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不思议岛屿》
为了安慰失恋的女神，我错过了女友精心准备的纪念日。
她提了分手。
我笃定她离不开我，直到看到她的孕检单。
而她此时已经在其他男人陪同下到了医院妇科……
1
徐熙失恋了，在酒吧哭着给我打电话：
「许哥，你说过只要我哭，你会第一时间出现，你现在在哪儿呢？」
半个小时后，我到了酒吧。
她已经喝迷糊了，对着我傻笑。
酒吧五颜六色的光打在她糊了妆的脸上。
她依旧很美。
一如十多年前刚搬来我家楼下那样。
徐熙扑到我怀里，嗷嗷大哭。
「许哥，还是你靠谱，我给他们几个兔崽子打电话，不是这事就是那事。」
当初一起玩的几个发小，如今都已经有家室。
忙只是借口，恐怕是这么晚，家里的人管着不能出来。
想到这，我看了看手机。
十分钟之前，星星给我发了微信，问我什么时候回家，她等我一起吃晚饭。
我一边将徐熙手里的红酒夺下，一边给星星回信息：
「还在加班，你先吃，别等我。」
徐熙嗔道：「今晚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说着，她把手机抢过去，直接关了机。
失恋的女人真可怕，一边哭一边对我又搂又抱。
灯红酒绿之中，人们被酒精刺激得欲望高涨。
酒吧隔壁就是酒店。
好说歹说，我将徐熙扶到了房间。
她勾住我的脖子，热气喷在我耳边：「许哥，别回去了。」
2
我喉结重重一滚。
「小熙，你喝醉了。」
她一边笑一边哭：「我没醉，凭什么他能出轨，我就不能。」
「我也想让他尝尝那种滋味。」徐熙踮起脚吻住我的唇。
从徐熙搬来我家楼下开始，她就是整个大院最耀眼的存在。
那时，我不过是相貌平平成绩平平的背景板。
她明媚爽朗的笑，充斥了我整个青春期。
高考后我自我感觉考得不错，也曾告白过。
她当时一脸遗憾：「许哥，我十分钟之前答应了其他人呢。」
有好几年，我都想过，如果当时我早一点，结果会不会不同？
此刻，女神就在怀里，唾手可得。
就在此时，口袋里的小盒子掉在了床上。
那是我给星星准备的礼物。
我一个激灵，推开徐熙：「我该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徐熙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一条星星项链。
她斜睨我：「挺好看的，你走可以，这个留下。」
「算是给我的安慰礼物和补偿。」
3
我说回头再给她买其他的，但她不肯。
把项链塞进衣服里，挑衅地看我：「你想要，来拿呀。」
这要动了手，我今天铁定走不了了。
算了。
星星一向脾气好，回头重新给她买一条就是。
从房间里出来，我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已经湿透。
有点佩服自己，这种时候还能稳得住。
叫了代驾回家，一开门便见星星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盯着看。
餐桌上，蛋糕上融化的白色奶油和草莓酱混在一起，一片脏污。
一整根蜡烛已经燃到了末尾。
随着我开门带入的风，「噗」地一下，灭了。
听到动静，她抬眸朝我看来，眼里都是红血丝。
我赶紧放下包，上前去抱她：「不是说要你先吃先睡，怎么还一直等到现在，真傻！」
她往旁边挪了挪，避开我的手。
十二点的钟声恰好敲响。
她轻声问：「昨天是我们在一起七周年纪念日，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我其实给你买了礼物。忘在办公室了，明天，明天我带回来给你。」
她笑了，眼泪珠子滚了下来，砸在我手背上。
最近项目到了关键期，刚才又被徐熙纠缠了一番，我挺累的。
一看她又哭了，从心底便生出了倦意，语气也没之前温和：
「星星，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我都补给你，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先休息好吗？」
星星点亮手机屏幕，举到我面前。
是徐熙的朋友圈：果然还是兄弟比男人更靠谱，对抗伤心最好的东西就是 blingbling 的礼物吧。
配图是那条星星项链。
她灼灼发问：「这条项链，是你送给她的吗？」
4
「我本来是给你买的，她抢走了，我回头给你买一条更贵更好看的。」
星星家境不好，过日子一直很节约。
上次逛街时试戴这条项链，她很喜欢，可一看标价一万多，她又摘了下来。
我偷偷买了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星星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
「所以你今天根本不是加班，是跟她在一起。」
「她失恋了，我去安慰下她，我对天发誓，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星星抬眸看我，突然讽刺一笑，语气尖锐：
「一定要接吻上床说你爱她才是对不起我吗？许新，你明知道我很介意你跟她走得太近。」
「可你却一次又一次，在我跟她之间选择她。」
我烦躁地扯了下领口：「你又胡思乱想。」
「前年我生日，去年我住院……」
又开始翻旧账了。
酒喝得有点多，我太阳穴突突地疼，语气也加重了：
「不过是一条项链，我人回来了，现在就在你身边。我最近真的很累，能不能不要揪住这点小事不放？」
星星抽了纸巾擦去眼泪，看着我轻轻一笑：「许新，我们分手吧。」
