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苟住!裸辞遇丧尸

此时此刻,我才惊觉,那晚自以为傻的行为多么有意义。

营造对方有人居住,就能最大程度地保护我的安全。

恍惚间,我听到楼道里丧尸群蜂拥而至地嘶吼与震感,就像下课打铃「咚咚咚」集体上下楼梯的声音,密集而急促。

「你们听,什么声音?」那帮疯子似乎也听见了。

但活该他们自立危墙下,从顶层开始扫楼,还把楼梯间安全门卸了,这下看他们往哪儿跑!

「妈的,是丧尸,一堆丧尸来了!」只听见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喘着大粗气说道。

他们慌乱间猛烈地开始砸门,希望能钻进去躲藏。我家的入户防火门也未能幸免,噼里啪啦地一顿乱拍。

但很不幸,寡不敌众,他们四人很快被啃得连渣都不剩。

我借丧尸之手除掉了这几个窥视他人物资的疯子。

只是,门外从此猩红一片,也成了丧尸的乐园。

  • 此时,入户防火门和防爆门成了我与丧尸之间唯二的隔离屏障。

    虽然只有两门之隔,但我心里倒也踏实。毕竟丧尸不会主动开门,只有人才会。

    可惜的是,以后我烹饪食物要留心香气飘出去,另外,要避免发出大的声响了。

    墙上悬挂的静音钟表指向 1740,放在以前,这正是人声鼎沸的晚高峰。

    下班族、放学的孩子、买菜的阿姨、街边看棋的大爷、肆意穿行的外卖小哥,还有踩着刹车排队的无尽车流…… 共同绘制出一幅热气腾腾,充满烟火气的市井生活画。

    可是,现在仅仅是丧尸爆发的第八天,全城只有死一般的沉寂。与前几日烽烟四起、火光冲天、打家劫舍的血腥场面不同,全城陷入黑云压城城欲摧般的静默。

    没有人声、没有车声、没有声光电的噪音、没有呼喊哭泣甚至叹息,只剩丧尸群一声声饥饿的嘶吼,拖着躯体前行挪动的痛苦绝望。

    被这帮扫楼者如此一闹,没吃午饭的我竟也没什么胃口,一想到门外的血腥和鬼魅般的丧尸,就愈发难受。

    我是一个强迫症和主观意识蛮严重的人,如果事情发展不按预期的走向,就浑身也不得劲儿,一股无名火没处发。

    可是,楼梯的安全门被卸了,而且我才不愿意踩一脚血污……

    慢慢地,无可奈何中,索性也劝服了自己。

    没有灯光的城市,黑夜入侵的尤其早。不到 7 点,天色就完全黯淡下来。

    为了保护自己,我严丝合缝地拉好所有房间的遮光窗帘,然后在墙角点亮一盏落地灯。

    就像村头街角的老年人一样,我呆坐在灯光辐射不到的阴影沙发上,试图回忆灾变开始的种种迹象,思索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对于现代人而言,没有网的日子异常煎熬。

    我想了解国家、政府是否存在?是否在积极安排救援?

    我想知道周边有多少和我一样的居家幸存者?想知道这座城市有没有居民安全避难?

    哪里有全副武装、重火力加持的解放军守护?

