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宫小凤凰

我娘是条龙,未婚先孕生了我这只小凤凰。

我爹嘛……未知。

龙王舅舅们在排除凤族后,陷入了迷茫。

我娘冲着我笑:「娘厉害不,这基因可是四海八荒最牛的。」

仅凭这一句,我找了千年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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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出生那天,海平面出奇的静。

四海龙王全聚在我娘的宫殿外打转。

东海青龙脸憋得通红,西海黑龙脚跺得生疼。

南海赤龙碎碎念个不停,北海白龙被念的脑瓜嗡嗡。

伴随着一道冲天火光,我降生了。

我娘激动地抱着我冲出殿外。

「哥哥们,你们猜,我生了个啥?」

东海龙王眉头一皱,暗叫不好。

「龙啊,还能是啥?」

西海龙王一边揉着脚,一边往我娘怀里看。

「妹子,可不兴吓哥哥们啊。」

我娘把我往上一抛:「是只鸟,没想到吧!」

我腾空而起,眼看着下方四条龙的眼珠子快被瞪出来,吓得扑腾还未成形的翅膀。

真是亲妈能干出来的事情。

很显然,龙王们并不相信我娘的话。

我娘从小被四个哥哥宠着,就是个混世魔王。

她砸过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偷过蟠桃园的仙桃、把卯日仙君的毛拔下来做成了鸡毛掸子。

甚至爬到姻缘树上把历劫的魔族少君姻缘线剪了,导致少君历劫失败,又历了一遍。

这些丰功伟绩,都是我的胎教。

我娘怀我的那天起,就叮嘱我,要励志打破她的纪录。

我还没出生,就肩负重任。

说句实话,我甚至考虑过让自己噶在她肚子里。

02

龙王舅舅们并没有管还在空中扑腾的我,我娘也没管。

我:救救孩子吧,落地我就真没了。

胎相不稳的时候,我就不该犹豫,嘎在肚子里多好。

我娘双手叉腰,神气得不行。

「你们见过水里生的凤凰吗?

「这是四海八荒头一份,会被载入史册的!」

四位互相对视,又齐刷刷地看向皱巴巴的我。

东海龙王小声说道:「她怎么不会飞,怕不是个畸形?」

西海龙王摇头:「当年凤族少主降生的时候五彩斑斓的,她怎么皱巴巴的。」

南海龙王点头:「鸟是不是都要舔毛才行,好麻烦。」

北海龙王咂舌:「凤凰怕水,她该不会一会儿就死了吧?」

我一脸黑线。

我娘白了他们一眼,伸手拎着快要与大地亲密接触的我。

把我捧在手心,举到四条龙面前。

「我是龙,我生的崽,当然不怕水。」

四条龙见状,齐齐挤在我面前,一个个笑得跟朵花似的。

「刚刚的话小娃娃可不兴听哦。」

我:已经听了,一句不落。

「舅舅很喜欢你呢,快让舅舅抱抱。」

我:达咩,莫挨老子,我怕你掐死我。

「乖乖最好看了,是舅舅见过最漂亮的小凤凰。」

我:拉倒吧,你刚还夸凤族少主五彩斑斓。

「长得真标致,长大一定迷倒四海八荒的小伙子。」

我:不不不,我畸形,我不配!

哼!

03

龙王们追着我娘盘问了三天三夜,我爹是谁。

最后被我娘用扫把都打了出去,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舅舅们的执着劲儿随了老龙王,商量一番,直奔天庭。