5
又是这样。
一吵架就提分手。
一年总有那么一两次，得哄来又哄去。
我疲倦极了：「莫星星，总是提分手，有意思吗？」
她深吸一口气：「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保证。」
她直勾勾看着我。
我皱眉：「别闹了，咱们都好好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为了避免战争扩大化，我进了次卧。
客厅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我有点不忍心。
但现在出去安慰，又是没完没了的拉扯。
明天还要开早会，先这样吧，等她气消了再说。
我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七点，闹钟将我叫醒。
洗漱好去厨房，灶台冷冰冰的。
我胃不好，自从跟星星同居后，早餐都是她早起变着花样给我做。
说外面的不健康。
我让她多睡会，她总说没关系，她愿意。
此刻，我在车里吃着随手在街边买的煎饼果子。
粘稠的甜面酱似乎沾在我的喉咙上，难以下咽。
顺手想拿杯子喝口茶。
捞了个空。
哦，平时都是星星会提前给我泡好一杯枸杞菊花茶。
今天没有。
一整个上午，她都没有联系我。
这很少见。
她平时都很粘人，路上看到一朵随处可见的小花，都会拍下来跟我分享。
中午食堂有什么菜，恨不得从头到尾把菜名给我报一遍。
算了。
我是男人，台阶还是我来搭。
一点钟，我给她发了一句：「中午吃的什么？」
6
显示消息被拒收。
她居然拉黑我了。
胆子挺肥啊。
我把手机往办公桌上一摔，心里堵着一股气。
关系好的下属大头凑过来：「许哥，怎么了？」
「没事，跟你嫂子闹了点小矛盾，她拉黑了我。」
「嫂子这么好的脾气都拉黑你了，」大头挤眉弄眼的，「铁定是你干坏事了，赶紧买点礼物好好哄哄。」
我不觉得自己犯下什么大错，我昨天跟徐熙什么都没发生。
但我是男人，得大度点。
我厕所都没蹲，赶紧把工作处理完按时下班，去商场又买了同款的项链，这次连配对的耳环也买了。
在熟悉的花店又买了一束花。
花店老板感慨看我：「哟，好久不见啊，换了女朋友了？」
我一愕：「没有啊。」
老板脸色尴尬：「不好意思，你都有一年多没来了，我还以为……」
抱着花上楼时，我恍然想起，上一次给星星买花还是去年七夕。
她很喜欢花，所以我每周给她买一束。
那次她问我，花多少钱。
我说 388，还是友情价。
她惊呼太贵了，以后她可以从网上团购，便宜许多。
正好那段时间我升职了，工作忙了起来，就依了她。
抱着花开了门，发现阳台的花瓶里插着一把向日葵。
叶片发黄，头耷拉着，像是被遗弃的孩子，在秋风里无力地站着。
我叫了几声星星，空荡荡的客厅里没有人回应。
我打开主卧的门，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次卧也是空的，直到推开洗手间，我发现了不对劲。
往日满满当当的洗漱台，如今空了一大片。
再去卧室拉开衣柜，星星的衣服都不见了。
鞋柜里她的那些鞋子也消失了，只有一双刚买的还没拆封的亚麻厚底拖鞋，孤零零地躺在我的皮鞋旁边。
我震惊又生气。
拨了她的电话，一接通我就质问：「莫星星，吵个架而已，你到底想干吗？」
几秒的沉默后，熟悉的男声传来：「许新，星星洗澡去了。」
我头发丝都竖了起来。
我认得这个声音，是我们的大学校友，也是莫星星曾经的追求者——林辰。
7
我一连串地质问：「你们在哪儿，在干什么，你为什么会跟星星在一起？」
林辰轻蔑一笑：「你觉得我会告诉你？有本事你自己找。」
说完他挂了电话，之后再也打不通。
我一股火蹿到脑袋顶，拿着车钥匙就出了门。
刚发动车子，徐熙打电话过来：
「许哥，我肚子饿了，你请我吃饭呀。」
「我现在要去找星星。」
「你们吵架了？」她音调拔高，「不会是因为昨天的事吧，我们又没做什么，她怎么那么小心眼？」
「我跟你说，这时候你不能太惯着，要不然她以后更加得寸进尺。」
……
我应付了几句，挂断电话后车子汇入车流中。
这时才后知后觉：我该去哪里找她呢。
她不是海城人，那会我胃穿孔住院，她急得不行，后来就辞了好不容易考上的公务员，过来跟我会合。
她生活圈子很小，跟同事们也走得不近。
在脑海里搜刮了半天，猛地想起几个月前她说想给自己买一个小房子做婚前财产。
我当时还笑着问她是不是怕我侵吞她存款。
她那时直勾勾看我：「我只是担心以后吵架，无处可去。」
我赶紧翻聊天记录，总算找到了她发的地址。
她约过我好几次要去看房子，可我太忙，最后交定金办手续交房，都是她自己搞定的。
一路心急如焚，到了地方敲门，给我开门的真是林辰。
他穿着得体的西装戴着细腿眼镜，手里还端着一杯红酒。
见到我后，挑眉一笑：「来得挺快啊。」
那杯红酒见了底，屋子里都是馥郁酒香。
房间内传来星星娇娇软软的声音：「好了没有啊？」
林辰肯定想趁机灌醉星星，然后星星会跟昨晚的徐熙一样，勾着他脖子说：「要不别走了。」
一想到这，我浑身的血都往脑袋上涌，抬手照着林辰的脸就是一拳。
林辰的脸往旁边侧了下，避开要害，然后看着我笑了笑，手一松，玻璃杯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星星很快从卧室冲了出来。
我上下扫了一眼，她衣衫完整，脸色也很正常。
看来还没发生什么，我暗暗松口气。
林辰捂住脸，「嘶」地吸凉气。
星星的视线马上被吸引，扶住他紧张问：「他打你了？」
「没事。」
我上前一把拉开她的手：「我刚只是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脖子。」
