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的前一晚你在干什么?

高考前的那一晚,我在准备作弊材料。

可我没想到,这小小的一页纸,会把我送进死循环。

要么牺牲妈妈,要么牺牲监考老师。

我,被困在了高考那天……

结束的那天晚上,我并没有松一口气。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销毁作弊证据。

我看着那张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公式的纸在打火机的火苗下面目全非,才彻底放下心来。

卫生间的灯老化了总是接触不良,在它灭了又重新亮起后,我又看了看手上的纸屑,

然后直接扔进马桶里,冲进了下水道。

一切做好之后,我感觉特别轻松,在连着两天的失眠后,今晚甚至破天荒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起来,我发现那张被我销毁的纸,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我的书桌上。

我尖叫了起来。

我手脚冰凉,开着冷气的房间里我却觉得浑身出汗。

我爸听到我的尖叫声赶紧推开门关切道:「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眼疾手快地把作弊纸塞进旁边的书里,强装镇定地回答:「……哦,没事,是刚才看到一只虫。」

我爸松了一口气,责怪道:「大惊小怪的。赶紧检查一下考试的东西有没有带齐,我先去开车,赶紧下楼。」

我好像幻听了一般:「什么考试?昨天不是考完了吗?」

我妈标志性的大嗓门从客厅传来:「大早上发什么神经?平常不好好学习也就罢了,你连高考都不想考了?不想考趁早打工去!」

我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后愣住,直接冲进了客厅。

我妈正端着早餐放在桌子上,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

我扑进她怀里,激动地流泪。

在高考的第二天,我妈在做饭时突然昏厥,倒在厨房的地上,昏倒时油锅还在滋滋作响,火都没来得及关。

而那时我爸正在开车送我去考场的路上,没有一个人能及时发现。

等我当天考完试,跟爸爸一起回到家里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厨房里浓烟四起,而厨房门紧闭,连烟都不曾冒出来。

客厅和厨房仿佛是两个世界,而我妈妈被永远地留在了那个世界。

2

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妈还站在我面前,而我销毁的作弊纸也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桌子上?难道我是在做梦?

接下来看到的一幕让我直接愣在原地。

客厅架子上摆放的日历,此刻正大大地写着:2022 年 6 月 7 日

今天是 6 月 7 日?我清楚地记得销毁作弊纸后路过客厅瞥了一眼日历,明明是高考结束的 6 月 9 日。

虽然很难以置信,但我的确回到了 6 月 7 日,高考的第一天,妈妈发生意外的前一天。

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当试卷发下来的那一刻,我反而冷静了下来。

一模一样的题目,甚至连左边那个因为感冒一直咳嗽的男生都是同一个人!

我提起笔,手却抑制不住地一直抖,脑子里空白一片,意识却格外清醒。

深呼吸几次之后,我用左手紧紧地控制住发抖的右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答题。

监考老师察觉到我的异样,有意无意地向我投来几次审视的目光。

但我格外坦然,因为这次我把作弊纸留在了卧室里的书架上,并没有带入考场。

3

考试结束的那刻,我心里暗暗有种得意感,这种感觉仿佛自己开了金手指一样。

但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情是让妈妈避免再发生意外。

第二天,我执意要求我妈跟我爸一起送我去考场。

要远离厨房,并且有我爸在旁边陪着,这样我才能放心。

在我进入考场时,我依旧这么认为。

然而当我考试刚结束看到警察和学校领导在考场门口站着的时候,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爸和我妈出了车祸。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听不清警察在对我说什么,只觉得声音忽大忽小地传进我的耳朵:「大货车……醉驾……当场死亡……」

事故路口,过路的行人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警察开出了一条道让我进去,那台熟悉的车此刻已经凹陷大块,侧翻在一旁,碎玻璃撒了满地,救护车旁医生和护士正在给尸体盖上白布,准备把担架抬上车。

