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沉舟不渡

沉舟不渡

爱意随风起:与你的黄昏与四季

脑海里忽然闪过那条带着定位的朋友圈,我掉头转去了那里。

西式简奢的餐厅里,我站在偌大的玻璃前,看到林蔓俯身过去吻,而江渡也没拒绝。

那一刻我就决定分手了,收拾好东西离开前却被他拦住将我锁在家里,红着眼一遍遍说爱我……

01

「江渡,今晚你还不回来吗?」

我听着自己平淡的声音。电话那头沉默一瞬,只简言道:「加班。」

「好,那我先睡了,就不等你了。」

我挂了电话看着面前无一盏明灯的写字楼,视线定格在江渡的办公室处。

其实不到他下班时间,我就到了他公司楼下,那间屋子一次都没亮起过。

空凉的气氛逐渐漫过鼻息,我没再停在原地,开车离开。

到现在,我根本不好奇他去了哪。

如果我不知道一个月前他前女友林蔓回来了的话,今天可能会歇斯底里地跟他吵一架。

前段时间一次聚会上。

江渡的朋友陈遂喝上头了,拎着酒瓶子走到江渡面前,

拍了拍他的肩膀,嘟囔道:「林蔓马上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但也跟你没什么关系了,毕竟你都有女朋友了。」

气氛瞬间停滞下来,他也猛地清醒过来,打着哈哈转移话题。

江渡自始至终都未开口,只把玩着面前的酒杯,看不出神色。

我也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若无其事。

直到聚会散了,回家后他也没提起过。

我想去洗澡,我脱下外套正往浴室走着,脚步一顿,回头望去。

他坐在沙发上垂眸盯着某处,指尖的烟已快燃到皮肤。

「江渡?」我回身叫他。

「嗯?」

他似才回神般应了一声。

「你怎么了?」我定定地看着他。

他随意地将烟头摁灭,淡声道:「没什么。」

我没再多问,但心底总晃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

也许那时,正是因为隐隐约约有了察觉,我才没继续问下去。

洗完澡躺在床上,江渡还未回卧室。

我将自己缩在床头,以此来缓解这股不安。

半小时后我正昏昏入睡,门被推开了。

江渡径直走向床边,单腿跪在上面。

下一秒,脚踝忽被扣住,身体被猛地拖过去。

我瞬间惊醒,询问的话还未问出口便被堵了回去。

我感受到江渡比往常更狠的力道。

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咬牙承受着。

一切归于寂静后,他翻身背对着我睡了过去。

自始至终,他都只是沉默用力,一句话都没开过口。

而我也平躺在床上,直到天明。

02

次日清晨,江渡微睁眼看到我醒着,伸手揽着我的腰拉进他怀里,声音低哑。

「怎么醒的这么早,老婆。」

我听到这个称呼,不禁颤了颤眼睫。

推开他的手,坐起身,低眸睨着他。

「跟我讲讲林蔓吧。」

静默一瞬后,他立刻清醒,也随之坐了起来,看了我几秒。

「突然提她干什么?」

我视线游离在他脸上,「我就想知道,让你昨晚变得那么不正常,又避而不谈的人是谁。」

「是你想多了,况且没什么好说的。」

我靠在床头,偏头看向窗外并不说话。

沉默的对峙半晌后,他兀地拉着我起来,从身后抱住我。

热气喷洒在我耳边。

「怕你误会才不想多提,但你想听,我就跟你说,曦曦。」

他声音带着从善如流的轻哄。

他从后伸过来的手包裹着我的手,时不时把玩着。

「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的确谈过一段时间。」

「虽说分手的时候留了点儿遗憾,但这么久要是还没放下就说不过去了。她现在回不回来也跟我没多大关系,毕竟我有女朋友了。」

说着,偏头轻碰了下我后颈。

我一瞬不眨地看着面前的白墙,声音压的平和。

「那如果你没女朋友呢?」

身后的人只僵了一刹,随即轻笑一声。

「别做这种假设,曦曦。我已经有你了,整颗心都是你的。」

这句话像颗定心丸,我被安抚下来。

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回头抱住他,埋在他颈窝,声音发闷。

「告诉我,你爱我。」

他手抚着我后脑勺,吻在我发丝。

「我爱你,我当然爱你。」

他认真的语气不似作假,这也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爱我还这样对我。

直至后来,我偶然在网上看到一句话:

他爱你,也不防止他爱别人。

03

我不知道他发小口中的「马上回来」是多久,随着天数逐渐放长,我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

但在他面前,我从来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没被他发现我平静的外表下崩塌混乱的内心。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极度逼真的梦。

梦里我和江渡逛完超市,回家的路上一个银绿色长裙的女生忽然哭着跑过来,抱住江渡。

她说她从未忘记过他,能不能和她复合。

我站在一旁,皱着眉正想上去拉开她。

什么毛病,随便抱别人的男朋友?

