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刺客爱人:甜虐反转的古言故事》
后来,云沉回到药王谷,求我以毒攻毒救他的心上人。
我让他在门前跪上三日,如同我当时求他一样。
第四日他来寻我时,我早已收拾了行囊进了宫。
我可是黑化的炮灰女配,救女主?怎么可能?
他们都叫我毒女,都说我会成为一代妖妃,那便如他们的愿,一起沉沦吧。
1.
我知晓自己是炮灰女配,是带着阿离去求云沉时。
那时阿离病重,奄奄一息,我寻了许多郎中无果,走投无路求到了云沉门下。
我父亲是人人敬畏的药王,我与云沉皆是他的弟子。
他擅长医,我擅长毒。
2.
彼时,云沉已凭借精湛的医术救了太后,被晔国皇帝亲封为百叶侯。
我背着阿离,在他门前,求见他一面。
朱门里出来的是他的心上人沐清凌。
一个纤腰一抹的女子,盈盈一笑望着我。
「你就是风晚那个毒女?风小姐,虽然令尊是云沉哥哥的师父,但你与云沉哥哥已无婚约,请你不要借着令尊的恩情苦苦纠缠。」
云沉站在那女子身后,一身墨色的长衣,衣袂飘飘处,冷着眸子望向我。
「师兄。」我眼泪悬在眼眶里,满是不安,「阿离是这世上最后一个待我好的人了。」
「这是我第一次这般求你,求求你救救她。」我扯着他衣袖开口。
云沉目光扫过阿离,眸色清冷睨着我,「风晚,秦楚呢?你该求你的秦楚,是你先背叛我的。」
秦楚?
我愣怔地呆立在风里,我从未见过什么秦楚。
他只信那个女人,完全不听我解释。
那一年这个女子来了之后,他便跟她一起走了。
走之前撕毁了我们的婚约,父亲刚死,他就把我一个人丢在了药王谷。
只有阿离,这三年一直陪着我。
「没有,我不认识什么秦楚,亦没有背叛你。」我拽着云沉衣袖急声道。
那女子却笑了,「风小姐,就算现在不背叛,以后你也是要送给云沉哥哥一顶绿帽的。」她低声说。
男人松软的神情在听到绿帽时渐渐又冷了下来。
他甩开了我的手,「我是不会救这个丫头的,除非你跪在门前至赎清你的罪。」
男人声音像是腊月寒冰,带着冰碴子走了。
那女子手指捏在我的脸颊上,一巴掌甩过印上几个红印子。
「风晚,你果然是这本书里最难缠的女配,那你就跪吧,跪到我们满意。」
3.
护卫们威风凛凛合上了大门。
门匾高悬,百叶侯三个字格外醒目。
阿离窝在我怀里瑟瑟发抖。
一日、两日,终于在第三日,她再也撑不下去了。
消瘦的脸颊陷了下去,目光游离地望着我。
「姐姐,我要死了对吗?」她凝视着我。
随后浅浅一笑,不知道扯动了哪根神经,疼得咧了咧嘴。
「姐姐,别哭,阿离不疼的。」
「你知道吗姐姐,阿离就是为了姐姐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那秦楚被我偷偷丢在了路边,我没有让他进入咱们药王谷。」
「姐姐,他们不该骂你的,你是个那么善良的人。」
「若不是他们,你也不会成为人人恐惧的一代妖妃。」
「你的人生不该这样的。」
小丫头的气息越来越弱。
她的手放在我的脸上,眼眶红红的,「可是姐姐,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我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其他两个穿书人,我斗不过他们,遭到了反噬。姐姐,对不起,我用尽全力还是帮不了你,只能为你做最后一件事了。」
阿离的手指那么柔软,从我的脸颊上落下。
我看着这么个活生生的人儿,在我怀里失去了气息。
突然,我脑子一痛,无数的碎片如海水般灌入。
许多不属于我的记忆,涌入了我的脑子里。
那时我才知晓,原来我只是一本小说的炮灰女配。
4.
我叫风晚,是一本男频小说的炮灰女配。
我属于男主的年少知己,青梅竹马。
小说作者设定里,我会抛弃男主云沉,爱上一个各方面都不如他的小徒弟秦楚。
我抛弃了男主,男主心灰意冷离开了药王谷,凭借着一身医术,与女主一道,救太后,护皇帝,最终成为云氏家族的创始人。
而我被小徒弟玩弄,受到背叛云沉的惩罚,最终走向黑化,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妖妃。
最后被束在叩恩台上,被当成妖孽烧死。
男频大爽文。
5.
