂就笑:「我怎么不在家了,这不就是我和小乔的家吗?」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我说的是,裴寂的家。有裴阿姨裴叔叔的那个家,而不是现在守着我这么个病人,忙到两眼乌青的家。
8
我问小保姆我醒着的时候都干什么,小保姆说我总是呆坐着。也不说话,眼神空洞地看着周围的事物,至于看什么谁也说不清。
「您别介意。」小保姆吐吐舌头,「那副样子有点吓人。但是裴先生对您很好,不管多晚下班都会亲自给您洗漱,还会按摩防止肌肉萎缩。您不睡觉的时候他会带着您去花园的摇椅坐一下午,那样子看着就温馨极了。」
我到底出了什么意外才会过了两年木偶般的日子,就是醒着也没有思想只是躯壳。难为裴寂没有放弃我,就算是如此,也没有丢下我。
「别多想了,早点休息吧裴夫人。」
我躺在床上,又想起唐蕊的话。
如果你们真的结婚了,那结婚证在哪?
我坐不住了,在卧室翻箱倒柜,却始终找不到那个红色的小本子。
一直到凌晨裴寂处理完事情回来我还在找结婚证,见了他一时失语。
裴寂便蹲下来:「在找结婚证吗?」
修长的手指一样一样捡起掉落在地的物品,在桌子上整理归纳好。一丝不苟地认真,看着比以前成熟了很多。
我忍不住比画起裴寂宽阔的脊背,然后从背后抱住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裴寂。」
我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僵硬了下,他没有停下,一直把所有东西整理好才回过身抱住了我。
「睡吧,小乔。从前的事不要计较了,想起来多不开心啊。」
他捧着我的脸,抬高下巴。摩挲干涸的唇,随即印上了吻。
我便不追究了,我问他:「结婚证呢?」
裴寂哑着嗓子:「在老宅,明天我去拿。」
印象里,我没有见过裴寂的母亲。
我是被吵醒的,小保姆守在我的床边连连摆手。
「别去!」
我没有理会她,光着脚飞奔下楼,就看到了裴寂歪着脸,吐出了一口血沫。
他同我说过,自己的母亲一直是个强势的人。
严肃,冷漠,不近人情。哪怕是对待自己的亲儿子,在耐心到达极限时母爱也会被消耗殆尽,她会变得很暴躁。
我扶着木制扶手,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
我只能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碰了碰裴寂红肿的脸,心疼得厉害。
「疼不疼啊?」
裴寂看着我的脚,大理石地面钻心的凉。
小保姆适时递上一双拖鞋,裴寂弯下腰为我穿好鞋,再然后他站直了身子。
「我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裴阿姨气得发抖:「为了这种人,为了这种人!你离家出走,另立门户,整整三年没看过我一眼。你怎么对得起妈妈!怎么对得起我把你培养成人!」
裴寂说:「我一直觉得自己像个死人,现在能喘口气了,您又迫不及待地要把我按回棺材里。」
裴阿姨静默了,她笑了下,比哭还难看。
「你是不一样的,你生来要承担的就比别人多,你注定不能快乐。」
「嗯。」裴寂扯了下唇角,「所以我不要了。」
他把外套脱下披在我身上,打理好的头发乱了。胡乱地盖住了眼睛,那双黑曜石的眸子里有温柔的笑意。
「天冷了,出门要记得披件衣服。」
我紧张地握紧了拳头,我实在太好奇以前发生的事了。所以我拉开和裴寂的距离,恭恭敬敬地对裴阿姨鞠了个躬。我想得体又大方地和她对话,但是一开口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就变成了我抽抽搭搭地哭着,一点气场都没有。
「伯母,您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裴寂把我拉了起来:「这不是显而易见的?」
「小乔。」
他给我擦了擦眼泪,神情冷下来有些骇人:「你总是在乎别人比在乎我要多得多得多。」
我一愣,裴寂已经下了逐客令。
「回去吧妈妈,如果你能接受,这次中秋家宴我会带着小乔一起回去。我说过我要和她结婚,不是一时闹着玩的。」
裴阿姨嗤笑:「那样的家庭……我不承认。裴家永远不会和那样的人结亲家,如果你想结婚,可以。签份合同,证明她以后和家里人没有关系就行。」
裴寂皱眉把我拉到身后:「这样的要求未免太过分了。」