我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跪倒在地。

都是我的错,我以为重来一次能让妈妈幸免遇难,没想到却把爸爸妈妈同时推向了死亡。

直到我舅舅和舅妈来,我依旧呆呆地坐在警察局里一言不发。

他们哭着把我抱进怀里,让我一定要坚强。

我没有去参加最后一天的高考,我依旧像失去了魂魄一样坐在客厅里。

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来了,爸妈的后事是舅舅一手操办的。

直到客厅里哭声连绵起伏,我还觉得自己是在梦里,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已经是晚上,我独自坐在黑暗的客厅里,四周都是冷冰冰的家具。

突然,我忽然想起了什么被我忽略的东西。

那张作弊纸!

虽然我不知道它和这一切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是冥冥中我觉得一定是它起了作用!

4

我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间,把书架上所有的东西都一股脑扒拉到地面,终于在几本漫画书下面找到了它!

拿着那张作弊纸,我攥着打火机又冲进了卫生间。

因为心急,手抖得不行,打了好几次都打不着火。

此时卫生间的灯又忽明忽暗起来,短暂的灭了之后又重新亮起。

我的心倏然平静了下来,深呼吸之后终于打出了火。

看着作弊纸变成灰烬,我扔进马桶里,把它冲进了下水道。

我不知道我这么做会不会有用,但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要去尝试。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5

天亮了。

一张完好无损的纸正静静地躺在书桌上。

我坐在书桌前盯着它,脑子里飞速运转起来。

我又回到了 6 月 7 日,高考第一天。

这一切到底有什么关系?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避免意外的发生?

妈妈单独在家,会在厨房发生意外。爸爸妈妈在一起,会出车祸发生意外。

难道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就会发生意外?

为什么作弊纸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它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我拿起那张作弊纸,心里萌生出一个计划。

6

上午的考试,我穿了一套长袖长裤,

袖子长到挽起袖子才能露出手来。

过安检时胆战心惊,举起胳膊时,监考员看了我一眼,说:

「把袖子挽起来。」

我顿了一秒,忽视了周围对我反常穿着的窃窃私语,在一群短袖短裤的考生里我仿佛到处都透露着不对劲。

我不动声色地用左手无名指把袖子里的纸顶了进去,

然后大幅度地挽着右边的袖子。

这时纸的位置已经移动得差不多了,

只要我没有挽到手肘,就不会暴露出来。

我随意地挽了下左边的袖子,

屈起手臂将手心摊开,一脸无辜地展示给监考员看。

她又从上到下扫了我一遍,没再说什么。

但眼神中透露出不明的色彩,

考试时我不断躲避着监考员的目光,

时不时地瞥向监控。

监考老师狐疑地从讲台频频望向我。

因为此时已经开考十分钟,而我还不曾动笔。

察觉到监考员的目光,我若无其事地把眼神从监控摄像头上收回来,

又转头望向了窗外,担忧着即将到来的明天。

寂静的考场上只有翻卷子和笔在纸上摩擦的声音。

哦对了,还有隔壁那个感冒的男生频繁的咳嗽和擤鼻涕的声音。

我把目光收回到答题卡,握着笔工工整整地把考生信息填好。

隔壁男生猛地打了个喷嚏,笔下文字的最后一笔画也随之被他惊得画出了一道长迹。

我扭头白了他一眼,他尴尬地挠了挠头。

随后我不满地举起了手,示意监考员过来。

「怎么了?」一直在考场后面站着的另一个监考员向我走了过来,弯下腰用不打扰其他考生的声音轻声问我。

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回答道:「那个男生一直咳嗽擤鼻涕,我根本没法专心做题,我觉得他影响了本场所有考生的考试环境。」

男生听完之后整个脸涨得通红,又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周围不少考生惊讶地望向我,有的互相交流着眼神。