府门大开,年迈的管家走了出来。
他说侯爷怜悯我,愿意医治了,让我背着人自己走进去。
我瞧着早已没了呼吸的小丫头,浅淡地笑了笑,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
扶着柱子站起了身,双膝跪得久了,有些颤抖,但我咬牙,艰难地把阿离背在了身上。
所以因为我以后会是坏人。
他们就要从根源上灭杀我吗?
就因为书上写了我以后会抛弃他,他就提前丢掉我们十几年的情谊,悔了我们的婚?
可我不是书上的一串符号。
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朱门石狮,高门大户。
甚是威武。
我背着我的小丫头,一步一个踉跄,头也没回地向外走去。
妖妃?也不错。
那便一起沉沦吧。
5.
两年后。
6.
疮痍街巷,我跟在鬼医丛无身后。
麒麟镇生发瘟疫,晔国皇帝遣他和云沉二人负责治理。
鬼医老头与云沉素来不对付。
立下赌约,以七日为限,看谁先治好这瘟疫。
如今恰好是第三日。
而我是鬼医寻来的帮手。
白色的长衣在风中翻飞,我用手压了压遮挡严实,只露出一双眸子的面纱。
才刚走近,便听到一道清冷的嗓音,「丛无,这便是你说的高人?」
清风吹过,男人紫色的华服甚是高贵,领口绣着双翼之鸟,栩栩如生。
一旁老头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介绍,就被粉色娇嫩不知几何的沐清凌截断了话。
她唇角微勾,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目光不屑地望向我,「磨叽两日,还以为你寻了什么难得一见的世外高人,鬼医呀,原来你喜欢丫头片子?」
女子的话惹来一阵嘲笑。
我抬眼望去,看向了一袭白衫的云沉和站在他身侧的女子。
两年了,故人重逢,还真让人欢喜。
还未曾忘记我的阿离死前的眼神。
还未曾忘记我跪在府门前弯曲的脊背。
两年,着实太短了,短得连往事都能一一记起。
收敛起眸底的冷意,我冲沐清凌淡淡一笑,眉眼大抵弯出了绝美的弧度,谁让我长得和善呢?
「没错,正是小女子。」刻意地变换了声线,我低声开口。
「呵——」
话音刚落,沐清凌嘲讽的言语便起。
「这位姑娘,口气不小,你可知你要与谁比试?百叶侯听说过吗?药王谷听说过吗?这位可是药王谷的唯一传人。」
女子的话带着七分得意,若不是这两年我尽心尽力研究于他们,还以为她有何过人之处,如此狂傲。
可让我失望了,除了手握剧本先知的本领,她就是个胸无点墨的脓包。
大概连学堂都未曾上过。
除了抱紧男主云沉的大腿,把他当作不可侵犯的神,她一无是处。
所以我浅淡地笑着,用手指轻轻地撩了撩额侧的发,不甚在意地吐出一个「哦」字。
相当敷衍。
「哦?」沐清凌闻言果然脸色骤变,这一拳打在棉花上的触感,让她情绪暴躁。
就只见她瞪大了双眸,羞恼中带着怒气去扯我衣衫。
「不自量力,原本因为你是女人,想对你网开一面,如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输得一败涂地。」
「是吗?」我懒散地扫过云沉,他身子瘦削了许多,也正静静地望着我。
我面带嘲讽地挑了挑眉,「似乎你的百叶侯也不过如此,粉面朱唇,靡颜腻理,莫非侯爷医治病人靠颜色?」
话音刚落,沐清凌已然濒临暴躁。
我莞尔一笑,看来小说世界外的女子也不过如是。
目光刻意地在云沉身上流连,眸底还带着轻佻的审视。
我在刻意激怒。
在我第二遍望向那张脸时,女子侧身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我则兴致缺缺地侧了侧头。
「姑娘如此笃信,不如咱们打个赌?若我能解了这瘟疫,胜了你的百叶侯,你便帮我做一件事可好?」
挑衅的言语裹狎着轻佻的眸色,我出了赌局,沐清凌几乎想都没想,便应了下。
她高傲地抬起头,「莫说一件,便是三件又如何?你赢不了的。」
「哦。」
我又轻吐出了个单音。
一双眸子闪着亮光,「那便三件吧,我可以亏些。」
我变换了声线,嗓音莫名地娇嗔。
沐清凌回头看了一眼云沉,冷哼了一声,冷声嗓音出了一个好。
我笑了笑,目光转向一旁看戏看得正欢的紫色华服。
「不如公子就做个见证?毕竟他们一伙的,我不信他们。」
男人原本戏谑的神情凝固,面色一怔,轻挑眉梢,「你找朕,哦不,你找本公子为你做见证?」
他含笑地望向云沉,目光又扫过沐清凌。
「有意思,那本公子便做这个见证。只是姑娘,初出茅庐,与阿沉比,你多少是真的有些不自量力的。」
男人的话带着几分玩味,我目光扫过云沉,淡然平静。
是吗?