她对于林辰的在意刺痛了我，我忍不住质问：「莫星星，我们不过是吵架了，你就跟他大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觉得合适吗？」
8
星星抬眼朝我看来，漂亮的眼睛里起了薄薄一层雾气。
「那你呢，你骗我说加班，其实是见了徐熙，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你把我的礼物给了她，你错过了我们七周年纪念日，你又合适吗？」
「我跟她没发生什么！」
林辰轻笑一声：「我跟星星更加清清白白。许新，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我缓缓捏紧拳头，看向星星：「所以，你是在报复我？」
星星垂下眸子，语气失望：「在你眼里，我原来是这样的人。」
话音刚落，洗手间的门被推开，穿着居家服的翻翻擦着头发出来了。
「好了好了，我洗好了。」
见到我，她脸色一变：「你个渣男，居然还有脸上门。」
她也是我们大学同学，也是星星为数不多的闺蜜。
性格火爆直爽。
这次出差来海城正好碰上这事，林辰就是她打电话摇来的。
星星本意是等翻翻洗好澡，就一起送林辰离开。
我气顿时顺了。
星星果然心里只有我，她一向很爱我。
我反反复复地道歉，说了很多好话，星星神色始终淡淡的。
对，我还有礼物。
我伸手去掏：「星星，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注意分寸，你跟我回去吧……」
礼物还没拿出，一个明亮的嗓门突然在背后响起：「啊，果然是这里。」
是徐熙。
她怎么在这时候来了，还嫌不够乱吗？
我朝她使眼色，可她却大喇喇对我一笑。
她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星星：「你是因为这个项链生气吗？还你！我不知道这是送给你的。」
「昨天我喝多了，我跟许哥真的什么都没发生。我跟他认识十几年了，要是想有点什么，早就有了。」
9
星星的眼圈又红了，眼底含着一包泪：「我真的好讨厌这句话。」
「好讨厌你们说，认识十几年，要有什么早有了。」
「好像是在一次次告诉我，我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是我小心眼，是我太计较是我不懂事。」
徐熙皱着眉：「我跟许哥真的没什么呀，他跟我表白那都是高中时候的事了。」
我太阳穴突突的：「小熙，你别说了。」
星星的眼泪滚落下来，笑得比哭还难看：「许新，我不是在乎你有女性发小，而是你们永远都没有界限感。」
她看向徐熙：「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这也是我好奇的。
徐熙摸了摸鼻子，略有心虚：「许哥，我定位了你的手机，我也是一番好意，想帮你跟嫂子解释解释……」
之前一起喝酒玩游戏，我输了，当时徐熙娇嗔着要知道我的定位密码。
我给了。
这事都过去大半年了，谁知道会在这里暴雷。
星星深吸一口气，接过林辰递来的纸巾擦了眼泪：「许新，连我都不知道你的密码呢。」
我急急道：「我现在就改密码，以后只告诉你……」
星星摇摇头：「不用了，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徐熙嘟哝着：「你不要这么小气嘛，当时只是玩游戏……」
眼看着星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抬高音量：「徐熙，你闭嘴好吗？」
徐熙惊愕看我，眼眶瞬间红了，委屈至极：「许新，你凶我……你居然凶我。」
她一转身，跑了。
我本能般地动了动脚，最后又猛地清醒，一偏眸，就对上星星讥嘲的眼神：「追去吧，不能让女神难过。」
「星星，我保证以后注意尺度，你别生气了。」
我试探地去牵她的手，她却厌恶至极地甩开我：「狼来的次数太多，我已经不信了。」
「星星……」
「滚，别逼我报警。」
我看向一旁看热闹的林辰：「你不是也要走吗，我们一起！」
不能把伤心至极的星星和林辰放在一起，免得他乘虚而入。
10
星星沉默不语。
翻翻这时候上来一把薅住林辰的胳膊：「厕所的水管刚才好像被我堵了，你先留下来看看。」
我拿出手机：「我可以给你们叫维修工。」
翻翻嗤笑，一字一句：「这是星星的房子，不需要你操心。」
说着，她大力把我往外推，然后「嘭」地关上了房门。
从始至终，星星没有再看我一眼。
到了楼下，徐熙还没走。
她靠在我车上无聊地用脚尖踢着面前的石墩，眼圈红红朝我看来。
因为穿着单薄，她在秋风里冻得瑟瑟发抖。
「许新，你是不是该跟我道歉？」
我疲倦又难过，敷衍道：「你怎么还没走？」
「怕你太伤心，等你呗。」她上前搂我肩膀，「咱们不愧是好兄弟，连失恋都是整整齐齐的。」
「快开门，我都快冻死了。我今天没开车，你先送我回去呗。」
我们并不顺路，一个城南一个城北。
这些年只要是见面，回回我都是先送她，再穿越大半个城市回自己家。
我没有解锁车：「我现在心有点乱，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她伸手进我裤兜里掏钥匙，理直气壮地：「我手机没电了，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你不能把我扔这里吧。」
她坐了副驾驶，把座位往后调了下。
我在车里静静坐着。
半个小时后，总算看到林辰他们三人下来了。
星星站在楼道口，将手里的一个纸袋子递给林辰。
