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得跟着我生活，不能再跟她有任何牵扯，更不能叫她妈。我不希望你过去种种会影响到我们以后的生活。」
「钱我一定给足，但你以后不能再见她。」
我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你可真是卑鄙。」
他收了脸上的笑，语气冷冷的：「小葵，现在是你有求于人。这不是你该有的态度，除了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手机里，王医生的微信进来了：「小葵，车祸病人的情况恶化了，你得抓紧时间准备钱，千万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17
我曾发过誓：这辈子哪怕是穷死，哪怕眼前这个男人带着金山银山来找我，哪怕他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我也绝不会原谅他。
可老天爷就是这么不长眼，他居然成了我妈的救命稻草。
这世上，我最不愿意向他低头，可我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一下拿出那么多钱。
其实我有办法可以治他，可那需要时间。眼下我妈那边耗不起，我只能暂时签下这个不平等的合约。
拿到钱再说，其实这也是他欠我的。
李刚老奸巨猾，但我还是跟他争取到我妈出院之前，能继续陪她。
下午我还是去家教了，跟李刚妥协颠覆了我的人生信条，不做点什么，我感觉自己要疯。
从地铁站出来，天色已经擦黑。
微信里林铮发了几条消息，我看过后也没心情回。
大雨还在继续，仿佛不下个三天三夜不准备停。
我帽子也懒得戴，就这样踏入大雨里。
走了几步，雨突然停了。
我抬头一看，头顶有把伞，为我撑开了一片无雨的天空。
伞面上，是一大片开得绚烂的向日葵。
林铮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失踪的小葵花，被我逮到了。」
我偏过头去看他，他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手里是一大把向日葵：「这给你。你看它们总是迎着阳光，你也要多笑。」
「小小年纪，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我接过那把花，向日葵背面细密的小刺扎入我的掌心。
是细密绵长的痛，却又带着自虐般的欢喜。
它们永远灿烂，是因为把脆弱和阴影都隐藏在笑脸的背后，可我之前没遇到过想要为之隐藏的人。
现在……
我慢慢扬起嘴角，抬着头看入林铮的眼里，对着他笑：「谢谢，我很喜欢。」
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泪流满面的自己。
怎么会这样呢，我明明是想对他笑的。
他为我买了雨伞买了花，不知等了多久才等到我，我很开心，我要对他笑的。
可越是想笑，眼泪就涌得越凶。
林铮手忙脚乱地给我擦，可眼泪却越流越多。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眸光渐渐幽深，声音晦涩沙哑：「向小葵，你再哭，我可就亲你了。」
我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狠狠朝着他的唇怼了上去。
这是一个毫无章法的吻，一个苦涩又甜蜜的吻。
不知何时，伞被他扔了，我被大雨淋得透湿，手很冰凉，心却滚烫。
我捧着他湿漉漉的脸，听到自己的声音跟脸上的雨一样湿腻：「林铮，我现在想验货，你敢吗？」
两个潮湿的水鬼到了酒店，前台短暂的震惊后，马上给我们安排房间。
是大床房。
18
湿成这样，第一件事当然是去洗澡。
进了浴室，我没锁门。
反正已经做好了献身的准备，就别搞扭扭捏捏那一套。
但林铮没进来。
这酒店真是绝了，大概是开在学校附近，极擅长把握客人的心思，浴袍短得叹为观止。
从温暖的浴室内出来，我硬生生打了个寒颤，腿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林铮正站在窗边吃棒棒糖，不知是不是有点焦躁，糖果跟牙齿碰撞，发出嘎达嘎达的声响。