裴阿姨冷哼,道:「我们过分,他们就不过分吗?裴寂你是我的儿子,所以我可以无条件站在你一方。但我毕竟老了,我要脸面。我已经大大地丢过一次面子了,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
说罢也不等裴寂回应转身离去,只是到底一个母亲对儿子总没有办法,或许她已经到了妥协的边缘。所以裴夫人回头深深忘了眼裴寂,叹息道:「疼吗?不要怪妈妈,我也是为你好。」
她大概很害怕听到裴寂的回答,几乎是逃一样离开了别墅。
我站在裴寂的身边,他俯下身子,一如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像一只树袋熊,牢牢把我圈在了怀里。
我以为他要说什么动听的情话,却感觉脖子那有一股热流。
裴寂哭了。
「我不是故意凶你的,小乔。你看,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
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我只能安抚一样拍打他的胳膊。
「我在呢。」
中秋家宴很快就到,毕竟是第一次见裴寂的家人,我穿得很正式。
裴寂让我穿裤子去,他说防止吵起来方便跑路。想了想又说:「今天中秋,这点面子总要给的。」
我扯着裙子,心说这贴身面料到时候怕是连个月饼都吃不下。
老宅在半山腰,环境得天独厚,自然风光惹眼。
因着是家宴,只有自家亲戚。大概是提前打好招呼,众人见了我也只是点点头。即便裴阿姨和裴叔叔脸色不太好,在这样的日子里也没发作。只让人把我送的礼物拿去后面摆着,然后让我去桌子最后面坐着。
我不想节外生枝,反正也就一顿饭的工夫,于是提着裙子打算去后面坐着了。
裴寂没有拉住我,他扬了扬眉,跟着我一起溜到了长桌的最后面。
作为主人家,这样未免太不礼貌了。
果不其然,我看见了裴叔叔冷下来的脸。
接下来的时间,总有两道视线死死黏在了我们身上。我吓得不敢抬头,裴寂却自在地剥着大闸蟹。
「多吃点,这可是今年头一茬。」
我只能低头干饭。
快结束的时候唐蕊来了,她的出现让裴叔叔裴阿姨暂时多云转晴。
「裴寂,蕊蕊来了。」
裴寂恍若未闻,夹了块枣糕在我盘子里。
「补补血。」
唐蕊的脸皮一向够厚,就算没人理她自己也能唱出一台戏来。
她对裴叔叔他们笑笑,随即坐到我旁边。
「小乔看着好多了,以前的事想起来了吗?」
这话一出裴寂就冷了面色,直勾勾地盯着唐蕊,活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唐蕊却好像没看见,只对着我说:「你哥哥的贷款还完了吗。」
我手一抖,杯子里的果汁就洒了出去。
唐蕊还要继续说,裴寂猛地一拍桌子。
「闭嘴!」
那模样,眼睛都红透了。
唐蕊并不害怕,迎着裴寂盛怒的目光盈盈笑出了声。
「小乔,我好疼,好疼,你快打死我了。」
轰!尘封的记忆如洪水一般涌入脑海,我哆哆嗦嗦站起来,只想逃。却被裴寂拉住了手腕,他咬着牙,双目赤红,竟是要哭的样子。
「求你了,小乔,不要走。」
9
我和裴寂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
从学校的宿舍搬出来,搬进裴寂的秘密基地。同进同出,腻歪得紧。
直到突然某一天,我妈打电话告诉我。我哥做生意被合伙人卷走了 180 万,屋漏偏逢连夜。钱被骗走之后我哥不敢和家里人讲,精神恍惚之下又出了车祸。他没什么事,被撞的是别人。多处器官受损,人现在进了 ICU。烧钱的地方,每天眼睛一睁就是几万块扔进去,没有一点水花。
已经顾不上银行贷款了,爸妈掏空了家底也只够 ICU 十天的费用。
「怎么办啊,乔悦,你救救你哥吧!」
我一时不明所以:「我怎么救?」
我妈迟疑了一会,到底说出了口:「你和那个富二代分手吧。」
紧接着裴寂就走了进来,他从背后环住我的腰,我妈的话就一字不差地进了他的耳朵。
「小乔。」他捏了捏我的手,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所以我靠在他的身上,算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但裴寂并不满意,他抢过了手机,捂住话筒。我只能点点头,然后接过手机。
「妈,我不会和他分手的。」
