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间有一点像我,但神情却完全不一样。
她有些忧郁,柔和。我表面上也是温柔的,爱笑的,但我的尖锐却隐藏起来,透露在外面的。只有那一双闪着光的眼睛。
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站起身就想走。
「诶,秋枳妹妹,」然而宋若拉住了我的手,略带痞气地一笑,「我挺喜欢你的,加个微信啊?」
走出酒吧想回家,才发现自己的外套落在包厢里了。
晚上有点冷,但是我真的不想呆了。
脑子里刹那间闪过许多画面。我初来范家时在他床头看到的那张与他房间格格不入的鲜艳照片、校园帖坛那张谢礼低头选白玫瑰的照片、在墓园里声音沙哑听上去像是哭了的他、在送我白玫瑰时眼神中本不属于他的痴狂。
原来都不是我,全都是另一个人。
我越想越冷,忍不住开始发抖。心似乎也冰得不像话。
掏出手机想打个车回家的时候,身后突然一阵风,紧接着一件毛绒外套就披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回过头,看到谢礼的脸,下颌线完美,漂亮而性感的 m 唇。
「一起。」他说。
我想说不,但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能有些不愿地点点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过了三四分钟,车到了。
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坐在我身边的谢礼突然撩起了我的长发。
碰到了我的脖子,我忍不住一哆嗦。
「很漂亮。」他用极好听的声音说。
最后一次,我心里想。于是我笑着点了点头,回应道:「谢谢哥哥。」
回了家我就把白色裙子给收到了衣柜的最底层,项链摘下来放到昂贵的小盒子里,扔到抽屉里。
我做好了再也不拿出来的准备。
结束纠缠,及时止损,做回甲乙丙丁,即使我心痛如绞,咬着牙也要把血咽下去。
又过了几个月,离期末考试越来越近。
大一上完升大二的暑假,我就会出国,是我一直想去的新加坡。
妈妈曾在那里演出过。
这是唐彦答应我的,我早早处理好了留学评估和申请材料,就等着那一天远走高飞。
有一天宋若突然给我发了信息。
他说:秋枳,出来玩吗,我带你去开趴啊。
认识了之后他经常这样。我都习惯拒绝了。
我:不好意思啊,下周要考试,我今天要复习……
宋若:不是,今天你必须来,这个趴可带感了。
我还想推脱,然而不管怎么说,宋若都坚持要我陪他一起去这个派对,还扯上了苏丹。
我只得答应。
这次是一身克莱因蓝,裙子不长不短,正好在膝盖上方,带了蓝蔷薇的耳夹和项圈,妆也化得更浓。
蓝色沉稳,同时不乏干净。比第一次刻意的清纯打扮更适合我。
派对上一直有男生找我要联系方式。
我只是垂着眼,淡淡地说:「不好意思。」
宋若一直没怎么离开我身边,还给我倒酒。
我尝了尝,抿抿唇。确实很不错的酒,又甜又刺激。但是度数貌似不低,刚开始喝几口没什么感觉以为是果汁兑了点鸡尾酒,直到最后我喝了一整杯,才发觉有点头晕。
最后是宋若叫他家司机送我回来。
我醉了,头又晕,甚至没意识到他没问我家的地址,说了声谢谢就下了车。
上楼的时候发现二楼天台的门开着,迷迷糊糊地走上天台。
看到那里坐了个人,仰头喝着什么。我忍不住凑近了,却发现是谢礼。
他居然在喝酒。脚下很多瓶子,我看包装像是红酒。
他也看到我了。一身白衬衫,醉了的他神色有些迷离,问:「你在这做什么?」
「你为什么买醉?」我走上前去问,鼻音很重,像是哭了,其实只是吹风了有点晕。
我真的喝多了,平时的我从来不会那样固执地询问一个人,更不可能拉着一个人的袖子,双眼通红地用那样的语气说话。
他看到我这副模样也知道我大概是醉了,慢慢把头转过去,看向夜幕。
「可遇不可求的人。」他喃喃着说。
我似乎有一瞬间在他看远方的眼里看出了化不开的柔情和思念。
那瞬间心脏悸动,令我浑身颤抖。
天台上墙灯温暖的光镀在他的脸上,清晰的描绘出他漂亮的下颌线轮廓,他的发丝被微风吹起,眉眼都在这黑夜中化为温柔。
我刹那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妈妈,她也曾这样看过远方,双眼里充满期待和温柔。
那还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她没生病的时候。唐彦没失业的时候。
曾几何时我也曾有个正常的家庭,感受过温暖的气息。
看着他的侧脸,我突然张口,呢喃了一句。
「我喜欢你。」
回荡在安静的夜空中。
微风荡起,我的长发纷飞。
他微微侧过脸,低头看向我,我们对视了许久,接着谢礼突然笑了。
「那,哭一个给我看看,我就答应跟你在一起。」
我听了这话,眨了眨眼才回过神来,听懂了他的意思。
整个人如遭雷击,脸色唰一下苍白,酒也醒了不少。
我怎么会在酒醉的时候说出这种话?