林辰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不知说了句什么。
我捏着方向盘的手收紧。
可能是有所感应，星星朝我们这边看来，我立马坐直了身体。
她的目光偏了偏，看到了副驾驶的徐熙。
我的心一个咯噔，想要下车解释，可她已经快速转身进了电梯。
林辰也看到了我，朝我走来。
他手里的纸袋发出馥郁熟悉的食物香气。
林辰看到徐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愧是白月光啊。」
他举起手里的袋子晃了晃：「星星亲手做的蛋糕，想必你已经吃腻了吧。」
我的确不太喜欢甜食，每次星星兴致盎然做了，我也只是浅尝几口。
林辰微笑着挑衅：「但我很喜欢，一定会争取以后天天吃到。」
11
我一字一句：「你做梦，你惦记了她这么多年，你看她理你吗？她心里只有我。」
林辰笑了：「你太自信了，咱们走着瞧吧。」
他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汽车尾气被夜风翻卷，像是厚厚的阴霾，紧紧裹住我的心。
徐熙抱住我，拍着我的后背：「许哥，你别难过了，这不是你的错。」
这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凌晨两点多疼醒了。
下意识去推旁边：「星星，我胃疼。」
摸了个空。
心里怅然若失，爬起来去找药。
却不知道星星把药箱放在哪里，想问她，电话却被拉黑。
以往只要我难受，不管是凌晨几点，她都是第一时间爬起来给我拿药倒热水煲小米粥。
某团买药一个多小时才将药送来，我浑身都已被冷汗湿透。
吃过药，天色已经蒙蒙亮。
漫长的一夜过去了。
上班时一直精神恍惚。
徐熙给我发了好几条微信，约我晚上一起看电影吃火锅。
「我胃痛，改天吧。」
「我都已经把票买好了，火锅券都团好了。」
如果是星星，肯定关心的是我的胃病又犯了。
一整天我都精神恍惚，最后提前半小时开溜，去了星星公司楼下。
出门前我特意收拾过自己，在花店又买了一束她最爱的白色满天星。
到了六点，星星总算跟同事一起出来了。
同事不知在说什么，她淡淡笑着回应。
夕阳的余韵落满她一脸，她那么平静而美好。
可那双弯弯的眼睛在见到我的那一瞬凝住，像是骤然结冰。
我快步上前，递上满天星。
「刚才徐熙约我看电影吃火锅，我拒绝了。」
星星冷冷勾了下嘴角。
我可怜巴巴：「昨天半夜里我胃痛找不到药，痛了一晚上，今天还不舒服。」
12
星星抬眼看我，神色淡漠：「有病就看医生。」
「许新，我们分手了，这种事以后不要跟我说。」
我不敢置信。
她不关心我了？
她绕开我想走，我拽住她的胳膊想再说几句。
拉扯之下，前方喇叭滴滴。
是林辰。
他从车里探出头：「星星，翻翻忙好了，叫我过来接你去吃饭。」
我急急拦住：「你去哪里我送你，我请你跟翻翻吃饭。」
星星甩开我的手：「不必，谢谢。」
我的火气有点压不住：「莫星星，小作怡情，大作伤情。我跟徐熙是清白的，你这样一直闹有意思吗？」
星星勾起嘴角，深吸一口气看我：「许新，是你在闹。我们已经分手，是你在纠缠不休。」
她脚步匆匆，坐上了林辰车的副驾驶。
车子离开之前，林辰挑衅地看了我一眼，而星星没有回头，只留给我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整整十天，不管我用什么办法，不管我怎么服软怎么道歉，她都视而不见。
她到底要气多久？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一直陪着她玩闹。
徐熙倒是比以前更频繁地联系我了。
约我吃饭看电影泡汤等等。
一连好多次我都推辞了。
这天是她生日，没法再拒绝，于是去了。
KTV 唱歌时，她总是有意无意往我身上靠。
发小卷毛拿着话筒问：「嫂子呢，怎么没来？」
我情绪很差：「吵架了。」
卷毛看看我又看看徐熙：「该跟你吵一吵，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徐熙又喝多了，其他几个都是有家有室的，最后自然是我送她。
她整个人都挂在我身上：「我家停电了，今天去你那……睡。」
「反正你现在也是单身。」
这要是被星星知道，她肯定要念叨一辈子。
我最后给徐熙在家附近找了一家酒店。
离开时，她紧紧抱住我，眼神迷离：「许哥，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这么多年，我发现还是你对我最好，只有你每次会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
13
徐熙是十几岁开始，就种在我心里的一颗种子。
如今突然开花了。
心里还是挺复杂的。
可我手里已经有一把满天星，这把娇艳扎手的玫瑰，我能要吗？
这一晚，我睡得不好。
一时梦见少年时，徐熙跳出来揽住我的肩膀，说：「要是我妈问，就说昨天我跟你一起在值日。」
她从兜里掏出水煮蛋递给我：「这个，我的最爱，给你吃。」
一时又梦到大学时星星躲在图书馆后面啜泣。
她从小不被爸妈喜欢，而那天，唯一疼爱她的奶奶去世了。
后来表白时，我说：「以后我就是你家人，我会一辈子爱你。」
她当时眼泪落了一脸，紧紧抱住我，哽咽说：「你可要说到做到。」
醒来时，已经十点多。
微信里有徐熙发来的消息：「男朋友，今天周末，咱们是不是该去约会了？」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没回。
头昏昏沉沉的，我想洗个澡。
结果洗到一半没热水，原来是天然气用完了。
翻箱倒柜地找卡，在文件箱里翻出了一张超声检查报告。