「你这孩子!你这不是要你哥的命吗!」我妈在那头哭了起来,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读过两年书,为了减轻负担十几岁就远走打工。成年后又听从家里安排结婚生子,有了我哥和我。她深知读书的重要。于是不辞辛苦拉扯出两个大学生。
现在大儿子刚出了社会就遭受打击,萎靡不振都是好的,她怕我哥寻死。
相比起来,只是分个手对我来说似乎没有多难。
「就当妈求求你。」
我沉默了,裴寂看出我的为难。
「账号发过来,明天我会把钱打过去。」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我和裴寂也因为这件事陷入了长久的静滞。一直到晚上那人才主动靠过来,黑曜石般的眸子就那么深深地盯着我。盯得我心里发麻,直问他要干嘛。
裴寂答非所问。
「你肋骨最底下有颗红色的小痣。是第一次见面时候,湿了的 T 恤印出来的。」
我忽然觉得他有点变态了,他一定是对我见色起意。
「你要是敢跟我分手,我就敲断你的肋骨。」
「神经兮兮,睡觉!」
裴寂又凑过来,语气里都有点雀跃的意思。
「小乔,我们会结婚的。」
我闭着眼:「是啊,是啊,等着你娶我呢。」
裴寂就笑,猫一样哼哼唧唧地笑。
第二天,裴氏夫妇就来了。裴寂不让我出门,他从外面锁住了,我只能透过争吵猜个一二。
「我把你送进大学是让你玩女人的吗!」
高亢的声音,是裴叔叔的。
裴寂的声音同样很高,这种对父权最直接的反抗无疑激怒了长居高位的人。
裴寂说:「不是玩玩的,是要结婚的。」
于是结结实实一巴掌落下来,我在屋里都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混账,你怎么对得起蕊蕊!」
「管她什么事,我从来没说过要娶她。」
于是又是一巴掌。
「你不跟她结婚,你跟那个女人?你知道她的名声有多臭吗?学校怎么传的?」
我已经很久没打开校园论坛了,如今再看竟有数十条帖子痛斥我水性杨花。编排的故事一个比一个精彩,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谈了四个男朋友。
还有苏恒发帖痛斥我是渣女,骗了他的感情和钱,转眼就跟别人好上了,而且不止一个。
这是谁在诽谤!
「您什么时候也从别人的嘴里了解一个人了?未免,太过肤浅。」
裴寂好像打不服一样,他站在那,冷静的反驳。
不动怒,不急躁,立场却无比坚定。
外头哐啷作响,碗碟厨具不住飞向裴寂,裴阿姨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怎么不躲!」
裴寂于是抬眼冷笑一声:「我说过,我要和她结婚的。」
因为是在反抗,所以不躲。因为想得到承认,所以不躲。
裴叔叔大概愤怒到了极点:「你生的好儿子!」
「我的财产,一分也不会留给你!」
唐蕊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她的到来轻易结束了这场闹剧。因为她的身后还跟着我的母亲,她是来把我的尊严踩在脚下的。
唐蕊先是安抚了裴氏夫妇,然后向他们介绍了我妈。
「这是小乔的妈妈,她找小乔有急事,不过我已经解决了。」
我听到了唐蕊倒茶的声音。
「不过 200 多万的事情,对工薪家庭来说真是顶天的劫难了。」
我几乎能想象到唐蕊俏皮的样子,她一定会无辜地眨眨眼,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所以我发发善心帮了这位可怜的母亲,可能她也不知道小乔在这里有多难吧。」
「家里出了那么大事,她却在这里享乐,能有什么难处呢?阿姨,要我说,您得好好劝劝她,裴家不是什么人都能攀得起的高门大户。」
我听见我妈连连应是,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她无暇顾及尊严这回事,她只能机械得面对周围,抓住唯一可能的希望。
我在疯狂地踹门,我要出去打烂她的嘴。焦躁的情绪传达到裴寂那里,他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
「滚出去!」
唐蕊并不理他,裴氏夫妻是她的靠山。所以她轻易地打开了房门,进来并且重新关上门。
「小乔,你真是蠢。」
我喘着粗气,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唐蕊真的很会惹人生气,那张嘴一张一合让我恨不得用台灯砸个稀烂。