天帝没招,叫来凤族长老,把凤族雄性凤凰问了个遍,连千年的娃娃都没放过。

都说不认识我娘,更别提能生个孩子。

所以我爹……到底是谁,只有我那不着调的娘知道了。

我是我娘头一个,正所谓新手妈妈带娃容易出故事……不对……是事故。

由于我们种族不同,我娘不知道凤凰吃啥。

索性她吃啥我吃啥,纯纯把我当成一条龙来养。

龙王舅舅们倒是怕我娘把我养死,特地从凤族请来奶妈。

奈何凤凰奶妈怕水,我娘不想出海。

所以,舅舅们轮班去奶妈那里学育娃。

为了我茁壮成长,不夭折,舅舅们付出了太多。

我深知,舅舅们是真的疼我,就是嘴贱。

从那之后,我娘摆烂了。

天天饭后给我讲她都得罪过哪些人,让我长大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的就绕着走。

行吧,我还是个孩子,就树敌颇多。

04

百年后,我能自如地幻化人形。

初次时,把我四个没出息的舅舅感动得哭了好久。

我娘兴奋地给我穿上新年的花棉袄,笑盈盈地对着身后四个哭哭啼啼的大男人说道。

「看,像不像年画上的小娃娃。」

大舅舅一把抱起我,吧唧一口亲在了我的脸上。

「呜呜呜,我家乖乖好可爱!」

不等我擦掉口水,二舅舅把我拎了过去,捧在手里。

「二舅舅的小宝贝儿,么么么。」

我双手推拒着,奶里奶气地凶道:「别拿我擦嘴!」

三舅舅掏出手帕,给我擦脸,嗔怪一句:「二哥,矜持点。」

我环顾四周,不见四舅身影:「四舅舅呢?」

「高兴地飞了。」我娘指着上空。

我抬头看去,叹了口气:「得,今年凡间又要下大雪了。」

唉……

我不着调的娘,四个嘤嘤怪舅舅。

这个家没我得散!

05

我娘说,得给我找个超级厉害的人当师父,断不能让我被人欺负了去。

正巧四海八荒唯一的上古战神北凌仙君闭关修炼归来,在妖界休憩小住。

也不知道我娘和北凌仙君说了什么,竟让从不收徒的他,答应收下我这只小凤凰。

百年来,我一直生活在海里,还从未来过地面。

我站在北凌仙君的院中,左看看右看看,新奇得不行。

「你就是仙君的小徒弟?」

「谁?谁在说话?」我奶凶奶凶地攥着小拳头,谨慎地环顾四周。

「小团子,仙君很凶的,不如拜我为师,我可温柔了。」

一阵风刮过,身着玄衣的少年叼着狗尾草,双手环胸站在我面前,头上顶着一对赤红色毛茸茸的耳朵,乌黑的眼睛在我身上打量。

「娘亲说了,仙君是四海八荒最厉害的,你算老几。」我扯了扯嘴角,用同样的姿态打量他。

他不怒反笑:「这片桃花林,我说了算,你说我算老几?」

我冷哼一声,迈着小短腿绕过他,直奔木屋。

「喂,小团子,拜我为师吧,我法术可高了。」少年两步追上我。

我惊得小腿快跑,没留意木屋前还站着人,直接撞在他笔直的腿上,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拎起来,单手抱在怀里。

