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有大病

八喜对我这话有意见。

她呵呵:「那是公主殿下喜欢你,纵容着你,你没见过她真发火是什么模样!」

我也呵呵,萧画蘅都拿凶器威胁我了,而且还是两把!

我还没见过她发火是什么模样。

明明就是八喜自己心理素质不行。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只是纨绔,不是蠢。

我爹在北境受伤的次数那么多,萧画蘅都没有找上我,这次找上我,肯定是北境的情况真不明朗。

北境过去是北齐,北齐那帮狗东西,觊觎大梁已久。

数年间,打了数次了。

而一旦我爹这次真败了。

北齐肯定会要求割地赔偿的同时,还会要求和亲。

陛下子嗣稀薄,就萧画蘅这么一个女儿。以前宫里倒也有过两个皇子,一个公主,不过都早夭了。

故而,和亲的肯定是萧画蘅。

所以,她要在北境传来更不好的消息之前,先把自己给嫁出去!

前段时间,我爹受伤的事传回梁都,便有大臣已经在提议议和。

尤其是太子党的人。

而且,萧画蘅除了嫁给我,嫁给谁都不好使。整个梁都,我爹是唯一一个手握重兵,还非萧睿光党羽,只听令于陛下的重臣。

好不容易,三天后,我在牺牲色相的情况下,终于从萧画蘅嘴里得到了我爹的情况,却就一句话:「你爹没事,让你安心准备娶本宫,哪里也不准去。」

我:「……」

这答案跟没答有区别吗?

要不还是把萧画蘅给暗杀了吧。

看来还是得靠自己。

我着人去了一趟北境。

13

一月后。

事情大条了,说他能再战五十年的我爹,萧画蘅口中没事的我爹,败了。

急报跟家书是同时传回梁都的。

这急报出来后,连梁都的风月场都不敢开了,生怕被摁上「商女不知亡国恨」的罪名。

各大世家,朝臣们,每天垮着个脸,一副大梁要亡国的沮丧模样。

昭彰着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宁静。

萧画蘅日日入宫去见陛下,一去就是大半天。因为陛下被我爹败了的消息给惊得卧床不起了。

我上次腹诽他虚,不是空穴来风。

他本来身体也不是很好,自先皇后去世后,他便忧思成疾。

据我爹说,他与先皇后还曾约定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奈何即使他为帝王,也根除不了大梁几代帝王遗留下来的氏族横行,外戚专权的毒瘤。

稍微一个用力过度,可能会被反噬。

是以,为了安抚氏族,平衡朝堂,不得不往后宫一沓一沓地纳妃。

我上次跟着萧画蘅一起去看他,他看上去比我还虚了。

我没忍住,又嘴瓢了他一句:「陛下,您上次送臣的补品还没有吃完,要不,臣给您还回来?」

陛下:「……」

陛下一脸「也就朕现在不方便下床打死你」的模样看着我,吓得萧画蘅赶紧将我给拽出宫了,生怕自己没了驸马爷。

回来就跟谢景川关上门商议事情。

让我觉得自己的头顶绿得能放羊。

于是,没几日,我趁着萧画蘅不在,薅着谢景川揍了一顿。

将他揍服了,连连认输,说「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不行了,你是真男人」才罢手。

顺便给萧睿光发了封求救信。

然后,带着八喜打算去寺庙给我爹祈个福。

得益于这段时间,我表现良好,公主府守着我的暗卫,对我放松了警惕。

结果,我刚出了门没多远,倏然闻得一阵异香,继而,人就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已是夜里。

身边守着几个跟山匪似的大汉。

我:「……」

祸不单行到如此地步的吗?

14

我没有被绑架。

迷晕我的是太子殿下。

他邀功:「长歌啊,虽孤救你的举动,迟是迟了点,但好歹到了。感动不?」

我:「……」

我瞧着他这笑脸就来气,怒骂他:「感动个锤子,不早点来!」

因着萧画蘅不久前在摘星台上不要脸的发言,眼下整个梁都都知道,我把萧画蘅睡了,即将娶萧画蘅。我有几颗脑袋敢毁这婚约?!

