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又纳了一个妾
我设计让现在驸马娶了我。
我设计让现在驸马娶了我。
从此以后，他和他的白月光宫墙两隔。
于是成亲半年来，他一月纳一妾，至今已有六个。
每一任，都像极了他的白月光。
1
驸马又纳了一个妾。
我与驸马成婚半年，他一月纳一妾，至今已有六个。
都说驸马爱惨了我的七皇妹，所以他找的女人总有一处像她。
不是五官身型，就是气质性格。
新来的小妾最得驸马欢心，半月以来同吃同住，还不许人打扰。
听说她爱看戏，驸马一掷千金买下最红的戏班。
又听说她喜莲，驸马便在府里种了满池白莲。
此刻，闲来无事的我，在莲池边转悠，好巧不巧遇上了正赏莲的当宠小妾。
她盛情邀我赏莲，我目测了下她站在莲池的位置，果断婉拒了。
正准备打道回府，她「不小心」朝莲池倒去。
我迅速出手，在她惊诧的目光下，把她拉了回来，不慎脚滑往后倒去，右腿磕到了石头。
我还没叫疼，她梨花带泪地哭了起来。
我生怕她多掉两滴眼泪，驸马找我算账，于是强忍着痛安抚她。
等我回到内院，驸马让人传信，今晚来我房中用膳。
我仰天长叹，就不该贪嘴去打那些莲子的主意。
这下弄哭了他的爱妾，找我来算账了吧？
晚膳时分，洛蔺来了，做好了随时战斗准备的我，猛干了两碗大米饭。
一不小心，吃撑了！
挺着微微凸起的肚子，我准备去院里消消食，洛蔺却突然开口。
「今夜我留宿。」
我心里「咯噔」，这是什么战术？
我想拒绝，但我不能。
因为，这是他的将军府，不是我的公主府。
每个出嫁的公主都配有公主府，唯独我没有。
因为我是「假」公主。
还是被父皇当做亲生骨肉，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养了十二年才发现不是真龙血脉的——「假」公主。
可想而知，戴了十二年绿帽子的父皇有多震怒！
我阿娘当场就被赐死了，我虽保住了性命，却在冷宫里自生自灭待了四年。
直到嫁人才离开……
2
我沐浴完，看到洛蔺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我慢慢走近他，细细打量这个我总也看不透的男人。
他是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却唇红齿白、儒雅俊秀，自有一番风骨。
我很早便认识他了。
初见他时，他还是个少年将军，跟随父皇狩猎，戎装在身，意气风发。
后来，听说他和七皇妹是一对，也就避而远之了。
可谁能想到，最后是我嫁给了他。
正苦笑间，他突然睁开了眼，直直地看向我。
我心头一跳，没来由地怂了。
「那个，我真没碰你小妾…… 不对，碰了，但我不拉她的手，她就掉进池子里了。」
他看着我，没说话。
「我承认，我安慰人的功夫不到家，下次我努力，好好学习怜香惜玉。」
我高举右手，表决心。
洛蔺突然伸手，扣住我手腕把我拖上了床。
我惊呼，以为他要动粗。
洛蔺却一把掀开我右脚的裤腿，白皙的小腿后方现出青紫一块。
我差点忘了，我还受了伤。
洛蔺低垂着眸光，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是番邦每年上贡的药，对治愈各种伤痛有极好的疗效，一年只有五小瓶，千金难求。
我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洛蔺将药涂抹在我的伤处，动作轻缓温柔。
微弱的月光照映在他的侧脸上，半张脸显得格外柔和温雅。
我不由心起涟漪。
「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洛蔺抬眸看了我一眼：「三日后，皇上在西郊举行狩猎大会，皇后指名要你同行，我不想让人觉得我苛待了你。」
我瞬间脸色阴郁。
我就知道，我不该问的。
我占了他心上人的妻位，他又怎会对我好？
我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问：「我可以不去吗？」
一年一度的狩猎大会，多少人趋之若鹜，我却不想要这样的荣幸。
洛蔺淡淡瞥了我一眼：「可以。」
我刚扬起一个大大的笑颜，洛蔺又轻飘飘把话补充完整：「除非你不要脑袋了。」
我心中的希冀，碎了一地。