姓名莫星星，检查日期是我们七周年纪念日的前一天。
三张超声图片我看不懂。
可那下面的超声提示清晰地写着：
宫内妊娠，单活胎，孕周四周。
星星怀孕了。
她怀了我的孩子。
我要做爸爸了！
她真傻，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跟她都很喜欢孩子，我们还在网上玩过很多次照片合成，看看以后孩子生下来会是什么样。
我仔细摩挲着那三张黑白超声图像：这就是我跟星星的孩子吗？
她会继承星星的细腻敏感和漂亮的眼睛吗？
还是会像我？
要是爸妈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
他们一直念叨着要我们早点结婚生孩子，趁他们身体好，能帮我们搭把手。
我激动得手都在抖，澡也顾不上洗。
只要跟星星表示我以后都会好好照顾她和孩子，她一定不会再跟我闹了。
一路开车到了星星家，敲门没人应，邻居说她一早就出门了。
我给翻翻打电话，告诉她我已经知道星星怀孕了，哀求她告诉我星星在哪。
几秒后，星星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我在医院。」
我立时紧张起来：「去医院做什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医院环境嘈杂，可星星的话却无比清晰地传入我耳中：「我来医院，是要拿掉这个错误的孩子。」
「马上就到我了，先挂了。」
14
我脑子「嗡」地一声炸了。
怎么会这样。
星星这么心软，怎么会拿掉我们的孩子？
我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几十条微信。
翻翻给了我一个定位：「你亲眼来看看自己造的孽也好。」
我闯了红灯，一路飞驰到医院。
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自己的心要跳出喉咙。
刚到妇科门口，就听得护士在喊：「莫星星，莫星星在吗？」
万幸，还来得及。
星星从一堆等候的人中站起来，语气平淡：「在。」
我冲过去死死拽住她的胳膊：「星星，别……别冲动，我们好好谈一谈。」
星星皱眉看了翻翻一眼。
她心虚地摸了下鼻子，嘟哝着：「他造的孽，总要让他知道吧。」
我重重点头：「是，都是我的错，孩子是无辜的，你有什么火朝我发。」
「星星，你一直都很想要个孩子，你说那样才是完整的家。」我眼眶发红，声音也是涩的，「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三口了。」
翻翻跑去跟护士说了什么。
护士拉着一张脸先叫了后面等候的人。
星星抬起那双漂亮的眼睛看我，语气静静地：「是啊，我以前真的很希望有你的孩子。」
「我爸妈不爱我，只有奶奶对我好。我想如果我有了孩子，一定会倾尽全力爱她，呵护她。」
我握住她的手：「我保证，保证以后跟你一起爱他。」
她将手抽回去，退后两步，眼眶通红：「纪念日那天，我精心准备，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可是你撒谎，去见了徐熙。」
「我在冷冰冰的客厅里等到十二点，从满腹欢喜等到手脚冰凉。」
「我那时就想，以后孩子生下来，难道也要跟我一样，忍受你撒谎，忍受这样痛苦无止境的等待吗？」
她抚着自己的小腹，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不，如果她来这世间不是深深被爱，我宁愿她不来。」
我的心一阵绞痛：「我一定好好爱她，我现在就删了徐熙，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跟她碰面，好吗？」
我拿出手机，调出微信要操作。
结果恰好徐熙给我发了消息：「男朋友，你在哪儿呢？」
星星「噗」地一声笑了。
我急忙解释：「我没有答应她，都是她自说自话，我现在就拉黑。」
星星按住我的手：「不用，我不在乎了。」她指着一旁椅子上的豆浆杯，「许新，我以前对你的爱就跟无数杯为你买过的豆浆一样，满满的，得极为小心，才不溢出来。」
「你猜，现在还剩多少？」
我看着那个豆浆杯，不敢伸手去拿。
星星弯腰拿起，塞到我手里。
轻得像是羽毛，我不甘心地晃了晃。
星星牵动嘴角：「空空的，一滴也没用了。」
「你爱不爱我，都不重要了。」
「我不再爱你，也不会爱你的孩子。」她的脸色漠然下来，「你走吧……」
护士这时候再度出来：「莫星星，还做吗？」
15
我死死拽着她，可她却一点点地挣脱我的手，朝着护士微笑：「做的。」
我上前几步，激动道：「这孩子有我的一半，你不能这样拿掉它。」
护士垮着脸：「现在哭着喊着说要留下孩子，早干吗去了？」
「你这样的男人，我每个月都要见上几十个。」
星星吸了口气，收去眼泪，淡淡道：「我真庆幸我现在有权利独自决定，它留还是不留。」
我冲上去拦她，护士凶着脸：「再闹叫保安了，这是医院，不是你家。」
星星跟着护士往手术室走，无论我怎么喊她都不回头。
我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翻翻身上，请求她劝劝星星。
她都笑了：「你觉得我脑子进水了吗，我巴不得她早日脱离苦海，远离你这个渣男。」
「要是有了孩子，按她的性子，一辈子都被你 PUA 了。」
星星消失在走廊前一秒，林辰赶来了。
他满头大汗：「对不起，路上堵车，来晚了。」
星星站在走廊深处，深秋的阳光落满走廊，她身上浸在日光里，脸上却是一片樟树的阴影。
她对着林辰淡淡一笑：「又是翻翻打给你的？」