见我出来，他回过头，视线落在我的腿上。
而我也注意到，他已经把上衣脱了。
他肩膀宽阔，身上没有一丝赘肉，八块腹肌与小麦色的肌肤融合，有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这浴袍太短了。」
「衣服湿了不舒服。」
我们俩齐齐开口。
空气诡异地沉默了几秒钟，林铮朝我走过来。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根本不敢跟他对视，浑身血流速度也加快了。
是他先打破了沉默：「我也去冲一下。」
我点点头。
谁会想到，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竟然弯下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屈指弹了一下我膝盖，说了句：「好腿！」
然后一溜烟地闪进了浴室。
留下我在原地凌乱。
这人，刚才是调戏我了吧！
十分钟不到他就出来了，浑身热气腾腾的，像是一块刚出锅的红糖发糕。
色泽浓郁，可口诱人。
我已经把自己藏在被子里了。
他甩着还没干透的头发，站在床边垂下眼睫问我：「我可以进来吗？」
19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我的脸红了个透，他似乎也感觉到不妥，解释了一句：「我是说进被子，有点冷。」
「空调忘记开了。」
他老神在在：「不用开了，我们为节约能源做点贡献。」
我？
只有一张床，我们最终还是同床共枕了。
我们俩心怀鬼胎、心慌意乱、心不在焉地聊天，聊着聊着，他就吻了我。
这个吻是甜的。
充满了巧克力甜蜜迷人的气息。
我听到自己心砰砰砰乱跳，感觉脑子空空的，根本无法思考。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铮呼吸粗重地背过身，嘴里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然后撕开两颗糖，一颗自己吃，一颗怼进我嘴里。
「咱们吃点糖冷静一下。」
我目光挑衅地看他，含着糖的嘴说出的话语含含糊糊：「林铮，你是不是不行？」
林铮眸光幽深，伸手盖住我的眼睛：「闭嘴，再挑衅我，我马上就让你知道答案。」
他好凶哦。
我有点害怕。
林铮似乎也察觉自己语气不好，他把我拥在怀里，轻轻吻着我的头发，声调放软：「小葵，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希望你是一时冲动，明天醒来就把我拉黑。」
我心里一个咯噔。
他看出来了？的确，我将他当成了救命稻草，我希望紧紧抓着他，放纵一把，短暂卸去我内心的压力。
我轻轻环住他：「可学校有上千个男生，也只有你能让我一时冲动。」
林铮的眸里，瞬间燃起了燎原大火。
最后他好言相求，逮着我胡闹了一通后，我起床去洗手。
他跟在我身后，直勾勾盯着镜子里的我：「向小葵，现在我是你的人了，你要对我负责。」
我！
这就到负责的标准了？
这天夜里我与林铮相拥而眠，我一向畏寒，在宿舍要盖两床被子，可是跟他一起睡，我后背竟然还出了细密的一层汗。
早上我醒得早，去洗手间洗漱时，出来林铮正拿着我的手机。
「刚才来了电话，是个叫李刚的，打了两三次。」
20
我梳头发的手一顿：「哦，不用管。」
「还有，你刚才进了个短信，我不是故意看的，就瞟了一眼，是到账记录。」
我接过手机看了一眼。
银行有十五万的进账记录。
我是贫困生，突然有这么大一笔钱进账，林铮肯定心有疑惑，难得他忍住没问。
我解释了一句：「是我爸的遗产。」
林铮一脸懵逼。
「不过这钱我马上得花出去，自己剩不下一分。」
林铮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一把将我拽过来坐他腿上。
「干吗？」
他把手机拿出来：「我刚看了你手机，作为回报，我把你的指纹录入我手机，以后你随时都可以查看。」
「向小葵，爷在你这里，没有秘密。」
我有点心虚：可是我有很多秘密呀。
林铮眉梢一挑，把脸凑过来：「看来你有很多秘密瞒着我，这样吧，一个秘密亲一口，来吧。」
我捧着他的脸，吧唧吧唧亲了他一脸口水。