越说越气,于是我顺便找萧睿光撒气:「你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萧睿光拍了拍我的肩膀:「……长歌,倒也不用如此骂自己。」

我:「……」

萧睿光:「放心,说救你就救你,你这段时间在孤的太子府安心呆着,过段时间,孤将萧画蘅给遣去和亲,保证你又是梁都风月场的一棵摇钱树。」

「你爹那边,孤的人也已经去北境了。」

我:「……」

虽然自从我爹战败的消息传回梁都后,皇后母族十万兵马,已经快马加鞭奔赴北境去救场了。

各大家族豢养的私兵,也已经调集来了梁都,随时做好也去北境救场的准备。

加上陛下病倒,太子监国。

萧睿光借着这紧要时刻,将他最讨厌的萧画蘅发配去北齐,拯救我,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办到。

但萧睿光跟我这纨绔一样,时常不靠谱,我说:「你发誓,发毒誓。」

萧睿光:「……」

萧睿光白了眼我,「孤答应你的,什么时候没有做到过。」

我想想,好像是。

这五年来,我拿捏着他 PC 的把柄,没少威胁他。

他也总是笑笑接受我的威胁。

我爹去北境打仗这两年,偶尔还在我闯祸时,帮我收拾烂摊子。

上次,我因为再次正义感回归,将欺压百姓的刑部尚书的儿子给狂揍了一顿,还是他帮我摆平的。

上上次,我自己强抢民女,抢到了他母族一个官员的小妾上,被那官员弹劾,也是他帮我搞定的。

上上上次……

如此看来,萧睿光偶尔还是挺靠谱的。

只是一想到,将来萧画蘅要被遣去北齐和亲,怎么说呢,心情有点复杂。

北齐可比不得大梁富庶。

大漠里的国家,成日黄沙漫天的。

也不知道萧画蘅那细皮嫩肉的嫁过去,能扛过几天。

想想竟还有点激动是怎么回事?

我安心待在了太子府。

据说萧画蘅找我找疯了,甚至出动了宫里的禁卫军。

我悠闲自在地在太子府啃着肘子,顺便嘲讽萧画蘅:「急了吧,被我釜底抽薪了吧,敢跟小爷我玩囚禁。」

八喜幽幽看我:「殿下囚禁你,就不能是因为爱情?」

我嘴角抽了抽:「爱情?爱情也总得有所图吧,萧画蘅图我什么?」

「图我比她矮?图我比她丑?图我名声臭?」

八喜:「……」

八喜:「……虽然,但是,主子,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十分清楚的。」

我:「……」

要不把她的嘴给锯了吧。

15

又一月。

北境十万里加急再次传来战报,我爹再败一场,连皇后母族过去救场的兵,都全殉职于北境战场了。

陛下一口血吐了出来后,不省人事了。

想来是想赶着在做亡国之君之前,赶紧提前让位。

把这锅甩给萧睿光。

近日来,太子府里,太子党羽时常深更半夜还在议事。

这晚,我忧心我爹,睡不着,胡乱在太子府踱步。

遇上了同样睡不着的萧睿光。

不过,萧睿光不是忧心的,而是兴奋的。陛下眼看着不行了,他马上就能登基了。

于是,我俩喝上了。

我说:「也不知道我爹怎么样了?」

他说:「长歌,放心,你马上就不用娶萧画蘅了。孤派去北境议和的人已经出发了,保证三个月内把萧画蘅嫁去北齐。」

我:「……」

人类的悲喜果然并不相通。

看着他这草包还心大的模样,我竟有些想萧画蘅了。

萧画蘅虽然老威胁我,但她好歹知轻重。

自我爹战败的消息传回来梁都,陛下倒下后,她日日忧心的都是陛下的身体。

再反观萧睿光……

只能感叹一句,他让我见识到了生物的多样性。

不过也不能怪他。

他自幼跟陛下不亲。

由当时的皇贵妃,现在的皇后一手教导长大,氏族观念近乎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假如有一天,让他在陛下跟国舅爷之间选一个,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国舅爷,选择他母后的母族。