刚伸出的手蓦地僵在空中。

江渡扔下手中的东西也回抱住她,他说:「好……」

我猛地坐起身,心脏震得发聩。

「怎么了?」

我机械地转头,怔怔地看着身旁被我吵醒的男人。

「曦曦?」他拨了拨我眼前的头发,沉眉看过来。

这一刻,我才彻底回神,发麻的四肢找回知觉。

「做噩梦了?」

我呼吸平稳下来,视线逐渐清明。

「嗯。」声音却依旧带着颤意。

他看了我一会儿,但什么都没说,只扶着我重新躺下,面对面抱着我,一只手在我背后轻抚着。

半晌,困意再次席卷上来,昏昏入睡时,我听见他的声音。

「曦曦,你担心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

江渡看出我的焦虑,却很体面地没直说。

那晚后,似是为了顾虑我的情绪,即便是他上班时,给我发信息的频率也大幅度增多。

「老婆,连续开了 3 个小时的会,现在去吃饭,你有乖乖吃饭吗?」

「今晚要加班,大概 9 点才能回来,宝宝你想我就给我发信息。」

「老婆,待会我要去分公司一趟,刚好接你一起下班。」

……

我在他各方面的无微不至和小心翼翼维护我的情绪中,不安渐渐淡去。

04

一切即将步入正轨时,林蔓回来了。

江渡亲口告诉我的。

「今天总部下来一个华侨,直任分管总监。」

我舀着冰淇淋看电视,没注意到他的神情。

「那很厉害啊,一来就和你平起平坐诶。」

他拿起遥控器摁灭,电视的声音被阻断。

我偏头看着他,不明所以。

「是林蔓。」

车水马龙所带起的嘈杂声透过大开的窗户,传进屋内。

我却被他平声的语调震得不能动弹。

江渡沉眼看着我,随即握住我的手。

触碰到他的一瞬,我才感到自己的手有多凉。

「别这样,曦曦。」

「她只是来这边适应流程,没多久就会调离。」

我看着他因担忧我而蹙起的眉头。

他已经为我做了够多了,别再作了。

不就是一个前女友,他都说过不会再有什么了,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故作严肃道:「那你要保证和她保持距离哦!」