林铮好笑又无奈：「维多利亚的秘密都没你多。」
我柳眉一竖：「你还知道维多利亚的秘密，没少看吧？」
「好饿啊，我们赶紧吃饭去吧。」
「感觉身体被掏空，我得好好补补。」
这人，还要不要脸。
从酒店大门出来，我们并肩经过旋转门时，他突然凑在我耳边低声道：「我现在对她们的秘密没兴趣，我心里装的全是你的秘密。」
我横了他一眼：才不告诉你，一个都不告诉你。
我开始减少兼职，尽量多地陪我妈。
李刚我迟早要对付他，不过不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他心思又多又坏，这时候我不想打草惊蛇。
怕我妈担心，又怕她觉得我背叛了她，所以跟李刚之间的交易，以及后续我的对策，我都没告诉她。
这天从医院回宿舍，路过了篮球场。
我埋头往前走，耳边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嫂子，嫂子别走啊！」
「铮哥在呢。」
……
我偏头，看到一个格外高大的身影，踩着夕阳的余韵朝我走来。
他满头大汗朝我凑过来：「乖，帮我擦下汗。」
「我没带纸巾。」
他挑了下眉，然后突然在我脸上轻轻亲了一口：「那就亲一下做补偿。」
21
他身后的队友发出嗷嗷嗷的叫声。
「铮哥，好好地打球，给我们撒什么狗粮。」
「顾及一下我们这些单身狗的情绪好不好？」
……
林铮回头怒视他们：「闭嘴。」
总有不怕死的，嚷嚷道：「那嫂子至少得给我们买瓶水吧，不然这狗粮卡喉咙咽不下去啊。」
众人一阵附和。
其实我算哪门子嫂子，我跟林铮，也没确定关系啊。
林铮没个好气：「想得美，就你们也配让小葵花钱。」
他从篮球架下拿了手机给我：「拿我的手机，给这群沙雕买点水吧。付款密码是你生日。」
我？
他凑过来，热气和淡淡汗味拥着我：「但我的那瓶水，得你掏钱，我要喝怡宝。」
「铮哥，你平时不都脉动？」
林铮一个篮球砸了过去：「要你管，我今天就要喝怡宝。」
「那我们要喝脉动哦。」
「别听他们的，就矿泉水，爱喝不喝。」
到了小卖部，我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改了喜好。
脉动要五块，农夫山泉只要两块。
我买了一兜农夫山泉，然后把唯一一瓶脉动递给他。
「这个，是我付的钱。」
周围一阵嗷嗷嗷。
「杀狗了杀狗了……」
「噎死了噎死了……」
林铮眸子亮亮的，接过后拧开喝了一大口，然后抓起外套揽住我的肩膀：「不打了，陪我女朋友吃饭去。」
「重色轻友，那我们咋办？」
最后一抹夕阳涂抹在少年飞扬的笑脸上，他回头中气十足地吼：「狗粮吃饱了，好好打球，争取把他们干趴下。」
吃好晚饭，林铮送我去上晚课，路上他说道：「上周恋爱选修课的老师说，近期希望我们能陪对方过一个特别的日子。」
「哦，可是最近也没什么特殊的节日。」
情人节早就过了，如今最近的法定假日是清明节，一起过，不合适吧？
逸夫楼前的路灯，点亮林铮期盼的眉眼：「有，这周五是我生日，他们起哄要我请客，你也过来，好吗？」
「人来就行，我不用你的任何礼物。」
我无法拒绝那样的眼神，可我没想到，宋琳也在。
她妆容精致，艳光四射，明显是带着艳压通告来的，而且她看我的眼神，不怀好意。
看来是要找我的碴。
果然，刚唱完生日歌，她就迫不及待地出手了。
「小葵，我看你也准备了生日礼物，咱们都拿出来吧。」
说着，她将自己的礼物放在桌上。
是一套崭新的灌篮高手手办，包含五个小的手办。
真是太巧了。
我今天送的也是手办，不过只有单独的一个樱木花道，而且还是我从咸鱼上买的二手的。
我要是把礼物拿出来，在林铮的这么多朋友面前，瞬间高下立判。
22
她想看到什么呢。
看到我生气愤怒指责羞愧，因为自己是穷人而无地自容。
我偏不如她愿。
因为礼物贵重与否，不是看值多少钱，而是看你在收礼物的人心中的地位。
如果林铮在乎我，他就不会在意我送的是个二手货。
因为这是我用自己兼职赚的钱买的，我已经尽力。
如果他因此觉得丢脸，那他就不是我值得交心的人。
我大大方方将自己礼物放上来，宋琳那双眸子里满满都是兴奋。
等着我出丑的兴奋。
可惜，她的笑容很快僵在嘴角，因为林铮伸出双手，右手把我的礼物拖过去，左手把宋琳的礼物推了回去。
「谢谢，但你的礼物我不能收。」
宋琳拔高声调：「为什么，你不是收了向小葵的吗？」
林铮退后，后背靠在椅子上，姿态懒散，嘴角勾笑：「她是我女朋友，而你跟我，不熟。」