有多不自量力?
就像当年我不自量力求他救阿离?
欠了欠身,我转身走向了墙角处的壮汉。
那壮汉身高七尺,面色黝黑,本该壮硕。
此刻却哼哼唧唧地歪在墙头。
我大步地走近他,从腰间抽出一方匕首,几乎没有迟疑,利刃已经划破了他的手臂。
黑色的血液自手臂的伤口流出。
鬼医老头诧异地跑到壮汉身前蹲下了身子,手指沾上了些黑血。
随后震惊地瞪大了铜铃眼,「这是中了毒?怎么会?老夫把脉多次,从未有中毒迹象。」
他们自然查不出,这可是西域绝顶的毒。
一两毒,千两黄金。
为骗过云沉,下毒之人可真是花了大价钱了。
手指利索地从包裹里拔出长短不一的银针,一颗药丸被我强制塞进了壮汉的嘴里。
他哼唧了一声,身子依旧歪在墙头,突然一道厉声尖叫后,身子开始剧烈抽搐。
「呵——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招呢,不懂就医,你这是草菅人命。」
沐清凌冷着那双眸,舒了口气,惊魂定下后又开始挑衅。
我不理会她,只懒散地睨着那壮汉,待到嘴里的十个数数尽,方拔下了银针。
再抬手,又利索地在那壮汉手臂上划了一道。
鲜血直流。
「这——」
鬼医老头的额头叠起了五六道杠,瞧着猩红的血,眼神迟滞。
「这是毒解了?」他不可置信地开口。
望向我的目光,带着审视。
「不可能,老夫随意在街头捡个人,便能解了我与云沉小子都束手无策的毒?小丫头,你究竟是谁?」他问。
究竟是谁呢?
我轻扯着笑意。
这让我怎么说?
人家都说云沉是药王谷唯一的传人了。
慢慢地站起身子,清风吹过,雪色的面纱「恰当地」被吹落。
清冷的面现于众人眼,我在他们眸里看到了惊艳。
「风晚?怎么会是你?」
沐清凌震惊地瞪大了眸。
哦对,有些人是惊吓,譬如她。
含笑地望向云沉,想瞧瞧他惊讶的神情,倒是有些失望,他依旧平静如水。
「怎么?你们认识?」
紫色华服仔细地打量着我们的神情,俊美的面上带着些好奇和探究。
一旁白衫男人拱了拱手,清冷开口。
「这是臣的师妹。」
「不认识。」
两道声音同时出口,我语若寒冰地截断了男人的话,云沉诧异地愣在了原地,眸底划过一抹暗流。
我浅淡地拂了拂衣袖,情绪并无波动,用看向陌生人的目光扫过他,「百叶侯,素昧平生,莫攀亲。」
6.
树梢吹动,哗哗声音作响。
我解了壮汉的毒,这一仗我赢了。
街巷口架起了许多药锅,我把从药材铺寻来的药材一倾而下。
烈火滚煮,药锅里发出了难闻的臭味。
分发给百姓时,有不少人都快熏晕了。
又能怎么办呢?
良药臭口。
「乳娘,快喝药,喝了便好了。」墙角处,我瞧着紫色华服的男人单膝跪在一老妇人身前,甚是关切。
只是药碗刚递上去,却被摔碎在了地上。
有些凄惨。
「滚——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离老身远点,萧成奕你休弃原妻,残害亲儿,老身这辈子不会原谅你,就算是死,你也别想得到那个东西……」
老妇人甚是激动,嘶哑的嗓音低低咆哮。
男人微敛着眸,看不清楚情绪。
「公子作难了?」
我眉眼弯弯,盈盈笑意,端起了一碗药,左手卡在那妇人的穴位上,右手径直把药灌下。
待那老妇人回过神时,药汁早已一滴不剩。
「这不就成了?」我邀功般地开口。
「你——」
紫色华服诧异地望着我,许久对我吐出了一句谢谢。
「不谢。」
我清冷地扫过药锅,眸底着光,故作少女俏丽地又端了一碗药行了过来。
「公子在这里待了数日,想必这毒多多少少你也沾染了,不如也喝一碗吧。」我盛情开口。
那男人迟疑地望着我,许久,才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苦吗?」我仰着脑袋低声问。
紫色华服还未反应之时,我已然塞进他嘴里一颗蜜饯。
「现在是不是好点了?」我低头浅笑。
眸底是灿若星辰的笑意,此刻的我像个不谙世事的纯真少女。
凝望着我的猎物。
7.