鼻尖尽是清冽的香气,抬眼瞧去,那人仙风道骨,眉眼舒展,比有着四海第一美男之称的四舅舅还要好看。

「灵七,胡闹!」

「叔祖父,就这么一个小丫头,我教她绰绰有余。」灵七被斥责,一脸怨气,却碍于北凌的气场太强,声音越来越小。

北凌并未回应,而是直接抱着我进了木屋。

06

后来我才知道,灵七的祖父是北凌仙君的义兄,是妖族传奇神话般的存在。

他的父亲,是如今九尾狐族的族长。

灵七则是九尾狐族万年难遇的赤色九尾狐,自小便跟着北凌仙君生活,虽不曾拜师,但没少得到仙君的提点。

「如此说来,你得唤我一声小姑姑。」我得意地看向灵七,打心底里高兴。

「我才不。」他冷哼一声,转身隐在桃花林里,「你若是找到我,我就叫。」

我耸耸肩从屋里拿出糕点,坐在门口的藤椅上,边吃边哼着小曲,压根没打算找他。

直到太阳落山,仙君外出回来,灵七还藏在桃花林里。

「他又欺负你了?」北凌仙君揉了揉我的头。

我摇摇头:「他太憨了,我才不跟他玩。」

在修行期间,灵七没少给我使绊子,但都被我无视掉。

一来二去,他也觉得无趣,便不再捉弄我。

千年后,我出落得美艳动人,落落大方。

用灵七的话说,就是可以迷倒四海八荒一半以上的男子。

这一半以上的男子,自然不包括他这只千年的臭狐狸。

仙君闭关百年,我准备暂别桃林,去寻我那素未谋面的父君。

临行前一晚,灵七站在我房门口徘徊了好一阵。

我实在受不了他这般别扭的性子,推开门直接问:「臭狐狸,想干嘛?」

「叔祖父说了,怕你出去闯祸丢了他老人家的脸面,让我跟你一同去。」

灵七半倚着一旁的柱子,脸颊微醺,乌黑的眼眸闪躲。

「你撒谎。」我无情戳穿他。

「没有。」

「你每次撒谎都不敢看我,还说没有。」我走近些,凑到他跟前,迫使他看我。

他的脸愈发红润,像是秋天熟透的苹果。

突然他长臂一伸,拉住我,骨节分明的手覆在我的眼睛上,闷声道:「别看我。」

他指尖微凉,在夏日的暖风中带来一丝清爽。

我眨着双眼,满心疑惑。

长长的睫毛刷在他的掌心。

「别动。」

「我哪有动。」

微风淡淡,唇间一抹淡淡清香,像有一片柔软的羽毛划过,转瞬即逝。

07

拜别师父,我和灵七直奔仙界找月老。

月老正在姻缘树下理红线,见我突然到访,连忙将线隐去,笑呵呵地看着我。

「夏夏来啦,怎么没提前知会一声,瞧瞧,我什么都没准备。」月老眯眯眼,慈祥得很。

我扯了扯嘴角,小碎步上前,甜甜道:「月老,这个桃花饼给您,就是好长时间没见您了,过来看看。」

「你师父可好啊?」月老接过桃花饼。

「好,我娘亲也好,前一阵她还说要过来看看——」

「别别别,你来就行了,你娘就不必了。」月老一脸惊恐,连忙摆摆手。

万年前,娘亲差点砍了姻缘树,至今姻缘树根处还有一道痕迹,不然月老也不至于怕她到现在。

还好我嘴甜,又是送礼又是打扫卫生,为龙族努力争取月老的好感。

毕竟整个龙族还有大批未婚单身男女,等着月老给牵个好一点的红线。

月老一口桃花饼还没咽下肚子,我嘿嘿一笑:「月老,能不能拜托你一件小事啊?」

他闻言,抬眼看向我一旁的灵七,目光在我俩之间扫了一下,满眼诧异。

「不对啊,你俩的姻缘线不早就——」

「月老,桃花饼噎得慌,这瓶桃花酿送您。」灵七从袖中掏出瓷瓶,递上前,并趁我不注意给了月老一个眼神。

我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心里只盘算着如何从月老嘴里问出父君的消息。

娘亲和父君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我娘怒砍姻缘树?

除了娘亲,只有当事人月老知道其中的小秘密。

这事儿我还是无意间从师父那里偷听来的,就连舅舅们都不知道。

当年我出生时,四个舅舅差点把三界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父君。

四个龙王都找不到的人,会是何方神圣。

我也怀疑过师父就是父君。

但千年来,我反复观察娘亲与师父的关系,敢百分之百肯定,北凌不是我父君。

那父君得是什么样的神仙哦。

08

「月老,能跟我说说万年前的事情吗?」我拉着月老坐在姻缘树下,冲他眨眼。

「那我给你讲讲万年前的那场撼动三界的大战。」月老抿了口酒,开启话匣子。

我摇摇头,表示对战争没有半点兴趣,甜甜道:「我想听听我娘的故事,有吗?」

月老愣住:「你娘的事儿,她没跟你说?」

「我娘为什么要砍姻缘树啊?」

我严重怀疑月老是在打马虎眼,他心里清楚我想问什么,就是不想说罢了。

「谁能知道她为什么啊,当时我都以为她疯了,要不是——」月老突然顿住,「咳咳,我累了,要睡了,你们回吧回吧。」

「要不是什么?」我拉着他追问,「后来呢,为什么没砍成,是不是有人来了,是不是我父君?」

「夏夏,你别问了,我不能说。」月老为难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能说?」我眉头紧蹙,「是不是我娘威胁你,你放心,我娘现在稳重多了,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妖族有面玲珑剔透幻镜,只要在你娘睡着时进入镜子,就能去她记忆里,不比问我强多了。」