    哪里能给末日下惶惶不安的百姓一些振奋、重建的希望。

    正当我准备去卧室拿耳机,打开调频广播的时候,窗外突然响起「隆隆隆」的巨大声响。

    谨慎起见,我立马熄灯,然后隐隐地拉开窗帘一缝,敏锐地上下观察起来。

    声音是从高架桥上空传来的,可以清楚地看见一架直升机在桥上低空盘旋,像是在观察搜寻什么,而且不止飞过一次。

    我处于 33 层,如果是白天,应该可以近距离一睹直升机真容。

    但目前是黑夜,我只能隐约看到是军绿色直升机以及很亮的探照灯,上面有没有字符,其他一概不知。

    过了一会儿,直升机径直往小区方向飞来,有种电影大片主人公拯救世界的恍惚。

    不知是敌是友,又担心有什么热成像、夜视器、测温仪等先进设备,我赶忙藏到墙角,避免被发现,一时间也顾不得观察。

    约莫徘徊五分钟左右,直升机的「隆隆」声愈来愈小,向正南方向飞走了。

    夜晚,盘旋的军绿色直升机,让我重新萌生了希望。

    国家还在,政府还在,重建有望。

    但人性之恶让我深知,末日需谨慎,不轻易暴露,才是最大的安全。

  • 你试过被饿醒吗?

    一觉醒来,已经临近中午 11 点,我终于感到胃里空空的滋味。

    困在家中百无聊赖,书也看不进去,下载的电影留着晚上消磨时光。

    此刻,唯有食物才能治愈自己。

    这两天的电压时好时坏,看样子,距离停电也是分分钟的事。

    得赶紧把冰箱里不耐储存的食材吃掉,避免浪费。虽然物资储备富裕,但也容不得挥霍。

    打开冰箱门,暖白色的灯光和冷气扑面而来。

    上次烧烤过后,冰箱里剩的食物不算太多,两三天内解决掉不成问题。

    冷藏室里,还有半瓶已开封的桶装牛奶、几排酸奶、块状黄油、乌冬面、白口蘑、海鲜菇、洋葱、胡萝卜、精肉火腿半根、安佳淡奶油。

    蔬菜保鲜室里,一小把麦芹、茼蒿、圆生菜、豆腐皮、两根玉米。

    冷冻室里,冻得硬邦邦的几块鸡胸、鱼丸、速冻水饺、奶黄包、两只整鸭、三只整鸡。

    昨天被扫楼者和丧尸闹得忧心忡忡,今天突然想吃口让胃暖暖的食物,不如一锅群英烩。

    中午把零零碎碎的食材炖成奶油蘑菇蔬菜乌冬汤面,再用黑胡椒碎腌上鸡胸,晚上香煎着吃。

    说干就干,我轻声关上厨房门,避免锅碗瓢盆叮叮当的声响惊扰丧尸,虽然杞人忧天大可不必,但也算是举手之劳图个心安。

    小奶锅里水开下乌冬面,煮两分钟。

    炒锅融化黄油块,慢慢氤氲出的香气很是治愈。

    依次放入洋葱段、口蘑片、海鲜菇、火腿肠丁炒熟,然后倒入半桶纯牛奶咕嘟嘟炖煮。

    木铲子翻炒的同时,拉开橱柜抽屉,加入黑胡椒碎和海盐粒,好闻的食物香气让人瞬间胃口大增。

    哦,对了!奶油蘑菇的灵魂还没放!

    赶紧拿勺子把罐中的奶油挖进锅里,汤汁顿时变得浓郁起来。

    被牛奶和奶油包裹住的菌类和火腿在锅底火焰的助推下,一上一下彼此跳跃,哪个奶油重度爱好者会不爱这道奶油蘑菇浓汤呢?

    我快速甩进沥好的乌冬,下了最爱的爽脆圆生菜和麦芹碎,色香味形俱全,关火准备大快朵颐。

    Q 弹的乌冬面和海鲜菇裹满浓郁奶油酱汁,简直太满足了!末日中,这一定是东京芝士奶油乌冬面最简单的平替版本了。

    任谁吃上一口,应该都能抹平一些这全球丧尸席卷而来的兵荒马乱,血腥残暴,惨绝人寰的无尽痛楚。

    正打算端锅出去吃,是的,直接在锅里吃,连洗碗都省了。

    忽然还是想再谨慎一点儿,于是找来一些正要替换的毛巾、抹布、家居 T 恤严严实实地堵住入户门缝,这下,可以安稳地享用大餐了。

    我端锅坐在望远镜前,吃几口看一眼。

    似乎习惯了观察丧尸下饭,竟没有丝毫不适感。心里默默感慨,人的适应力实在是太强了。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摇摆踉跄的丧尸。

    曾经在桥上发现的小女孩不见了,对面楼那对挥舞丝巾的中年夫妇命丧尸口,最早尸变爆发的医院里不知是何惨象,知乎上那篇匿名回答的马拉维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昨晚盘旋不断的直升机究竟是敌是友?