这段时间,萧睿光去见陛下的时间还没有跟国舅爷一起商议事情的时间多。

那一声声的「舅舅」叫起来,比他叫陛下父皇亲多了。

这也是我俩能成为狐朋狗友的原因。

因为我俩脑子一样空荡荡,不太聪明的样子。

大抵是他这话说完,我并没有露出很开心的笑,他抬眸看了我一眼,又问:「长歌,你不会是喜欢上萧画蘅了吧。」

我白了眼他。

他急了:「斯德哥尔摩症是病,得治!」

我又白了眼他。

他被我连续翻了两个白眼后,生气了。

咬牙切齿:「你再朝孤翻白眼,信不信孤将你跟萧画蘅一起丢去北齐。」

这个「丢」字的音被他咬得特别重,由此可见,他对萧画蘅真的是毫无好感。

我嘴角抽了抽,立马狗腿道:「殿下,倒也不必,我跟公主殿下没那么深厚的感情。」

萧睿光满意地跟我碰杯:「孤就知道,梁都的风月场才是你最终的归属!」

我喝下手里的酒后,面无表情道:「主要是我真的不想去北齐,那漫天黄沙的,野菜都没得挖。」

萧睿光:「……」

萧睿光:「……王宝钏谢谢你!」

16

又三日。

我跟八喜一起给萧画蘅预猜了十几种她去了北齐后的凄惨结局后,萧画蘅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我躲在太子府的消息。

找上门来了。

她带人围了太子府。

在门外叫嚣:「皇兄,把本宫的驸马交出来,不然,烧了你这破太子府。」

我站在最靠近外墙的阁楼二楼窗户旁,看她又一身银甲,英勇威武得雌雄莫辨,觉得她这辈子除了去和亲,大概真的没人愿意娶她了。

正这么想着,她更英勇地拉弓,上弦,利箭划破长空,射死了太子府一个侍卫。

萧睿光草包归草包,气是不受的。

当场反击。

双方打了起来。

八喜望着下面的战局评价:「主子,这应该是你人生最高光的时刻了,为了得到你,兄妹阋墙。想想以前,你是猫嫌狗不待见。」

我:「……」

谢谢,有被内涵到。

八喜见我无动于衷,不干了:「公主殿下为了你,都杀来太子府了,你就一点都不感动吗?」

不敢动。

一想起今天我若真被萧画蘅带走了,过段时间就要跟她一起去吃沙子,完全不敢动了。

眼看着下面,萧画蘅马上就要赢了。

我甚至慌得一批。

于是,我抄起阁楼里的长弓,瞄准了萧画蘅。

八喜:「!!!」

八喜:「主子,你疯了?那可是公主殿下,你纨绔归纨绔,不能把脑子也给玩掉了啊!」

我邪魅一笑:「怕什么,有我爹兜底。」

八喜:「……」

我在八喜尚未来得及来拉住我的时候,手里的长箭已经射了出去。

可能是我这段时间在太子府养废了,准头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长箭堪堪擦着萧画蘅的脖子而过,没有让她一箭封喉,只是射掉了她脖子上的丝巾。

但下面还是炸锅了。

因为萧画蘅的丝巾被射落后,露出了……喉结!

配上她……他那一身银甲,是个人都看得出,公主殿下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而他身后的谢景川这时,还火急火燎捡起地上的丝巾,试图再给萧画蘅围上去。

欲盖弥彰得人尽皆知了。

下面的打斗声止了。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太子府。

八喜也沉默了良久,道:「主子,你好像一箭解锁了新剧本。」

17

新剧本就是双子夺嫡。

但我只有一个感慨,那就是——我错了,真错了。

我单知道八喜是我以前捡回来的孤女,却不知道她还有个身份,萧画蘅的细作。

她昨儿趁着太子府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无人顾及我俩时,一把拎起我,破窗而出,越过太子府的墙,稳稳落在了萧画蘅身边。

且,我单知道萧画蘅将我困在他身边是囚禁,却不知道被丢进大牢也叫囚禁。

此刻,我正蹲在公主府的私牢里。

八喜是我的牢头。

她一脸愧疚地看着我:「主子,你把匕首放下的话,我可以再跟你承认三件事。」

匕首是我被萧画蘅丢进私牢前,从萧画蘅身上掏来的。

我愤怒瞪她,「你先说,我听完再决定放不放下匕首!」

八喜:「……」

八喜斟酌了片刻,道:「当初是我故意将公主……不是,二皇子在城外比箭的消息透露给你的,又引诱你去挑衅二皇子。因为我们提前串通好,只要你出现,不论你做了什么,都会喜提驸马候选人资格,都会被二皇子抓去公主府囚禁。」

我就知道!