「你忙你的，我自己可以的。」
林辰摇摇头：「我没其他的事要忙，你去吧，我们在外面等你。」
星星抿了抿唇，轻轻点点头，转身，彻底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被煎。
林辰拿出平板，手指在上面不断敲击。
键盘嘟嘟嘟的声音让我更加心烦意乱，我忍不住吼他：「既然这么忙那就去公司工作，在这里装什么？」
他看向我，将平板递到我面前：「我就是搜索一下，女人流产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之后又要怎么护理。」
「你这么后悔这么难过，想必已经提前查过了？」
16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
我心里一团乱麻，根本没想到那么多。
此时就着林辰的平板一一看过去，越看心里越难受。
我以前说过会一直保护她，可我现在却让她吃这种苦。
我真不是人！
伤心愤怒之下，我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等候的病人和家属都看了过来。
有个神色木然的女人讥讽开口：「打自己耳刮子有什么用。」
「我前夫每次出轨被我发现，回来后都会下跪发毒誓……」
「一次又一次。」
「我蠢啊，信了他这么多回，现在外面的女人肚子大了。」她摸着自己的小腹，「我也彻底死心了。」
不。
不会的。
星星就是在闹脾气，绝不会是对我死心。
半个小时后，星星扶着墙出来了。
她脸色苍白，双腿颤颤，像是随时就要晕过去。
跟在她身后出来的护士，手套上全是红艳艳的血。
那会不会就是我们孩子的血？
我冲上去想扶星星，她却满是厌恶地将头偏到一边，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翻翻将我挤到一边伸手扶住星星，心疼无比。
我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被她堵住：「你要还有点良心，这时候就闭嘴别给她添堵。」
林辰接过医保本：「翻翻，你先扶星星去车上，记得开空调保暖，我去开药拿药。」
林辰的话提醒了我。
我赶紧去买了两杯热橙汁。
在停车场找到她们，星星已经在就着翻翻的手喝温水。
翻翻嗤笑：「人林辰早就准备好了，果汁留着你自己喝吧。」
星星喝完水，疲倦地闭着眼靠在翻翻身上。
她好像是被晒干了的花枝，毫无精气神。
我心底生出深深的恐惧：她不会就此再也醒不过来吧。
翻翻扯过副驾驶上毛茸茸的新毯子，将她裹住。
林辰很快回来，发动车子要走。
翻翻降下车窗，憎恶道：「许新，至少今天做个人。让星星好好休息，不要来烦她，不要跟着。」
从医院出来，是下午一点。
日光灿烂，温度很高，路上行人纷纷脱去外套。
可我却很冷，手脚冰凉，浑身寒颤，红绿灯在眼前糊成一片。
这时，电话响了。
是徐熙。
她语气满满质问：「怎么回事，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
「星星怀孕了。」
17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确实怀孕了吗？不会是挽回你的手段吧？」
挽回我？
这几年，星星的确是我们之间姿态更低的那个。
但现在，似乎不一样了。
我喉咙涩得厉害：「她把孩子拿掉了，我刚就在医院。」
徐熙语气拔高：「她怎么这样，孩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她缓了语气，「不过拿掉也好，你之前不是说还没做好当爸爸的准备吗？」
最近这两年，我的事业处于上升期。
我的确跟星星商量过，结婚和孩子的事，暂时缓一缓。
我想给孩子更好的条件。
可一个多小时前，我拿着化验单是欣喜若狂的，甚至有一刻我想着，哪怕因此职位不能上升也没关系。
只要我们一家三口能健康快乐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可星星她，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一想到这，我的心就一阵阵发紧。
徐熙要跟我见面安慰下我，可我实在没心情，拒绝了她。
回了家想喝口水，结果桶装水喝完了。
平时这些都是星星操心，我不知去哪里定。
烧了一壶自来水，只喝了一口，那味儿冲得我想吐。
好不容易找到了天然气卡，却不知怎么充值，业主群里问了一圈，总算搞定了。
迷迷糊糊洗了个澡，把衣服一股脑扔进洗衣机，等拿出来晒时发现白衬衫被染色，毛衣缩水成了一团。
这一团毛球让我想起一件往事。
那时星星辞了公务员来海城，跟我一起住在出租屋。
我公司福利，冬天发了一件八百多的羊绒衫。
她想着过过水再穿，结果热水一泡，羊绒衫明显缩水。
她拿着那件羊绒衫，难受得眼睛都红了：「八百多块钱，就被我这么洗坏了，你肯定穿不下了，我怎么这么笨！」
那时她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疼。
我抱着她：「要不晾干了你试试，或许你穿得上。」
她果然能穿上。
那件羊绒衫她穿了很多年。
后来我给她买了新的，她也不舍得扔。说等以后有了孩子，就用热水洗洗，再缩一下给孩子当毛衣穿。
我疯了一样打开衣柜。
18
一眼就看到了这件米色羊绒衫。
它整整齐齐地叠在我的毛衣上，仿佛它从头到尾，都只属于我。
这天晚上，我梦见了从前。
那一年海城的冬天很冷，小区的水管冻得都出不了水。
星星穿着旧羊绒衫，在寒冬里打哆嗦。