宋琳急急道：「这可是我精心挑选的……你不是喜欢吗？」
林铮皱了下眉，脸色冷了下来：「非要我说透吗，你特意买这个，不就是想给小葵难堪？」
「抱歉让你失望，就算她送我路边一朵野花，我也会很开心。」
宋琳脸色唰地一下变了，嗫嚅着嘴辩驳：「你……你误会了。」
林铮凉薄地挑了下眉：「有没有，你心里有数。」
气氛僵持不已，这时莎莎笑眯眯道：「这么大喜的日子，小葵你们两个喝个交杯酒呗。」
看她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眼神，明显是想膈应宋琳。
林铮收敛了眉眼的冷意，伸手勾住我的脖子，语气宠溺：「来吧，女朋友，赏脸跟我喝一个。」
众人一阵哀嚎。
酒是林铮倒的，他的是啤酒，我的是可乐。
林铮举起手臂摆好姿势，我伸手缓缓穿过他臂弯，抬眼与他对视，喧闹的包厢不知何时安静下来。
林铮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嗓音有点哑：「喝了这杯酒，你就是我的人，这辈子别想跑了。」
包厢内响起一阵嘘声。
莎莎很激动，举着手机录视频：「小葵，快喝快喝呀。」
一辈子……
一辈子那么长，一个交杯酒能锁住吗？
可我相信他此刻的心是真的。
只看眼下，莫想来日，我微微一笑，举起了杯子。
宋琳的脸色难看得像一坨屎，浑身都在抖，可谁在乎呢。
喝到最后，杯子里竟然有个东西。
不会是个戒指之类的吧，按理林铮这样的个性，做不出那样的事。
23
我拿起来，竟是个纯黑色的口哨。
「吹下试试。」
我脑子有点懵，下意识地吹了下。
「滴滴滴……」
清脆利落的声响在包厢里回荡。
他队友立马起哄：「铮哥，你玩得很花啊，别人送萧你送哨，骚还是你骚。」
林铮在桌子下踹了他一脚：「不懂就闭上你的臭嘴。」
一群队友暧昧地挤眉弄眼，估计个个脑子里都是黄色泡泡。
林铮凶巴巴地瞪了他们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银色的链子，将那个黑哨串了进去，然后绕到我身后，将哨子挂在我脖子上。
黑色的哨子堪堪停在我的胸口。
冰凉的触感，我的心却像是点了火。
林铮低声道：「我说过，可以当你一个人的黑哨。只要你吹响这个，我一定会出现在你身边。」
他的队友们还在打趣取笑，我侧过头，看着林铮棱角分明的侧脸。
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不受控制，跳得飞快。
把我的理智，矜持，冷静通通都赶跑了。
我吞了下唾沫，伸手勾住林铮的脖子，狠狠亲了上去。
屋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口哨声。
在闭上眼的那一瞬，我看清近在咫尺的少年，沉浸迷醉的神情。
他一定很爱我。
而我呢……
我任由自己沉沦在这个吻里，没有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可美丽的梦啊，它总是那么短暂，如此容易就清醒。
这个吻在一片杀狗的哀嚎之声持续了约莫十几秒，最后被我手机的嗡嗡声打断。
是我妈打过来的。
「小葵，我今天透析时，听医生说你把手术费都凑齐了，你哪来的十五万，这事你怎么没跟我说，你没……没干什么坏事吧？」
24
我妈很激动：「你那边怎么那么吵，这个点你不是应该在家教吗？这钱你到底哪来的。」
「你马上回家一趟。」
我的笑容慢慢凝结了。
林铮也收敛了眼角眉梢的桃花之色，担忧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我妈给我打电话，我要回家一趟。」
「我送你。」
「不用，今天是你生日，你是主角。」
林铮抄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凶凶睨了他那群朋友一眼：「你以为他们真的想给我过生日啊，就是趁机敲竹杠。」
他大手一摆：「我走了，想加什么吃的你们自己点，都算我的。」
众人一阵欢呼，纷纷摆手送别。
「我们懂，春宵一刻值千金……」
「嫂子，狠狠治一治铮哥，别给他留力气。」
……
出了餐厅，我手机里收到了宋琳发来的微信：「向小葵，你跟他就不是一路人。林铮他家资产近亿，你也不照照镜子，你配吗？」