「我保证。」

他将我摁进怀里,似是松了一口气。

一切都没有变化,江渡依旧会频繁地给我发信息,时不时还会打电话。

我竭力压下那个刺,告诉自己要相信他。

05

我下班一般比江渡早,周五心血来潮去他公司楼下等他。

本想给他个惊喜,却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和他一起出来。

几乎是一瞬间,我就立刻确认她是林蔓。

即便我没见过她。

两人停在门口说着话,林蔓弯唇笑着。

但从这个角度,我看不清江渡的神情。

没犹豫地,我扬起个大方的笑,朝两人走过去。

「老公,怎么才出来,我等你很久了。」我挽着他的胳膊,仿若没看到面前的女人。

我感到被我挽着的胳膊僵了一下。

「来了怎么没告诉我?」他面色如常。

「这是你女朋友?」林蔓出声道。

不待江渡开口,我就笑着看向她。

「是呢,你是?」

她也笑得明艳,「我是江渡的同事,林蔓。」

「你这条手链不错,可以加个微信发下链接吗?」

她视线定格在我挽着江渡的手上。

这是实体店买的,他们公司附近就有。

手链上带着那么大的 logo,她除非瞎了,一个华侨不认识这个牌子。

发链接不过是个由头。

我不确定她加我微信的目的,但很明显,来者不善。

我弯唇道:「好啊。」

……

「我和她只是下楼的时候碰到的。」

上车后,江渡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我靠在副驾驶,没回应。

空气沉闷地继续发酵。

余光中他那侧的窗户放了下来,接着听见打火机的声音。

江渡很少在车里抽烟,他知道我不习惯烟味。

我摁下车窗,偏头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场景。

「你可以不理她的。」

「什么?」

我转头看向他,「下班时间,你们是在闲聊吧。」

「我起码看了 5 分钟,你完全可以找个借口和她结束话题,要和前任避嫌的道理你不懂吗?我知道你是教养使然,但我有时候希望你能够不那么礼貌。」

我没再听到他的回答,但他指尖的烟是一根接着一根的没停。

06

直至晚上吃完饭,我们俩都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我自顾自地洗漱完回了卧室。

江渡却一直没进来。

又等了半个小时,我不由得反省,今天的反应是不是过激了。

踌躇片刻,我打开房门,走去客厅。

「快 11 点了,还不进屋睡觉吗?」

我站在他面前,声音不自觉放软。

他息屏手机,把只抽了一半的烟碾灭,垂眸道:「我有点儿感冒,这两天先睡客房。」

站起来摸了摸我的头,「曦曦,早点睡。」

随即不等我回答,进了客房关门。

留我一个人默在原地。

感冒不过是个借口。

莫名地,我开始和江渡冷战。

他不再给我发信息,5 点下班,却总 8 9 点才回来。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独自坐在餐桌前,直到彻底冷掉,我才动几筷子。