她一贯优雅。
「小乔,你知道吗,校园论坛上的东西是我发的。包括一开始磕我和裴寂 CP 也是我买的水军,我只是想提醒你他是我的东西,谁知道你这么没眼劲。」
我才明白,怪不得我的帖子一点水花没有,合着被人压了。
「你知道吗,这世上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你的好朋友苏恒,还不是我勾勾手指就能卖了你。你不知道吧,你和裴寂单独相处时出现的那么多麻烦都是我故意安排的。包括苏恒对你的暧昧举动。都是做给裴寂看的。」
唐蕊的神色有些落寞:「只是我没想到,裴寂这么死脑筋。他从小就这样,什么东西看顺眼了就不肯丢,别的就再入不了眼。可是凭什么是你呢?」
我一语中的:「你这样的死变态。鬼才会喜欢!」
唐蕊笑:「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变态。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她指了指门外:「你猜你们家这些变故都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我啊!」
脑子里的弦终于绷断了,我冲上去将唐蕊狠狠推倒在地。我第一次知道,人在暴怒的时候真的会变成疯子。唐蕊没有还手,她甚至越笑越疯癫。
血从她的口鼻喷涌出来,我却像疯了一样不知道停歇。
门终于被打开了。
我恍惚地抬起头,只看见满脸震惊与厌恶的裴氏夫妻还有惶恐不安的我妈,以及居高临下的裴寂。
那样失望的眼神,那样冷漠的态度。
我慌了,我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想去拉裴寂的衣袖,耳边却传来了唐蕊的哭声。
「好疼啊,裴寂,我好疼!」
所有人都走了,他们把唐蕊送去医院。留下的只有满地狼藉。
我把我妈送出了门。
「钱你们真的收了吗?」
我妈点点头:「收了。」
她露出担忧的神情来:「你不要紧吧?」
「不要紧。回去吧,如果混不下去我会回老家的。」
我在屋里一直等到天黑才等来裴寂。
修长的影子伫立在门口,凝重的气氛让人开不了口。
裴寂看到了我脚边的行李箱。
「你要去哪?」
我大概是哭了,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我妈收了钱,我打了唐蕊,我没有资格和你在一起了!」
裴寂没说话,那道身影缓慢地靠着墙蹲了下来。我能感觉到裴寂的痛苦,但是夹杂的暴虐与烦躁让我无法靠近。
「我总是在想,你在乎的到底是什么。我们之间好像是你追着我跑,但其实不是的。我要比你主动,是你一直在后退。一点点挫折你都会哭着要跑开,似乎信任我从来都不是你的选择。」
「对不起。」
裴寂大喊起来:「不要说对不起!我讨厌这个词!」
我拎着包走向裴寂:「我走了,走了你就不会烦了。」
裴寂没说话,我不知道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我只能越过他,朝电梯走去。裴寂扔了什么东西砸到了我的后背,不疼,心疼。
「滚吧,滚了就不要回来了!」
我孑然一身,只能拖着行李箱往公园走,先将就一晚再说。
唐蕊发来了消息,一如既往地恶劣与得意。
「我赢了是吗?」
脚下一滑,我就摔进了湖里。
我当然没有淹死,很快就被裴寂捞了上来。但却因为多重打击变得神志不清。乃至于封闭了整个世界。
再次醒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小白兔不会一直是小白兔的,反击这件事其实也很容易。
我安静地在位子上坐好,朝唐蕊微微一笑。
「我打你是因为你该打,如果不疼,我岂不是白打了。」
10
我愿称唐蕊为顶级心机婊。
我愿称自己为顶级蠢蛋,但凡我再冷静一点都不会这样。
对方都巴巴把证据送上来我还能把人放跑了,把自己搞得一身伤。
此仇不报非君子啊,虽然我不是君子,我也得报仇。
我想和裴寂在一起,他说得对,从始至终看上去是我在追着裴寂跑。但实际上,有一点困难我就跟乌龟似的缩回了壳里。然后裴寂就在外面使劲敲着龟壳,大喊:「小乔,快出来呀!」
鉴定完毕,是个纯种的恋爱脑。
我想和他在一起,我得拿出点勇气来。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当众人把话题转向我时我在桌子下死死攥住了裴寂的手。