    一片狼藉之下,一个个谜团仿佛开启了大型城市实景版的密室逃脱,主题正是末日生存。

    明天何去何从,谁也不知道。

    我吸溜着爽滑的乌冬,大口喝着温热浓郁的奶油蘑菇浓汤,一股暖意逐渐涌上胃尖,滋养心头,额头冒出零星满足的小汗珠。

    起身摸摸肚子,这不正是裸辞前我向往的生活么?

    对于我这种无欲无求的小白,钩心斗角远不如在厨房腌鸡胸来的平静惬意。

  • 日复一日,我在台历上打钩,眼看已经两月有余。越来越沉寂的死城,让困兽如我也觉得毫无意义。

    虽吃穿不愁,却只能困顿于方寸之间,活如行尸走肉,于黑暗中潜伏,看不到任何继续坚持的希望。

    台历上,赫然醒目的三个又深又粗的大红叉,铭记了城市瘫痪的日子。

    丧尸袭城的第 7 天停水,第 11 天停电,第 19 天停了天然气。

    第 8 天还有一个星标的记号,因为晚上出现了直升机。

    可是,那晚之后,给人带来一线生机的螺旋桨声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是飞走了,还是被攀爬着高高堆起的丧尸勾住了起落架而机毁人亡?

    那晚,我怎么也打不着天然气,希望一点点被耗尽。

    黑暗中我蹲在地上,仿佛被渣男抛弃,几多不甘,又几多无奈。

    泥泞恶臭的沼泽地里,最后一根救你性命的藤绳还被大风吹走了,身不由己的愤恼。

    不过每日早中晚,我都会开着广播不间断搜索,每个频道都不放过。

    用指甲尖儿一点点地抠,只求听到一点点幸存者的声音,就像荒岛余生中查克与那个叫「沃尔森」的排球。

    根据以往丧尸片的经验,丧尸攻城两个月以上,幸存者的存活率将大幅度减少。

    除非一直待在坚固的建筑物内,且有充足的食物水源,并保证持续静默,无明显的声光电吸引。

    可眼下这种境况,这座城还会有多少活人?哪里才是安全区?政府和武装部队还在吗?我的父母还好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任何获取信息的渠道。

    这,真的很难。

    正当我惴惴不安的时候,马路上忽然传来汽车刹车和开关车门的声音。

    整座城太静了,往日微不足道的噪声在现今都清晰得可怕。

    车在小区外的马路上停下,与此同时还有狂妄自大的说话声。

    我将整个身子隐在墙后,用望远镜对准玻璃最边缘一个专门空出、没贴防窥膜的小洞,认真观察起来。

    有个穿黑背心,五大三粗的光头男人猛地回头一指,把正在暗中窥视的我吓了一跳,以为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望远镜看得很清楚,他们开了四辆吉普车,大约十来个人,都是男的。

    最前面是一辆红色的坦克 300,车漆很新,但上面粘着黏稠的肉糜、很是恶心。

    至于光头,应该是得力部下,正跟为首的大哥说着什么。

    他边说边用手指着小区比划,似乎很熟悉这一片,知道这是未收完房的新小区,入住率很低,驻扎进小区比在马路上要安全。

    为首的男人戴着黑色棒球帽,双手撑着车前盖环视四周。

    看不出他的年龄,整个人很结实,面向我方位的大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相互缠绕的青黑色纹身。