就这样,我执拗地等他回来吃饭,却不打一个电话给他。

因为他没说过他晚上不回来吃饭。

江渡又一次到点没回来时,我边等边翻着朋友圈。

最新的一条是林蔓发的。

九宫格图片,配文是:「一起故地重游。」

翻完九张,都没出现江渡的正脸,但几张露出的袖口,手表无一不是江渡的。

这是林蔓明晃晃的示威。

我平静地点开江渡的电话。

这是冷战多日后,我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接通后,他并未说话。

「江渡?」

「嗯。」

「什么时候下班?我做好饭等你回家。」

那边默了几秒,才低声道:「马上下班,20 分钟到家。」

我眨了眨眼,「好。」

07

不到 20 分钟,玄关处的门响起。

菜也全部加热好了,端出去。

我若无其事地笑着:「今天这么晚?」

「嗯,合同有点儿问题。」

我没再多说,坐下吃饭。

我看着他几乎未动的米饭,和偶尔夹两筷子的菜,忽然觉得这种表面的故作和谐好没意思。

「吃不下?」我放下筷子,好以整暇地看着他。

「没有。」他一顿,继续吃着。

「吃不下就别吃了啊,江渡。」

「你不是吃过了吗?」

他抬眼看向我。

「你什么意思?」

我把林蔓的朋友圈调出来给他看。

接着,我听见他轻笑一声。

「你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试探我吗?曦曦。」

「你就没什么可说的?」我讥嘲地看着他。

「说什么呢?」

「说再多你不是也不信我?」

我张了张嘴,想对他说:你解释我就听。

但他说完就推开椅子回了客房。

又是这样,留我一个人。

我和江渡的关系直接降到冰点。

明明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我却总觉得他离我越来越远。

他一直住在客卧,我偶尔坐在客厅刻意等他出来,想开口跟他说些什么,却总会在他漠然的眼神下闭上嘴。

我知道这样坚持没太大意义,但总不想轻易地说分手。

08

那天我休息,江渡到点惯例地上班了,依旧没和我说一句话。

我沉默地坐在餐桌喝着粥,听见客卧门把摁下的声音,忙抬起头看向已穿戴好的江渡。

但他只是垂眸径直走向玄关,换鞋出门。

自始至终没看向桌上摆好的两人份早餐。

随着门砰地一声带走所有声音,偌大的屋里只余沉寂。

我把头埋地更低,热腾腾的蒸汽直冲眼眶。

眨了眨眼,两滴眼泪接连砸在碗里。

下午收拾卧室的旧物时,看到抽屉里江渡前些日子换的旧手机。

平时我很少看他手机,当时却鬼使神差地拿出解锁了。

社交软件早登不上,我随意翻了翻别的软件。

点开备忘录一刻,动作顿住。

「今天发现曦曦还不爱吃芥菜。」

「曦曦怕虫子,出差前记得把虫药打了。」

「快月底了,家里的红糖和暖宫贴下班回去检查下还够不够。」

……

我一条一条地往下翻着,不知不觉地看了半个小时。

柔和的阳光投在身上,我感到了久违的暖意,这些天逐渐僵冷的心又重新炽热起来。

江渡即将下班时,我特意打扮了一番开车去找他。

在我主动破冰之际,撞到他此时不该暗下的办公室。

又翻到林蔓朋友圈,像是被人从头到尾浇了一盆凉水。

拖着残败的身躯,我顺着朋友圈定位去面对一些我不愿承认的事。

林蔓亲上江渡的一瞬,他没躲开。

09

身后的烟花炸开,周围嘈杂的人声中夹杂着众多句「marry christmas!」

我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原来今天是圣诞节。

窗内的两人顺着烟花的声音扭头,不偏不倚地对上我的视线。

江渡脸色在一瞬间灰白下来,随即跑出餐厅。

林蔓倒显得气定神闲地多,她弯了弯红唇,拿着江渡的外套信步跟出来。

我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站在原地。

「曦曦…」

江渡站在我面前哑声道。

明明出轨的是他们,我却觉得难堪万分。

「抱歉,钟曦,跟江渡没有关系,是我情难自禁。」林蔓大方地道歉。

我定定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她能说得这么坦然。

我朝她走近,「那你为什么管不住自己呢?」

轻声道:「是从小缺家教所以现在能这么没底线,还是天生就这么贱啊?」

林蔓似是没想到我能说的这么不留情面,笑容就这样僵在脸上。

江渡适时上前拉远了些林蔓。

10

我站在男朋友和他前任的面前,显得那么孤立无援。

我开口对江渡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怎么,江渡,怕我打她吗?」

竭力装作的镇定还是泄漏出丝丝哭腔。

「不是的。别哭,曦曦。」

江渡伸出手,要往我眼角上蹭,我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

深呼出一口气,努力抑住哽咽说道:「江渡,你答应我的事,你没做到。」

我曾将他的两句话当作支撑走过那段时间冷战的信念。

「我爱你,我当然爱你曦曦,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看着他惨淡的目光,我擦掉眼角的湿润,倏地笑了。

「我接受不了背叛,所以我们还是……」

「曦曦我们先回家好不好?」江渡声音透着乞求,双眼也染上殷红。

他像是知道我现在多抵触和他接触,本想拉我的手停了一瞬,随即圈住我手腕处的衣袖。

拉着我走出两步,身后幽幽响起一道声音。

「那我呢,江渡?」

林蔓冷眼看过来。

接着,我感到被他握住的手腕紧了紧。

江渡下颌绷紧,「刚才是什么情况你我心知肚明。林蔓,我有女朋友,我说过很多次,你每次都装作没听到,这是我最后告诉你。」

语气漠然地仿佛刚才跟她接吻的不是他,「我明天会辞职,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11

江渡一路沉默,直至到家。

我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看着他颓然的眼神。

「我跟她真的没什么。」

话音刚落,我不由的轻哂一声。

江渡听见也自嘲地扯了扯唇,「我知道你不信,但这是事实,我从未想过背叛你。」

他说的有理有据,刚才是林蔓说他脸上有东西,俯身过来只是帮他拂去,接着头发不小心钩在他的衬衣扣上,他刚低头想扯出来,林蔓就亲了上来,他没来得及躲。

「你还是不信吗,曦曦?」江渡笑的有些苍白。

「说实话,我很难相信。这不是第一次了,江渡,你为了她跟我冷战了一个月。你明明知道我在家已经做好饭了等你,还是会下班不回家和她出去吃饭。」

我涩然地陈述着他的所作所为。

却没有告诉他今天我本想找他和好,实在是太难堪了。

江渡闭了闭眼,「我没想和你冷战,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会让你对我放心。我从未想过和她单独出去吃过饭,上一次是同学聚会,有很多人。这次本来也有一个同事,但他临时有事没来。我可以把聊天记录调出来给你看。」

我看进他的眼里,里面漾着坦荡和真诚。

想起他对林蔓说的辞职,我曾有一瞬间动摇。

12

他起身走过来,蹲在我面前,仰起头定声道:「曦曦,我们结婚好不好?」

听到这我内心顿时还是有些触动,紧接着他又说道:

「我换一份工作,去离你近一点的公司,以后上下班都一起。」

「我只爱你一个人,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江渡拉起我的手十指相扣住,一句一句攻破我刚驻扎起的防线。