讲台上的监考员扶了扶眼镜,提高了音量说道:「考试期间禁止交头接耳,写自己的卷子不要到处乱看!」

没人理会我。两个监考员在讲台上耳语了一阵,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我的方向。

戴眼镜的监考员环顾了一圈,对着考生们说道:「单独申请考场需要多层申请,耽误了考试时间反而得不偿失,大家理解一下,专心做题。」

我知道她是说给我听的,

于是不满地「啧」了一声。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监考员按顺序收着答题卡。

当她看到我除了考生信息其他地方干干净净一字未答的答题卡时,我听到她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我懒得跟她计较,这张在其他考生第一次见的卷子在我眼里,早就变成了开卷考试。

走出考场后爸妈正等在人群里翘首以盼。

我向他们走了过去,他们赶忙接过了我脱下的外套。

走出考场的这一会工夫,我已经热得汗流浃背。

在他们问我觉得考得怎么样的时候,我没敢说交了白卷,只是搪塞道还不错。

下午开考前,我依旧让他们在车里等着我,最好哪也不要去。

进考场前,我把纸从领子塞进了肩膀和衣服之间。

果不其然,监考员对我上午怪异的摊手姿势一直抱着怀疑。

我足足在门口被检查了一分钟。

两个监考员来回地用仪器扫描我的衣服,不时地用手拍拍我的裤子和上衣。

索性她们没想到我会把纸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

我顺利进入了考场,面不改色地坐在位置上,并借着长袖的掩饰趁机把纸从肩膀处拿了出来,递进了袖子里。

希望一切顺利。

卷子发下来之后,所有人都在专心地填考生信息,而我把左手放在了桌子下面。

摸到了那张纸,我缓慢地攥在手里,塞进了数学卷子下面。

监控摄像头一闪一闪地亮着红灯,监考员坐在讲台前似是毫无察觉。

我慢慢移开数学卷子,坐直了身子看着下面的那张纸。

突然眼前的光被遮住了,一只上了年纪却极其有力的手掌死死地按住了我的卷子。

我抬起头,眼镜下那双狠厉的眼睛似是看穿了我的内心。

她微微眯起眼睛,用带着嘲讽和不容置疑的语气狠狠说道:「拿出来!」

7

瞬间,整个考场的笔声都戛然而止,就连咳嗽的男生都停了下来,看向了我们。

我下意识地把纸胡乱团了起来攥在手里,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慌乱地重复着:「我没有作弊,我没有作弊。」

她径直拿起我的答题卡仔细端详,看向我的目光带了些深意,把答题卡推到我面前,敲了敲。

答题卡刚发下来三分钟,我的数学选择题答案已经写完了大半,而试卷毫无痕迹。

我无措道:「老师对不起,你别记我,我不敢了。」

「你手里是什么?现在拿出来!」她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

我被她震慑住,小声答道:「什么也没拿。」

她翻了个白眼,不想再听我狡辩,径直把考生信息册拍在我的桌子上。

手指快速地在名单上一路滑过,找到了我的名字,在后面重重地标了个三角符号,用眼神示意我签上名字。

我知道已经毫无挽回之地,只好顺从地写上。

她一把抽走信息册,面无表情地下达命令:「你不要在这里影响别人考试,现在我要向上面汇报,等着人过来处理你。你跟我出来。」

我背过双手,不停地摇头。

她粗暴地拽起我往外面走去,椅子被撞倒后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桌子也被带得歪斜起来,摩擦着地板发出尖锐的「吱呀」一声。

直到我被强制拖出考场,考生们依旧是一片寂静,却是在无声中关注着这场闹剧。

另一个监考员看了眼钟表,柔声道:「高考作弊一定会严肃处理,考试时间紧迫容不得浪费,大家继续专心作答吧。」

而这边,监考员推搡着把我拽出考场后,鹰一样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我:

「上午我就发现你不对劲了,故意找茬想作弊没做成,这次被我抓个现行!你以为你不承认就有用吗?监控拍得清清楚楚,不要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说着来夺我手中的纸,她的指甲好像抠进了我的肉里,我疼得龇牙,但还是死死地攥着手里那团纸,眼睛盯着她,低声说道:「不是老师你提前泄露给我的答案吗?知法犯法可是要坐牢的!」

