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跟您真的很像,我喜欢他身上的那些品质,比如非凡的魄力,比如优雅的气质,比如敏锐的判断,这些都是您带给他的,所以我也很敬佩您。」顿了顿,我继续说,「他真的很会赚钱,所以那时我的确很崇拜他,可是他不会谈恋爱,您知道吗?一定要时刻保持强大,不能露出一点懦弱和莽撞的样子,那不是在谈恋爱,那样的人不可爱,这是我教他的。」
「您的确把他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但是我,我把他变成了更可爱的人。」我做了一次深呼吸,来平复疯狂的心跳,「刚刚您问我,平山是不是给了我很多钱,对,所以我今天其实是来还钱的。」
我从包里掏出那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就像一年前的阮平山。
女人看着那张卡片,忽然笑了,「你可以留着,能有几个钱。」
「不,我要跟他重新开始,以平等的关系再开始。」
女人似笑非笑,「你觉得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我不在乎,哪怕今天我们必须分手,这个钱我也要还。」我毫不畏惧地回视着她,「前不久有个人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难道只有白跟人睡才叫谈恋爱吗?这个问题让我困惑了好几天,我甚至差点以为他说的是对的。但现在我明白了,我已经从这场恋爱里收获了很多宝贵的东西,超越钱,超越性,超越所有肤浅的东西,那就是我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
我相信,阮平山也是一样的。
女人默不作声地听完,忽然问:「那如果,我给你五百万,让你离开他呢?」
「如果您用这样的方法来对付我,那我会更努力,然后用同样的方法来对付您。」
「哎呀,小江啊,你真的不是很正常。」她摇摇头,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往外看,「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又管不了他。」
这句话中,我准备的所有说辞都梗在喉头。
「如果我的反对管用,早在你把蛋糕扣在他脸上那一天,他就已经把你踹了。」回过头来,她靠在那里,「我说我不喜欢你,他说反正也不会跟我们一起住。我说你会耽误他,他居然跟我说,人生就是用来耽误的。」
她发出一声哼笑,「但是他也没说错,你确实挺善良的。他喜欢你善良,喜欢你真诚,我讨厌你平凡,讨厌你莽撞,这都不冲突,这都是你。」
「但是你挺勇敢的,这一点,我还是挺喜欢的。」又看了一眼手表,她说,「算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后悔不要来找我哭就行了。」
说完,她朝着我走了过来,甚至勾出一个不一样的笑来,「怕不怕以后在我手底下的日子不好过?」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却笑出声来。
「我没那么无聊,还什么五百万。我有五百万干什么不好,何必用来买我儿子恨我。」停顿片刻,她对我说,「况且,你们也没那么重要,除了家庭以外,我有我自己的人生。」
老天,我刚刚还有点讨厌她,现在居然觉得她有点帅。
而此刻,她对着我伸出一只手——站在落地窗前,光模糊了她的轮廓。
我小心翼翼地握住那只手,心想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婆媳见面弄得跟首脑会谈似的。
「啧。」没想到她咂咂嘴,抽出手,「干吗呢,我让你给我包。」
我这才想起我还拿着她的包,赶紧又双手递上,顺便拍拍马屁,「奶白色的小号戴妃,哑光皮的就是比漆皮的好看,经典永不过时,真不错呀真不错!」
「哦,你还挺懂。」她接过包,自说自话,「一块儿吃个饭吧,上次那个蔓越莓果塔,限量供应,我一口都没吃上,啧,无语。」
我回头看了看阮平山,他也正微笑地看着我——在整个过程中,他不发一言,可我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出门时,那明显哭过的秘书小姐站起来送我们,阮平山的母亲本来已经越过她,却顿住脚步。
「辛苦了。」她说。
坐在餐桌上,我们三人共同注视着这一块小小的蔓越莓果塔。
这些餐厅真会搞饥饿营销,又不是什么珍稀的东西,还限量供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限量」两个字已经不再让我那么狂热了。
「来点儿?」女人问阮平山。
他摆摆手,笑说:「不了,上次吃够了。」
我险些噎着,瞪了他一眼,意思是提这干什么!