洛蔺他是知道的，我不愿见皇家的人，尤其是我的父皇。
但他没有帮我拒绝。
父皇曾说，但凡被洛蔺放在心上的人，他都能拼死相护。
作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却不在他的心上。
洛蔺给我抹好药，还体贴地给我盖好被子。
我本该跟他说声谢谢，但现在的我有点难过，不想说话。
洛蔺躺了下来，就在我的身边，我们能清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我和洛蔺成婚多日，做真夫妻只有半年前那混乱的一夜。
除此之外，他再没有碰过我，哪怕是新婚之夜。
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他会有不轨之举。
很快，我便安心地陷入了昏睡。
隐隐约约的，我好像听到洛蔺说了句：「你若是不想应付那些人，狩猎大会时，可待在营帐内不要出来。」
迷迷糊糊间我似乎回了个「嗯」。
翌日，我发现了枕边的药瓶。
难得，他竟把如此矜贵的贡药都给了我。
我秉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把药瓶收好。
第三日，我随洛蔺去了西郊猎场。
我的出现瞬间成了猎场贵妇小姐们的八卦中心。
她们说我不知廉耻，不择手段抢了七皇妹的驸马，活该被驸马冷落得报应！
其实，她们说的也没错，父皇真正中意的七驸马人选的确是洛蔺。
但我不是故意要抢驸马的，实在是因为乌龙——找错了人。
我想嫁的对象其实是沈清。
半年前，番邦进京欲求和亲。
适婚的公主，只有我和七皇妹。
我为了不中选，只能想方设法先嫁人。
于是找来昔日玩伴沈清，以荷包相赠请他出面求亲于我。
沈清应了。
但没想到，翌日宫宴上，他求亲的对象变成了七皇妹。
我虽伤心，但更多的是绝望。
好在帝后没有马上同意婚事，我还有机会。
虽然不知道沈清为何突然求娶七皇妹，但我相信他是个君子，成婚以后，定然不会苛责于我。
所以我依旧选择了沈清。
为了让他娶我，我拿出阿娘给我留下的香料——「欢意浓」。
这味香料不仅可使人致幻，还有类似春药的效果。
为了嫁给沈清，我豁出去了。
可万万没想到，床上的人从沈清变成了洛蔺。
木已成舟，我被赐婚给洛蔺，七皇妹许给了沈清。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找错郎也嫁错郎」。
3
我暗自叹了口气，随洛蔺来到帝后面前。
父皇见到洛蔺很是开怀，但看到洛蔺身后的我，眉头便皱了起来，表情难以言说。
我完全能够理解，全心护了十几年的犊子到头来发现不是自己的崽，会是怎样的心情。
毕竟我的存在，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头上帽子的颜色。
我识趣地垂首，降低存在感。
皇后却不让我如意，对我一番嘘寒问暖，既全了她后宫之母的威仪，又成功把我架到火上烤。
就在我快被大家的目光射得千疮百孔时，洛蔺握住了我微凉的手，以我身子虚为由，要带我回营帐。
我心上一颤，很是感激，但七皇妹的一声「蔺哥哥」，让洛蔺瞬间抽了手，我的心骤跌冰点。
七皇妹和七驸马沈清相携而来，一个娇柔美艳，一个清俊秀逸，璧人一对。
我忽然有些同情洛蔺，倘若今日七皇妹身边的人是他，他们必定更加相配。
经过我们身边时，七皇妹冲洛蔺甜甜一笑，随后扑入父皇怀中撒娇。
父皇看着七皇妹，笑容慈爱。
这曾经是专属于我的父爱，而今我却永远失去了资格。
我只想快点逃离，七皇妹却喊住了我。
「六姐，今日围猎，我要和你比试！」
我刚想拒绝，她又说。
「你的骑射尽得父皇真传，而我从小跟着蔺哥哥学习射术。我很想知道，究竟是父皇教得好，还是蔺哥哥教得好？」
七皇妹不愧是茶后之女，学了一手炉火纯青的茶道，三言两语就又往我身上浇了一桶油，我感觉快要自燃了。
看着父皇的脸色越来越差，我求助的眼神望向洛蔺，现在只有他能救我于水火了。
七皇妹也看向洛蔺：「蔺哥哥，你是担心六姐输，还是怕我学艺不精丢你的脸？」
洛蔺淡淡一笑：「七公主悟性极高，又怎会输？睢儿，你就陪七公主去吧。」
他就这么把我推出去了——
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无名之火，我受够了！
