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有大病

我:「……」

有的。

我除了是个纨绔外,还是陛下的走狗。我拒绝了陛下招我去做那比社畜还难的朝五晚九坐班的朝臣,但是没拒绝陛下让我在梁都替他做个眼线。

我以前跟萧睿光说,我会写匿名信,是真的。

且,匿名信全是越过所有朝臣,直接上交给陛下的那种。譬如,眼下让萧睿光雪上加霜的国舅爷屠村案。

就是我半年多前匿名交上去的。

我是陛下钦点在梁都横行的纨绔,就为了收集梁都哪些氏族比较横。

好方便陛下下黑手除掉他们。

至于为什么这个人是我,因为是我爹亲自举荐的!

用我爹的话就是:「整个梁都,还有谁比手握重兵的、宁渊侯的儿子更适合在梁都嚣张跋扈。谁又敢动手握重兵的、宁渊侯的儿子。」

谢谢他,要不他还是在北境多打几年的仗吧。

甚至我一个多月前,给萧睿光发求救信,住进太子府,戳穿萧画蘅是个男儿身的秘密,都是陛下授意的。

因为陛下想知道……

「李小侯爷倒也是真能耐,有条小命就敢送。我父皇让你去太子府,你就真敢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时刻,去太子府趟浑水,也不怕萧睿光若知道你的身份后,杀你。」

萧画蘅比我更阴阳怪气的语调,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

但其实我想说,萧睿光真不会拿我怎么样。

先不说他是个草包,不知道我的身份,真拿我当狐朋狗友。

我去太子府,也算半个人质,牵制我爹的半个人质。

萧睿光在北境传来我爹战败的消息后,立马派了十万兵马去北境。并非单单过去救场那么简单的,而是听了国舅爷的怂恿,想顺手接手了我爹的二十万北境铁骑。

只要他的人成功接手了我爹的兵,这梁都就再无人能掣肘国舅爷了。

所以,只要我爹没死在北境,我性命无虞。

萧睿光派去北境议和的人,带给我爹的消息里,有一条正是我人在太子府。

但萧画蘅显然不是来听我解释的,可能就单纯只是想来骂骂我出气,跟他将我丢进私牢一样。

他还边说边打开了牢房的门,坐到了我面前,又道:「说说,我父皇还交代给你什么会掉脑袋的任务了?」

我:「……」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油渍的手,顺手薅过萧画蘅的广袖擦干净了,才道:「没有了,真没有了。」

萧画蘅蹙眉看了眼自己的袖子,脑门上都是火。他有轻微洁癖,咬牙切齿威胁我:「李长歌,你是不是想死!」

我朝着他一笑:「不想,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他下意识反问:「什么事?」

我:「八喜说你喜欢我,我来确认确认是不是真的。」

他:「……」

他嘴角抽了抽,面上一脸嫌弃,耳朵却可疑地红了。

看来还是风月场混少了,纯情。

他此时倒有些扭扭捏捏了,半晌问:「你如何发现本宫不是女儿身的?」

轮到我嘴角抽了抽,「因为你随便起来不是人。」

瞧瞧在摘星台上,他那禽兽的模样。

萧画蘅:「……」

19

我从私牢出来了。

但萧画蘅严重警告我,若是我再敢跟他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独自闷声作大死,就准备一辈子待在私牢里吧。

