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恨都化作了反复发作的钝痛症,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我不承认,但是它确实在我心底深处。它叫思念。
甚至擦肩而过的每一个男生都像极了在初见时在校园林荫道上相遇的他。
那时纵使无情,也比虚假的爱意要好。
三年后我大学毕业,拿着毕业证书站在礼堂的颁奖台上作为毕生生代表讲话时,我恍惚了片刻。
这三年如同做梦,我如愿以偿地从泥潭中脱身,来到了崭新的地方,淡忘了过去所有的回忆,好的不好的,与其说步入新生活,不如说逃离旧梦。
但是毕业后,我又该去哪呢?
也许梦醒了,最后还是得面对。
于是妈妈的忌日那天我回了国。
我给苏丹打电话,她带着宋若一起来机场接我。
他们俩居然在一起了。牵着手穿着情侣装,互相看对方的眼神充满暧昧。
「你总算回来了!」在机场被苏丹哽咽着抱住,我才有切实的感受。
是的,我回来了。
纯白色的,安静的墓园里。
我蹲下身,把花放在妈妈的碑前。
「对不起,妈妈。三年没来看您了。」我轻声说。
跟妈妈碎碎念了许久,讲述我出国后的故事,租房子的奇遇,新加坡的大学,跟我告白的男生,还有获得了专业的证书。许多企业都看重这个,很快我就能步入社会。
语调欢欣,我像是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看上去天真烂漫又乖巧的唐秋枳。
起身的那一刻,微风拂面。
我抬起头,却猛然看见墓园的那一边,一个高挑的身影。
有些清瘦,皮肤白皙地过分,脸型完美,一如三年前的他,却比那时更阴郁。
是谢礼。
三年不见的谢礼。
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眼中带着欣喜与强烈的激动,可是下一刻这欣喜又如同被雨浇透的火光一熄,换成强烈的欲念和疯狂的愤怒。仿佛发现了猎物一般透着极致的阴狠。
我脚下没动。
三年前我离开时,狠狠报复了他一把。此时再见面,我能想象他心中的惊涛骇浪多么汹涌。
于是我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与三年前无异的笑。
「谢礼,好久不见。」
我用口型对他说。
接着便看他向我大步走来。
我恍惚了片刻,想起从前在酒吧意外的碰上我,他也这样大步向我走来,步调坚定。
走近了。
「唐秋枳。」
同样的呼唤。
我抬头与他对视,看到他眼中深不见底的幽怨,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笑着说:「好久不见。一起吃饭,要么?」
我想我也没法拒绝。他显然是在蹲我。
高级的餐厅,昂贵的食物,他像是个绅士一般为我倒酒,面无表情地夹菜。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我先笑着开了口,就像与老同学再聊家常。
他先是没说话,只是抬眼看了看我,然后嘲讽地笑了一声。
「抛弃家族产业自己创业,这种励志故事,我想唐秋枳小姐不想听吧?」
我没说话,抿了一口红酒,垂下双眼。
三年过去,谢礼仿佛还幼稚了许多。这种呛人的话,像是小孩子在赌气,
接着他就开始灌我酒,也给自己倒许多。
我本身想着是喝几口结束,毕竟这顿饭本身也不是我所愿,谁知道渐渐不胜酒力,头开始发晕。
「唐秋枳,你知不知道……我这三年怎么过来的?」他突然摸了摸我的脸,声音有些哑。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心里却嘲弄地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装作听不见。
明明是要灌我酒教训我,最后自己先哭了。
原来他等了我三年,每年这天都要来 F 城。
往日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完全变了个样。
突然间他语气一变,透着极致的阴狠。
「你走了还敢回来,以后别想离开半步,不然打断你的腿。」
被他扔上车然后扛着带回那栋别墅时,我整个人还是懵的。