月老说完,转身便消失在姻缘树旁。

我转身看向灵七,下意识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灵七颔首:「妖族确实有这面镜子,只是进入记忆会有很大风险,法力不强的人会被记忆吞噬,而对被进入的人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

「当年龙王都没撬开月老的嘴,凭你一块桃花饼就能吗?」

我嘟着嘴,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绞着袖口:「你说得有道理,问别人都没用,还得从我娘身上下手。」

「你父君是谁,很重要吗?千年来,他都未曾伴你成长,只是空有虚名的人,何必劳神去寻?」

灵七挨着我坐下,语气淡淡,沉默片刻,缓缓道:「你看我,有父君,但百年也不见一面,与你别无二致。」

他周身泛着浅浅的伤感,是我从未见过的。

少时,灵七活泼好动,如今已是翩翩少年,而我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双毛茸茸的赤色耳朵。

压抑的气氛弥漫开来,让我很不舒服。

「你不懂。」我偏过头,看着远处云海,叹了口气。

他见我神情恹恹,站起身,背对着光,朝我伸出手:「走吧,我带你去找父君,哪怕他在蛮荒之地,我也带你去寻。」

我笑了,握住他伸过来的手,他的手微凉,但我的心却暖暖的。

09

东海龙宫。

我熟稔地给大舅舅捶肩:「大舅舅,你就跟我说说,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大舅舅捋了捋胡须,摇摇头:「没有。」

「夏夏,来,小舅舅有线索。」北海龙王跷着脚半躺在贵妃椅上,冲我招招手。

我飞速跑过去,一脸殷勤,被大舅舅白了一眼。

「我就知道小舅舅最疼我了。」

「你娘之前拜过师。」他在我耳畔神秘兮兮地说道。

「不能是北凌吧?」我震惊地瞪大双眼,心里咯噔一下。

那我跟娘亲……这关系……

小舅舅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头,嗤笑一声:「瞎想什么呢,怎么可能。」

「我师父和娘亲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我突然来了八卦的兴致,想一探究竟。

「据我所知……」小舅舅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

「他逗你呢,他成天就知道照镜子,能知道啥?」三舅舅声如洪钟,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果断奔向三舅舅:「三舅舅,你知道对不对?」

三舅舅放下手中的酒坛,单手将我扛在肩头,咂舌:「北凌那老头是不是不给你吃饭啊,这么轻。」

「三舅舅!」我气鼓鼓地要挣扎。

「好好好,不逗你了,你娘和北凌是师兄妹。」三舅舅把我稳稳放在地上,「我说你就别找了,有四个舅舅还不够吗?」

「就是就是,小囡囡,你不会找到父君就不要我们了吧,那小舅舅会哭死的。」北海龙王白衣翩翩,瞬间来到我面前,摆出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我笑容灿烂,连忙安慰:「这四海八荒,我最喜欢舅舅们了。」

10

三舅舅突然伸手拽下我颈间挂着的狐狸挂坠,不等我去抢,他往地上一扔,厉声道:「你小子胆子真大,敢挂在囡囡身上。」

灵七在空中便化作人形,一个旋身,稳稳站在地上,双手抱拳,恭敬地对着三位龙王施礼。

舅舅们先是一愣,而后周身的寒气越聚越多。

我正要解释,灵七拉着我的手,摇摇头,低声说道:「我来说吧。」

「你能说出个啥来,别吱声。」

跟舅舅们生活了这么久,他们什么脾气秉性,我一清二楚。

从小到大都见他们一副乐呵呵的笑脸。

眼下这是啥情况?

咋突然就剑拔弩张起来。

都是自己人啊!

