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姐说着,赶忙给我找了条毛巾擦擦身上的水,脸上已经挂上了不好意思。
「没事姐,要我是你,早一巴掌抽我脸上了,」我蹙着眉头,「这事真跟我没关系,我在医院呆了一个月,出来天都变了。」
「你怎么还住院了?身体不舒服?」柳姐关切地问起来,她最近忙于婚姻矛盾,哪里顾得上问我情况。
我长叹一口气,把家里这乱糟糟的事跟柳姐一说。
柳姐当下就一脚踹翻了石凳,砸到我脚上,我忍不住惨叫一声。
「哎呦对不起对不起!」柳姐尴尬地扶起石凳,脸上满是怒气,「这帮王八蛋东西,一堆畜生,你想怎么样?姐帮你找人收拾他们!」
我捧着脚苦笑:「姐,你这脾气先收着点,咱们慢慢说。」
武力解决的确直接又神速,可最多也就让他们在床上躺一段,怎能解我心头之恨?
我要的,是他们这辈子痛不欲生,要他们后半辈子后悔伤害过我和我妈,在阴霾中度过余生!
07
跟柳姐聊了一下午,我才知道柳姐为什么最近消瘦这么多。
那个「狐狸精」说是来学习的,自诩是个大学生,会点财务,和厂长眉来眼去不知道发展到什么地步了,而且真有一手,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拿了不少小单子,积少成多,厂长越来越重视那狐狸精,柳姐几乎被架空了。
这段时间我又忙于家里事,没有联系柳姐给单子,再加上厂长给我塞了个黑锅,柳姐可不是觉得是我在中间做白眼狼么?
昨天,那狐狸精故意找事惹怒柳姐,在办公室大吵了一架,厂长竟然什么情况都不问,就直接把罪名给柳姐定了,让她滚回家。
也就有了柳姐见面泼我一脸水这一出。
对了,柳姐提了几句,我那大姐夫的单子,也是通过狐狸精的手进来的,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现在想想,用屁股都能猜出来这狐狸精背后的人,应该是大姐夫。
「石头,姐现在是真想跟这王八蛋离婚!」柳姐骂着,「男人,真是一有钱了就变成王八蛋!」
「姐,你不能急,」我安慰着她,「你越激动,越冲动,越让那女人得逞,这事咱得好好筹划一下,给你报仇!」
「怎么报?」
我和柳姐现在有了共同的敌人,站在了一艘船上,我也不再磨叽,从包里抽出一叠纸。
我笑着说道:「姐,你看看,这是给你的。」
柳姐接过这一叠纸,看着看着,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我又从包里拿出另外一份订单的合同来,「这份,才是给姐夫的。」
柳姐仔细看着这两份几乎一样的合同条款,老江湖的她都用许久时间,才找到两份合同里挖的坑。
知道被抢了单子,我提前做准备,昨夜终于和新客户敲定了新订单的合约,签订的是A类合同,但我封面用的B类合同的包装。A和B的区别是其中一两个材料不同,所需要的工期也不同,
A类代表订单工期长,B类合同则是订单工期较短。
封面的AB是我们内部人员用以区分的标记,对客户没有任何
影响,只针对我们内部通知。
翻看到合作款项那一栏,柳姐喃喃地说着,「这是两千万的单
子!」
这个价格的订单,在业内也是大手笔了,作为大客户销售,单
单我,就能在其中获得近千万的纯利润,我就不信大姐夫那么
贪心,会抵得住诱惑不上钩?
就算不贪心,依照我对这家人赶尽杀绝习性的了解,他们也不
会看我挣钱的,势必要从我手里横刀夺走!
不怕上钩,就怕你不上钩!