8

她充满皱纹的脸此刻仿佛要吃人一般,扭曲了起来。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我的手腕被她一把扯过去,我的骨头仿佛要被捏碎了,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颤抖起来。

就在我坚持不住快要脱力的时候,我听到一声低低的呵斥:「干什么!松开!」

几个身着正装的巡查走了过来,她的手也随即猛然收回。

我赶紧把手藏到了身后,局促不安的模样暴露无遗。

监考员快步上前跟他们汇报着什么,一脸愤怒地瞪着我,还时不时指着摄像头和我的衣服。

「提前泄题可不是小事!现在的考生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事态严肃,小王你马上去汇报上级审查组,快去!」领头的巡查主任皱起了眉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考生能提前拿到高考题目的答案,说明有人泄露了卷子,如果是这样,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像等待审判的罪犯一样站在原地,任他们如何问我都一言不发。

过了几分钟,几个警察和巡查组的负责人疾步向我走了过来。

我被带进了监控室。

看监控的所有人脸色都逐渐严肃起来。

监控暂停,画面里坐在座位上的女生正直勾勾看向镜头,好像在盯着监控外的人。

「就是这里!上午的时候我发现这个考生总是在东张西望,观察监控摄像头。故意想分散我们注意力好作弊,但是没机会拿出来,最后交了个白卷!下午不死心又想作弊,才发下去两分钟她就把题全写了!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她还准备继续抄!」监考员指着监控嚷道。

画面一直播到我被带出了考场,几个负责人和警方这才低声讨论起来。

「不管你是用什么办法提前拿到了考试答案,这已经是一起极其恶劣的高考作弊案件。高考题目是国家绝密性机密,我们必须要彻查到底,现在请你配合警方调查工作!」

警察接过我的考生档案和考场外被取过来的书包翻了翻,示意我跟着他们走。

我低着头跟在他们身后走出了学校。

高温酷暑下,学校门口依旧挤满了等待考生的家长。

见到几个警察带着一个考生出来,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盯着我,窃窃私语地低声讨论。

众人鄙夷和审视的目光如芒刺背,我弯腰钻进了警车。

父母接到警察的电话飞速赶来,一脸的焦急和茫然。

警察向他们解释了考场里的一切:「……我们怀疑这是一起有组织性的作弊事件。依据《刑法》第二百八十四条规定,泄露高考题目属泄露国家机密,是极其恶劣的刑事犯罪。所以需要您和孩子在高考结束之前都待在这里,来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请您谅解。」

妈妈听罢捂着胸口,呼吸急促起来,气喘地对警察说道:「警察同志,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她是个乖孩子,绝对不会干这种犯法的事!」

我慌乱地站起身扶住妈妈,生怕她心脏病发作。

我爸气得冲上前来,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考不上大学谁也不会怪你!前天我撕了你的小抄你还不知错,原来是提前拿到了高考答案准备抄!到底是谁给你的!」

我恍惚想起高考前几天,我爸怒不可遏,垃圾桶里扔满了被他撕毁的小抄。

我却固执地与他大吵一架,一遍又一遍地重新誊写。

我爸的话无疑是落实了我的罪名,警察使了个眼色让一旁的女警员仔细记录。

就这样,我和爸妈一起被拘留在了警察局里,按照他们的要求在高考前我们都不能离开。

而这正是我想要的。

9

我要让爸妈跟我时刻待在一起,而警察局无疑是绝对不会发生意外的最佳选择。

在这里,我和爸妈绝对安全。而我早已想好脱身的办法,现在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

晚上八点,我见到了很多批形形色色的人,都是冲着我来的。

有国家高考巡察组的工作人员,有市长,还有各大媒体的记者。

等下午考生们从考场出来,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因为作弊被警察带走。

网络上沸沸扬扬地讨伐着我,我在各大平台都登上了热搜。

每条骂我的评论都有几万的点赞量。

两个小时不到,数不清的图片、视频和目击者发言都铺天盖地地布满了所有平台。

「高考」对于所有考生而言是重大的事件,提前泄露考题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有了互联网的发酵,高考作弊的话题居高不下。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我,而不是给我推这个新闻。本届考生表示高三天天熬夜刷题都比不过人家有背景能提前拿到题的。[哭]是我不配了。」