再不行,腿给我打断,反正他养得起。

我:「……」

我这人,标准的混不吝。

于是,起了逗他的心思:「殿下,你明知道我也是个男人,还要千方百计嫁给我。这文可不是耽美文,你是打算在言情文里跟我搞基?」

萧画蘅被我逗得一个趔趄。

就说他风月场混少了。

我再逗他:「殿下说说,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还学人病娇,玩囚禁。」

萧画蘅:「……」

萧画蘅恼羞成怒,甩袖子走了。

啧啧,真不经逗。

八喜这会儿又起来蹦跶了,看了眼我,道:「主子,我觉得你还是大牢蹲少了。」

我:「……你别叫我主子,我没有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侍女!」

八喜:「怎么就吃里扒外了,你跟殿下将来反正是一家人,我听谁的,不是听。」

我:「……」

20

事实证明,萧画蘅要「嫁」给我,并不是为了在言情文里跟我搞基,而是为了我爹手里的二十万兵权。

对付萧睿光。

我亲耳所闻。

萧画蘅跟谢景川一起谋划如何用我爹手里的兵,做掉萧睿光。

并已经派人去将我爹从北境召回来了。

我:「……」

要不去把陛下从病床上薅起来,告诉他,他两个儿子准备自相残杀了。

然,没等到我将陛下从病床上薅起来,北境再次传来急报。

我爹殉职于北境战场了。

这消息出来后,梁都彻底成了修罗场。

数日前,国舅爷屠村案,就已经让萧睿光有了想保下国舅爷,提前登基的念头了。

只是忌惮于我爹手里的兵,跟陛下的老臣。

才不得不将国舅爷给收押刑部,但说是收押,不如道是请国舅爷去刑部度假,刑部是国舅爷的人,根本不敢动国舅爷。

还避免了大理寺继续找茬。

这会儿我爹死了,北境铁骑落入萧睿光手里了,萧睿光再无忌惮了。

逼宫,提前登基,只需要一个契机,或者一个刺激了。

契机没来,刺激却很快就来了。

陛下被我爹的死讯给惊得回光返照了,能下床了!

甚至再次自己坐到了金銮殿上。

而陛下坐在金銮殿上干的第一件事便是亲自审判了国舅爷,判得还挺重,满门抄斩,皇后被废,太子以包庇罪,贬为睿王,即日迁出梁都。

一时,朝野哗然。

连百姓都觉得陛下疯了。

这不摆明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嘛。

国舅爷屹立在朝堂上二十几年,家族四世三公,家底甚厚。甚至,有传言他手里的私兵数量还超过了陛下的禁卫军。

判他满门抄斩,怕不是自己想死,逼国舅爷反哦。

21

果不其然,这圣旨才下来一天,国舅爷越狱了。

七日后,睿王反了。

三月多前,因为北境我爹战败,各大家族招来梁都的私兵派上了用场,全是睿王或者说是国舅爷的兵。

浩浩荡荡十万人。

果然,比陛下在梁都的禁卫军还多出来了两万。

若不是前段时间还被派去了十万救援北境战场,这私兵数量,可以直接捏死陛下了。

眼下,再加上我爹的北境铁骑也在睿王手上了。

即使十万里加急召唤回来,都是给睿王增添个帮手了。

22

睿王逼宫之时,我跟萧画蘅陪陛下坐在御花园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天空阴郁,黑云翻滚。

气氛太过沉闷,压力上来,我又开始给自己增添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毛病。

我碎碎念:「陛下,您是生死里走了一遭。现在生死看淡,打算不服就干是吧。」

陛下:「……」

我:「不都跟您说过了,您那儿子是个扶舅魔,为了他舅舅,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您还要激化矛盾,动国舅爷。这会儿好了,国舅爷反了。」

是了,陛下让我去太子府,就是想探探在萧睿光心中,他有没有一丝分量。

只是现实很残酷。

萧睿光在他「病倒」的日子里,哪怕一丝丝都没有担忧过他的身体。

就差在太子府放烟花庆祝,他老子马上要归西,他能马上登基了。

陛下侧头看了我一眼,开始走起了文艺路线,跟我回忆从前:「长歌啊,朕记得你小时候读书时说,将来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后来你当初为什么会愿意做朕的眼线?成了猫嫌狗不待见的纨绔?」

我:「……」

还能是为了什么,不过是想还大梁一个太平人间。想以老鼠的身份助他清理掉大梁的老鼠屎。想这污糟的世道能早点结束。想百姓能安稳地度日。

顶天立地也好,人人喊打也罢,无愧于心,无愧于行,无愧于将来要继承的「宁渊侯」三个字就行。

但我道:「不就是您诓骗我年纪小,骗我说做个纨绔可以随心所欲嘛。」

陛下:「……」

陛下:「行,今日若朕有幸还能继续活下去,朕许你从此可以随心所欲地行走于大梁任何角落。」

我:「!」

我恨不得去捂陛下的嘴:「陛下,给条活路,别立 flag。」

沉默了良久的萧画蘅,看了眼宫门口,恰好此时,宫门口传来阵阵喊杀声。

他听了一阵后,幽幽插嘴:「我记得今日好像也是镇国将军棺柩回京的日子。」

对哦,我猛地站起来,「忘了,我还得去接我爹。」

我刚准备走出去,陛下道:「送你爹棺柩回来的兵,可能是我那不孝子的兵。」

我又坐了回去。

萧画蘅:「……有孝心,但不多。」

我:「……」

又半日,在我们仨喝完了三壶茶,天空阴转晴后,宫门口的打斗声止了。

有士兵来报:「陛下,睿王败,镇国将军求见。」

陛下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站起来,朝我跟萧画蘅挥挥手:「你俩散了吧,朕要去见见诈尸的老朋友了。」