他肯那样对我温柔,是因为我哭起来太像曲晚了。
我看了那张照片,原本眉眼只有五六分相似,风格更是迥然不同。
但是脆弱的时候,大概是类似的。
所以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透过我看到了另一个温柔的身影,他也被那温柔浸得软下三分,失去往日的桀骜与棱角。
他明明分得清我和曲晚,但他就是愿意去尽全力让我更像曲晚。
原来我只是一个替身,更可悲的是,替身永远无法超越,因为原身已经永远离开了。
我恨得牙痒,痛得心颤。
那天晚上过去后,我们俩似乎陷入了凝固的状态,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地不提,在学校见面也再不打招呼。
然而当他看向我时,我还是从他眼中看到了莫名的情绪,深不见底。
我看向他的时候,也在努力压制不让那又恨又迷恋的复杂情绪流露。
没关系,只剩半个月我就能出国了。
谁知那个周末他突然回来了,挡在我门前。
「唐秋枳,我们谈谈。」他说。
我本想退后避开,却被他抓住了手。
只得点头同意。
他拉着我上了天台。
自从那晚后,我再也没来过这个天台。
此刻我站在上面,弯着眼,笑着问:「哥哥找我什么有事?」
他可能没想到我还是这么能装,微微皱了皱眉,说:「秋枳,你不用这样。」
「哦?不用这样,那,哥哥,我怎样比较合适?是不是应该更温柔一些,最好散下头发?」我还是那个语气,只是话语里带着暗示的意味。
有些俏皮,又带着十足的狡黠意味。
我可以装得不恨,这事我太擅长了。只是脸上笑的越开心,我看到他就越愤怒。
他像是有些恼了,抓着我的手有些紧。
我心里冷笑,想让我学曲晚,想得美。
猎人想让我做兔子,我偏要做狐狸。
谁叫他太粗心大意,我差点上钩的时候却露馅,我就再也不会靠近那陷阱半分。
空气中的氛围有些剑拔弩张,他冷峻的脸像是在审视我。
谁知他突然笑了。
连带着晃了晃头,金属耳钉在阳光下一闪。
「秋枳,还有三天是我的 20 岁生日,」他说,「陪我一起过吧。」
我刚想说不,他就微微俯下身,靠近我,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不去的话,我就捅出去。范葱最近可闲得慌,你还想做个乖乖女吧?」
他的生日那天,我选了一条小黑裙,显身材却十分张扬。完全不可能相似的风格,完全不搭配白玫瑰。
我很满意。
我以为他是要办生日会,开很多人的派对。
谁知道到了他发的那个酒店地址,却发现只有他。
月光下,布置着玫瑰和精致水果摆盘的长桌,像是要吃烛光晚餐。
我努力不让嘴角的笑容消失,看向桌子那头的谢礼,他穿得正式,把痞气和冷峻全都收敛,19 岁的人,混合着少年与男人两种魅力,拥有所有女孩都会被帅到腿软的脸庞。
我能想象几年后的他是什么样子。
「你来了。」他说。
他似乎在笑。
我只想在半个小时之内结束这顿晚饭,然后赶快回去,因为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比如在他面前哭什么的。
伤心可以有,自己偷偷藏起来,愤怒也可以有,不要表现在脸上。
一道一道摆盘精致的菜品上桌,我心想这顿饭可实在不敷衍。
吃到一半,他突然叫了服务员来倒酒。
「我不能喝醉回去。」我皱着眉说。
他抬眼看了看我,似乎想笑,最后开口说了一句:「那我喝。」
「我记得你喜欢这种奶油蛋糕。」他把一盘蛋糕摆到我面前,垂着眼看我,似乎还沾染了些许期待。
若是在三个月前,我肯定是被他低眉顺眼的模样给哄的心花怒放。
只是现在,我心都凉透了,只有漫无边际的失望与恨火。
按照往常的习惯勾起唇角,我笑眯眯地眨了眨眼,咬了一口奶油蛋糕:「哇,谢谢哥哥,真是好吃呢。」
他顿了顿,抬手灌了自己一口酒。
我不管他现在什么心情,悲凉与否跟我都没有关系,只是笑着吃掉蛋糕。
突然黑沉沉的天空中升起一束烟火,紧接着在夜色中绽开极绚烂的一片。
我有些讶异地抬起头。
他在给自己放烟花?