「这是简介?连个后续都没有。新闻不是说疑似吗?还没确定就发出来是在溜我们玩呢?这抓住了一个,没被抓住的不知道多少呢[吃瓜]」

……

第二天,「全国卷考生太难了」成了新的热搜话题。

经过紧急召开会议,招生办连夜发报告给考试中心请求批准,使用全国卷的所有省份都启用了高考备用卷。

而我在警察局接受了一上午的审查。手机上交,卧室被封锁取证,这些我都乖乖配合他们。

只是无论他们怎么要求,我都坚持着拒绝上交那张从考场带出来的作弊纸。

监控来来回回看了十几遍,警察对我每一个可疑的动作都重复问了不下三次,仿佛想从我的话里找出矛盾的漏洞。

他拿出那张空白的试卷让我再做一遍的时候,我移开了目光看向一旁的父母。

还有 12 个小时,等今天过去,这一切就结束了,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回归正常生活。

这时,一个拿着密封文件的女警员快步走了进来,低声在他耳边汇报着什么。

他原本因为毫无进展的问询而烦躁起来的脸色瞬间平静了下来,反复确认着:「真的?」

等不及回答,他随即拆开了密封文件快速翻阅,拿着我的答题卡来回比对。

接着他眯了眯眼,反手把文件和答题卡重重地拍在我的面前:

「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答案和试卷的标准答案一模一样。」

10

一旁的父母闻言惊得站起了身,却被一旁的警员拦住不让他们靠近。

事情的真相似乎离他们越来越近了,而这份来自高考出题组的加密文件无疑是他们的突破口。

我缓缓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问道:「警察叔叔,把题做对也犯法吗?」

「但据我们对你以往成绩的调查,你的水平不可能在三分钟内就把这些题目做对。况且,试卷上毫无做题痕迹。摆正你的态度好好回答,试卷的答案是谁泄露给你的!」他提高了声音,隐含怒意。

「是我自己做的。我做题喜欢心算,不喜欢在试卷上演草。我在心里做好等开考的时候才写的答案,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因为这个就要抓我吗?」我嘲讽道。

「那第一场考试你扰乱考场纪律,交白卷怎么解释?!」

我耸了耸肩说道:「我没有扰乱纪律,他一直发出声音真的很影响我,我只是替大家说出来罢了。交白卷是因为我早上吃坏了肚子,考试时很难受想吐,所以写不下去,只想快点考完出去。」

他握拳猛地捶了下桌面,在场所有人都吓得一抖:

「别在这耍花招!把你手里的小抄拿出来!我警告你,做对了题是不违法,但你这样拒绝协助我们调取证据的行为就是违法!」

等他说完,我将早已揉成一团的纸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此时气氛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它。

接着我展开来,轻轻放在桌面上。

「小抄,指的是这个吗?」

一张皱巴巴满是折痕的纸静静地躺在审讯室的桌子上,上面空空如也。

11

从一开始我带进考场的就是一张普通的空白纸,而那张作弊纸早就被我藏进了卧室角落成堆的旧书里。

只是一系列的异常举动、闭口不言和目击者证词,让这张我拒绝交出的空白纸变成了所谓的「关键证据」。

审讯室的门突然打开,也打破了满室的凝重。

一个年逾半百的老头擦着头上的汗,带着两个警员闯了进来。

从他们的对话我才知道,一批被特派的刑侦专家已经专程赶到我们当地招生办的保密室,但搜寻无果。现场没有任何失窃痕迹或可疑指纹,监控也一切正常。而调出的信息也显示我最近没有跟任何可疑的人有过联系。

难道是高考出题组中的某个人泄露了题目?但这样的猜测很快被官方否定。直到事发他们仍然在被封闭隔离当中,绝对没有跟外界交流的机会。

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答案确实是我自己做的,高考题目压根没有泄露!