我生怕三个舅舅对他出手,张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急切地喊了一句:「都别给我动!听我说!」

「他是——」

我刚说两个字,就被大舅舅打断。

「九尾狐族少主灵七,也跟着北凌修炼。」

我转头看向灵七,见他泰然自若,收敛锋芒:「灵七见过诸位龙王,冒昧来访,还请莫要怪罪。」

「哼,知道冒昧还来。」小舅舅啐了一口,一把拽过我,将我二人的距离拉开。

「北凌教谁我们管不着,你和囡囡在桃林同吃同住,我早就想揍你了。」三舅舅撸胳膊卷袖子,似是要大干一场。

「老三,别冲动。」大舅舅从主位上走下来。

11

「还是大舅舅稳重,都是一家人——」我眼睁睁地看着大舅舅不由分说上来就给了灵七一掌。

灵七巧妙躲过,眼中划过一抹震惊,转瞬即逝,迅速找回状态,接下大舅舅的连招。

我被三舅舅拦着,根本插不上手。

大舅舅:「一家人?说!你都对囡囡做了什么?」

小舅舅:「想娶我家囡囡,先过我这关!」

二舅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也加入了混战。

我一脸懵逼,这都啥跟啥啊?

我带灵七来东海,是想着从舅舅们这里打探些父君的消息。

怎么就突然扯到灵七要娶我?

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要嫁给他了!

三舅舅大手捂住我的眼睛,柔声道:「囡囡别怕,有舅舅们在,谁也别想骗你。」

「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没说要嫁给他啊!」我冲着空中打得正激烈的人大喊。

四人停下来,纷纷看向我。

二舅舅一脸懵逼:「啥?我看你俩打架,就加入了,啥情况?」

大舅舅并未理会,而是看向我:「你当真不想嫁给他?」

小舅舅得意一笑,收起长鞭:「我就说囡囡不能这么快嫁人。」

灵七站在远处,看着四个龙王将我围在中间,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后来,在四条龙七嘴八舌的絮叨中,我明白了缘由。

上月,九尾狐族族长带着聘礼来东海龙宫,说是要替灵七求娶我,被舅舅们赶了出去。

没过几日,北凌又带着聘礼来,说是替九尾狐族求亲,被舅舅们「请」了出去。

今日我回来,他们又正巧见到正主灵七化作坠子挂在我脖子上,就怒从心头起,一时没控制住。

了解之后,我安抚好舅舅们,出去寻灵七。

12

没走几步,就瞧见灵七蹲在偏殿角落的台阶上,低着头,手里拿着狗尾草,在地上慢悠悠地画圈。

听见身后有动静,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歉疚,泪盈盈的像是把珍珠嵌了进去。

见他如此可怜巴巴,心尖莫名柔软。

在我记忆中,即便是被师父重罚,他也从未露出过如此委屈模样。

舅舅们是真生气了,下手没轻没重的,他一个人和三个人打,寡不敌众。

说不好已经身负重伤,在强撑着装作没事。

我下意识放柔语气,蹲下身子,与他平视:「有受伤吗?」

他并未应声,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毛茸茸的赤色耳朵显现,耷拉在脑袋上,毫无精神。

