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燕时在看见我出现时,瞳孔骤缩,他低沉道:「绵绵,回来!」
萧渡哈哈大笑,对我道:「你在威胁我?有意思,本侯死之前还能拉个陪葬的,倒也不错。你们母子二人,都来陪本侯下地狱吧,如何啊?」
「祁燕时!眼睁睁看着你妻儿随我一起去死吧!哈哈哈……」
萧渡松开了手中的襁褓。
我撕心裂肺喊了声,「不要——」
我的胳膊被萧渡持刀,割了一刀,下一瞬,我被男人的一抹怀抱抱住。
祁燕时反杀了萧渡。
我看着萧渡瞪大双眼,直直地倒了下去,跌下了悬崖。
死之前,他大笑道:「祁燕时,本侯诅咒你,永远痛失所爱,一生困顿于此!」
我唇色苍白,看着那抹鲜色的襁褓,落入万丈深渊。
落雪了。
我的脸上,砸下了片片的雪花。
祁燕时抱着我,紧紧抱着我,「绵绵,相信本王,孩子不会有事的……」
我仰天。
那一日,也是这样大的雪。
百城之内,怎会有这样大的雪呀。
阿兄,孩子没了,我把一切都还给他啦。
你瞧,我也有好好听你的话,嫁给他啦。
现在,我可以来陪你了吗?阿兄……
阿兄,绵绵来陪你了……
我握起尖刀,狠狠刺进了心口里,我张开双手,坠入了崖下。
我看见祁燕时声嘶力竭地朝着我扑了下来。
阿兄,你看,他果然是个值得托付之人呢。
祁燕时番外
出征之际,我去寻了友云长安。
他有个顽劣的妹妹,每日我来时,这丫头都挂在他阿兄身上,像个挂件难缠的紧,嘴巴碎得很。
得知她阿兄要随我去军中,嘴皮子都磨破了,要我照顾好她哥哥。
还要我与她哥哥,同去同归。
我已是数不清多少次,借着来看长安的名义,来瞧这小丫头了。
蜀地之战,我从未猜忌过长安,实乃萧渡使的一招离间计。
长安死的那一日,生生替我挡了一剑,他唇色苍白地对我说,「末将若不死,难以令军中将士信服。主公不必觉得亏欠,只是我家中有一小妹,放心不下。我死后,告诉她不必为我难过。此一桩心愿未了,若主公肯答应,吾妹便托付给主公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何尝不是我心中的一桩痛?
我娶云故里的那一夜,并未与她洞房,我知晓她从不欢喜我,她甚至有些怕我。
夜深时,我自她床榻底下起身,抖了抖衣袍,为她盖上被褥,她口中呓语的满是她阿兄。
我设了一局,除去萧渡的眼线,苏念。
我假意与苏念情投意合,每每都在云故里面前,便是想以此让她醋一醋,可她半分不曾动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眼里如此灰寂的。
从云长安死的那一日起。
尽管如此,每个夜里我都暗暗去她房中,为她盖上被褥,在她看不见我的地方,事事安排巨细,让下人好生伺候,让她在我府上,如同在她府上一般自由自在。
我以为,她会高兴起来的。
可她,再也不笑了。
我看见她在院子里烧纸,堆雪人儿,我听见她夜里的声声涕泪。
直至,她怀了身孕,肚子里有了我的孩子。那一日,我欢喜坏了,我要当父王了。想着她为人母,会不会就习惯嫁给我这件事了。
我抱着她低唤着绵绵,她似乎欢喜我这样唤她,那我便多唤她,她高兴些总是好的。
可孩子出世后,她亦是无动于衷。
后来,她便永远地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吾痛失所爱。
她死后第三日,我在房中,看见了一些布样,与针脚线。
在一处被布匹遮盖的篓子里,我找到了许多绣着花样的小衣裳,旁边放着一个虎头帽子。
都是她织的。
织得这样好看,何必藏着掖着?
桌角底下,还压着一些废纸,被她用来垫着了。
打开那些废纸,「祁慕」「祁远」「祁思思」等字眼出现,她似乎是在考量,究竟腹中的是男儿还是女儿,她在想要把他们养成什么样的孩子,取什么样的名字符合他们。
她死后第七日,我拾到了从棺木里掉落的画卷。
我淡笑着。
当初被我撞见,她私藏画我的画卷,想着,她既然那么欢喜我,为何每每如此倔强,不肯来见我,非要以画来……
「睹物思人」四字我还未来得及说,我便打开了画卷。
我唇角的笑容凝固。
只见画中男子一袭白衣,眉眼俊朗。
画卷两旁,写着两行字。
长安归故里。
绵绵思远道。
我唇色苍白,收了画卷。
好在,没有人任何人看见,这样便好。
我喉中一口腥甜喷涌而出,只觉千刀万剐,割在心头。
她死后第三年。
吾儿祁慕云,三岁便已天赋异禀,只是从不过问他母亲之事。
近日,他忽而问起我,「阿父,三年了,孩儿怎的还没瞧见阿母呐。阿母这一场气,足足生了三年,阿父都不去哄哄阿母吗?」
三年前,我早已在悬崖中间备了死士。
吾儿落下悬崖的一瞬,安然无恙。
我从未骗过云故里,便不曾食言。
我抬手,抚了下孩儿的脑袋,「嗯,阿父哄过了。你阿母这一次,不会再回来了。」
其实,我也曾得偿所愿过。
(全文完)
作者:今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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