墙角处,歪躺的人喝过药渐渐恢复了生气。
我站在药锅旁时,一道白色身影走了过来。
「阿晚。」男人低声喊,我未曾抬头,他行至我面前挡下了我的动作,「师妹,这两年你都不在谷里,你去了哪里?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我寻了你两年。」
四月的风,柔软且温和。
我看着飘飘的衣袂,冷淡地抬起了眸。
男人依旧那般俊美,是小说作者极尽华美词藻堆砌出来的好相貌。
他沉静的眸底氤氲着流光,闪过一抹又淡又薄的雾。
「阿晚,跟我回去吧,让我来照顾你。」
「你离开的这两年我想了很多很多,我知晓自己曾经错得有多离谱。」
「我曾答应过师父要照顾你一辈子,也曾定下婚约,不应该为了所谓的命途,毁了我们的婚约。」
「阿晚,师父已经不在了,我们便是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师妹,以后让师兄照顾你吧。」
男人说得情真意切,眸心是肉眼可见的悔意。
我眼眸平静,出乎意料地,心头也未曾泛起涟漪。
我望向他,带着几分嘲讽。
「你不怕我背叛你?」我浅笑地开口。
他大手用力地握在我的手上,「阿晚,你离开的这两年,我真的想过了,若是以后注定你会走上歧途,那我愿陪着你,帮你走向正途……」
正途?
我收敛起笑意,好笑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男人的话字字珠玑,而我却一个字也听不入耳。
五年了,此刻他才想明白?
不介意我为妖妃?
要助我回头是岸?
可是云沉呀,我的阿离已经死了。
那一年死的还有那个懦弱又愚蠢的风晚。
微风下我的衣角随意摇摆,我眼眶红润了,在抬起头时却又恢复了平静。
有些东西需要时,求不得。
不需要了,便没有意义了。
浅笑地望着男人,福了福身子,优雅有礼,薄唇轻启,我冲着那人开口。
「公子这一个故事,风晚听得甚是动人,感动于公子的痴情,只可惜,你确实认错人了,小女从未有过师兄,更不曾有过婚约。」
「百叶侯,你逾越了。」
8.
药锅煮了三日,所谓「瘟疫」也渐渐平息。
所以沐清凌输了。
她颇有骨气地说要接受惩罚,却在我说第一件事是褪下全部衣衫时愣住了神。
「风晚,你个毒女,你不要欺人太甚。」
女人语气并不如我友善。
我手指抚了抚云鬓,善解人意开口。
「不如沐姑娘听听第二件事?」
女人怒目的望着我,并不言语。
我温柔且良善地开口,「这第二件事便是要沐姑娘赤身在长街口跪上三日。」
我手指用力地捏在女人的脸颊上,一巴掌甩过印上几个红印子。
如同她当年一般,笑靥如花。
「沐姑娘素来重情重诺,既然要履行赌约,那你就跪吧,跪到我满意为止。」
春末落花残,落在了我肩头。
我甚是怜爱地捡了起来捏在手心。
却不小心揉了寒地冻,我与露华浓窝在暖室里切磋棋艺。
小阿煦窝在我的腿上,侧着脑袋观棋还语。
我的黑子来势汹汹,露华浓的白子很快就难做抵抗了。
「娘娘。」掌事宫女走了进来低声唤我。
「太后娘娘,北军师凯旋,不日便要班师回朝,只是百叶侯他没了。」她继续说。
阿碧双手递过来一封加急信,信封上写着阿晚亲启,信囊里还塞着一方香囊。
那绣工歪歪扭扭,水波都绣得荡漾。
「战事已平,师兄只能为你做最后一件事了,师妹余生保重。」云沉遒劲的笔墨,只落下一行小小的字。
我握着那方香囊浅浅一笑。
眸心蒙上了一层雾。
是呀,他可是神医,怎会不知那香囊的把戏?
露华浓怜悯地望向我,说改日再来吧。
我冲着她摇了摇头,浅淡一笑。
「该你了。」我言。
随手拿起了香囊丢在了炉火里,看着那扭曲的鸳鸯化为了一缕青烟。
「百叶侯为国殒命,传令下去,厚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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