我咬牙切齿:「还有两件呢?」

八喜:「你以前去风月场的消息也是我报告给二皇子的,二皇子才会及时跟你在风月场狭路相逢。」

我的匕首有些忍不住了,脸都扭曲了:「第三件呢?」

八喜看了眼我的表情,果断扭头就跑:「主子,你这表情,说完我肯定人就没了。」

我:「……」

18

据说眼下整个梁都成了修罗场。

萧睿光猝不及防得知了自己的皇妹是皇弟,有可能跟自己争夺皇位。

已经数次派人暗杀萧画蘅了。

却是一次都没有成功,萧画蘅养了一批死士暗卫,个个武功高强。

还有人给萧睿光雪上加了一把霜。

匿名把国舅爷半年多前因为圈地而屠了一个村子的案子给报上去了,一百零八条人命,再加二十七条狗命。

而且还是跳过国舅爷所掌控的刑部,告密到了谢景川父亲所掌控的大理寺。

谢大人在金銮殿上,义正言辞要求萧睿光彻查国舅爷。

八喜叭叭给我转述时,唾沫星子险些溅到我的牢饭里。

我默默将鸡腿往我前面挪了些,「喜姐,你坐远点说话。」

八喜:「……」

她愤愤走了。

她走后,萧画蘅来了牢房。

此时,他已经懒得掩饰了,一身男装出现在我面前。

别说,他真是俊美到可以模糊性别。

看得我没出息地心跳加速了一阵。

到现在,我大概也已经能猜出他为什么要男扮女装了,还一扮就是二十三年。

宫里曾夭折过两位皇子。

夭折了的两位皇子中,有一位原本才应该是太子,乃先皇后所出的大皇子。

怕不是无故夭折,而是萧睿光母后所为。

先皇后跟陛下为了萧画蘅的人身安全,才不得不隐瞒了他的性别。

啧啧,生在皇家,真是步步凶险。

且,我十分肯定,这厮定然是知道我是个姑娘的。

不然,我以前去风月场泡姑娘,他从来没有阻止过,但是我去风月场给琴师砸银子,他却及时来搅和。

因为那个琴师是个男的。

谢景川每次在我看上小倌的时候,抢我美男比抢我姑娘还凶。

绝对是他授意的!

他早早就盯上了我!

我将手里的鸡腿啃完,阴阳怪气他:「公主殿下瞒得可够深的啊,还在我身边安插细作。」

萧画蘅睨了眼我:「说得好像李小侯爷除了是个纨绔外,就没有隐瞒本宫的第二个身份似的。」

我:「……」

有的。

我除了是个纨绔外,还是陛下的走狗。我拒绝了陛下招我去做那比社畜还难的朝五晚九坐班的朝臣,但是没拒绝陛下让我在梁都替他做个眼线。

我以前跟萧睿光说,我会写匿名信,是真的。

且,匿名信全是越过所有朝臣,直接上交给陛下的那种。譬如,眼下让萧睿光雪上加霜的国舅爷屠村案。

就是我半年多前匿名交上去的。

我是陛下钦点在梁都横行的纨绔,就为了收集梁都哪些氏族比较横。

好方便陛下下黑手除掉他们。

至于为什么这个人是我,因为是我爹亲自举荐的!

用我爹的话就是:「整个梁都,还有谁比手握重兵的、宁渊侯的儿子更适合在梁都嚣张跋扈。谁又敢动手握重兵的、宁渊侯的儿子。」

谢谢他,要不他还是在北境多打几年的仗吧。

甚至我一个多月前,给萧睿光发求救信,住进太子府,戳穿萧画蘅是个男儿身的秘密,都是陛下授意的。

因为陛下想知道……

「李小侯爷倒也是真能耐,有条小命就敢送。我父皇让你去太子府,你就真敢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时刻,去太子府趟浑水,也不怕萧睿光若知道你的身份后,杀你。」

萧画蘅比我更阴阳怪气的语调,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

但其实我想说,萧睿光真不会拿我怎么样。

先不说他是个草包,不知道我的身份,真拿我当狐朋狗友。

我去太子府,也算半个人质,牵制我爹的半个人质。

萧睿光在北境传来我爹战败的消息后,立马派了十万兵马去北境。并非单单过去救场那么简单的,而是听了国舅爷的怂恿,想顺手接手了我爹的二十万北境铁骑。

只要他的人成功接手了我爹的兵,这梁都就再无人能掣肘国舅爷了。

所以,只要我爹没死在北境,我性命无虞。

萧睿光派去北境议和的人,带给我爹的消息里,有一条正是我人在太子府。

但萧画蘅显然不是来听我解释的,可能就单纯只是想来骂骂我出气,跟他将我丢进私牢一样。

他还边说边打开了牢房的门,坐到了我面前,又道:「说说,我父皇还交代给你什么会掉脑袋的任务了?」

我:「……」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油渍的手,顺手薅过萧画蘅的广袖擦干净了,才道:「没有了,真没有了。」