跟柳姐密谋后,我给厂长打了个电话,对方对背插我一刀的事
浑不在意,让我对他的负罪感也完全消失。
我笑着邀请他们明天中午聚一聚,我要下一个大单。
另外,还说好久没见他们夫妻二人了,也颇为想念,借机一起
聚聚。
厂长自然满口答应,显然对我这神神秘秘的大单也来了好奇
心。
午饭的时候,我提前到了定的酒楼房间,静候着厂长的到来。
不出意外,厂长先带着我在面料厂办公室见到的那妖艳女人一起来了,过了一会,柳姐才姗姗来迟。
而且一过来,脸上还是一副瞧不上狐狸精的表情。
厂长笑着给我介绍,「这是我们厂里新来的财务,陈娜娜,这是石头,他就和我亲弟弟没两样!」
我和那妖艳女人,也就是陈娜娜握了握手,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给厂长递了个男人才懂的眼神。
厂长还颇为得意一般和陈娜娜靠的越来越近了,丝毫不惧柳姐就在一边。
简直是红旗飘飘彩旗不倒,一边一个,一个妻一个妾,简直搞笑。
柳姐冷笑,也不搭理那俩狗男女,直接单刀直入地进入正题,「石头,今天喊我们过来,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大单?」
厂长也来了兴趣,「是啊石头,要是大几十万的单子你就别拿出来了,咱们现在也看不上那点钱了。」
我笑着安慰。
「放心,我这两天刚接的单子,要是小单子,哪能这么着急,我都第一次做这么大的单子,这不一签订合同,就赶紧通知你们了吗?」
我把准备好的订单合同递给了厂长,却被柳姐劈手夺过,仔细翻阅一遍,顿时惊叫出来。
「一千万!」
这话,顿时让整个房间沸腾了起来。
那陈娜娜,眼都直了,恨不得站起来跟柳姐抢着看合同。
厂长嘴都合不上了,要过订单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没问题,欢喜问道:「一千万?石头,你真的假的?怎么能拿到那么大的单子?!」
我恰到好处地露出得意,「姐夫,我能拿到这个订单啊,也是千辛万苦,你们也知道,我接触xxx品牌方两年了,才拿到这个单子。」
品牌名一说,厂长直接乐得一拍桌子,毕竟他的厂子也不算顶级规模,能接下这单子可以说是直接能让厂子上一个大台阶,在业内也能扬名一把。
「好!好!好弟弟啊!赚钱的事都想着哥哥,服务员上瓶茅台,今天我要跟我弟好好喝几杯!」
我笑着摆手道:「咱先聊完,这个单子大,品牌方也很重视,姐夫,你可得尽心啊,品牌方可再三跟我叮嘱过了,尤其面料的成分要求莫代尔氨纶那5%的含量绝对不能出错的,不然品牌方追究起来,谁都保不住我。」
「你姐夫我做事什么时候不靠谱过了?」
厂长看完合同,顺手递给了陈娜娜,陈娜娜翻着合同,看得两眼放光,抱着合同都不愿意松手了。
就连一直没有好脸色的柳姐都露出了笑颜,对厂长眼神都软化不少,跟我打着包票:「石头,你放心,这么大的单子姐可赔不起,姐一定帮你盯着你姐夫!」
接下来,酒桌上气氛更上一层楼,推杯换盏,厂长热情到硬是把我喝吐了,最后他们亲自把我送到家楼下,这才离开。
我在浴室冲了个冷水澡,这才把浑身的酒热消退。
看着镜子里那个年纪轻轻神色却带着阴翳的男人,我心中有些感伤。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满心算计呢?
接下来,就是等待。
时间一天天的流逝,我经常带着酒菜前往柳姐家。
厂长知道我和柳姐姐弟情深,为了拉拢我,这段时间也常往家里跑,不像往常一样不见人。
随着时间的推进,柳姐看着厂长的眼神逐渐软化,我看得出,这段时间厂长的温言细语让柳姐又心软了,多少是一起过了二十多年的夫妻,谁的心是铁打的?
事情似乎要失控了,我有些忐忑,只能寄希望于柳姐的仗义压得过往日感情。
直到聊好合作的一个多星期之后,这天,柳姐哭着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狐狸精怀孕了!
我也懵了,转而大喜。
这是一个坚定人心、推进计划的好时机。
赶到柳姐那边,我安慰着柳姐,听柳姐说着,原来那狐狸精跑过来耀武扬威,说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算算时间,这狐狸精还没来就和她老公勾搭上了!