    穿着短裤露出半截子小腿肚,肌腱粗壮,腿上凸起的血管似乎都能勒死弱鸡如我。

    千万别被发现。我又往后缩了缩头。

    很快,他们有了打算。

    另外两人小跑到铁门处用扳手绞断了铁链,推开大门。

    四辆吉普「轰」地猛踩油门,鱼贯而入,朝小区的内部道路上驶去,最终停在楼宇中心偌大的健身空地旁。

    这些人分工明确,刚才开门的两人从一辆车的后备箱里翻出锁链,跑去锁门。

    还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从车上搬下户外帐篷、烤肉炉子之类的东西,动作很是熟练。

    看样子,他们是要在这里驻扎了。

    环境封闭、人少楼多、便于隐藏,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地儿。

    只要不闹出太大的声响,丧尸群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

    只是,这帮人就睡在我侧前方的广场,我必须得谨小慎微,绝对绝对不能被发现。

  • 吉普车队驻扎小区的第一晚,我没敢开那盏电池小夜灯。轻手轻脚走路,生怕不小心弄出点儿声响。

    反倒是他们在楼下宽阔平坦的塑胶广场大声喧哗,为首的几个彪形大汉还喝起了酒,满嘴的荤段子不绝于耳,脏话一句接一句,一会儿一阵哄堂大笑。

    恍惚间,我差点儿以为这不是末世,而是夏日夜晚吹着晚风的路边烧烤摊。

    我握着一根无烟蜡烛走进次卧,不,现在叫储藏间。

    关门后点燃,室内瞬间光亮许多。摇曳的烛光映着一箱箱井然有序的食材,又给了我几分安心与踏实。

    耐储存、次耐储存、食物种类、食物有效期用记号笔标记得清清楚楚。

    我翻出一袋子真空湖南米粉、一袋酸豆角、几个卤蛋和烤肠,又拿了一瓶橙味芬达,准备简单煮包米粉吃,可惜没有新鲜的小米辣圈和虎皮豆干下饭了。

    在厨房的小卡式炉上煮粉时,楼下又传来一阵放肆的淫笑,好像在说要搞只漂亮女丧尸尝尝鲜……

    我的天,这也太重口味了吧!

    此刻,敌明我暗。

    我连蜡烛都不敢在客厅点,这群入侵者反而畅快喝酒,大声喧哗,我觉得现实有那么一丢丢讽刺,却又不知该怎么办。

    我一直是绵羊的性子,慢热也不善言辞。

    第一家公司的领导曾跟我说:「要学会从绵羊到狼的转变。」

    我当时还幼稚地回他,「我觉得做羊挺好的,如果人人都是狼,那该多无聊。」

    没想到一语成谶。

    因为是羊,所以没胆量出去闯、没胆量在单位撕,没胆量下楼逃命,充其量鼓足勇气裸辞,才得以在丧尸袭城中幸存。

    所以,是狼好还是羊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活下去。

    黑暗中,我嗦最后一口粉的时候,楼下传来女人的尖叫。

    深夜,一个女人的出现打破了平静。

    她是谁?从哪里来?要做什么?

    我记得这群人扎营地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女人的身影,只有十来个壮汉而已啊。

    身为同性,我自然好奇更多。

    赶忙把锅碗放进厨房,趴在望远镜上死死盯住。但夜已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直到次日早晨 9 点多,我吃完早饭,楼下才传来些许响动。

    一个女人被壮汉拧着胳膊,又一把推倒在车队大哥面前,身边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女人估摸二十岁左右,身形窈窕玲珑,长发上还卡着一枚小巧的珍珠发夹,几缕长发散落下来随意搭在鬓边,反而更显妩媚娇弱。

    连衣裙的一侧肩带不知怎得被扯断,漏出白色的内衣肩带,淡黄碎花的裙摆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大哥!大哥!我男朋友被吃了,他们说你这里是安全区,有吃有喝。」

    「可是他们…… 他们竟然逼我,逼我做那种事!」

    女人梨花带雨地哭诉,我见犹怜。

    「做哪种事儿啊,妹妹?」

    大哥明知故问,俯身去挑女人的下巴戏谑,然后又是一阵邪恶放荡的哄堂淫笑。

    如果女人不傻,她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吧?