「我打算先把大学的课程念完,之后再去裴寂的公司帮忙。」
我当初办了休学,现在醒了就该把学业捡起来。
家宴结束后,唐蕊非要和我们走在一起。我只能当着她的面偎进了裴寂的怀里,然后傻乎乎地问:「我记得唐蕊跟我说过,你们俩谈过。」
裴寂给我紧了紧衣领,看向唐蕊的眼神有些轻蔑。
「没有。」
我笑起来,故意用很大的声音说:「那她当初为什么要在学校四处散播你们在一起的谣言啊,我还记得为了这事唐蕊还特意教训过我呢。」
果然有人侧目,唐蕊定了定神。
「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小乔还放在心上呢?」
以退为进,唐蕊把问题又抛了回来。我点点头,笑得漫不经心。
「我睡了三年都没人能拿下裴寂,当然不放在心上啊。就是有点可惜,你这么优秀,如果是为了裴寂还单着他就真是太罪过了。」
唐蕊咧开嘴,眼神里都是威胁,就好像在说:小乔,你变聪明了。
是了,这世上哪有争得过子女的父母。我今天既然能吃这顿饭,就代表裴氏夫妻开始让步了。而我的问题则是在堵死唐蕊的路,她只能否定,但凡承认就代表她唐蕊甘心做小伏低!
「不是,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要有什么早就有了。你说是不是,小乔。」
我咬着牙,说了句是啊。
唐蕊撩起头发,露出一点小伤疤,而后挑衅地看了我一眼。
她大概以为我会心慌吧,可我没有。我拉着裴寂走了,先让她蹦跶一会。
裴寂问我饭桌上悄悄咪咪和唐蕊说了什么,我也不瞒他。
「我说她该打。」
「小乔。」裴寂摆正了脸色,「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一五一十地跟裴寂说了,怕他碍于两家的关系无法做什么。只道:「没关系,我自己也可以的。」
裴寂摸了摸我的脑袋:「我去找找当年相关的人和事。苏恒毕业后去了外省,但是应该不难找。至于当初卷走你哥钱的人找起来可能有些麻烦。」
他把我抱在怀里:「报仇这件事不能急于一时。」
我点点头,觉得眼眶有些湿。
虽然过去了很久,但寻着蛛丝马迹找起来其实也没有多难。
苏恒现在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职员,我在他公司楼下等他。见了我,苏恒拔腿就跑。我骑着共享单车追了他快有两条街,苏恒才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地看着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乔,对不起啊。」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抓住苏恒的胳膊,生怕他跑了,「好歹给我个解释吧?」
接下来的时间,苏恒一五一十跟我把当初的事说了。
唐蕊是怎么接近他,怎么用钱砸晕了苏恒的脑袋。他一时头晕就答应了唐蕊对付我,并且自己给自己编了个理由。
她唐蕊和裴寂才是天生一对,乔悦只是个第三者。
苏恒低着头不敢看我,只是再恨又怎么样。大家都是唐蕊手里的刀,被耍得团团转。
录音笔的灯一闪一闪,把苏恒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
我拿好包:「再见,再也不见。」
苏恒又说了什么,话散在风里,没听清。
那个当初卷了我哥钱的人也找到了,对方已经有了家庭。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女儿。而我哥,因为那件事一蹶不振。觉得自己无能就算了,还害了我。一气之下出去打工,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我说明了来意,男人本能地想跑。裴寂不动声色地把车开到他身后,发动机嗡嗡作响。男人便不敢动了,老老实实交代了一切。
我学着唐蕊的手段,在各大媒体发小料。
「白富美不为人知的秘密,杀人诛心她是这样做的。」
然后坐等事情发酵,最后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啦。
裴寂捏了捏我的脸:「一定要这样吗?我舍不得。」
「舍得,舍得,你必须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