我们一起去逛商场，她将一件厚毛衣比了又比。
我说：「去试试吧。」
她看了一眼标价，摇摇头：「我也不是很喜欢。」
「可我看你很冷。」
她抬着头朝我甜笑：「那以后你把我抱紧一点，我就不冷了。」
星星……
我以后都会紧紧抱着你，别推开我好吗？
一觉醒来，头昏脑涨。
星星如今要补身体，我临时下了买菜软件，买了点食材煲汤。
这几年一直是星星在照顾我的饮食，我很多年没有下过厨房。
一通手忙脚乱后，我带上熬好的鸡汤出发，这次是星星给我开的门。
她穿着厚厚的家居服，脸色苍白素净，像是寒冬的柳枝，单薄细瘦，弱不禁风。
她语气也是无力的：「怎么是你？」
不然呢，她希望是谁？
林辰吗？
我压着心里的不舒坦，将鸡汤递过去：「我刚给你熬的，你趁热喝一点。」
「我不想喝。」
「我知道你生我气，可是身体要紧。」
我正想再劝两句，厨房门开了，林辰一边解着围裙一边出来。
他手里还拿着个垃圾桶。
看到我后，他脸色失落：「许新给你送鸡汤了？那我刚煲的就不需要了，我去把火关了。」
我很不爽：「林辰，星星是因为我才这样，我会照顾的，不劳你费心。」
明明我是好意，可星星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问：「是不是只要我收下鸡汤，你就走？」
「是。」
她把鸡汤接过去，拧开盖子，然后把林辰手里的垃圾桶拿过来，将鸡汤一股脑倒进去。
她面无表情地将保温桶还给我：「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19
那一下，我脑子都是懵的。
「星星，你怎么这样……」
这汤我煲了几个小时。
她漠然看过来：「难受吗？」
「当初我精心给你做的甜点，你转手就给了徐熙，回来还问我配方，那时我比现在的你更难受……」
那时她跟我发脾气，我说了什么呢。
我让她不要小心眼，反正我不爱吃，放着也是浪费。
我心里堵得慌，又悔又痛：「星星，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将你做的东西给其他人。」
她裹紧身上的衣服，淡淡一笑：「许新，我们之间，没有以后了。」
茫茫然从她那里出来，老板给我电话让我去公司处理点事情。
等红绿灯时，写 PPT 时，跟同事沟通时，我的脑子里时不时就蹦出她的那一句：没有以后。
心会瞬间缩紧。
不。
她都是气话。
那时同事谈了五年最后因为买不起房，女友跟他分手。
我也忧虑，问星星：「我恐怕五年后也买不起房。」
她当时紧紧抱住我，说：「我认定你了，不管是吃肉还是喝汤，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的。」
她一向说到做到，不会食言的。
忙到晚上七点多，属下大头在我桌上扫来扫去：「饿死了，嫂子没给你准备点手工饼干之类的吗？」
「反正你也不爱吃，给我分几块。」
小张也靠过来：「嫂子好像很久没弄过了，跟我家那个一样，搞什么烘焙都是三分钟热度。」
「现在烤箱蛋糕粉那些都要长霉了。」
我手里的鼠标捏紧。
星星做事，从来不是三分钟热度。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不爱烘焙呢？
20
好像就是从我把甜品给徐熙，还指责她小心眼开始。
我真不是个人，我怎么能这么残忍地对她。
连着好多次去找星星，她都不让我进门。
反观林辰，因为有翻翻的帮助，比我能受到更好的待遇。
我日夜煎熬也不得法，于是想请卷毛老婆思思出个面调和。
思思是个北方姑娘，性格直爽，一众发小的对象中，她跟星星走得比较近。
听我大概说了来龙去脉。
思思眉毛竖了起来：「许新，你干的这是人事吗？」
「现在想着要我去劝劝星星跟你和好？这种把人往火坑里推的事，我可开不了口。」
卷毛跟我一直走得近，此刻脸色也很难看。
「许新，你别怪我说话直，咱们从小跟徐熙一块长大，她那性格说得好听是大大咧咧，说得难听就是自私不顾别人感受。」
「莫星星多好的姑娘，那时为了你公务员都辞了，跟你挤出租屋，陪你吃泡面，她徐熙能吗？」
「要不是你现在混出点名堂，你看徐熙会不会缠着你？」
「前些年你到处腾挪借钱时，她徐熙跟你走得近吗？」
「我以前明里暗里提醒过你那么多次，你怎么就……」
我承认我不是个东西，可卷毛对于徐熙的评价，我心里还是存疑。
最后思思答应去帮我做个说客。
她跟星星聊了整整一天。
下楼时，眼圈是红的。
我问她有没有劝动星星。
她冷冷笑了笑：「许新，你这样的渣男配不上星星，你配不上她的爱。」
「你这么喜欢徐熙，那赶紧跟她在一起吧，你们两个人最好锁死，不要再去祸害其他人。」
她都不肯坐我的车，自己打车，扬长而去。
晚上我跟卷毛联系，他语气也是不好：「我们虽然是兄弟，这件事我真帮不上忙，我看要么算了吧，天下姑娘这么多，你别逮着星星祸祸，她爹不疼娘不爱的，已经够可怜的了。」
我找其他几个发小，应该是思思跟她们说了什么，他们对象一概拒绝去给我做和事佬。
都说要我趁早跟徐熙锁死。
她们好像都不喜欢徐熙，反而个个对星星很有好感。
我的发小兄弟们，最后都站在了她那边。
夜那么静，一个人的床那么宽。
我感觉自己好像是大海上的孤舟，失去方向，四下无援。
夜里睡不好，经常会做梦。
梦到大学时，星星亲手给我织了一条长长的白围巾，她说我围上后，就跟明星一样帅。
后来过年回老家，徐熙把围巾抢走了。
21
我怕星星生气，只说忘在家没带回来。
梦见那时我们异地，我胃穿孔住院，给星星打电话时，她一边哭一边问我痛不痛。
梦见那会住出租屋没钱，星星每周都会在大众点评上找团购，然后我们坐一两个小时的地铁公交去吃。