我怼了回去：「我不配难道你配吗，他家难道还缺你这一杯绿茶吗？」
欠她的钱我早就还给她了，她还一直在院里散播我不还钱的流言，我懒得浪费时间在她身上，她就以为我好欺负了？
不过她的话，倒是为我打开了新思路。
我瞪着无辜的双眼问林铮：「你家特有钱吗？」
他踢飞脚边一颗石子，笑出一口白牙：「我每年的压岁钱养你绰绰有余，要么你别去兼职，我花钱买你时间陪我怎么样？」
「好呀，当米虫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帮我一个忙。」
「跟我回家见我妈。」
林铮脚步一个踉跄，差点平地摔一跤。
25
「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我这两手空空的也不合适，咱们买点人参鹿茸虎鞭……」
离谱。
我妈要虎鞭干吗？
路上，我跟他简单说了下我妈的病情，希望他能帮我隐瞒那十五万的来源。
「你爸的遗产，为什么不能告诉你妈？」
「这事情很复杂……」
林铮默了下，应了一句：「行，任务完成后，我要申请三十次你主动犯规机会。」
我……
三十次，我这嘴还能要吗？
林铮笑：「一看你就想歪了，又不是一次用完，我们来日方长啊……」
他将最后四个字调子拖得长长的，其中暧昧不言而喻。
我抬脚踹他：「林铮，你耍我……」
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顶端交融在一起，难分彼此。
林铮腿长，为了配合我的步调，走路懒懒散散的。
我落后两步，看着他宽阔的身影。
真好。
我好害怕，害怕我坦白后，他会可怜我安慰我，会小心翼翼地维护我。
可他没有。
他跟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我加快步子，突然一个起跳窜到他背上，压得他差点摔倒。
他咬牙道：「向小葵，你现在是越来越大胆了，爷都治不了你了是不是？」
我在他脖颈间蹭了蹭：「爷，我累了，背背我吧。」
林铮瞪我一眼，唉声叹气：「还以为你是只小白兔，原来是个小妖精。」
嘴上哔哔，手却伸出来，托住了我的腿。
这一次，我们的影子彻底融合在一起了。
我把林铮带回去，说他是我新交的男朋友，钱是他借给我的。
林铮这大高个，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牛奶喝得多长出来的。
我妈信了。
不过她坚持写一张欠条给林铮，承诺七年内带利息一起还清这笔钱，里面还注明，如果她有生之年还不上这笔钱，就由我来还剩下的部分。
林铮怎么也推脱不掉，只能找个机会把欠条塞回给我。
处理好这些，已经是十点半，这个时候赶回学校，宿舍也已经落锁了。
我妈不好意思：「都这么晚了，可我们就一个卧室，你看……」
我平时经常住校，为了节约开支，租的是一室一厅的房子。
林铮笑容灿烂，语速很快：「没关系的，阿姨，我睡沙发就行。」
26
我妈……
我……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我妈也只能留下他。
他一个大高个，委委屈屈地缩在沙发上，瞧着可怜又好笑。
到了十二点多，我妈睡了我悄悄爬起来去客厅。
客厅没开灯也没拉窗帘，薄薄的月光洒在林铮的眉眼上，他小麦色的肌肤，仿若是牛奶巧克力一样诱人。
我蹲在沙发边，伸手轻轻自他眉心往下，滑过鼻梁，路过嘴唇，最后停在下颚。
他送我向日葵，希望我永远向着阳光。
可他不知道，在我心里，他就是那一道最强的光。
「看我可是要花钱的。」
沉睡中的人突然开口。
该死，他竟然装睡。
这样显得我刚才偷摸他好猥琐。
我抬脚就走：「没钱。」
他一把拽住我，我一个踉跄跌入他怀里，他轻吻了下我的唇：「没钱，就肉偿吧！」
「你疯了吗，我妈就在隔壁。」
他伸手按在我的唇上，语气里满满都是戏谑：「我说的是亲一口，你想哪儿去了？」
他指腹在我唇上轻轻摩挲：「难道，这不是？」
又逗我玩。
我恨恨瞪他，月光下，他眸光晦暗：「让我好好尝尝，这到底是什么……」
27
我妈这边的危机暂时解除，那个住在 ICU 里的病人，情况一直反复。
主治医生说，可能明天就会手术，也可能要等上一个月甚至更久一点。
因为那个病人是颅内损伤，必须判定脑死亡后，才能摘除肾脏做移植。