这下,我再也不用担心柳姐会心软,因为此刻她眼里的仇恨和杀气腾腾告诉我,如果杀人不犯法,她能当场处决掉这对奸夫淫妇……
柳姐咬牙,「弟,姐这段时间还在做梦那王八蛋能回归家庭,还想着怎么跟你交代,姐真不是东西,你放心,从今天开始,什么狗屁感情都滚一边去,姐要为你侄子侄女的未来想想,总不能让个小三的孩子把我的孩子的东西都抢了!」
我露出笑容,「咱们不用等太久了,放长线,钓大鱼,线快到底了。」
果然,没几天,柳姐就给我打来了电话,满心欢喜地说了几个字:「弟,鱼咬饵了!」
08
这天,我给厂长打电话突然打不通了。
我故意装作紧张的模样,几乎打爆了厂长的电话,甚至还把电话打到了面料厂去。
是那个陈娜娜接的我的电话,语气轻蔑地告诉我,即日起,厂子有了新的合作伙伴,从此不再和我合作了,我给的订单也失效了!
我看似气急败坏地和面料厂所有认识的人联系,可没一个能联系的上的。
宇轩也得知了这情况,急匆匆赶来,把东西往我桌上一撂,着急忙慌道:「哥,咱们厂子都被人撬了,咱们和品牌方可是签了单子的,如果到期交不上面料,后果极其严重!」
「宇轩,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我收敛神色,点点桌子,「最好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他愣愣地看着我,「你……是故意损失厂子的?你是打算用自己当诱饵?」
「张勤不是想吞了我合作的面料厂,再吞掉我的客户吗?」
「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张勤,正是我大姐夫的本名。
心下沉着,但表面我已经急疯了,冲到面料厂大闹,终于把厂长和柳姐闹了出来。
「你们什么意思?」
「多年的合作伙伴,说撂下我就撂了?」
我歇斯底里地喊着,厂长不太自然地敷衍着我:「石头啊,这事是咱对不起你,但是你也得明白,有人给的分成比你给的高,还给的全款,我们都是出来做生意的,当然是哪个风险低赚得多接哪个的活儿,你说是吧?」
「我明白了,」我砸着桌子,「你们是把我卖了啊,把我的面料给了别人?你们明知道我和甲方合作有时限,还拖这么久,最后来一手釜底抽薪,你们真是厉害啊!」
柳姐在一旁劝道:「弟弟,你也体谅体谅我们,你以后还能接到更多的单子,但是你侄子侄女在国外还需要那么多生活费,我们也都是为了他们啊。」
我冷笑道:「弟弟?有这样的姐姐吗!以后你们别喊我弟!我就想知道,到底是谁抢了我的单子!」
厂房里,气氛越发僵硬。
「是我啊,表弟。」
一道让我恨得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我霍然转头看去。
从谈事的房间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个身姿婀娜的陈娜娜,另一个则是那与我作对多年的大姐夫张勤!
我早就猜到了,眼下却露出惊骇的表情,「是你?!」
「年轻人,脾气这么大做什么,」他轻蔑地瞥了我一眼,「上次冲动的教训还不够吗?」
「我不想跟你说话!」
我转头,挤出两滴泪,看着厂长和柳姐,「咱们合作多年,我还以为有了坚实后盾,没想到关键时候,是你们伤了我。」
「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到底是忘记今天的事,以后继续合作,还是跟我分道扬镳,多年感情就此不再!」
全场沉默。
这么僵硬的气氛里,张勤笑着说话了,「瞧瞧你,为难人家做什么?你给的只是一百万押金,而我可是给了一千万全款的,只要不是傻子,谁都知道和我合作风险最低!」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抢我的这批面料,每批面料的含量都不一样,你又没有我的订单在手,砸了钱抢走面料又能怎么样?堆在仓库吗?」
听了我的话,张勤愉悦地笑起来,「你这小子现在真是越来越倒退了,也不想想,你定的这批面料这么特别,如果品牌方急需,只有和我合作,才能拿到这一批面料,你猜他们会不会抛下你和我合作?」
越听,我脸色越发惨白。
「你怎么知道面料的含量?那都是保密的!」
突然,我目光看向妖娆的陈娜娜,睚眦欲裂:「是你泄露给张勤的!我要报警抓你!」
「报警?」张勤哈哈大笑,「你有这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给客户交代,合同里的规定时间内,你根本没法找到新厂去下订单,最后半个月了,天王老子都帮不了你!」
对这一套操作,张勤显然已经顺手拈来。
无他,早在我爸癌症的时候,趁我照顾无法分心的间隙,他就做过这样的事,撬走了我不少订单,只是那些订单动不了我的根本,我就懒得跟他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现在又玩这一套,还真嚣张,不怕把自己栽进去?!