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只因血脉问题，就要遭受所有的骂名和折辱。
我不服！
我更不甘心！
咻——
咻——
一支支的利箭，离弦而出，正中猎物！
我骑在马背上，风驰电掣，发泄心中的怒火，也只有在此刻，我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正如七皇妹所言，我的骑射是父皇教的，但只教了一次，后来全靠我一筒箭一筒箭练出来的。
哪怕是军中的将士，骑射也未必能胜过我。
我喜欢骑射，喜欢命中目标那一瞬间的快感，更喜欢风一般自由飞翔的感觉。
七皇妹见与我差距越来越大，故意拿箭扎伤自己的马，从马背上摔下来。
我只得掉转马头回去扶她，不然到时候被诬蔑是我用箭射伤了她的马，我有口也说不清了。
七皇妹没有受伤，见我过来，故意挑衅。
「六姐这么拼做什么？女人还是温柔一点好！沈清就喜欢我温柔可人的样子，说当初选我不选六姐，就是看不惯六姐好胜要强不像个女人。」
我没有理会，当初我找沈清娶我，不过是为了逃避和亲，说起来还是我利用了他。
见我无动于衷，她又继续挑衅。
「听说蔺哥哥又纳妾了？六姐这是何苦呢？处心积虑设计蔺哥哥娶你，却得不到他一心一意的对待。你抢到他的人，抢到他的心了吗？」
不知为何，我的心莫名揪痛了下。
我不喜欢洛蔺，但也经不住这些日子的相处，我想我可能有一点点喜欢他了。
但我绝不会让她看出来，所以，我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得不到他的心，得到他的人也是好的。」
七皇妹嘴角笑意渐渐收敛，沉声说了句：「强扭的瓜不甜。」
我轻笑着摇摇头：「我才不在乎它甜不甜，我只想把它扭下来，扭下来我就高兴了。」
七皇妹的脸彻底冷了，她被我激怒了，拿起弓箭对准了我的脑袋……
4
我毫不怀疑她想一箭射死我，但她不敢亲自动手。
在外人看来，我与她还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杀姐的名声她背不起。
这时，耳边传来脚步声，我侧头看向走来的洛蔺和沈清。
突然，凌厉的箭头从我耳边划过，射中了我身后不远处的野兔。
七皇妹收弓，扬唇一笑：「蔺哥哥，我这一箭如何？」
洛蔺缓步走来，夸赞：「箭术不减当年。」
「那也是蔺哥哥教得好。」
听着二人对话，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不自觉地看向沈清，发现他也在看我。
我冲他淡淡一笑，沈清也还以温暖的笑。
洛蔺看见了，面露不悦。
倏忽，两支短箭分别朝着我和七皇妹射来。
速度太快，我与七皇妹都反应不及。
沈清和洛蔺同时动了，朝我们飞奔而来，然而他们要护住的人不是我，是七皇妹。
洛蔺是武将，快沈清一步，挡在了七皇妹身前，短箭自他眉尾擦过，留下一道血痕。
同一时间，另一支短箭狠狠穿透了我的右臂。
深入骨髓的痛，让我冷汗淋漓，但这些都比不上心里的痛。
我的夫君、我儿时最好的玩伴，他们都是七皇妹的。
而我，一无所有——
倒下去的瞬间，我看到有人朝我奔来，但我看不清他的模样。
「好累，阿娘，带我走好不好？」
昏睡中，我感觉有人抚摸我的额头，温柔地抱着我，喂我喝药。
自从阿娘过世后，已经有多久，不曾感受过这样的关怀？
我贪恋地蜷缩在那人怀中，汲取哪怕只有片刻的温暖。
而他，也紧紧地抱着我，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宁。
当我醒来时，隔着一层床纱，我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端着药走过来。
我欣喜地唤他：「洛蔺。」
床纱打开，我愣在当场，那人不是洛蔺，而是沈清。
难道，一直守着我的人，给我温暖的人，从头到尾，都是沈清？
「洛蔺呢？」
「皇后娘娘查到刺客的目标其实是七公主，帝后唯恐再有人对七公主下手，把洛将军调过去随身保护。」
我觉得好笑，刺客目标是七皇妹，受伤的却是我。
大家都去保护七皇妹，而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这便是真假公主的天壤之别。