「这也不是坏事，你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帮你妈妈调理身体，做好心理准备。」
我之前不愿再跟李刚有瓜葛，可如今不得不绑在一起。
既然如此，我可以早点实现我的计划。
李刚对付我的手段很简单：砸钱。
带我去吃高档的食物，买好看的衣服、昂贵的化妆品，带我去听音乐会，给我买演唱会的门票，他送我去考驾照，说我拿到证就给我买一辆宝马代步，他甚至还带我去跟他属下吃了饭……
他对自己过去的错误忏悔不已，说往后余生都会好好补偿我。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任何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恐怕都要屈服了。
我装作很感动，可心里却越发觉得他恶心。
要不是为了我的计划，我连一秒钟也不想跟他多待。
这天，李刚请我吃完晚饭后，坚持开车送我回学校。
离大门还有一百米左右，我让他停车，自己走回去。
下车后，我说了一句再见就要离开，李刚叫住我：「小葵，你真的原谅我了？」
「嗯！」
「那向艳那边……」
我急急打断他的话：「我们不是都说好了，一切等我妈做完手术再说。」
李刚犀利的目光盯着我，沉默了推开车门下车：「既然如此，那咱们拥抱一个吧。」
看来，我还没有让他放下戒备。
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我上前一步，忍着恶心轻轻抱住了他，低低叫了他一声。
李刚身形微微一震，在我背上拍了拍，老怀欣慰的模样：「好，好，快去吧，别耽误了上课。」
我迫不及待地松开了他。
结果转身走了没几步，见宋琳拿着手机，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说你怎么背得起 MK 的包包，原来是傍大款了。」
「这事，林铮知道吗？」
28
我以为宋琳会有所动作，可连续几天都风平浪静，校内论坛上竟连个帖子也没有。
我没想到，她是在憋大招。
这天上完课，张老师让我去院办公室一趟，说是贫困助学金名额的事。
我赶过去时，发现除了经常领助学金的那些人外，宋琳和林铮居然也在。
林铮神色极为不耐，看到我后才缓解。
他对着宋琳语气不善：「说吧，你到底要作什么妖。」
宋琳怨毒地盯了我一眼，义正词严：「我要举报向小葵被人包养，她根本不配领贫困助学金，她甚至不配当我们学校的学生。」
这话一出，林铮脸色顿时一沉，拳头捏得嘎嘎响：「宋琳，别逼我动手打女人。」
其他人则是一阵窃窃私语。
宋琳从包里取出一叠照片甩在桌子上：「你们自己看。」
照片散了一桌子。
是我跟李刚吃饭，逛街，看话剧，最有冲击力的一张，是在校门口，我跟李刚抱在一起。
宋琳拍摄的角度，根本看不出我当时忍着恶心的表情。只让人觉得，我是在为了金钱奉献出自己。
众人议论纷纷，就连办公室的几个老师也变了脸色。
宋琳语调拔高：「你们要是不信，大可以看看她现在的穿着打扮。她脚上的这双鞋，是耐克今年新款，得两千多。这一身的行头加起来，得过万了。」
「这些都还是小事。」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你妈最近准备肾移植，要十五万的手术费，这么一大笔钱，你怎么这么快就赚到了？」
她言语里满满都是暗示：「向小葵，到底是什么兼职，这么赚钱？」
29
我早知道的，李刚就是个定时炸弹。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我，等着我一个解释，就连林铮眼神里也带着疑惑。
是了。
他亲眼看到的入账记录，如今再看到我跟李刚抱在一起的照片，难免会有想法。
我直直看入他的眼：「林铮，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宋琳叫嚣：「你就是那样的人，林铮，你不要被她骗了。」
林铮垂在身侧的手捏了拳。
我也不知为什么，就想在解释之前，先听一听他的答案。
我在心里默默计数，告诉自己，如果超过十秒，那就放弃。
二，三，四，五……
数到第九时，林铮上前一步，紧紧牵住我的手：「小葵，我信你。」
我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宋琳气得头顶冒烟：「铁证如山，你认识照片里的这个老男人吧，他可是有头有脸的，你自己百度一下，林铮你真是眼瞎……」