萧画蘅蹙眉看了眼自己的袖子,脑门上都是火。他有轻微洁癖,咬牙切齿威胁我:「李长歌,你是不是想死!」

我朝着他一笑:「不想,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他下意识反问:「什么事?」

我:「八喜说你喜欢我,我来确认确认是不是真的。」

他:「……」

他嘴角抽了抽,面上一脸嫌弃,耳朵却可疑地红了。

看来还是风月场混少了,纯情。

他此时倒有些扭扭捏捏了,半晌问:「你如何发现本宫不是女儿身的?」

轮到我嘴角抽了抽,「因为你随便起来不是人。」

瞧瞧在摘星台上,他那禽兽的模样。

萧画蘅:「……」

19

我从私牢出来了。

但萧画蘅严重警告我,若是我再敢跟他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独自闷声作大死,就准备一辈子待在私牢里吧。

再不行,腿给我打断,反正他养得起。

我:「……」

我这人,标准的混不吝。

于是,起了逗他的心思:「殿下,你明知道我也是个男人,还要千方百计嫁给我。这文可不是耽美文,你是打算在言情文里跟我搞基?」

萧画蘅被我逗得一个趔趄。

就说他风月场混少了。

我再逗他:「殿下说说,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还学人病娇,玩囚禁。」

萧画蘅:「……」

萧画蘅恼羞成怒,甩袖子走了。

啧啧,真不经逗。

八喜这会儿又起来蹦跶了,看了眼我,道:「主子,我觉得你还是大牢蹲少了。」

我:「……你别叫我主子,我没有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侍女!」

八喜:「怎么就吃里扒外了,你跟殿下将来反正是一家人,我听谁的,不是听。」

我:「……」

20

事实证明,萧画蘅要「嫁」给我,并不是为了在言情文里跟我搞基,而是为了我爹手里的二十万兵权。

对付萧睿光。

我亲耳所闻。

萧画蘅跟谢景川一起谋划如何用我爹手里的兵,做掉萧睿光。

并已经派人去将我爹从北境召回来了。

我:「……」

要不去把陛下从病床上薅起来,告诉他,他两个儿子准备自相残杀了。

然,没等到我将陛下从病床上薅起来,北境再次传来急报。

我爹殉职于北境战场了。

这消息出来后,梁都彻底成了修罗场。

数日前,国舅爷屠村案,就已经让萧睿光有了想保下国舅爷,提前登基的念头了。

只是忌惮于我爹手里的兵,跟陛下的老臣。

才不得不将国舅爷给收押刑部,但说是收押,不如道是请国舅爷去刑部度假,刑部是国舅爷的人,根本不敢动国舅爷。

还避免了大理寺继续找茬。

这会儿我爹死了,北境铁骑落入萧睿光手里了,萧睿光再无忌惮了。

逼宫,提前登基,只需要一个契机,或者一个刺激了。

契机没来,刺激却很快就来了。

陛下被我爹的死讯给惊得回光返照了,能下床了!

甚至再次自己坐到了金銮殿上。

而陛下坐在金銮殿上干的第一件事便是亲自审判了国舅爷,判得还挺重,满门抄斩,皇后被废,太子以包庇罪,贬为睿王,即日迁出梁都。

一时,朝野哗然。

连百姓都觉得陛下疯了。

这不摆明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嘛。

国舅爷屹立在朝堂上二十几年,家族四世三公,家底甚厚。甚至,有传言他手里的私兵数量还超过了陛下的禁卫军。

判他满门抄斩,怕不是自己想死,逼国舅爷反哦。

21

果不其然,这圣旨才下来一天,国舅爷越狱了。

七日后,睿王反了。

三月多前,因为北境我爹战败,各大家族招来梁都的私兵派上了用场,全是睿王或者说是国舅爷的兵。

浩浩荡荡十万人。

果然,比陛下在梁都的禁卫军还多出来了两万。

若不是前段时间还被派去了十万救援北境战场,这私兵数量,可以直接捏死陛下了。

眼下,再加上我爹的北境铁骑也在睿王手上了。

即使十万里加急召唤回来,都是给睿王增添个帮手了。

22

睿王逼宫之时,我跟萧画蘅陪陛下坐在御花园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天空阴郁,黑云翻滚。