柳姐这时哽咽劝道:「石头,是姐不好,张总和你是亲戚,姐想着都是一家人,就算不和你合作,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没顾及到你的感受。」
「但现在覆水难收,咱姐弟几年的情分,怎么也得好聚好散,押金你拿回去,分文不少,咱姐弟缘分就到这儿吧。」
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中,但张勤能拿出全款来,还是让我大吃了一惊的。
他们家的情况我也了解,有些小钱也都是固定资产,百八十万已经是极限了,就算能靠烂人缘借到不少,但这近千万远远超出他们交际圈能借到的资金极限了,这些钱,到底是哪儿来的?我猜,张勤很可能是抵押了不少东西,才拿到的这些资金。
我不动声色地冷笑,抽走了陈娜娜退给我的押金支票,「卸磨
杀驴,好,好啊,我记住你们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
瞧!」
放完狠话,我气冲冲地冲出厂子,全然听不到身后张勤的大笑
声似的。
今天这场戏,我做足了,只有让他觉得我穷途末路了,才会放
松警惕,孤注一掷。
09
在我大闹过一通后,柳姐给我偷偷报信,张勤那边通过我提的
品牌名,倒是也拉上了关系,彻底抢走了我的单子,而面料厂
也已经开始全力加工。
我就当给自己放了个长假,带着我妈和宇轩去三亚逛了一圈,
也算抒发一下压力。
没几天,忽然有个邮件发到了我的邮箱里。
里面是我聘请的私人侦探这段时间跟踪张勤收集的一些踪迹,
花了大钱,私人侦探倒也用心,给我拍到了一些很微妙的东
西。
我本来只是想掌握张勤动向,没想到倒是阴差阳错,多了一堆
劲爆大料……「哥,给你。」
宇轩穿着泳裤从远处走过来,把手里的可乐拿给我,随后在我
旁边的太阳椅上坐下。
一起看着远方落日渐渐西下,难得的平静和温馨。
我问道:「伯父最近身体好吗?」
宇轩从小父母离异,跟着爸爸长大。
「老样子,」宇轩摇摇头,「老头子工作太忙,顾不上身
体。」
「你要多陪陪你爸,别像我,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
不待。」
我劝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果当初的我像现在一样能拿出医药费来给爸爸化疗,爸爸也
不至于四十来岁就撒手人寰。
可惜没有如果。
宇轩拍拍我的肩膀,「哥,叔叔在天上看着你呢,你可不能掉
眼泪。」
「去你的!」
我笑骂着锤了他一拳,「说正经的,明天回去之后我想见见伯父,有点事求他。」
「求我爸什么事?想贷款?」宇轩故作正经,「对了,我爸惦记你那红酒好长时间了,你看……」
「知道了!」
我无奈地摇摇头。
宇轩的父亲是个工作狂,一步步爬到了银行副行长的位置,伯父也很感激我带着宇轩成长,对我颇有照顾。
我希望让伯父帮我查一查,张勤是用了什么东西抵押换得手上数百万的资金的。
虽然我心里有一些猜想,但是一定要眼见才能为真。
我们回了上海,一瓶红酒下去,伯父第二天也递来了消息——张勤是用上海xx区xx路的数百平老宅做抵押,贷款一千万!
狗东西!
我差点把桌子掀了!
那老宅分明是外婆的房产,当初我妈拿到的遗嘱里写的也是由我妈继承大部分,小舅小姨继承部分,和大舅一家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凭什么要他们一家霸占抵押?!这些事我都不敢立刻告诉我妈,我估计她知道之后会直接白眼
一翻又气进医院。
我又通过层层关系,联系上了老同学宋金铭,宋律。
他现在是在上海陆家嘴一律师事务所的金牌律师,名气很大,
我找机会跟他见了一面。
看到我带来的资料和证据,宋金铭释然一笑,「铁证如山,这
官司你就是想输,都输不了。」
「我以为你找上我得是什么级别的案子呢,根据你说的案情,
就算我们律所新人都赢定了!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
我如释重负,高举酒杯笑道:「宋律,干杯!」
这天晚上,我的手机狂叫起来,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拨进来。
我瞟了一眼手机屏幕,张勤、那厂长、甚至柳姐也配合的打来
了电话。
想必,终于发现合同不对了,而现在离交货,只差三天。
我摁掉手机,关机。
今晚,好眠。
……一半好眠。五点,我被我妈敲门叫了起来,她慌张地问我:「石头,你大
舅他们给妈打电话了,他说要杀了你!你们怎么回事啊?他又
要做什么?」
我打着哈欠,把最近的事跟她简单理了理。
「一千万?」我妈呆了,「他们哪儿来这么多钱?」
我沉默了。
但我妈虽然懦弱,也不傻,立马想到了只有外婆面临拆迁的老
宅才那么值钱!