我正要解释，手机在兜里嗡嗡嗡地响。
是医院打来的。
「小葵，你妈怎么还没来透析，我们打她电话也一直打不通。」
我心里一紧，挂断电话后，赶紧给我妈打电话。
两个手机都关机了。
她手机从来不关机的，因为怕我担心。
我急得不行，这时林铮急急道：「阿姨之前给我发了微信。」
「小铮，阿姨知道钱不是你借给小葵的了，小葵这些年一直很恨李刚，为了我却要去求他，阿姨不想她这样。」
「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小葵就拜托你了，她太可怜，跟了我，就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就算你们不能走到最后，也请你不要伤害她。」
我脑子嗡地一声要爆炸了。
我妈这是什么意思，要轻生吗？
难怪她最近总是奇奇怪怪的，叮嘱这叮嘱那的。
我拔腿要往外跑，偏偏宋琳还拽着我：「说清楚再走。」
张老师也道：「向小葵，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
30
我气极了，反手一巴掌抽在宋琳脸上。
啪地一声响，她都懵了。
我吼道：「李刚是我亲爸，他重男轻女，偏偏又是体制内，不可能生二胎，在我四岁那年，他为了生个儿子传宗接代，把我带到火车站广场上，遗弃了。」
「是我妈把我从人贩子手上抢过来的。为了把我养大，她这辈子连婚都没结，还得了尿毒症。」我已经泣不成声，「老天爷报应，李刚的老婆儿子出车祸死了，他没人养老送终，这才想起我这个女儿，要重修旧好。」
「我为了我妈的医药费，所以犯贱跟他暂时修复了关系。这样够了吗？」
「这贫困生名额我不要了，你们满意了吗？」
我猩红着眼一一扫过刚才这些议论纷纷的人，他们个个目光闪躲，不敢跟我对视。
林铮牵着我的手：「咱们走吧。」
从办公楼出来，烈烈日光洒在我的身上，我却手脚冰凉。
我想起四岁那年，李刚把我带到火车站，叮嘱我不要乱跑，等我数到 100 他就回来。
可我等啊等，从日出等到日落，把一到一百数了无数次，也没等到他。
后来人贩子要抱我走，我号啕大哭，是我妈把我抢下来。
八岁那年，家里格外困难，我妈养不起我，不想我受苦，千方百计，终于打探到我家住哪里。
她带我找过去，李刚看见我时面无表情：「这不是我女儿，我女儿脸上有一颗黑痣，她没有。」
「我女儿早就死了。」
他四岁的儿子对我吐口水：「叫花子，滚，滚。」
我妈一把将我护在身后，一字一句道：「是我找错了，你们这样的人，不配给小葵当爸妈。」
后来，李刚老婆追出来，给我妈塞了点钱。
我妈一把将钱甩到地上：「我的女儿，我吃糠咽菜也会把她养大，绝不要你们这些禽兽一分钱。」
那天晚上，她摸着我的头，一遍遍说：「妈妈错了，以后我就是小葵唯一的妈妈。」
我一遍遍打着我妈电话，可一直打不通。
你是我唯一的妈妈。
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你怎么能抛弃我呢。
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就是找不到人，医院里她的那些病友，也没有联系过。
林铮一直陪着我，这时候他比我冷静：「你一直瞒着，阿姨不可能突然得知钱的来源，咱们从这里找找突破口。」
对对对。
我都急糊涂了。
很快，我从护士长那里得了一个消息：今天上午，李刚来过医院，还跟我妈聊了一会儿。
31
我简直要炸了，马上打电话过去质问。
那头他气定神闲：「我就是关心和感谢她，还给她买了补品，我没有恶意的。怎么，向艳的病情加重了吗？」
他绝对是故意的。
为了能让我妈主动离开，让我孤立无援后，只能亲近他。
林铮站在一旁，一直重复：「冷静，冷静点……」
我做了个深呼吸，慢慢开口：「李刚，你害怕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
「害怕老死在敬老院，害怕死后没人上坟，害怕李家三代单传断在你手上，害怕自己弃养的事情被挖出来，害怕一辈子的声名毁于一旦吗？」
李刚激动道：「小葵，你要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