对,我爹并没有挂。

他说他能再战五十年,就真能再战五十年。

关于北境传来的,他战败的消息,不过是陛下跟他一起做的一场局。

为了将国舅爷手里的私兵一网打尽。

半年多前,我将国舅爷的案子报上去后,陛下就想除掉国舅爷了,或者说,从先皇后的长子被害死时,陛下就想除掉国舅爷了。

奈何国舅爷横行大梁太久了,根基太深了。

二十万雄兵,一旦倾巢而出来反陛下,虽陛下有我爹的北境铁骑,也会元气大伤。

胜负还不定。

只好借口北境我爹兵败,先骗他一半的兵去北境救场,再假报我爹殉职,激化矛盾,给国舅爷以为自己必胜错觉,再让我爹回来收拾国舅爷。

萧睿光,陛下曾对他报过一丝希望的。

只是打脸打得陛下都快站不起来了。

23

在我爹诈尸跟陛下报告北境的真实战报时,我跟萧画蘅坐在公主府谈情说爱,啊呸,谈判。

萧画蘅:「李长歌,这他妈不是耽美文,你给本宫换回女装。」

我油盐不进:「是你当初在摘星台上,红口白牙说要招我做驸马的,你换女装。」

萧画蘅:「……」

谈了半天没有结果,有下人来报,我爹让我回家。

我顿时头也不回地回侯府去了。

24

两年多未见我爹,老头子越发精神了。

但见到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险些让我一个趔趄:「爹还以为回来就能抱外孙呢,萧画蘅是不是女装穿多了不行?不是早早写信让他娶你吗?」

我:「……爹,你打仗是把脑子给打坏了吗?」

我爹:「……」

我爹:「爹有没有跟你说过,你从小就跟萧画蘅定了娃娃亲。」

我:「?」

用我爹的话就是,你们一个男扮女装,一个女扮男装,不是刚好一对嘛。

但我现在怀疑是因为当年先皇后跟陛下为保下萧画蘅不得不隐瞒了他的性别后,我爹跟着凑热闹,才故意也隐瞒了我的性别。

我爹:「那倒不是,主要是你当时出生的时候皱巴巴的,太丑了。这长相好像随了爹,爹怕你将来嫁不出去。刚好陛下说,要联姻。还有这么上赶着做好事的,爹当然得同意啊。」

我:「……」

我爹自我肯定:「事实证明,爹当时的决定是对的。你看看你这么多年,女扮男装,愣是没有一个人认出来你是女儿身。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不光长相随了爹,连气质都随了爹,太男人了。」

我:「……」

要不断绝关系吧。

25

我跟我爹打起来的时候,萧画蘅来了侯府。

还带着聘礼。

我爹一个横扫,一脚将我撂倒在演武场后,匆匆出去见萧画蘅了。

这是有了女婿就忘了女儿?

呵,瞧我不给他也来个釜底抽薪。

我收拾好行李,准备浪迹江湖去时,八喜拦下了我。

我瞪她:「你还要继续吃里扒外?」

八喜跟了我也有八年了,偶尔还是了解我的。

她道:「主子,你信我一次,殿下真的喜欢你。」

我不信。

萧画蘅现在要娶我,肯定是因为我爹帮了他爹这么大一个忙,父母之命不得不娶。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我不得不承认,其实我是对萧画蘅动了心的。