好一顿劝,又喂了药,才把我妈安抚住。
「咱们不能这么算了,告他们!必须告他们!你外婆的东西,
一毛都不能便宜他们这一家子!」
我妈大叫着。
而我目光异样地看着她,忍不住笑起来,「妈,你现在比我想
的果决多了。」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后果都告诉我妈,她才冷静下来,「妈听
你的,去找你小姨和小舅,等这一家子完蛋了,再给他们致命
一击!」
只要我妈联合小姨小舅起诉二舅,外婆的房产抵押的一千万全
都要退回来,而只要这事闹大,帮忙伪造遗嘱霸占地皮的二姐
夫饭碗必然不保!要恨,就恨自己对外婆那样粗暴,让外婆临死终于清醒过来,
以怨报德只能给自己挖出深渊巨坑吧。
10
我听说,业内,有人用高价在大量收购莫代尔特殊面料。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先不说厂家都是按照订单预定出货,没有厂子会有那么多的现
货,想做出来至少也需要一周时间。
更不提,为了压倒最后一根稻草,我把市面上仅有的一点现货
都买光了,眼下,他们的结局已经注定。
这天,我故意来到面料厂。
面料厂已然是一片兵荒马乱,工人们加工或不加工都成了进退
两难的问题,办公室里更是时时爆发着争吵和咆哮。
打开手机录像之后,我不请自进。
推开办公室的门,我定睛一看,除了张勤、陈娜娜、厂长,大
舅一家人竟然也都在,大舅大姐大姐夫二姐夫……他们脸色都
很难看,正挥着胳膊喊着什么。
一个个如丧考妣,屋里烟味儿重的能熏死人,趁他们没注意到
我,我听了一嘴。「你们夫妻俩和那小畜生合起来坑我女婿,赶紧把那一千万退
给老子,不然我立刻报警,你们都得蹲大牢!」
大舅面目狰狞,朝着柳姐和厂长挥舞着拳头。
厂长脾气也不怎么的,为了这个大单,自己厂子白连轴转了半
个多月,成本全垫进去了,纯亏损数百万。
此刻见张勤那方居然如此厚颜无耻,厂长大骂道:「去你妈
的!你赶紧报警,我看警察是来拷谁!你们自己搞错了面料含
量,我们只不过是照你们要求做的,凭什么要退你们?你们还
得赔偿老子的损失呢!」
大舅一家都在一条船上,帮忙做了假遗嘱抵押房产的二姐夫眼
都红了,正准备撸袖子,却看到了我进门。
「草拟吗的还敢来?!」
顿时,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举着手机,冲着冲过来的二姐夫抬抬下巴,「来,打我,录
像还开着呢,敢动我,让你们一家赔得倾家荡产信不信?」
二姐夫的脚步猛地收住了,一群人咬牙切齿地看着我。
愣是没人敢碰我。
在他们最缺钱的时候,敢打我?倾家荡产一句话不是吹的。
所有人都磨着牙看着我,可是愣是不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是你他妈的在合同里动的手脚是不是?!」
张勤青筋暴起,喘着粗气,看起来要杀了我的心都有了。
「别甩锅啊,我可什么都没干呢,非要抢走我生意的,是
你。」
我轻蔑地笑出声。
这话一出,整个房间更安静了。
什么是报应?这就是报应!
以为抢我的单子是这么容易的事?
如果完成不了订单,合同里可写了,需以订单金额的三倍赔偿
品牌方,而且就算赔上了钱,品牌方那边受了这么大的影响,
也一定会追查到底,张勤和面料厂的这种操作在整个行业都会
臭名远扬。
所以不但是赔钱,到时候,张勤和整个面料厂都别想干了。
那么多年打下的江山,功亏一篑,全盘皆输。
「你……你个小畜生,你太狠了!」大舅指着我的鼻子,颤巍
巍地吼着。
我狠吗?