气氛太过沉闷,压力上来,我又开始给自己增添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毛病。

我碎碎念:「陛下,您是生死里走了一遭。现在生死看淡,打算不服就干是吧。」

陛下:「……」

我:「不都跟您说过了,您那儿子是个扶舅魔,为了他舅舅,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您还要激化矛盾,动国舅爷。这会儿好了,国舅爷反了。」

是了,陛下让我去太子府,就是想探探在萧睿光心中,他有没有一丝分量。

只是现实很残酷。

萧睿光在他「病倒」的日子里,哪怕一丝丝都没有担忧过他的身体。

就差在太子府放烟花庆祝,他老子马上要归西,他能马上登基了。

陛下侧头看了我一眼,开始走起了文艺路线,跟我回忆从前:「长歌啊,朕记得你小时候读书时说,将来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后来你当初为什么会愿意做朕的眼线?成了猫嫌狗不待见的纨绔?」

我:「……」

还能是为了什么,不过是想还大梁一个太平人间。想以老鼠的身份助他清理掉大梁的老鼠屎。想这污糟的世道能早点结束。想百姓能安稳地度日。

顶天立地也好,人人喊打也罢,无愧于心,无愧于行,无愧于将来要继承的「宁渊侯」三个字就行。

但我道:「不就是您诓骗我年纪小,骗我说做个纨绔可以随心所欲嘛。」

陛下:「……」

陛下:「行,今日若朕有幸还能继续活下去,朕许你从此可以随心所欲地行走于大梁任何角落。」

我:「!」

我恨不得去捂陛下的嘴:「陛下,给条活路,别立 flag。」

沉默了良久的萧画蘅,看了眼宫门口,恰好此时,宫门口传来阵阵喊杀声。

他听了一阵后,幽幽插嘴:「我记得今日好像也是镇国将军棺柩回京的日子。」

对哦,我猛地站起来,「忘了,我还得去接我爹。」

我刚准备走出去,陛下道:「送你爹棺柩回来的兵,可能是我那不孝子的兵。」

我又坐了回去。

萧画蘅:「……有孝心,但不多。」

我:「……」

又半日,在我们仨喝完了三壶茶,天空阴转晴后,宫门口的打斗声止了。

有士兵来报:「陛下,睿王败,镇国将军求见。」

陛下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站起来,朝我跟萧画蘅挥挥手:「你俩散了吧,朕要去见见诈尸的老朋友了。」

对,我爹并没有挂。

他说他能再战五十年,就真能再战五十年。

关于北境传来的,他战败的消息,不过是陛下跟他一起做的一场局。

为了将国舅爷手里的私兵一网打尽。

半年多前,我将国舅爷的案子报上去后,陛下就想除掉国舅爷了,或者说,从先皇后的长子被害死时,陛下就想除掉国舅爷了。

奈何国舅爷横行大梁太久了,根基太深了。

二十万雄兵,一旦倾巢而出来反陛下,虽陛下有我爹的北境铁骑,也会元气大伤。

胜负还不定。

只好借口北境我爹兵败,先骗他一半的兵去北境救场,再假报我爹殉职,激化矛盾,给国舅爷以为自己必胜错觉,再让我爹回来收拾国舅爷。

萧睿光,陛下曾对他报过一丝希望的。

只是打脸打得陛下都快站不起来了。

23

在我爹诈尸跟陛下报告北境的真实战报时,我跟萧画蘅坐在公主府谈情说爱,啊呸,谈判。

萧画蘅:「李长歌,这他妈不是耽美文,你给本宫换回女装。」

我油盐不进:「是你当初在摘星台上,红口白牙说要招我做驸马的,你换女装。」

萧画蘅:「……」

谈了半天没有结果,有下人来报,我爹让我回家。

我顿时头也不回地回侯府去了。

24

两年多未见我爹,老头子越发精神了。

但见到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险些让我一个趔趄:「爹还以为回来就能抱外孙呢,萧画蘅是不是女装穿多了不行?不是早早写信让他娶你吗?」