「生气了?」我试图从他泪汪汪的眼中找出端倪,却只能瞧见他的委屈。

他沉默良久,声音喑哑:「我不好吗?」

我一怔:「什么?」

「我不够好吗?」他重复道。

「你很好啊,很好。」怕他多想,我加重了语气。

「那为什么不愿嫁给我?」他抿着唇,羽扇般的长睫忽闪忽闪的,目光真挚中带着急切。

我被他问住了,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

良久,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抬脚离开。

「我以为你能懂的,是我太急了。」

我看着他阴郁的背影,困惑不已,脑海中闪过千年来他的所作所为。

他会做我爱吃的点心,替我梳漂亮的发髻,带我去凡间看花灯。

还会在我犯错时,替我顶包,陪我一起受责罚。

还有很多很多很多事情,数都数不清。

以及曾经那些困惑我良久的举动,好似能说通了。

就连临行前那夜,唇间微凉柔软的触感也如此明朗。

13

脸颊升起温热,烫得心尖跟着悸动。

我飞速追上前,从后面抱住他精瘦的腰。

灵七浑身紧绷,拉着我的手,转过身,满目柔情地看着我:「你是不是在装作不知道我对你的欢喜,才故意惹我伤心,嗯?」

我羞得不行,埋首在他胸口,蹭了蹭,喃喃道:「我才知道。」

「那你呢?可否——」

我踮起脚,仰起头,并未让他说出后半句。

微微凉,软软的。

像极了夏日饮的桃花冰酿糯米团子,嫩嫩的,让人想多咬上几口。

果然如娘亲说的那般,心悦之人是世界上最美味的。

他瞳孔骤缩,眼尾泛红,震惊化为深情,单手圈着我的腰,正要加深,却被我一手推开。

「明白了吗?」我笑看着他怔忡的眸子,目光扫向泛着晶莹的双唇。

他咧嘴一笑,一扫方才的阴霾,重重点头。

但又想起什么,眉头一皱:「既然你对我亦是如此,为何不嫁我?」

「我要先找到父君啊。」我见他要抱我,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舅舅们还看着呢。」

「那你亲我,怎么算?」他刻意压低声音。

「不算。」我见他吃瘪,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回了宫中。

14

自打我亲了他之后,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照顾我像是在照顾婴儿。

若不是四个舅舅盯得紧,他甚至还要伺候我的起居。

我承认我是被四个舅舅宠着长大的,可也未曾像他这般。

四个舅舅每天恶狠狠地盯着他,我生怕自己一走,他们就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可这厮却像是在挑衅一般,一点都没有自知之明,甚至变本加厉与我贴贴。

在舅舅们彻底恼了之前,我离开了龙宫,踏上找父君的路,也为了保住灵七一条狐狸命。

我和灵七从仙界找到妖界,又从妖界去了人间,就连地府也走了一遭。

眨眼间就过去了百年。

只剩下魔族没有去了。

我一脸忧愁,看向灵七:「我爹不能是魔族的吧?」

灵七也跟着犯难,踌躇片刻,揉了揉我的头:「别瞎想,去看看就知道了。」

才入魔族境地,却不见一人,空荡荡的。

太过异常,灵七将我护在身后:「跟紧我。」

一股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我神经紧绷起来,拉了拉他的袖子:「要不,我们走吧。」

尽管我们的法力不低,但这里毕竟是魔族境地,若真起了冲突,就难办了。

「你不找父君了?」灵七看向我。

我纠结片刻的工夫,从一侧飞速冲出一股黑烟。

灵七一个掌风劈过去,那股烟瞬间化成黑衣男子倒在地上。

「你们是谁?竟敢私闯我魔族境地!」那人起身,周身戾气。

「我们只是来寻人,并无恶意。」灵七护着我,沉声道。

「呵,我魔族众人都去了龙宫,这个时候来找人,谁会信?」那人嗤笑一声。

霎时,周围黑烟四起,灵七在我还未回过神时,便已带着我冲出魔族境地,回到妖族。

15

「灵七,我要去龙宫。」稳住心神,我抓着他的袖子,神情紧张。

魔族为什么会突然去龙宫?

龙族向来与世无争,不可能惹上魔族。

灵七见我眼神坚定,委婉道:「叔祖父在闭关,你且在桃花林等我,我先去看看情况。」

「不行,要去也是我去,你去算什么?」我拦住他。

「龙王们爱你如命,若真的起争端,你落到魔族手中,会让龙王们被动的。」他讲明缘由。

「你说得对,但我不能置之不理。若换做九尾狐族出事,你能袖手旁观?」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让我藏在他袖中,去了龙宫。

东海龙宫。

我俩还未曾踏进龙宫,就见一众虾兵蟹将分立两侧,各个神情严肃,严阵以待。

除此之外,还有魔族的人,站在每一个将士旁边,嚣张至极。

龙宫一定是出大事了。

正要靠近,就见一道金光从龙宫上方射出,伴随着强大的风,席卷整个东海。

四条龙分立东南西北四角,魔族首领刑古在中间笑得猖狂。

刑古:「既然龙王敬酒不想吃,那便尝尝魔族的罚酒吧。」

「刑古,龙族没有你要的东西,何必苦苦相逼!」东海龙王眉头紧锁,低眼瞧着龙族众人与魔族剑拔弩张。

大战一触即发。

「你说没有就没有?若不交出玲珑幻镜,今日便是你龙族全族灭门之日!」刑古手中汇聚起一团黑气。

「大哥,没必要与他争论,我正愁没地方舒活筋骨。」西海龙王大喝一声。

16

突然天边一道七彩光芒照耀,一条纯白巨龙从天而降,化成人形。

「刑古,你竟敢招惹我龙族,是疯了吗?」荷溪一袭白衣,身材窈窕,眼神却异常冷厉。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荷溪殿下吗?几千年不见,长这么大了。」刑古收起手,语气尽显猥琐。