他把我的脚拷在墙边,锁链很长,够我在卧室里走动,却也刚刚好到那间卧室的门口便再也走不动半步。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脸,笑着说:「秋枳,乖乖待在这里。」
我心想:大意了。
但是没什么可说的。
我主动招惹了疯子,还不自量力试图报复。果然感情是不能用来玩的。
「你以为你还逃得掉吗?」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薄唇轻启,带着些嘲弄和玩笑地问。
分明是可恨的玩世不恭的态度,我却恍然间看出了可怜之处。他装着漫不经心、装着不在意,实际上心里却在反复试探。
但是我不怜悯他。我恨的咬牙切齿,因为我又回想起了当初他是怎么对我的。
他就是在我这么可怜的时候,给了我温柔,让我恍然以为终于有个人对我好,卸下伪装防备,不再试探。
于是我被伤了个彻底,三年都没缓过来。
当谢礼的身躯慢慢靠近,正要俯身压下来时,我狠狠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毫不留情,似乎要将这几年我心底积累的恨全发泄出来。
他猛然顿住,在跟我对视的片刻似乎因为在我眼中看到了那浓墨重彩的爱恨交织而惊愕。
他在灌晕我之前问我,我知不知道他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我那时醉了,但我很想说,谢礼,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他没出一声等我咬完,直到他的肩膀上被咬出了鲜血,我嘴里弥漫一股腥味我才松口。他缓缓从我身上起来,穿好了衣服,二话不说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把唇上沾的他的血舔干净,悉数融化在嘴里。
我以为我要一辈子被他这样关起来了。
谁知道在那金丝雀的囚笼里过的 22 岁生日的那天,他来了我的房间,二话不说搂着我坐在床上。
我这些日子已经被他抱习惯了,没什么反抗,心头却还是一如从前地悸动,我心里看不起我自己。
他喝醉了。
谢礼抱住我,24 岁的高大青年,哽咽着把头埋在我的肩窝:「秋枳,别再离开我了,我承受不起你的拒绝。」
我的心狠狠颤动。
他说的是秋枳,不是曲晚,哪怕他现在是醉的,说出的话都该是对最爱的人说的,他还是开口叫了我的名字。
没人爱他,就像曾经没人爱我。
我孤注一掷,倾尽一切与唐彦做了交易,离开泥潭。
但是谢礼却离不开。我曾跟他说不会走,让他在不见天日的泥潭中有一丝期望,又利用他那可怜的期望而狠狠伤透他的心。
桀骜不驯的谢礼,最后也变得脆弱无助,患得患失。
所以我的报复很成功,他也度过了煎熬痛苦的三年。
是不是这是我唯一比得过曲晚的地方了?
哪怕只是黄粱一梦,明日太阳升起我又将懊恼自己失去了理性心软又心动,我也愿意为了此刻付出真心。
仿佛 17 岁的我又回来了。热烈而敏感,愿意为了爱而奋不顾身,没有失去任何东西。
我轻声说:「嗯,我不走。」
「别装了,骗子。」他说。
「真的。」我捧住他的脸,让他跟我对视,「谢礼,告诉你个秘密,我没笑的时候,在说真话。」
他顿了片刻,双眼里一瞬间闪过星光。
我心一颤,俯下身吻住他。
空气中一下变得燥热起来,我伸手触碰了一下他的脸颊,是湿湿的液体。
「你哭了?」我问。
他把头埋在我脖颈间,没说话,我却感觉他有些哽咽。
我反过来紧紧抱住他,缠绵悱恻。
事后,他开口说:「秋枳,你离开获得了自由,锁上你,其实囚住的还是我。你知道吗,我从没喜欢过曲晚,我只是对她愧疚得窒息。」
他的声音那么嘶哑,我摸了摸他的头发,心想,对,这就是报复。
窗外夜空浓郁,这个房间却烛火暖帐,一夜春风荡开心魄。
原来他是喜欢我的。
是了,那就一直纠缠,挣扎着渴求自我。
我们就互相做对方的囚徒,互相驯服。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不是曲晚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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