    倘若她那个被丧尸分食的男友泉下有知,知道女友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还要被一群衣冠禽兽欺辱,该有多么绝望。

    恐怕做鬼也不会放过这群人吧?

    女人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不停地摇晃、哭泣着,似乎想把时间进度条拉回,不要轻信陌生人,不要跟陌生人走。

    她用力地想把自己从这个邪恶残忍的噩梦中摇醒。

    只是,想象与现实终究云泥之别。

    很快,女人被拖进车内后排,大哥也色眯眯地钻了进去。

    其余人一个个搓手叉腰,跃跃欲试,像嗜血的野兽见了腥甜,丑态毕露。

    他们驻扎于此,少部分人出去寻找食物补给和落单者,然后抓回来玩弄取乐,放浪形骸。

    一股无力感扑面而来,人性的黑洞终究不敢试探。

    末日世道,原来垂涎人类肉体的,除了丧尸,还有同类。

  • 在目睹这群人的暴行后,我更加胆怯,更加谨小慎微了。

    白日不敢拉开窗帘,担心单透膜不够安全,更别提夜晚来临后,拧开小夜灯照明了。

    作为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和武力值的人,我在认清自己方面很有自知之明。

    所以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便寻求主动封闭,把自己关在这钢筋水泥铸造的四面墙居室中,以求自保生存。

    如今敌人就在楼下,我不得不防,也防不胜防。

    因此,我把危险等级主动定义为最高级——极度危险!

    一旦暴露,必然被饿狼扑食,灾前所有的物资储备会被洗劫一空。

    连同我自己,也会与那些被骗来的女人一样,沦为这群男人们末日的玩物。

    大家有过这样的感受吗?

    当你独处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多想。因为孤独引人思考。

    自从看到被俘的女人接二连三被糟蹋摧残时,光天化日下披头散发、赤身裸体被推搡来推搡去时,坐在草丛边捆住手脚呆滞绝望无助时,我那点儿被十八年校园教育洗涤的道德观念让我经常陷入纠结。

    那几日,我经常幻想自己有主角光环,臆想自己想出什么机智的办法救出那些被反复轮奸羞辱的女人们……

    可末日,不仅是道德的沦丧,人性的扭曲,还是动物本能的重现,趋利避害才是末日生存之道。

    这其间,有个女人让我印象深刻。

    那日下午她被带来时腿上还穿着黑丝,虽不合时宜地破了几个洞,但衬得大腿肤白胜雪,很是肉感。

    皮质短裙刚巧遮住臀部,针织上衣的领口拉得相当靠下。

    男人们三三两两地靠在车上,吹着戏谑的口哨等待着新玩物。

    与其他女人不同的是,她不哭不喊也不闹,反而竭力卖弄风情、搔首弄姿,攀上去主动献吻车队大哥。

    比起那些用指甲死命抓抠、张牙舞爪的女人,男人们显然更乐于接受这个轻浮的女人,虽然毫无尊重的成分,但表面上倒也过得去。

    她和他们一起喝了很多酒、撒着娇划拳,丝毫不避讳随处伸来的咸猪手,最后竟主动勾着男人钻进车里云雨……

    比起其他一动不动,或是身体只有机械性反应,负隅反抗的女人,几乎所有男人都迷恋上了她。

    她享有不被捆绑,行动自由的「特权」,时常像黏在车队大哥身上一样,用手挽着男人,时不时便靠上去磨蹭引诱。

    我从望远镜里清楚地看见,其他女人像对待脏东西一样对待她,趁人不注意时还向她扔垃圾。

    但这个特立独行的女人似乎并不在意,不与其他女人多说什么,也从没告过状。

    也是她来了以后,车队大哥一时兴起,竟大手一挥给团队起了个霸气威武的名字——黑虎帮,并用在物业中心找出的几罐不同颜色的油漆分别喷涂在车身上。

    那夜,他们点燃篝火,围坐一团,好不热闹。

    似乎是为了庆祝团队有了名字,似乎是征服了若干女人…… 更有甚者为了营造氛围,用玻璃酒瓶子相互有节奏地敲击。

    总之,原先社会不能干的,不敢干的,他们都干了。

    我在楼上气不打一处来,按照他们这种「夜夜笙歌」的放肆样子,不知道哪天就会吸引来尸群,搞得本来安全系数高,人口密度低的小区不再清净。

    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更何况是末日?