这心动或是源于在公主府时,他打着囚禁我的名义,只是知道梁都即将到来暴风雨,想将我囚禁在公主府保护我,还将我照顾得很好。

或是源于我去了太子府做任务,他火急火燎来救我时,那英勇的模样,很飒。

抑或他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那张脸,就够我这个老色批动心了。

但是,若他是为了父母之命娶我。

我多少是有点不甘心的。

八喜拉着我的包袱:「主子,我再跟你承认一件事,你当初醉酒带回侯府的少年,正是殿下。」

我:「!」

八喜:「想想殿下那八块腹肌,你舍得走?」

我咽了口口水,有些动摇了。

「一个合格的老色批在美色面前,多犹豫一分都对不起这个称号啊,主子!」

八喜一把夺过我的包袱:「再说这文是个沙雕文,不带走虐走误会的,你多少去跟殿下确认一下,再决定是 HE 还是 BE 啊。」

26

我觉得八喜说得对,所以这会儿,我站在萧画蘅面前,直白地问他:「你喜欢我什么?」

萧画蘅看了眼我,脸又红起来了。

扭捏了半天才开始说。

他说——

我及笄那天,他母后告诉他,他与我定下了娃娃亲。

他抱着来看一眼的心态,想看看自己未来的妻子是个什么样倾城绝代的姑娘,为了避免误会,以及给我留个好印象,他还专门换回了男装。

结果,就见到一个大汉喝倒了三个姑娘加他皇兄。

生猛得让他当场想退婚。

这就算了,还是个老色批,醉眼熏熏见到他,还一把扑上来,流里流气地跟他说:「美人,跟爷回家。」

这要不是因为我是宁渊侯的女儿,他高低得打死我。

我嘴角抽了抽:「那你不还是跟我回家了!」

他:「那是因为萧睿光当时也在场,我怕暴露了身份,只好跟你走。」

我:「……」

我:「哦,那这文走 BE 吧。你走,现在就走。」

萧画蘅不走,「可我后来真香了啊。」

诶,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展开说说。」

萧画蘅又扭捏了一阵才继续说。

大概过了两年多,他出门再次遇见了我,行凶。

暴揍刑部尚书的儿子。

这我倒是记得,那应该是我第一次揍刑部尚书的儿子。

彼时,恰逢先皇后仙逝没多久,他平日里便仗着他爹是国舅爷的亲弟弟,什么混账话都敢说。

眼下,皇贵妃还被提上了皇后的位置,加上那次他还喝多了,编排起了先皇后跟萧画蘅。

他道:「老子觊觎长公主很久了,那娘们够辣,够劲,我爹数次跟陛下求娶长公主,都被先皇后给挡下了,现在先皇后死了,我看谁还能挡我娶长公主。」

他狂傲起来,甚至藐视皇权:「我朝还从来没有公主下嫁的先例,就让我破了这先例。」

啧啧,这不就撞在陛下交给我的业务范围了嘛!

我当即把手边的酒一口闷了。

摇摇晃晃站起来,路过他身边时,故意撞了他一下。

这气他肯定不受的,当即跟我干了起来,然后被我揍成了猪头。

其实不揍他,我暗戳戳把他的言论报告给陛下也行。

但是他这人人品不好,梁都遭他毒手的良家妇女不知凡几。他府上几个小妾都是他先霸占再给点银子打发其父母得到的。

我有点担心他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萧画蘅。

所以,我将他揍成了猪头后,又跟他放狠话:「本侯预定的女人你也想动,再敢出此狂言,本侯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然后带着八喜嚣张地出门了。

出门后,八喜问我:「你喜欢长公主?」

我:「喜欢个锤子,我连她长什么样,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我单纯看那畜生不顺眼。」

萧画蘅:「你揍那畜生的时候,我就坐在你身后那桌。」

我:「……」

萧画蘅:「你第二次揍那畜生的时候,我也刚好路过。你第三次揍那畜生的时候,我还是在你身后。三年,你揍了那畜生九次,但是,烂摊子不是萧睿光帮你收拾的,而是我帮你收拾的。」

我:「……」

萧画蘅:「你揍那畜生第三次的时候,我喜欢上你了。你这么一个混账小侯爷,把为数不多的正义感给了我,我不能辜负了。」

我眨巴眨巴眼:「……要不,我给那畜生去烧点纸钱。」

毕竟,他已经因为国舅爷谋反案被杀了。

尾声

萧画蘅:「所以,现在你觉得这文应该走 BE 还是走 HE。」

我咽了口唾沫,猛地想起了一些事情,道:「你把腹肌给我摸,我就告诉你。」

作者:喝酒不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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