还没等我缓过神,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秋枳,跟我在一起吧。」他说。
我被吓得一颤,接着有些慌乱地抽出手。
克制自己用冷静的声音回答道:「谢谢,哥哥。但我不太喜欢穿白裙。」
他也站起来,两步抓住了我的手,力道很大,我险些被他一拽到怀里。
「唐秋枳,我不是喜欢白裙。」
他似乎醉了,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却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又说了一句:「别走。」
这句甚至带上了点委屈的意味,在漫天的烟火中显得格外勾人。
我刹那间恍惚了。
不记得多小的时候,我也这么抱着我妈妈说过。
「别离开我,妈妈。」我说。
她很温柔地笑着说:「不离开,小枳,我爱你。」
最后她还是离开了不是吗?所以才痛得这么狠。多少次想起来她的声音,笑着笑着眼泪掉出来。
我想起那样的画面心里就痛得窒息,但我习惯了。
毕竟除了妈妈,谢礼也这样对我。
欺骗我,又没有维持下去谎言,哄着我露出真心,又在上面狠狠浇了一壶冰凉透骨的冷水。
我面上没有任何波澜,反而是勾了勾唇角,心下一冷,想出报复的法子来。
缓慢地转过身,抱住了他。
「我不离开,谢礼。」
很温柔的声音。这是我自那天以后第一次试图去模仿曲晚。
他似乎呜咽了一声,把头埋在我肩颈。
他不就是喜欢曲晚这样安慰他,给予他希望吗?
所以谢礼,我现在拥抱你,安慰你。我在毒害你。我给你你求之若渴的温柔,亲口告诉你那是假的。
这就算做报复。
因为我马上就要出国了。
那天他醉醺醺的,卸下了一身防备伪装,褪去了桀骜不驯,一双湿漉漉的眼反复端详着我,似乎要将我刻在眼底。
我心几乎有些一抽一抽地疼,不知是恨的还是心疼,我想大概是恨谢礼,心疼我自己。
我叫了车把喝醉了的他带回范家的别墅,刚想把他扔沙发上回房睡觉,突然被他一只手抓住。
「给我弹琴好不好。」
我刚要拒绝,却又看到了他那双湿漉漉的眼。
因为喝了酒,眼尾有些殷红。
很勾人,没人拒绝的了。我笑了一声,说:「就当巩固这场骗局。」
一首流畅舒缓的旋律在空旷安静的别墅里响起,是门德尔松的夏夜午后之梦序曲。
我余光看到谢礼的眼中流淌着些许化不开的痴狂。
就这么迷恋这张脸,哪怕我今天穿了黑裙?
我心里讥讽嘲笑着,一曲弹完便要起身走。
他突然一只手拽过我,把我按在餐桌上环抱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按着我的后脑勺,一个缠绵悱恻的吻便落了下来。
他的吻霸道而深重。
我招架不住,没到一回合便败下阵来,生理性的眼泪挂上眼角。
他凑在我耳边说:「秋枳,好想把你关在只有我的房子里,天天看你弹琴。」
我听后弯着眉眼笑了,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问:「谢礼,你是喜欢会模仿的金丝雀还是不听话的百灵鸟?」
他顿了顿,眼神一瞬间闪过凌厉的锋芒,接着又化为柔和。
「不论金丝雀还是百灵鸟,我喜欢你。」
他拉起我的手,在我白皙的手背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如同恶魔中的绅士。
我垂下眼去凝视他,这个少年亲吻时收敛了周身所有桀骜阴郁,唯剩虔诚与专注。
就像在透过亲吻我来寻求信仰,只是那个信仰是谁,不得而知。
我笑着低头回吻他,笑出了眼泪。
可惜我不是金丝雀也不是百灵鸟,我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几天后我就出国了。
坐飞机走之前我跟苏丹和宋若都说了,去新加坡留学。
苏丹哭了一场,宋若没多说什么,只是感叹说:「啧啧,我可爱的秋枳妹妹也要便宜国外那群男的了。」
我笑着说:「以后还会有机会回来的。常联系。」
「诶,秋枳妹妹,」他拉住我说:「有一天我非要你参加我的派对,那天是曲晚的忌日。」
我垂下眼,没去看宋若。
我听他接着说道:「其实我觉得,谢礼已经走出来了。秋枳,也许他需要的是你,不是像曲晚的你。无论如何,他肯定需要你。」
离开的那天,我站在机场的大玻璃前往远方看。
谢礼是这座城市里留给我最热烈而深刻的回忆,也许往后再也遇不到这样让我心动的人。
只是我不会成为曲晚,更不能成为她。
从此远走高飞,淡忘这座城和那朵白玫瑰。
在新加坡,我度过了充实的三年。因为是大学上到一半出国,很多东西和国内太不一样,我熟悉了整整一年。
我换了手机号,之前所有的好友都删掉,只留下了苏丹的电话,偶尔联系。