    眼下,我只能保住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打算好自己的日子。

    储物间里,新鲜菜早就吃完了,最近吃的都是脱水蔬菜,总感觉口感差了好多。

    于是我翻出早前准备的蘑菇种植包、蔬菜种植盆、种子等,打算先种上少许尝试。

    此外,水源也是个大问题。只消耗不储备,迟早要坐吃山空。

  • 如若不讲求生活质量,苟着的日子足够自得其乐。每天吃吃睡睡追追剧,当然都是灾前下载好了,倒也能不咸不淡地对付。

    当初全屋的窗户贴了单透膜防止外部窥视,所以采光不是太好。蔬菜种子因为缺乏充足光照,迟迟没有发芽,估计已经凉凉了。

    好在种植包里的蘑菇没让人失望,涨势迅猛。

    淘宝店家诚不欺我,的确简单易生长,看这形势再过上几日,应该就能煮一锅热气腾腾的菌汤喝了。

    遥想灾前,朋友打趣说:「有人吃是为了活着,有人活着是为了吃。」

    我想,我应该是当之无愧的后者。

    不瞒各位,食物入喉的那一刻,的确能够抚平焦虑,疗愈身心。

    约莫过了十天半个月,楼下的广场上突然闹腾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仔细听后才知道,那些男人好像感染上了什么脏病。

    一开始生殖器周围出现莫名疱疹、硬疙瘩,进而发展成脓疱。

    有严重者下体糜烂流黄色脓水,有人腹股沟肿大,走路困难,全身出现铜红色的「梅毒疹」。

    他们方才后知后觉,蓦然发现掉进这个女人一早布下的「色欲」迷网里,气得全体发疯。

    他们怒气冲冲地冲到车前,将女人从车边一路撕扯到路中间,薅着头发拳打脚踢,拳拳下了死手。

    红眼了的男人嫌不过瘾,直接敲碎地上散落着的酒瓶瓶底,然后在她皮肉上狠扎多次。

    望远镜这端的我,竟怔怔分不清究竟是人可怕还是丧尸可怕?

    明明是他们为非作歹在先,为何还佯装起了受害者的角色?

    这种行为的残忍程度不亚于那道有名的禁菜——蜜唧(又名三吱儿)。

    蜜唧,最早见于唐代张鷟《朝野佥载》卷二的记载,据说当年岭南的獠民喜吃「蜜唧」。

    将还没睁开眼、全身通红的幼鼠,喂以蜂蜜,摆在筵席上钉住,鼠崽蠕动爬行。

    用筷子夹起一咬,鼠崽唧唧叫唤,所以叫做「蜜唧」。

    食者用筷子夹住活小老鼠,鼠崽「吱儿」的叫一声(这是一吱儿),再将它沾到调味料里,鼠崽又会「吱儿」一声(这是二吱儿),当放入食者口中时,鼠崽发出最后一声「吱儿」(这是三吱儿)。

    「啊!啊…… 啊!畜生……」当一刀刀切进女人的身体,殷红的鲜血从上往下滴落。她再也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叫喊。

    他们就是要把她狠狠折磨死。

    她干呕着挣扎,喉咙里仿佛有无数酸水往外涌,却越动弹越反抗便被伤得越狠。

    末日,死是最容易的。死不透才是最痛苦的。

    往日那些欺辱过她的女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原来一直以来都错怪她了,她才是女中豪杰,是英雄啊。