「你为什么在这里？」我问沈清。
沈清面带愧疚：「睢儿，对不起，先前求亲的事……」
我打断了他：「你不用跟我道歉！如果我早知道你喜欢的是七皇妹，我根本不会对你提那样的要求了。」
沈清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你好生保重，我该去七公主那了。」
沈清走后没多久，父皇派人来，说猎场忌讳人血，我身带血腥不宜在此，命人送我回将军府。
离开前，我看到七皇妹英姿飒爽坐在马背上，洛蔺陪伴在侧。
那是我第一次见洛蔺笑得那样开心，他眉眼间满是柔情。
他侧头对七皇妹说了什么，七皇妹笑得愈发明媚。
我苦笑一声，我还在期待什么？
忽然觉得无趣至极，我转身上了马车。
5
狩猎大会还未结束，我便被遣送回来，很多人明里暗里嘲笑我。
但我不在意，因为今日是阿娘的忌日。
冷宫到处都是暗线，无法祭拜，我提前回府反而有了机会。
关上门，我拿出阿娘的画像徐徐展开。
阿娘被赐死后，所有与她相关的东西都被烧了，唯有这幅画被我藏了起来。
赐死当夜，我被强拉去观刑。
阿娘留给我最后的温柔，是让我闭眼。
今日，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想念阿娘……
外面突然传来给驸马请安的声音。
我一惊。
洛蔺竟然回来了！
我慌乱欲收起桌上的画像，俨然忘了右手伤势。
『啪』的一声，展开的画像掉落在地。
这时，门开了。
洛蔺走了进来，他先我一步捡起画像。
我脸色骤变。
完了完了，他若拿着画像进宫，我必死无疑。
然而洛蔺只是把画像卷起，递还给我：「收好。」
我问：「你不揭穿我？」
洛蔺对上我的视线，回道：「我们是夫妻。」
我神色微顿，苦笑一声。
你舍我救七皇妹时，怎么没想过我们是夫妻？
不过，一个毫无感情的妻子，一个放在心上的挚爱。
换做是我，也会做出和他相同的选择吧？
我把画像收好，回头发现洛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洛蔺说：「过来。」
我疑惑走过去，还没问怎么了？
洛蔺就拉住我的左手，让我坐到软塌上。
他掀开我右手衣袖，右臂纱布被沁出的血染红了一块。
他暗哑着声音问：「疼吗？」
我觉得好笑，笑他问这样的废话。
我答非所问：「狩猎才开始，你怎么回来了？」
见他没有说话，我轻笑一声说：「该不会是为了我吧？」
洛蔺抬头看向我，似有千言万语，最后说了句「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我自嘲地笑笑，果然又是我自作多情了。
养伤期间，洛蔺每天都会来我房里。
我上药，他打下手。
我吃饭，他细心给我夹菜。
我闲来无事，他拉着我下棋，偶尔还陪我去后院转转。
府里的姬妾看着眼红，三天两头往我院里跑。
我若在门口挂两个红灯笼，贴两副对联，指不定人家以为过年了。
应付洛蔺累，应付姬妾更累。
于是我闭门锁院。
刚清静半日，洛蔺来了。
他没有砸门，而是翻墙。
那些姬妾有样学样，爬着扶梯翻入我院里。
呵，采花大盗都没这么离谱！
我怒了，让洛蔺管好自己的姬妾，否则我不介意动用家法。
隔天，除了新进门的宠妾，其他姬妾全被洛蔺外放出去了。
府里的流言瞬间变了，他们说驸马浪子回头，爱上了我。
又说过不了多久，府里要迎来小主人了。
我从来不知道将军府的人想象力这么丰富。
什么浪子回头，许是人家已经腻了那些替身美人。
毕竟有了更像的仿版，谁还留着次货？
指不定哪天有了正版，仿版都不要了呢。
晚上，洛蔺过来用膳时。
我忍不住问：「你为什么遣散她们？」
洛蔺给我夹菜回道：「你不喜欢她们。」
我轻挑眉头问：「我不喜欢，你就遣散？」
洛蔺「嗯」了声。
我眉头微蹙，压根不信他的话，可他没必要对我撒谎，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一个多月来，只要他在府内，就会过来陪我，对我出奇得好，却让我隐隐觉得风雨欲来。
我很想知道他对我好的底线在哪里。
于是我说：「我也不喜欢你院里那宠妾。」
洛蔺扫了我一眼，淡淡说：「她不行。」
我就知道，他可以对我好。
但只要触犯七皇妹，哪怕是与七皇妹相似的人，他都不允许。
也许，我就是他闲暇时候逗弄的乐子，可随时抽身离开，而我却傻兮兮地沦陷进去。