不知道谁的手机骤然响起,扯回我的意识。

我忙不迭推开他的手,跑进卧室反锁上门。

他将所有证据一条条罗列在我眼前证明他没出轨,最后谈及结婚给我致命一击。

我犹豫了,我还爱他,但我不知道能不能过去林蔓这个结。

他手机备忘录里的细节和今晚西餐厅里的那个吻在我脑海里天人交战,思绪混乱一片。

手机此时不合时宜地响了。

我点开,林蔓第一次给我发信息。

只有一张对话截图。

「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跟我分手么?」林蔓问。

「不会。」

时间是一个多月前,大概就是江渡刚得知林蔓即将回国消息时。

我静静地看了几秒。

这一刻,我竟然有些感谢林蔓,及时将我拉回现实。

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动摇了。

13

我把截图摆在了江渡面前,很冷静地提了分手。

「我不同意。」江渡弹了弹烟灰。

「那天是我喝多了,第二天醒来看到信息我就后悔了。」

我没再在意他的解释。

接二连三的打击,我多少有点儿木然。

惫于再去应付他,我自顾自起身回卧室收拾东西。

这房子是江渡买的,理应我走。

「你去哪儿?」

江渡悄无声息地进了卧室,斜靠在门边,指尖还夹着烟。

我眨了眨眼,还真不知道应该去哪,只能先去酒店住几晚再找房子。

他也不在意我的置若罔闻,走过来随意拿起我的手机。

我愣了愣,「你做什么?」

「我说了,我们要结婚。」

「曦曦,在家里随你怎么闹,分手我也只当没听见,但离家出走什么的就别玩了。」

说话间,他已经把我手机关机揣在口袋里。

我几乎被气笑了,不可置信江渡会做出强迫这件事。

「我要是一辈子不乐意呢,你还能关我一辈子?」

「我不知道,」他咬着烟垂眼道,「起码我现在放不开你。」

我放下行李,直直地看着他。

有一瞬间很想问,你既然都想跟我结婚,为什么要给林蔓发那样的信息,要去有她的饭局。

14

被变相软禁后,我开始和江渡有意僵持着这种关系。

江渡甚至没给我打电话向公司请假的机会,我也没太当回事,本来也有意辞职。

只不过被「无故旷工」导致的辞退,对以后再找同行业工作有些影响。

真有意思,我曾多次委婉地问过他不回主卧睡吗,他每次均避而不答。

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江渡,你这样有意思吗?你要是非要睡主卧,我可以睡次卧。」

我看着他恍若未闻的态度,也冷了脸。

直接掀开被子下床打算绕过他去客卧。

却在下一瞬被他拦腰扔了回去。

「江渡!」

他苦笑一声,「曦曦,我不做什么,你没必要那么大反应。」

江渡最近表现出的偏执逐渐超出我对他的认识。

跟他叫板,最后只会适得其反。

是以,任由他回到主卧,好在如他所说并未做什么,只是把手搭在我腰上。

在将睡未睡际,我听见身后人的低语。

「老婆,你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15

这样的日子,我只坚持了一周便忍不住找江渡摊牌。

「你想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曦曦,别用关这个字,我只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待在家里。」

我听够了他这一周不以为意的语气,叹了口气。

「你偏执地认为你错不至分手,所以将我锁在这里,企图我回心转意。但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对和林蔓分手这事后悔?」

他手紧握着沙发边沿,用力到青筋暴起。

他挣扎的神情说明了一切,他回答不出来。

我替他回答,语气笃定道:「你有。」

「那时,你和我在一起却想着林蔓,那一刻其实你就出轨了。」

他声音低哑地不像话,像是在竭力忍受着什么。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曦曦?」

「我们好聚好散,硬拖着没什么意思。」

他抬头对上我的视线,想扯起一个笑,动了动唇,还是没做到,最后只是轻声道:「好,那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考虑当下我被困在这里的劣势,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看到我没拒绝,他终于弯了弯唇,只是笑的勉强。