    凭一己之身,让这帮臭男人统统染上脏病,恶有恶报。

    她们似乎想为正在受刑的女英雄做点儿什么,互相使着眼色。

    也许她们觉得,身子已经被糟蹋了,末世也无牵无挂了,索性便看开吧。

    一个女人趁守卫不注意,用脚勾到了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然后藏在手里磨断绳子,随后依次传递,逐一解开了背后被捆绑的绳子。

    当一个团队劲儿往一处使,发自肺腑想去完成一件事情时,尤其是复仇,基本都是能做成的。

    女人,她们太柔软了,却又坚硬得可怕。像水像丝绸,又像钢筋像石头。

    温柔刀,刀刀要人性命。

  • 垃圾桶上的女人早就没了意识,身体之痛能让人失去理智,也能让人昏死过去不再痛苦。

    过了一会儿,许是这群男人发泄累了,或是难以承受身体上的不适,毕竟黄脓流裆…… 他们三三两两地倒进帐篷里。

    小广场上一时间安静下来,只留下满地玻璃残渣和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对了,还有那个被绑在垃圾桶上,气若游丝血流不止的英雄。

    等帐篷里没了翻身的动静,女人们快速起身捡了一些玻璃碎片,一众悄悄藏进扎成丸子状的发髻里。

    她们似乎有什么计划,像是提早分配好的。

    两人放风,两人快速打开后备厢,拿出液压剪跑向大门。

    两人分别钻进黑色路虎和白色丰田霸道的驾驶座,一人拉开后排车门,准备接应受伤女子上车。

    其他人陆续翻出被没收的武器分给众人,然后一同去解救垃圾桶上的那个她。

    女子团队分工明确,心思缜密,当众人合力将血肉模糊的女人抬上车时,负责剪锁的女人也跑了回来,向团队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我实在没想到,她们会这么干。

    本以为顶多会开车逃走,从此远离这帮恶人罢了,没想到会如此决绝。

    待队员们全部上车后,两辆车猛踩油门直接冲向其中两顶帐篷,准备全力碾压,一雪前耻。

    士可杀不可辱,既是为自己出气,也是为一行姐妹们报仇。

    猛冲、后退、倒车、再冲刺,现场的惨烈程度无须赘述,女人们的自杀式袭击,两个帐篷里的人来不及反应便命丧车轮。

    其余帐篷里的男人冲出来,见到眼前这一幕怔住了,随即掏出钥匙,踩着同伴快速跑向自己的车。

    白色霸道被刚才撞倒的帐篷杆一头儿别住,轮胎空转,一男人拿灭火器直接砸碎了半边风挡。

    车里的女人不甘示弱,既做之就从没想过苟活,大不了同归于尽,直接探出半个身子用玻璃片猛扎男人脖颈。

    一时间鲜血喷涌,像曾经的音乐喷泉,汩汩不住地往外冒。

    黑色路虎正在快速驶离小区,红色的坦克和另一辆 Jeep 紧追其后,白色霸道终于绕开了绳杆,一脚油门追了上去。

    此时此刻,小区楼下的那片空地上不再熙攘繁杂,不再哐里哐啷,不再黄段子不绝于耳,不再有被蹂躏时的惨叫……

    只剩下一点一滴渗透塑胶地面的液体。

    所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这些被骗来、被俘来的女人能屈能伸,能跟末日下的黑恶打成一片,也能瞅准时机发动致命一击,实在令人唏嘘。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望远镜,这场绝地反杀发生地太突然了,也太令人振奋了。

    他们开车冲出小区的时候,轮胎摩擦地面的急转声响了好几次。

    因为小区左面有违建,望远镜出现视觉盲区,无法观察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可能是车速过快,也可能是遇到了什么莫名障碍物吧。