连唐彦也不知道怎么找到我,只是打钱在卡里,托我租的公寓的房东给我传话,那样的次数也是少的。
最后我还是选了商科专业,在新加坡前十的商学院里学金融。
有天我穿过租房的那片居民楼,突然在路边看到一家小花店。
花店的门口正摆着一束沾着水汽的白玫瑰,和那些鲜艳的雏菊、郁金香摆放在一起,洁白无瑕。
我恍惚间想起从前那朵白玫瑰。
理智又将我狠狠拉了回来,我在心里恶狠狠地告诉自己:唐秋枳,你给我清醒一点。那朵白玫瑰是假的,不是给你的。
可是离开了那座城,我并没有淡忘他。
我总是在午夜梦回时突然想起曾经谢礼给过我的温柔,他干净又清澈的眼睛,桀骜不驯却又充满温顺。
于是恨都化作了反复发作的钝痛症,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我不承认,但是它确实在我心底深处。它叫思念。
甚至擦肩而过的每一个男生都像极了在初见时在校园林荫道上相遇的他。
那时纵使无情,也比虚假的爱意要好。
三年后我大学毕业,拿着毕业证书站在礼堂的颁奖台上作为毕生生代表讲话时,我恍惚了片刻。
这三年如同做梦,我如愿以偿地从泥潭中脱身,来到了崭新的地方,淡忘了过去所有的回忆,好的不好的,与其说步入新生活,不如说逃离旧梦。
但是毕业后,我又该去哪呢?
也许梦醒了,最后还是得面对。
于是妈妈的忌日那天我回了国。
我给苏丹打电话,她带着宋若一起来机场接我。
他们俩居然在一起了。牵着手穿着情侣装,互相看对方的眼神充满暧昧。
「你总算回来了!」在机场被苏丹哽咽着抱住,我才有切实的感受。
是的,我回来了。
纯白色的,安静的墓园里。
我蹲下身,把花放在妈妈的碑前。
「对不起,妈妈。三年没来看您了。」我轻声说。
跟妈妈碎碎念了许久,讲述我出国后的故事,租房子的奇遇,新加坡的大学,跟我告白的男生,还有获得了专业的证书。许多企业都看重这个,很快我就能步入社会。
语调欢欣,我像是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看上去天真烂漫又乖巧的唐秋枳。
起身的那一刻,微风拂面。
我抬起头,却猛然看见墓园的那一边,一个高挑的身影。
有些清瘦,皮肤白皙地过分,脸型完美,一如三年前的他,却比那时更阴郁。
是谢礼。
三年不见的谢礼。
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眼中带着欣喜与强烈的激动,可是下一刻这欣喜又如同被雨浇透的火光一熄,换成强烈的欲念和疯狂的愤怒。仿佛发现了猎物一般透着极致的阴狠。
我脚下没动。
三年前我离开时,狠狠报复了他一把。此时再见面,我能想象他心中的惊涛骇浪多么汹涌。
于是我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与三年前无异的笑。
「谢礼,好久不见。」
我用口型对他说。
接着便看他向我大步走来。
我恍惚了片刻,想起从前在酒吧意外的碰上我,他也这样大步向我走来,步调坚定。
走近了。
「唐秋枳。」
同样的呼唤。
我抬头与他对视,看到他眼中深不见底的幽怨,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笑着说:「好久不见。一起吃饭,要么?」
我想我也没法拒绝。他显然是在蹲我。
高级的餐厅,昂贵的食物,他像是个绅士一般为我倒酒,面无表情地夹菜。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我先笑着开了口,就像与老同学再聊家常。
他先是没说话,只是抬眼看了看我,然后嘲讽地笑了一声。
「抛弃家族产业自己创业,这种励志故事,我想唐秋枳小姐不想听吧?」
我没说话,抿了一口红酒,垂下双眼。
三年过去,谢礼仿佛还幼稚了许多。这种呛人的话,像是小孩子在赌气,
接着他就开始灌我酒,也给自己倒许多。
我本身想着是喝几口结束,毕竟这顿饭本身也不是我所愿,谁知道渐渐不胜酒力,头开始发晕。
「唐秋枳,你知不知道……我这三年怎么过来的?」他突然摸了摸我的脸,声音有些哑。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心里却嘲弄地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装作听不见。
明明是要灌我酒教训我,最后自己先哭了。
原来他等了我三年,每年这天都要来 F 城。
往日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完全变了个样。