16

从江渡家里出来后我将江渡和林蔓的联系方式彻底拉黑后,换了一份工作。

刚适应了差不多两个月,某日中午和刚谈判完毕的甲方经理一起下楼吃饭时,正遇江渡拎着一个盒子站在写字楼门口。

和他分开的这段时间里,由于工作忙我很少会想起他。

大概是因为对他的爱早在他一次次的伤害中消耗殆尽,最后那天的主动不过是一次无谓的挥霍勇气。

我注意到他的目光在瞥到我身边的甲方任虔时瞬间冷了下来。

我偏头对着任虔抱歉地笑了笑,「任总,不好意思了。我临时有点事,不能请您吃饭了,下次再约您时间。」

他很绅士地没有问任何,只温和地点点头,「没关系,钟小姐,改日再约。」

任虔走远,江渡朝我缓缓走过来。

「有事找我?」

他眯眼看着远去的那道背影,意味不明道:「他是谁?」

「合作方。」

他语气缓了缓,「今天你生日,我带了蛋糕。」

我一愣,这段时间忙都忘了自己的生日,没成想江渡记着。

「不用了,我今天很忙,谢谢。」

说完直接回了写字楼,也没心思吃饭了。

背后传来一声低音:「曦曦…」

我只当没听见,径直离开。

中午办公室的人都去吃饭了,只剩我一人。

所以外卖进来时,也是没犹豫地直接走过来。

我以为是江渡定的,看了眼外卖袋没接。

「这不是我定的,我不收。至于怎么处理,您问订餐人吧。」

外卖小哥呆愣地走了。

不一会儿,我接到了任虔的电话。

「你吃过了吗?」

我怔了一瞬,「那是任总点的?」

低醇的笑声透过电流穿进我耳内。

「我不确定你吃没吃饭,只是当时看你脸色不太好,下意识认为你这顿饭大概率是吃不舒心的。」

「当然,你要是吃过了,就权当加餐。」

我一时无话,他居然注意到了我的情绪。

几分钟后,外卖又送了进来,浪费时间导致小哥有些黑脸。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没再推拒。

17

傍晚手机提醒了大风黄色预警,我瞥了眼没在意。

加了半个小时班后,我从写字楼出来。

阵阵刺风的寒风中,江渡安静地伫立着。

似乎依旧站在中午时看到他的那里,从未动过。

他淡淡地弯着唇:「下班了吗,现在是不是有空了?」

说着冲我摇了摇手中的蛋糕盒。

视线向下瞟到,奶白的盒子衬的他冻僵的指节更为殷红。

看我没吭声,他继续自说道:「还好是冬天,蛋糕一直也没化。」

我没问他是否一直站在这里,仅是直白地告诉他。

「江渡,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我只是不想和你一起过。」

他在石台上坐下,小心托出蛋糕,垂眸看着。

半晌,才小声道:「可是,你不是答应了要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不信他猜不到当时我答应他只是权宜之计。

「那很抱歉,我食言了。」

我没顾及他的情绪,淡声说着。

18

今日温度骤降,中午他仅穿了一件呢绒大衣,却抵不住此时的低温。

又是一阵料峭夜风,江渡的肩膀也随之抖了一下。

我看了他几秒,他依旧视线放在蛋糕上。

没再坚持,我拢了拢棉服,转身离开。

「生日快乐…………曦曦。」

他的声音随着风灌进我的耳朵里。

今天可真冷啊,我跺了跺脚,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这座城市的原因。

我想我大概是适应不了这里。

从地下车库开出来,再路过这里时,江渡依然坐在石台上没走。

空荡漆黑的楼下,只有他衣衫单薄的一个人,孤零零地挖着蛋糕,小口小口地吃着。

我收回目光,下意识踩下油门,加速离开。

次日我久违地接到陈遂的电话。

「嫂子,江哥发烧进医院了。我让他给你打个电话,他烧到 39 度都强装没事儿,我看着他拿起手机半天都没拨出去,我问他,他说,你不喜欢我找她。」

「我大概也听说了,你们分手林蔓没少在里面捅幺蛾子。林蔓是他初恋,我们当时都以为江哥会跟她结婚。」

「直到你俩在一起,我才觉出来他以前对林蔓也不过如此。但他和你谈的时候,身上有一股非你不可的劲儿,我就知道他这辈子都放不下你。」

「嫂子,你考虑考虑,江哥是不是真那么不可原谅。你要是真过不去那坎儿,就全当我今天什么也没说过。」

说完,他就利索地挂了电话。

我保持着拿手机的动作,思绪有些缓慢。

忽然项目组组长走进来,举起一本文件夹,大声问了句:「云南的分部要转接咱们的部分项目,有谁愿意跟着调任过去的吗?」

我猛地回头看去。

手里的调任书于我而言,就像是汪洋大海里的溺水者在窒息之际抓到的一块浮木。

刚到云南,我没意外地接到了江渡的电话。

「曦曦,我们真的到了必须有一个人要离开,永远不见面的地步吗?」

我嗅到了空气里的湿润,迎面而来的微风也比北京更为柔和。

我无视掉他声音携带的低颤,叹了口气,只余妥协般的坦诚。

「不能否认的是,和你不在一个城市我的确会好受些。」

沉默一瞬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隔着手机,远在千里外我也能感受到那笑里裹挟的悲伤。