我:「……爹,你打仗是把脑子给打坏了吗?」

我爹:「……」

我爹:「爹有没有跟你说过,你从小就跟萧画蘅定了娃娃亲。」

我:「?」

用我爹的话就是,你们一个男扮女装,一个女扮男装,不是刚好一对嘛。

但我现在怀疑是因为当年先皇后跟陛下为保下萧画蘅不得不隐瞒了他的性别后,我爹跟着凑热闹,才故意也隐瞒了我的性别。

我爹:「那倒不是,主要是你当时出生的时候皱巴巴的,太丑了。这长相好像随了爹,爹怕你将来嫁不出去。刚好陛下说,要联姻。还有这么上赶着做好事的,爹当然得同意啊。」

我:「……」

我爹自我肯定:「事实证明,爹当时的决定是对的。你看看你这么多年,女扮男装,愣是没有一个人认出来你是女儿身。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不光长相随了爹,连气质都随了爹,太男人了。」

我:「……」

要不断绝关系吧。

25

我跟我爹打起来的时候,萧画蘅来了侯府。

还带着聘礼。

我爹一个横扫,一脚将我撂倒在演武场后,匆匆出去见萧画蘅了。

这是有了女婿就忘了女儿?

呵,瞧我不给他也来个釜底抽薪。

我收拾好行李,准备浪迹江湖去时,八喜拦下了我。

我瞪她:「你还要继续吃里扒外?」

八喜跟了我也有八年了,偶尔还是了解我的。

她道:「主子,你信我一次,殿下真的喜欢你。」

我不信。

萧画蘅现在要娶我,肯定是因为我爹帮了他爹这么大一个忙,父母之命不得不娶。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我不得不承认,其实我是对萧画蘅动了心的。

这心动或是源于在公主府时,他打着囚禁我的名义,只是知道梁都即将到来暴风雨,想将我囚禁在公主府保护我,还将我照顾得很好。

或是源于我去了太子府做任务,他火急火燎来救我时,那英勇的模样,很飒。

抑或他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那张脸,就够我这个老色批动心了。

但是,若他是为了父母之命娶我。

我多少是有点不甘心的。

八喜拉着我的包袱:「主子,我再跟你承认一件事,你当初醉酒带回侯府的少年,正是殿下。」

我:「!」

八喜:「想想殿下那八块腹肌,你舍得走?」

我咽了口口水,有些动摇了。

「一个合格的老色批在美色面前,多犹豫一分都对不起这个称号啊,主子!」

八喜一把夺过我的包袱:「再说这文是个沙雕文,不带走虐走误会的,你多少去跟殿下确认一下,再决定是 HE 还是 BE 啊。」

26

我觉得八喜说得对,所以这会儿,我站在萧画蘅面前,直白地问他:「你喜欢我什么?」

萧画蘅看了眼我,脸又红起来了。

扭捏了半天才开始说。

他说——

我及笄那天,他母后告诉他,他与我定下了娃娃亲。

他抱着来看一眼的心态,想看看自己未来的妻子是个什么样倾城绝代的姑娘,为了避免误会,以及给我留个好印象,他还专门换回了男装。

结果,就见到一个大汉喝倒了三个姑娘加他皇兄。

生猛得让他当场想退婚。

这就算了,还是个老色批,醉眼熏熏见到他,还一把扑上来,流里流气地跟他说:「美人,跟爷回家。」

这要不是因为我是宁渊侯的女儿,他高低得打死我。

我嘴角抽了抽:「那你不还是跟我回家了!」

他:「那是因为萧睿光当时也在场,我怕暴露了身份,只好跟你走。」

我:「……」

我:「哦,那这文走 BE 吧。你走,现在就走。」

萧画蘅不走,「可我后来真香了啊。」

诶,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展开说说。」

萧画蘅又扭捏了一阵才继续说。

大概过了两年多,他出门再次遇见了我,行凶。

暴揍刑部尚书的儿子。

这我倒是记得,那应该是我第一次揍刑部尚书的儿子。

彼时,恰逢先皇后仙逝没多久,他平日里便仗着他爹是国舅爷的亲弟弟,什么混账话都敢说。

眼下,皇贵妃还被提上了皇后的位置,加上那次他还喝多了,编排起了先皇后跟萧画蘅。

他道:「老子觊觎长公主很久了,那娘们够辣,够劲,我爹数次跟陛下求娶长公主,都被先皇后给挡下了,现在先皇后死了,我看谁还能挡我娶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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