突然间他语气一变,透着极致的阴狠。
「你走了还敢回来,以后别想离开半步,不然打断你的腿。」
被他扔上车然后扛着带回那栋别墅时,我整个人还是懵的。
他把我的脚拷在墙边,锁链很长,够我在卧室里走动,却也刚刚好到那间卧室的门口便再也走不动半步。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脸,笑着说:「秋枳,乖乖待在这里。」
我心想:大意了。
但是没什么可说的。
我主动招惹了疯子,还不自量力试图报复。果然感情是不能用来玩的。
「你以为你还逃得掉吗?」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薄唇轻启,带着些嘲弄和玩笑地问。
分明是可恨的玩世不恭的态度,我却恍然间看出了可怜之处。他装着漫不经心、装着不在意,实际上心里却在反复试探。
但是我不怜悯他。我恨的咬牙切齿,因为我又回想起了当初他是怎么对我的。
他就是在我这么可怜的时候,给了我温柔,让我恍然以为终于有个人对我好,卸下伪装防备,不再试探。
于是我被伤了个彻底,三年都没缓过来。
当谢礼的身躯慢慢靠近,正要俯身压下来时,我狠狠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毫不留情,似乎要将这几年我心底积累的恨全发泄出来。
他猛然顿住,在跟我对视的片刻似乎因为在我眼中看到了那浓墨重彩的爱恨交织而惊愕。
他在灌晕我之前问我,我知不知道他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我那时醉了,但我很想说,谢礼,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他没出一声等我咬完,直到他的肩膀上被咬出了鲜血,我嘴里弥漫一股腥味我才松口。他缓缓从我身上起来,穿好了衣服,二话不说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把唇上沾的他的血舔干净,悉数融化在嘴里。
我以为我要一辈子被他这样关起来了。
谁知道在那金丝雀的囚笼里过的 22 岁生日的那天,他来了我的房间,二话不说搂着我坐在床上。
我这些日子已经被他抱习惯了,没什么反抗,心头却还是一如从前地悸动,我心里看不起我自己。
他喝醉了。
谢礼抱住我,24 岁的高大青年,哽咽着把头埋在我的肩窝:「秋枳,别再离开我了,我承受不起你的拒绝。」
我的心狠狠颤动。
他说的是秋枳,不是曲晚,哪怕他现在是醉的,说出的话都该是对最爱的人说的,他还是开口叫了我的名字。
没人爱他,就像曾经没人爱我。
我孤注一掷,倾尽一切与唐彦做了交易,离开泥潭。
但是谢礼却离不开。我曾跟他说不会走,让他在不见天日的泥潭中有一丝期望,又利用他那可怜的期望而狠狠伤透他的心。
桀骜不驯的谢礼,最后也变得脆弱无助,患得患失。
所以我的报复很成功,他也度过了煎熬痛苦的三年。
是不是这是我唯一比得过曲晚的地方了?
哪怕只是黄粱一梦,明日太阳升起我又将懊恼自己失去了理性心软又心动,我也愿意为了此刻付出真心。
仿佛 17 岁的我又回来了。热烈而敏感,愿意为了爱而奋不顾身,没有失去任何东西。
我轻声说:「嗯,我不走。」
「别装了,骗子。」他说。
「真的。」我捧住他的脸,让他跟我对视,「谢礼,告诉你个秘密,我没笑的时候,在说真话。」
他顿了片刻,双眼里一瞬间闪过星光。
我心一颤,俯下身吻住他。
空气中一下变得燥热起来,我伸手触碰了一下他的脸颊,是湿湿的液体。
「你哭了?」我问。
他把头埋在我脖颈间,没说话,我却感觉他有些哽咽。
我反过来紧紧抱住他,缠绵悱恻。
事后,他开口说:「秋枳,你离开获得了自由,锁上你,其实囚住的还是我。你知道吗,我从没喜欢过曲晚,我只是对她愧疚得窒息。」
他的声音那么嘶哑,我摸了摸他的头发,心想,对,这就是报复。
窗外夜空浓郁,这个房间却烛火暖帐,一夜春风荡开心魄。
原来他是喜欢我的。
是了,那就一直纠缠,挣扎着渴求自我。
我们就互相做对方的囚徒,互相驯服。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不是曲晚的替身。
备案号:YX01YM5NJy75Y4NVP
白日囚徒番外
爱你如一:四季不灭的爱恋
白日桃野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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