要是好吃，星星会开心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要是不好吃，她会边生气边吃完，嘀嘀咕咕地说下次再也不来。
梦见星星生日那天，我去接徐熙的飞机，错过了她吹蛋糕。
我向她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她含着泪要我说话算话。
醒来后，枕头是湿的。
我真是个垃圾。
我没有说到做到。
徐熙给我点过好几次奶茶。
我跟她说过很多次，我不爱吃甜的。
可她每次买都是全糖。
这天，她又在微信问我：「许新，上次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什么问题？
我翻了很久。
哦，是那个要做我女朋友的问题。
那一晚，我他妈还纠结过。
我回：「对不起，我想我们只适合做朋友。」
过了好一会，徐熙才回一条：「行啊，你现在胆子挺肥的，居然拒绝我！」
第二天我妈给我打电话：
「莫星星怀了你的孩子，还拿掉了？」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们说？」
「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徐熙回来看她爸妈，正好被我撞见，是她说的。」
徐熙……
她怎么那么大嘴巴。
我爸妈一开始不同意我跟星星在一起，觉得她家里条件不好，又有个弟弟。
可后来我坚持，他们慢慢软化了。
这两年我工作忙，给他们买药买礼物这些事，也都是星星在操心。
我妈叨叨个没完，坚持要去说服星星跟我和好。
星星一向很听我妈的。
或许，我妈的话会管用？
抱着这样的期待，我把我妈带去了星星的房子。
星星开门时，能明显感觉她脸色一变，但她还是礼貌地将我们请进了屋。
我妈四下里转了转，道：「这房子倒还不小，首付都是你自己付的吗？」
星星给我和我妈各倒了一杯水，回道：「嗯，付了五成。」
我妈狐疑：「那得一百来万吧，你哪来这么多钱？」
22
傻子都听得出我妈的话外之音。
我赶紧道：「妈，这房子的确是星星一个人出的钱。」
「你别忘了咱们今天是来干吗的。」
我妈被我拉着坐下来，喝了一口白开水后又皱眉：「怎么连个茶叶都不放。」
星星蹙起眉，维持着风度：「阿姨，您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妈放下茶杯，开始叭叭：「我听说你怀孕了，因为跟小新吵个架，就把孩子流了。」
「小熙跟小新一起长大，他们两人就像兄妹一样，你吃这个醋把我许家的孩子都弄没了，是不是太过分了？」
星星胸口急速起伏，显然是在压制火气。
我也没想到我妈会这样，赶紧制止：「妈，孩子的事是我的错，跟星星无关的。」
我妈白了我一眼，缓和了点语气：「星星，你那个单位收入也不高，买了房子后，每个月付完贷款，估计也没剩几个钱了。」
「你 28 了，不是什么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现在出去相亲，人家都要嫌你年纪大同居流过产。」
「我家小新年轻有为，有房有车收入也不错，你想再找个他这样的，难着呢。」我妈抬起下巴，「我这也是看在同为女人，才会这么劝你。」
万万没想到。
有一天我跟星星的感情，会要将各种现实筹码都用上。
我以为，她爱我，只是爱我，无关任何条件。
可现在，哪怕是她权衡之下选择回到我身边，我也会感激涕零。
可是星星笑了。
淡然笃定的笑意。
「许新各方面条件是不错，那我祝他找到更合适更好的。」
我妈急了：「莫星星，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一个外地姑娘，年纪又这么大，还想能找到更好的吗？」
星星抬眼看过来：「为什么一定要靠男人？我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好。」
「你们稍等一下。」
她进房间拿出平板，调出一份份文件。
「这是广告合同，这两年我一直在做抖音美食博主。」
23
「这是近一年来我接的广告，加起来收入大约是一百多万。」
她缓缓坐直身体，眉眼自信又淡然：「而且我现在也是海城户口。我有房子，年入百万，如果单论条件，我配不上你儿子吗？」
不止是我妈，就连我都被镇住了。
她这个收入，甚至是我的两倍多。
「你什么时候赚了这么多钱？」
她将平板扣上：「我跟你说过的，你没在意。」
细碎的记忆涌了上来。
她的确说过想做个抖音账号，分享自己的烘焙经验。
我说那就做吧。
后来她又说账号有了很多粉丝，有人给她广告。
我那时忙着工作，就说那你接呗。
后来她也提到过赚钱了。
我以为就是几千块的小钱，说让她自己存着当私房钱。
我妈之前所有的立场都站不住了，恼羞成怒地离开。
星星极有礼貌送我们到门口，温声道：「阿姨，我跟许新已经分手了，以后你要买药要挂号要淘宝要拼多多，我恐怕无法再代劳。」
我妈捏紧包包带子，气咻咻按了电梯。
我心绪复杂：「对不起，星星，我之前工作太忙……」
星星靠在门边，温声打断我：「别找借口，许新。」
「我刚来海城时，你比现在更忙。却依然可以一心一意爱我。」
「不过是徐熙频繁出现在你生活里，你的心掰成了两半。又想讨好白月光，又不想跟我分手。」
「爱，从来不是瞬间消失。」
天际只剩下一点残阳，余晖在她脸上寸寸变暗：「它是一点一点被消磨，直到某一天，全部耗光。」
「让人下定决心，结束这错误的感情。」
她那种完全淡然的神色，让我的心陷入无边无际的恐慌。
我眼眶发红，声音也是涩的：「可是星星，我们说过要做一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