洛蔺看了我一眼，一边给我夹菜，一边带着安抚口吻说：「明晚花灯会，我带你出去逛逛。」
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吗？
秉着不吃白不吃的道理，我应了。
但天底下哪有白食的晚餐，如果我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打死我也绝不会迈出府门一步。
6
晚上，洛蔺带我来到大街上。
我走到卖花灯摊前，样式精美的花灯令我眼花缭乱。
洛蔺挑了只兔儿灯递给我。
夜灯下，他眉眼里带着一抹温柔，漆黑的双眸只装着一个我。
我受蛊惑般接过了他递来的兔儿灯，洛蔺嘴角扯出一丝笑意，随后牵着我的手朝河边走去。
河边有很多少年少女，少年脸带微笑注视着少女放河灯，他们最纯洁的恋情让我为之羡慕。
我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洛蔺，他也在看我。
羡慕之情瞬间消散了，在洛蔺的陪同下，我将兔儿灯放入水中，看着它飘荡在水面。
我虔诚许下「只愿君心似我心」的愿望。
洛蔺问我：「许了什么心愿？」
我狡黠一笑：「说出来就不灵了。」
放完花灯，我和洛蔺继续逛灯会。
一路上表演杂技的多不胜数，我看得津津有味，洛蔺也不催促，默默陪伴在侧。
卖花小妹走到我和洛蔺跟前，笑盈盈说：「公子，给夫人买个花环吧。」
我见她篮子里的花环五颜六色，好东西见多了，这实在算不上有多好看。
不过，我还蛮心动的，许是因为她的话。
洛蔺看出我眼中的心动，问我：「喜欢哪个？」
我拿了个大红色的花环，洛蔺爽快付钱，卖花小妹欢快离开。
洛蔺说：「我给你戴上。」
洛蔺把花环戴在我头上，我突然有些后悔，这么俗气的颜色还是第一次戴。
「会很丑吗？」
洛蔺眼中带笑回道：「很好看。」
与他对视下，我脸颊绯红，心头涌上一丝悸动。
突然，一声软糯的「蔺哥哥」响起，我和洛蔺同时回神，见到七皇妹和沈清迎面而来。
我心里「咯噔」，果然看到洛蔺又对我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好似刚才的柔情都是我的错觉。
七皇妹甜甜地说：「在这里遇到蔺哥哥和六姐，真是有缘。」
我不禁吐槽，定是恶缘。
七皇妹走到我跟前，看着我头上戴的花环，一脸兴味说：「六姐，这花环真好看，送给我吧。」
我听到自己近乎冷漠的声音：「不行。」
这是洛蔺买给我的！
七皇妹撅起红唇，朝着洛蔺撒娇道：「六姐真小气，蔺哥哥你说呢？」
洛蔺淡然一笑朝我说：「睢儿，给七公主吧，你若喜欢，我待会儿再买一个送你。」
我苦笑，七皇妹喜欢，就要给她。
还真是我的好夫君！
看着七皇妹挑衅的目光，仿佛在告诉我「只要是我想要的，你再不舍也要双手呈上」。
我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取下了花环，在七皇妹伸手时，我作势不小心把花环掉落在地。
「抱歉，手滑。」
看到七皇妹微变的脸，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我的东西，就算亲手毁了，也绝不让你沾手！
沈清走到七皇妹身侧，半搂着她的腰身，安抚说：「好了，阿宁不是要游湖吗？」
七皇妹看着我哼了一声，转而看向洛蔺：「蔺哥哥陪我一起，好不好？」
我有时真佩服七皇妹的脸皮，有夫君相伴，还想着心上人。
若我是沈清，非气死不可。
可看着沈清云淡风轻的样子，我不禁叹一口气，论定力我果然差远了。
洛蔺浅浅一笑：「好。」
早知洛蔺会同意，我没有多惊讶。
毕竟七皇妹是洛蔺心尖上的人，他怎么可能舍得拒绝她的邀约？
我掩饰着内心的苦涩，只想逃离。
七皇妹瞥了我一眼说：「六姐一个人回去独守空房也怪可怜的，不如跟我们同行吧？」
这话真够损的，我刚要拒绝，洛蔺开口说：「一起吧。」
沈清也在旁边附和，我苦涩地笑了下，我若再拒绝，就太不识大体了。
7
我们四人一起上了船舫。
沈清站在船头和船夫闲聊，七皇妹和洛蔺坐在一旁看风景，二人有说有笑。
我独自倚在船舷吹风，但目光还是不自觉地飘向他们。
我从来不知洛蔺如此风趣，三言两语逗得七皇妹娇笑连连。
我甚至有些佩服沈清，他是如何做到被人戴了绿帽，还能泰然处之。