    很快,镜头里继续出现这几辆车,但不知为何,他们是以逆行的方向向南行驶。

    马路上的阻碍物很多,一时间各种碰撞声。

    为首的黑色路虎一连撞飞了好几只丧尸,胳膊腿儿直接甩飞到路边的护栏上,砸得稀烂,很是恶心。

    忽地,正在行驶的路虎车猛烈一顿,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180 度侧翻撞上了高架桥墩,骤然起火。

    后面几辆车因为事发突然,车距过近来不及刹车,连环追尾。

    不知哪辆车撞坏了喇叭,一直双闪鸣笛响个不停,很快,周边的丧尸全被吸引了过去。

    顷刻间,火海人头攒动,扭曲挣扎。

    好人、坏人、男人、女人、由人异变的丧尸,都在越燃越大的熊熊烈火中,在汽油噼里啪啦地焚烧中,在接二连三的爆炸中,化为滚滚黑烟归于宁静。

    至此,驻扎小区近四个月的黑虎帮正式团灭。

  • 四辆车连撞产生的爆炸声巨大,一时间火光冲天,浓烟密布。

    强烈的声光电刺激几乎吸引了周边所有的丧尸。

    他们围集在事故现场,三三两两的亢奋徘徊,然后寻着黑烟飘散的方向一路向南而去。

    浩浩荡荡的尸群里,既有头发斑白的老者,也有年轻力壮的青年,还有嗷嗷待哺的两三岁孩子。

    混迹在一片灰白惨淡的鬼蜮世界的丧尸们,不时从喉咙深处挤压出一声声怒吼。

    似乎是在抱怨命运不公,又仿佛极尽痛苦,扭曲的表情无言宣告着如何解脱的诉求。

    我调大焦距,镜头里蓦然出现那个灾变开始时,高架桥上母亲舍命跳桥,只为争取孩子活命机会的小女孩。

    她,毫无防备地闯入我的镜头。

    早前鲜艳的衣裙早已污迹斑斑,漂亮的蕾丝花边也被勾扯得脱线脱边。

    头发凌乱的女孩一瘸一拐跟着尸群前行,目光空洞,无人可依,背影佝偻单薄。

    手里的娃娃不知丢在何处,她就垂着瘦弱的双臂不停地走……

    也许,她早就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回家的路。

    我希望她也忘了妈妈,忘了妈妈当年奋不顾身为她做的一切。

    变异的丧尸可以摆烂,活着的人反而孤单,得靠着坚定的信念苦撑。

    在满目疮痍的末世里,没有网,没有水电气暖,没有房贷车贷,没有业绩压力 KPI,生活就需要更大的自律。

    不知不觉,丧尸爆发已经整整一年,我开始逐渐适应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状态。心里,也慢慢明晰接受了末世的生存法则。

    当年,老师讲食物链闭环,讲人性的黑暗,我不以为然,哪知「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遥想灾变之初,我一度脑热想过出门救人,想过把多余食物分给有需要的人,想过凭一己之力拯救落单者,想过耍小聪明惩罚那些恃强凌弱的混蛋……

    但后来,一桩桩,一件件让我反思自省。

    我的能力着实有限,但在连生存都无法保证的末世里,人心底的恶是会无限倍量级递增的。

    时至今日,我反而觉得贸然出门才是最不明智的。一直待在安全屋,有吃有喝出去干什么?

    一介平民如我,既没有主角光环,不能像《行尸走肉》里的瑞克一样,带领大家突出重围建立营地,也不像《丧尸国度》里的莫非一样有疫苗抗体保护。

    作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甚至还有一点点笨、一点点反应慢、一点点迟钝…… 如此情景之下,对自己负责,就是不给社会添乱。

    越长大越发现,人最大的本事是向内求,知道自己的斤两并坦然面对。

    见惯了人心险恶,见多了饥不择食,倘若还能保留良知,已经实属难能可贵。

  • 又过了一段时日,楼下已经很少能看到丧尸了。通过望远镜观察,绝大多数丧尸都集中在主城区,建筑密集的地方。

    前两天盘完货,发现食物依旧充足,可能因为足不出户的原因,所以实际消耗并没有想象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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