我在灵七袖中要出来,却被他按了回去。

「是娘亲,有娘亲在,魔族不是对手的。」我传声给灵七。

「莫要轻举妄动。」灵七依旧没让我出去。

荷溪啐了一口,手持长剑直逼刑古命门。

一时间,刑古被五人包围其中,却好似并不吃力,出手果决,雷霆之势愈加浓烈。

龙族性情温和,所修功法伤害并不强,唯有荷溪能与刑古打上几个回合。

片刻后,四人被刑古一一击倒在地,只剩下荷溪一人在抵抗。

我急得冲出灵七袖口,化身凤凰,直奔刑古身后而去。

灵七护我心切,紧跟其后。

刑古连头都没回,伸手冲我一击,我敏捷躲过。

荷溪怕我受伤,拼尽全力与刑古交战。

「哈哈哈哈,我以为你跟着那只臭鸟,法力能强些,怎的就这点本事?」刑古见荷溪嘴角渗血,仰天大笑。

我心中一惊,难不成刑古口中的臭鸟,就是我父君?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必须打败刑古,才能换回龙族全族性命。

舅舅们虽已受伤,却坚持迎战,即使我和灵七也加入战局,但也难敌骁勇善战的刑古。

若师父能在的话就好了。

17

刑古向我娘劈去一掌,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光将她包裹,震碎掌风,并向刑古射去不计其数的红色火焰,逼得他不住后退。

我被灵七护在怀里,朝那道红光看去。

只见那人身着赤色羽翼随风飘逸,眉间图腾似烈火蜿蜒至发间,周身散发着光晕,身姿挺拔,立于白衣女子身后,低眼勾唇,清冷高贵。

看向荷溪时,眼底尽是温柔,仿佛方才那道炽烈的火焰并非出自他手。

只见他微微俯身,伸出手,嗓音低沉:「他伤你?」

刚刚还英姿飒爽的女子,瞬间化作柔若无骨,借着他的力道,半靠在男人身上,娇滴滴道:「神君,他说要灭了龙族。」

「好。」岐华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且等着,很快。」

荷溪点点头,在他离开结界前一秒,伸手指着我,娇声道:「那是夏夏。」

岐华扫了我一眼,目光并未停留,大掌一挥,将我和灵七周围设下结界。

刑古刚避开火焰,正缓着气,瞧见男人缓步走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臭鸟,放了我父君,否则只要我刑古在一天,便会屠了龙族!」