七皇妹突然朝我方向走了过来，往船边探出去半个身子，我眉头一紧，心有余悸地后退两步，远离她。
宫里女人间相互陷害的技俩我见多了，这绝对是排名第一的惯用招数。
我和七皇妹都不会水，这要是翻船了，按照猎场的经验，洛蔺和沈清第一时间去救的人肯定不会是我，我必死无疑。
思及此，我越发谨慎地抓住船舷保命。
我的嘴就像开过光一样。
一艘船『砰』的撞上了我们。
船身狠狠摇晃了几下，我紧抓船舷才不至于被甩落。
七皇妹就没那么幸运了，她尖叫着掉入水中。
果然，我看到洛蔺和沈清双双神色一凛，皆是毫不犹豫地跳下水中去救七皇妹。
洛蔺离得近，很快把不会水的七皇妹拉入怀中。
七皇妹双臂紧紧抱住洛蔺的脖子，整个人都贴在洛蔺的身上，害怕地唤道：「蔺哥哥。」
见七皇妹没事，洛蔺松了口气，下意识地看向站在船上的我。
这一刻，我浑身冰冷，他似乎现在才想起我。
如果刚刚落水的是我，恐怕我这会儿应该在水底了吧。
在我与七皇妹之间，他的首选永远都是七皇妹。
我明知这一点，所以没抱任何希望，却还是痛得锥心刺骨。
七皇妹脸色逐渐苍白，虚弱道：「蔺哥哥，我肚子好痛，蔺哥哥……」
洛蔺不再看我，抱着七皇妹朝岸上游去。
我看着河里沈清动作一僵。
眼睁睁地看着妻子在别的男人怀里，他必然也很难受吧。
接下来的事，出乎我的意料。
七皇妹小产了。
谁也没想到她当时怀有身孕。
她流不流产，与我并无关系。
可皇后却以我没有看护好幼妹为由，让我跪在宫门口自省。
我太冤枉了，可能上苍也觉得我冤枉，倾盆大雨宛如我悲愤的泪水直泻而下。
唉，我被淋了个落鸡汤。
大雨中，我跪了两个多时辰。
皇后指派的嬷嬷站在宫门口冷冷盯着我，丝毫没有叫我起身的念头。
又累又痛的我不停打着哆嗦。
皇后的目的昭然若揭，她就是想要我死，以这种姿态向她母女赎罪。
父皇专宠阿娘十二年，也就冷落了皇后十二年，她隐忍多年，一出手我阿娘就死了。
而我也被她留给了七皇妹去折磨，七皇妹对付我的手段层出不穷。
现在她们玩腻了，我的日子也到头了。
我阴差阳错嫁给洛蔺，他掌握兵权，我以为有他相护，至少可以保命。
现在想想，我还是太天真了。
只是，我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恍惚间，我看到洛蔺大步从宫里走出，他和嬷嬷说了几句话，嬷嬷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走了。
洛蔺快速朝我奔来，他眉眼间满是担忧。
我苦涩笑了下，原来他也会担心我。
洛蔺朝我伸手说：「睢儿，没事了，随我回家吧。」
在他凑近时，我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他衣服上带着干枯的鲜血，雨水浸湿了他的衣袍，自他身上落下的水滴都带着血红色。
一滴两滴…… 那是七皇妹小产留下的鲜血。
我的夫君身上带着别的女人的味道。
我很想吐。
在洛蔺碰到我手臂时，我挥开了他的手，再也克制不住干呕了几声。
洛蔺单膝跪在我面前，我看到他双手微颤，脸色惨白如霜。
其实我该跟他道谢的，没有他，我今日在劫难逃。
但我心口钝痛，实在说不出话。
拒绝了洛蔺的帮忙，我强撑着身体摇摇晃晃想要站起来，然而膝盖几乎站不直了。
尝试了几次，终于站稳了。
我没有再看洛蔺一眼，转身朝马车一步步过去。
我从未想过要招惹洛蔺，可他却一次又一次来招惹我。
想要守住本心，最终还是沦陷了，真是可笑啊。
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无法抑制的泪水夺眶而出，与雨水混合从下巴滴落。
还未走到马车前，我倒下了。
失去意识前，我在想，倘若没有答应洛蔺，跟他一起出门赏花灯该多好。
至少，我还能做做白日梦，以为没有了七皇妹，或许他有一天会慢慢爱上我。
但始终，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8
当我醒来时，已身处将军府我自己的房间。
全身无力，头痛欲裂，膝盖处冰冰凉凉的，应该是抹了药。
手下异样的触感让我侧目看去，洛蔺坐在床边小憩，他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
看着他疲倦的面容，就算睡着也紧锁的眉头，我内心五味杂陈。