「我爱你,曦曦。」

「我爱你,真的爱你….」

他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倏而,我发现江渡其实是个对待感情很笨拙的人。

面对我怀疑他出轨,也只是很直白地把证据摆在我面前,不会说太多哄人的话。

又比如现在,他只会用「我爱你」三个字偏执又无力地挽留。

我走出房门,看着低空柔姿的云,更为认定我会喜欢这里。

「江渡…….」我抬起手透过指缝看着天边的景象,「放下吧好吗?」

19

那之后我换了手机号,跟北京的很多朋友也断了联系。

也再没听过江渡的消息。

到分部才得知,开始重视这边分部开发的原因是总公司指定一名高管来管理这边。

会议上,那人首次露面。

我怔愣地看着任虔闲适从容地走到我面前,挑眉笑道:「好久不见,钟小姐。」

……

再回到北京是 7 年后。

我带着 3 岁的女儿贝贝随任虔来出差。

他忙工作时,我就牵着贝贝出去转转。

不知不觉竟逛到了我和江渡曾经的家附近。

正准备离开的脚步,在看到面前人那刻顿住。

七年过去,江渡似乎一点也没变,岁月的流光像是一点也没染指到他。

他依旧穿着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处,单手插在西裤里。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我身上,最后又在贝贝身上定格。

我回过神,牵了牵女儿的小手,「跟叔叔问好。」

女儿很听话,奶声奶气地对江渡道:「叔叔好。」

江渡显然有些手足无措地蹲下,仓皇勾起个笑,「你好…」

孩子的语气里透着天真和不解,「叔叔你要哭了吗?眼睛红红的,贝贝哭的时候就是这样。」

我看着他微颤着手,抬起手背蹭了蹭贝贝的脸蛋,声音暗哑。

「叔叔没哭,叔叔看到贝贝很高兴。」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任虔应该是忙完了工作打来。

简短地说完几句挂断后,江渡出声询问。

我温和地笑了笑,「等会我老公要来接我。」

他的眼神像一片沉寂的大海,将所有情绪全沉淹进海底,海面依旧平淡无波。

这时江渡身后走来一个似乎熟悉的身影,我偏头看了眼。

陈遂趿着拖鞋悠哉悠哉地走过来,拖着声道:「我说江渡,怎么买点儿东西那么墨迹,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他的声音在看到我后逐渐放小,眼神也随之清明。

「嫂…嫂子,你回来了?」

我正准备出声纠正他的回答,他就一溜烟跑了过来,拍着江渡的肩膀。

「江哥!还真让你等着了,都七年了,你终于苦尽甘来了啊!」

江渡躲开他的手,忙看向我。

「嫂子,你是不知道,江哥为了等你,寡了七年…」

「陈遂!」

江渡提声打断他。

陈遂一愣,才看到我身边的贝贝,缓了缓才问,「嫂子,这是?」

我对他笑着点点头,「还是叫我名字吧,这是我女儿。」

陈遂脸色一变,哑然无话。

江渡垂眸敛起情绪,「你老公快来了吧,我们就先走了。」

话音刚落便推了怔愣的陈遂一把,正欲离开。

「叔叔再见!」贝贝对江渡露着幼牙弯唇笑着,抬起小手挥了挥。

江渡复又蹲下抱了抱贝贝,让人看不清神情。

但我听到了他低哑的哽咽,「再见啊,贝贝。」

陈遂跟着江渡沉默地离开了,没再说一句话。

我看着江渡的背影,想起刚才陈遂的话,不免唏嘘。

七年,他都是孑然一身。

贝贝扯了扯我的手,「妈妈。」

我才回神过来,「怎么了,贝贝。」

她伸手指了指江渡渐远的身影,「那个叔叔刚才抱着贝贝哭了。」

我握紧她的小手,往反方向走去。

「爸爸快到了,我们该去找他了。」

……

又是一年圣诞节,任虔请假带我去了波士顿。

漫天飘雪,他从身后将我环住。

又抬手点了点广场中间的那棵圣诞树,低声道:「我将它买下来了送你,喜欢吗?」

我看着面前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圣诞树,半晌回身抱住他。

「嗯。」

我曾对圣诞节产生了挥之不去的阴影,谢谢你再次把我拽回暖阳下。

「正文完。」

番外 1

江渡拖着病体,不顾医生的劝阻又跑到钟曦新公司的楼下。

从正午到日暮西沉,整栋楼的最后一间办公室的灯熄灭。

江渡有些紧张地抿唇看向门口,但出来的人不是钟曦。

「你好,请问钟曦今天是请假了是吗?我看她好像没有来。」

那人戒备地看向江渡,「你是?」

江渡张了张嘴,最后扯出个略苦的笑。

「朋友…我是她朋友。」他现在只敢以这个泛泛之称自居。

「那她没跟你说吗,她调到云南分部了。」

江渡怔住。

等他再回神过来,不知那人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干冷的夜风浸入皮肤里,和身体灼烫的温度刺激碰撞。