女人又把盘子推给我,「切一块儿?」
「好呀!」我用叉子挖了一半,搁在盘子里,「谢谢阿姨!」
女人又摇摇头,显然是还不能适应我的「真诚」。
晚上八点,又有人到台上去唱歌了,我埋着头不敢说话,却还是躲不过。
「要不把他撵下来,你上去唱?」女人细细咀嚼口中的食物,咽下后看着我,「顾里是谁啊?她二姨很老吗?」
救命,我的脚趾险些挖穿了鞋底。
阮平山却忽然说话了:「你听过我唱歌吗?没有吧?我上去唱一个,我唱得可好了。」
然后,他就真的走上台,把那位正在调琴的歌手请了下来。
刚一开口,就引来全场停杯投箸——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神奇的歌声,声音明明是好听的,但没有一个字在调上,每一次仿佛要回归正轨时,又会在下一个瞬间毫无预兆地放飞。
台下有窃窃私语,碍于礼貌,没有人出声嘲笑他。
「哈哈哈哈哈哈!」这洪亮笑声的主人当然是我自己。
有了我打头阵,一时间,笑声此起彼伏,回荡在餐厅的每个角落里,就连阮平山的母亲也在笑。
我想对她说,您真的把他教得很好。
可她忽然拍拍我的膝盖,「你真的把他教得很好。」
她甚至去了我和阮平山住了一年的别墅,随着她的查看,我也才发现,原来这里充满了我们相爱的细节。
拨弄罐子里的速溶咖啡,她说:「平山从来不喝冲剂咖啡的,他要喝手磨的。」
拍了拍书桌旁的零食箱,她说:「天啊,劝你不要摆在这里,平山不能忍受别人在他书房里吃东西。」
看见电脑上暂停了一半的综艺节目,她说:「我们全家都很讨厌这个主持人,他真的很吵。」
最终,看见卧室里那一套娇粉色的 Hello Kitty 床品,她甚至回过头来握住我的手:「小江,我们家是做家纺的,你知道吗?所以平山从来没有睡过不好的床和被子,我记得他去留学的时候必须要带一张床垫,最好的床垫,那个床......」
「妈。」阮平山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都在改。」
只这一句话,女人静了下来。
「其实我真的挺快乐的,速溶咖啡也挺好喝的,有人在旁边吃零食,我也没那么寂寞了,看综艺节目的时候她笑得很开心,她开心我就开心。」他没有看我,说出的字字句句却都与我有关,「这个粉床单,粉被套,说实话,确实不是我的取向,但是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他伸手指着那只傻乎乎坐在正中间的 Hello Kitty,「因为我喜欢和她躺在那。」
女人静静地听完,问他:「她让你经历了很多开心,是我和爸爸没有带给过你的?」
「对,是只有她能带给我的。」
于是女人点点头,目光落在我脸上,「挺好的,真挺好的。」
她走了,走前还邀请我有空去家里坐坐,她说去了我就知道了,阮平山的爸爸跟他更像。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就那么聪明,我说:「是呀,都喜欢漂亮的!」
阮平山依旧没有「公布」我们的关系,但他有空的时候,总是会开车送我去上课或者去店里。我的买手店不算非常火爆,但幸得方虞和几个朋友的照顾,还给我介绍了几位爱美如命的女明星。
公寓租约到期后,我又搬回了阮平山的公寓里,但我们说好了,每个月都存一笔相同数额的钱,等到两个人都有空,就用这笔钱出去玩。
阮平山的妈妈把那只我夸过的包送给了我,我也送了她一只我费尽千辛万苦淘来的手镯——听说还得了其他贵妇的赞美,也不枉我忍痛割爱。
他爸爸真的跟他一模一样,尤其是都喜欢漂亮女人,见我的第一面,他就跟我说,还好你没去什么娱乐圈,不然什么冰冰,都没得混了!
阮平山的妈妈说他很肤浅,她说你就看不见人家除了漂亮之外的优点吗?
那时阮平山看着我笑,从他眼中,我看到了我。
美丽的我,美丽的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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