我默默地抽回自己的手，这个动作却惊醒了洛蔺。
见我醒来，他显得很开心，眉头都舒展开来。
「睢儿，还难受吗？」
我不想看到他，想让他离开，一开口却连连咳嗽，原本就干涩的喉咙越发难受。
洛蔺端来一杯水，然后扶着我，把水杯小心翼翼凑到我唇边。
温热的水自喉咙滑落，缓解了我的干涩。
我冷淡地说：「谢谢。」
对于我的漠然，洛蔺轻叹了口气：「睢儿……」
我打断说：「洛蔺，我们和离吧。」
始终都是我欠他，他并不欠我。
洛蔺却变了脸色，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平静地补充道：「我们的婚事本就是阴差阳错，我想嫁的人不是你，你想娶的人也不是我，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错了，现在也是时候结束这场错误了。」
我已经不想再维持这样的婚姻了，也无力再维持一段本不属于我的感情。
我以为洛蔺会开心，但他却始终面如寒霜。
他沉声道：「我不会与你和离。萧睢，从你嫁给我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妻，一生都不会变。」
若是之前听到他这样说，我会很开心。
但现在的我已经被伤得千疮百孔。
任何的言语，都无法再动摇我分毫了。
许是看出我的不信，洛蔺猛地将我抱入怀中，在我耳边低语：「睢儿，我爱的人一直是你。」
我冷笑：「到现在，你还骗我？」
洛蔺松开我，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痛楚。
「要如何，你才肯信我？」
他的手指轻抚过我冷漠的脸颊，突然扣住我的后脑勺，他吻上了我的唇。
我想要推开他，他却吻得极为霸道，不容许我有分毫拒绝的机会。
渐渐的，我迷失在他的吻中……
我痛恨自己的不坚定，更贪恋他的体温。
我无法判断他那句话的真假，但此刻，我能感觉到他与我一样的心跳。
我说服自己，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洛蔺，只要你没骗我，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我也绝不后退半步。
在雨中跪了那么久，我身体比往常更加虚弱了，寒气入体，需要好好调养一番。
自从洛蔺表明心意后，他几乎每天都留在府中陪我。
我们就像是普通夫妻，没有第三个人打扰。
唯一不同的是，我每天都昏昏欲睡，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我问大夫，大夫说这是正常现象。
但我始终觉得不对劲，不止是嗜睡，还时不时觉得全身无力。
我把情况和洛蔺说了。
洛蔺不以为然，说是我太累了，让我好好休息。
直到那日，我无意间撞见婢女在我的药中加了一味东西。
婢女胆战心惊跪下求饶，从她口中，我知道了嗜睡的真相。
洛蔺给我下药了。
9
我开始拒绝服药，我要听洛蔺的解释。
他来了，面带温和的笑，说：「睢儿，我是为你好。」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皇后肯放过我，是因为你答应了她的条件？」
洛蔺沉默以对。
我知道自己猜对了。
皇后是在为七皇妹铺路，我若因皇后受罚而死，七皇妹再嫁洛蔺，名不正言不顺。
我若在将军府病逝，皇后便可名正言顺地让七皇妹嫁与洛蔺。
想来再过不久，七皇妹和沈清和离的旨意就该下了吧。
死在宫门口，我顶多是屈辱致死。
死在将军府，我却犹如挖心焚骨。
「这些日子，你对我的好，其实都是在骗我，只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好给我下药？」
洛蔺没有解释，把手中的药碗递给我：「睢儿，喝了吧。」
心上最后一根弦崩了。
我接过药碗，再看一眼洛蔺，我问他。
「洛蔺，你真的爱我吗？」
洛蔺很平静地看着我，他说：「我爱你。」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爱我，但你更爱七皇妹。
我没再问，我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