「砰!」

伴随着巨响,刑古从云端重重撞在海上的礁石,掀起狂风巨浪。

「你父君夜尤罪有应得,而你不可饶恕。」岐华从天而降,居高临下俯视刑古。

「哼,你不过就是一只臭鸟——」

「砰!!」

岐华轻抬手指,将他升上半空后再重重砸向地面。

「你就这点本事?也配称作上古战神,可笑!」刑古怒骂,欲凝聚法力,却被岐华打断。

「啰嗦。」岐华飞速冲向他,在空中化作一团烈火,从他身体里穿过。

赤鸟凌空而上,俯冲重击刑古。

我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脑海中闪过话本里讲述的万年大战。

那是上古战神朱雀封印魔族首领夜尤,震慑四海八荒的一战。

可望而不可即的神话,竟然就在眼前。

崇拜之情难以言表。

全程看完他是如何轻而易举击败刑古,又将他封印在上古神器中。

18

岐华踏光而来,收走结界,直奔荷溪。

「可伤到了?」岐华眉头微蹙,打量荷溪。

荷溪点点头,不顾旁人,靠在他胸口处,嘤嘤啜泣:「吓死我了,你怎么不早点来?」

岐华也同样不顾及我们的感受,拉着荷溪的手,温柔道:「乖,等回去我帮你疗伤,别让孩子看笑话。」

我娘嘟着小嘴,瞪了我一眼。

不等岐华开口,我那四个舅舅纷纷迎上前,恭敬道了一声:「神君。」

岐华点点头,将手中的瓷瓶递给东海龙王:「服下后,闭关修炼几日便可痊愈。」

「多谢神君。」四人异口同声,回龙宫疗伤。

岐华转身看向我,对我招招手:「来,我有东西给你。」

我走上前,心下紧张不已,靠近娘亲,看向岐华,问出心中所想:「你是父君?」

岐华点点头:「可还行?」

这哪是还行啊,那是相当行!

我娘说得没错,她是真的给我找了个四海八荒最厉害的爹。

他岂止是神啊,简直就是神话!

朱雀啊!

我父君是朱雀!

单凭这一点,我就能在四海八荒横着走。

岐华抬手,在我眉间轻轻一划,淡淡刺痛、微烫,转瞬即逝。

「可怪父君没能陪你?」他沉声,看向我的眼中带着歉疚。

我下意识看向娘亲,摇摇头:「不怪。父君是天地的神,有天职在身。」

朱雀镇守天之南,佑天地众生。

有此父君,是我无上的荣耀!

荷溪笑道:「你父女二人还真客套。都是一家人,娘有话就直说了,你和灵七的婚事,我和你父君没意见,你就安抚好舅舅们就行。

「为娘和你父君还有事,就先走了,有缘再见!」

话音刚落,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消失在眼前。

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俩是真爱,我是个意外。

19

几日后,我在桃林中荡秋千,越想越不对劲。

知道父君是谁,并没有让我快乐半点,反倒是有一股气堵在心口。

父君是上古战神,娘亲是龙族神女,我还啥都不是呢。

突然压力山大。

我回头看向灵七,可怜巴巴道:「我终于知道娘亲为什么不说我父君是谁了。」

灵七见我如此,停下手中动作,绕到我面前,柔声道:「怎么了?你父君是朱雀神君,不高兴吗?」

「高兴啥,压力太大了!」我再修炼几万年,也未必能赶上他们。

他牵过我的手:「别怕,我陪你。」

「当真?」

「听说双修最是增进功法。」

「那我们去双修。」我跳下秋千,拉着他就往屋里走。

他顿住脚:「不可。」

「为何?」

「你我还未成亲。」他顿了顿,「明日我便带聘礼去龙宫。」

「今日不行吗?我想双修~」我拉着灵七撒着娇。

他无奈,轻轻捏了捏我的脸,浅笑道:「你还想让我多活几日不?」

「当然!」

「那在舅舅们面前,可不许再提『双修』二字。」他认真的眸子闪过一抹狡黠。

「为何?」

「听话,我便与你双修。」

「好嘛好嘛,不提就不提。」

番外 1:

北凌闭关回来后,见我闷闷不乐,上前安慰:「没找到父君也别哭鼻子。」

「我找到了。」

「嗯,那为什么不高兴?」北凌坐在我对面的蒲团上,端起茶杯,优雅地轻抿了一口。

「师父,你跟我娘?」我意有所指地看向他。

「咳咳!别乱想,普通师兄妹关系。」北凌呛到。

「那——」

不等我再问,他接着道:「师从上古战神朱雀岐华。」

「还想知道啥?」

我笑盈盈地看着面色红润的师尊:「我是想问,我与灵七成亲,您有时间来吗?」

北凌皱了皱眉,敷衍两句:「不去不去,最烦热闹了。」

他虽如此说,但我和灵七成亲当日,他和四个舅舅哭作一团,共同声讨灵七。

我曾担心他们会对灵七动手,但几位长辈也只是对灵七说了几句狠话。

下个目标,法力无边!

不给父君和娘亲丢人!

我拐了还在敬酒的灵七:「灵七七,该兑现诺言了。」

他双颊红扑扑的,眼神有些迷离:「什么?」

我附在他耳边,吐出两个字。

「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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