于是高考出题组接到中央命令后亲自带着完整的参考答案样本,在专人保护下跨省来见我。

半小时之后,这个地中海老头坐在了我对面:

「我已经了解了你的情况。这样,我这里有一套卷子。给你一个小时,你看看能不能把选择题都做出来,做不完也没关系。」

说着他拆开了密封的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了一套试卷。

我紧张了起来。对于这个计划的实施我其实没有十分的把握,除了写过几遍的高考题我早已做好准备,熟练背下正确答案的选项,其他题我根本一窍不通,绝对会露馅。

他慈眉善目地看着我,我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看不清这笑容背后隐藏的深意。

万幸,他给我的这套正是我熟悉的高考卷子。

犹豫片刻后,我拿起了笔。

即使正确选项早就印在我脑海里,但每看一题,我仍然假装思索片刻才写下答案。

很快我把所有卷子的选择题都写完,推回到他的面前。

老头惊讶我速度如此之快的同时,赶忙戴上老花镜从文件里抽出了答案。

一番比对过后,他沉默了下来,把老花镜取下放进了胸口的口袋,对我说道:

「正确率高达 90%,有些易错题、难题你没有做对……就选择题来看,是很优秀的做题水平。」

我从容地答:「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三小问有两种解题思路,所以我顺手写下来了,您看一下。」

我翻过数学卷,指了指最后一题。

在刚才做选择题时,我抽空把最后一题做了出来。

幸好当时在高考过后,因为最后一道大题解题思路极其刁钻,一度在热搜成了高考试卷的首要讨论对象,才让我印象如此深刻。

方警官的脸色倏然难看了起来。

仅凭一段可疑的监控和监考员的证词,他们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一个考生带进了警局,还以「泄露高考题目」的嫌疑扣押了。结果上级着力调查,特地启用了备用卷,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到头来一切调查都指向了根本没有什么小抄,试卷也没有泄露的事实,而答案也都是她自己写的。

想到这,他冷汗直冒,一脸菜色。明白自己的职业生涯已经到头了。

晚上八点,官方在网上发布了一则通告。

查明事实是因为监考员的失职,在没有确认事实的情况下断定考生有泄露高考题目并作弊的行为,导致了警方做出错误判断。现在监考员已经停职并被扣留,警方会依法进行处理。

也算是为我洗刷了「冤屈」。

发出不到半小时,热搜前 10 都已经被占领。评论区爆炸了起来,热度迟迟不下。

「[震惊][震惊]一句误判就能随便抓人吗??我们不禁深思人权到底何在,错失的高考谁来负责?」

「监考员就能这么嚣张?[愤怒]一点师德都没有,根本不配当老师!」

「我跟她一个考场!当时那个监考员还打了她!我亲眼看见的!」

「这种老女人就是看不得别人好,恶毒!希望她以死谢罪吧。[蜡烛]」

……

愤怒的群众们将矛头指向了失责的监考员,纷纷表示必须要举报她,必须要给她判刑!

此刻我代表的不仅仅是我自己,而是每一个被权力欺压却只能忍气吞声的普通人。

于是 P 着花圈的黑白照片十分钟被转发了五万多次,她的社交账户评论区清一色的诅咒和谩骂。

被监考员恐吓,被迫承认自己作弊。明明在正常考试,却因此失去了高考的机会,作为没权没势的普通群众即使被冤枉也无处辩解。

这就是我为自己打造的「完美」人设。

指针指向了十二点,我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父母没有出任何意外,我做到了。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次,又有人死了。

12

那个监考员跳楼了。

我看到新闻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了。

据说邻居当时正在午休,突然听到隔壁传来小女孩尖叫的声音。待她哭了几分钟都不停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生气地敲了隔壁的门,这才发现原来那个监考员已经从家里的阳台跳了下去。