他感觉头似乎昨天还晕。

昨天朋友让他打电话给钟曦施展苦肉计时,他拨不出去,现在却不顾得了。

但她说不想见他了。

江渡茫然地看着黑沉的四周,只有孤寂的路灯。

他举着电话愣在原地,满满无措。

「曦曦,我爱你。」

他记得曾经每次说这句话,她会脸红地趴在他怀里,瘫软地像张兔饼。

所以他不停地对着一方冰冷的手机重复这三个字,乞求她能回心转意。

他蹲下来,依旧执着地把手机放在耳边,安静地有些乖顺。

片刻后,才小声开口:「老婆,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直至失去意识前,都没等到任何回应。

……

陈遂咬牙道。「40 度也没把你脑子烧坏了吧?」

窗外的阳光投在江渡苍白的脸色,衬地更为病弱。

他嗓子因高烧已经干哑地出不了声,只能无声比着口型:「抱歉啊…」

陈遂叹了口气,「你早干嘛去了,现在后悔也没用,人都为了躲你跑中国另一头去了。」

江渡安静地看着手背扎着的针。

那天钟曦说他出轨了,在他给林蔓回那条信息的时候。

这没得狡辩,他想也许就是那条短信助长了林蔓后来频繁主动的信心。

但那的确是个意外,他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发的。

出去喝酒断片了,第二天醒来就看林蔓给他发了信息,他居然还莫名回了。

钟曦第一次看到他去的饭局上有林蔓时,少见地对他出言讽刺。

那段时间,他们正在冷战。

或者说,只是他单方面的别扭。

上面派下来的项目指定让他和林蔓一起做。

他拒绝过,但上司说这是林蔓要求的,她背后有人。

钟曦不喜欢他接触林蔓,但他避无可避。

他没处理过这种问题,所以下意识选择沉默。

江渡用了 4 年就坐到了现在这个位置,除了能力出众,最主要的是也没犯过什么致命错误,让人握不住话柄。

不成想在他 27 岁这年,会做出让他余生都后悔的选择。

林蔓有意拖延进程,他便额外加班补上。

每天看到林蔓借着项目的由头来找他,愈加厌烦。

得知项目完成后她就会回总部,他甚至利用夜晚时间自己一个人赶进度。

为防打扰钟曦休息,他主动要求去客房睡。

每夜支撑他熬到凌晨两三点清醒工作的动力就是钟曦。

江渡想的简单,腾出所有时间早日送走林蔓,他和钟曦之间再不会有嫌隙。

有一日他竟不知不觉直接熬到了天亮,靠在椅子休息间倍感疲惫。

精力似乎不如两年前,他悠悠地看着日出晃着椅子。

忽地,他觉得似乎到了该结婚的年纪。

顺势还幻想起了他和钟曦求婚的场面,接着不自觉笑了。

到时间出门上班时,整个人还有些通宵后的昏沉。

是以,没注意到钟曦准备的那碗委婉求和的粥。

也许从那时,他们就注定没了结果。

林蔓告诉江渡她不想做这个项目了,刚好有个同事愿意接手。

因此便有了那场饭局。

等了半小时同事依旧没到后,他多少也察觉出不对劲。

对林蔓懒得再做表面功夫,正要起身走人,她却直接俯身过来。

那之后,以至于很长时间里,即便看到电视里的接吻画面,他也会产生很强的不适。

身边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三心二意,对林蔓念念不忘。

他也没对任何人解释,谈不上委屈。

仔细想想也是自己造就的,唯一不能释怀的是经久不灭的遗憾。

钟曦离开的第三年,有个别同事看不过他一直一个人,提出要给他介绍对象。

他听后也只是笑着拒绝,他说他有喜欢的人,想试着等等她。

同事没想到平时冷淡话少的江渡还有这样一面 ,同事也不再劝了,悻悻离开。

他自己都不清楚有没有刻意等着她,只是不知不觉过去了七年。

再见面时,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女儿。

他远远地看着那个男人下来单手抱着他们的女儿,另一只手牵着她。

恬适温暖的气氛是任何人都掺合不进去的。

他很高兴她能幸福。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笑着笑着,眼眶就蓦地红了。

那晚他梦见了自己跟钟曦的场景,他在梦中温柔地笑了。

后来,有人问:「你等了这么多年,等到她了吗?」

江渡看着窗外的圣诞树,难捱地弯了弯唇,「以后都等不到了……」

(全书完)

作者署名:亮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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