二十四层,必死无疑。

停职、失责、网络舆论带来的压力和唾骂让她难以承受。而不停有人拨打的恐吓电话、骚扰短信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场很快被封锁,网友们把监考员的所有信息扒了个彻底,引发了众议。

她的丈夫是一名缉毒警察。五年前她刚怀孕不久,丈夫就在一次执行任务中牺牲了。

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五年来一直辛苦抚养着女儿长大,女儿患有自闭症,她就一直没有再嫁。

她教书三十多年了。对待学生一直认真负责,从没有体罚过学生。评上过多次国家级优秀教师。

……

我关闭了手机屏幕。黑色的屏幕上映出了我的脸,无不写着「杀人犯」三个字。

剧烈的愧疚感和自责湮没了我,我感觉喘不过气来。

视频里那个失去妈妈的自闭症小女孩无助的痛哭声还萦绕在我的耳边。

是我间接地害死了她。她只是遵守了监考员的职责,而我却引导她一步步配合我的剧本,成为我的挡箭牌。

我走出卧室,看着爸爸正专心地摆弄着窗台的花,妈妈在厨房抱怨着今天的鱼又比前几天的贵了不少。

我费尽心思得到的幸福结果,此刻唾手可得。

而这一切的美好,却是我血淋淋的肮脏诬陷得来的。

我把自己关进了卧室,听到身体里另一个我在愤怒地叫嚣。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难道就找不到既没有人死去,又能明哲保身的办法吗?也许我只要再完善一下我的计划!这次我不就成功了吗?再来一次,我一定能挽回这一切!

当我拿着那张熟悉的作弊纸站在卫生间里时,犹豫了一下。

接着又暗自骂自己,害一个无辜的自闭症小女孩失去了妈妈,你还是个人吗?只要再来一次,她就不会死了!

咬咬牙,我点燃了手中的纸,看着它被冲进了下水道的漩涡。

13

我看着书桌上静静躺着的作弊纸,叹了口气。

要完成我的计划,只记得选择题远远不够。

我决定请林浩帮忙。我知道他一直暗恋我,从来不会拒绝我的所有要求。

他不多问,一口答应下来,向我保证一定会找到十个最靠谱的清北学霸帮我还原考卷答案。

高考试卷从出题到开考的过程都十分保密。从地中海老头亲自拿着文件过来时我就知道,想接触到试卷答案是不可能了。

我只能想其他办法。

我打算现场把题目背下来,再默写出一份卷子,拿到最接近满分的答案。

于是每次卷子发下来之后,我开始默背每一道题目。

出了考场,我就立马蹲在路边把卷子默写下来,发给林浩。

第二天,舅舅在车祸现场狠狠扇了我一巴掌,怒不可遏:「不孝子!」

因为我一滴眼泪都没掉。父母的尸体被抬上担架,我却仍视若罔闻地拿着林浩发给我的答案喃喃自语,从未抬头多看一眼。

我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时间宝贵,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救回父母。

第三天晚上,我照例站在了卫生间里。

左手拿着那张作弊纸,右手仍旧拿着抄写的几份答案紧迫地背念着。

我要保证万无一失,成功近在眼前。

背完最后一题,我果断点燃了作弊纸扔了下去,直到它消失在我眼前。

然后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着高考第一天的来临。

14

这是我第四次回到 6 月 7 日,这一次我要干票大的,彻底结束这一切。

当我在考场门口跟我爸挥手告别之后,借着拥挤的人群拐进了旁边的小巷。

从小巷走出来后,我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戴好鸭舌帽和口罩后,快步走进了一个小区中。

我停在 203 室门外,敲了敲门。

林浩打开门之后看到我,一脸诧异。

我知道他在便利店上班,今天是他轮班休息的日子。

进门后我把计划全盘托出,求他帮我。

没想到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原本我准备好的说辞都没有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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