或许吧。「你还来干什么?」厂长抽着烟,咬着后牙根瞪我,似乎完全
没有意识到是他先对不起我才沦落到现在的境地。
我笑着说道:「最近总想去动物园看猴,奈何没时间,只能来
这里看看。」
办公室里一片倒吸气声,大姐和二姐脸色极其难看,就差扑上
来吃了我了。
「除此之外,是要送你们一份礼物。」
我朝着厂长抬了抬下巴,「要不要去看看你的邮箱里有没有收
到什么东西?」
众人目光汇聚在厂长身上,他脸色凝重,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
了电脑,快速打开了邮箱。
三秒后,厂长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绿了,他暴吼一声贱人,便跳
起来一巴掌抽在陈娜娜和张勤脸上。
「草拟吗,贱人,还老子给你买的车!」
我看不到电脑屏幕,但邮件是我找黑客发的,我知道那是什
么。
陈娜娜和张勤有一腿的照片——半年之前的。
所以陈娜娜肚子里的孩子,还真不一定是厂长的。
厂长这顶绿帽,戴得稳稳的。一直在一旁沉默的柳姐见此,也打开了自己的邮箱,看到一堆
厂长和陈娜娜搂搂抱抱的图片,飙起了演技,也冲上去厮打厂
长。
「你个王八蛋东西,老娘跟了你二十多年,你居然搞小三,还
给小三买车?!」
「离婚!姓苟的,老娘要你净身出户!」
柳姐的咆哮,让刚刚暴怒的苟厂长脸色也变得面如死灰。
他忽然想起来,这个面料厂最初是柳姐家里出资做起来的,如
果真的掰扯起离婚来,自己还真可能什么都不剩。
此时,傻眼的众人都慢慢恢复了神智。
看到张勤出轨,大姐也暴跳如雷,加入了暴打陈娜娜和自己老
公的队伍。
不知是不是姐妹情深,二姐也加入了战斗,抽了张勤好几个嘴
巴子。
眼看大舅被这一连串的打击震得两眼发黑,站都站不稳,被二
姐夫一把扶住,我才笑着退出房间。
且让这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去吧。
……
第二天,柳姐约见了我。她穿得十分大气,还少见的化了妆,年纪不小了,可看上去仍
颇有几分姿色,足见年轻时貌美如花。
我心里默默感慨着,这个男人啊,真是有钱就变坏,有个一起
走过风风雨雨的端庄贤内助还不知足!
柳姐看起来心情不错,手指间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满
足地笑了。
「石头,这次多亏你了。」
她告诉我,昨天闹成那样,她果断让家里一群人都过来压阵,
逼着苟厂长离了婚。
车房她带走,厂子最后留给苟厂长了,不过这厂子,从此也就
只是只不下蛋的母鸡罢了。
苟厂长一屁股债,已经无暇顾及她的事,甚至还觉得她是个麻
烦,虽然离婚了,但是两人闹得很难看。
「姐,恭喜你脱离苦海!」
我真心的恭喜了一阵,随后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笑道:「这
些钱,姐你一定收下!」
柳姐接过,愣愣地叫了出来,「这么多?!」
我和柳姐约定过,等事情结束,我也会酬谢她。
但是她估计没想到,这笔钱是一个能让她惊呼的数字。
「一人带两个孩子,不容易。」
柳姐眼眶似乎有点发红,深深吸了口烟,「石头,你真是个好人。」
12
到了日子,张勤接洽的品牌方没有收到货,果然勃然大怒,要追究张勤和面料厂的责任,要求三倍的赔偿,向二人发出起诉及行业通报。
面料厂被迫把账上剩的几百万全赔偿给了品牌方,经过这一单大舅一家早就一穷二白,听说已经在逼张勤和大姐离婚割舍债务了,但张勤死猪不怕开水烫,耍起赖来,离婚协议就不签字!一家人不断僵持!
剩下的两千多万是死都凑不出来,法院封了面料厂和张勤一家的所有银行卡,全都限制了使用。
就在品牌方焦急的时候,被他们舍弃的我带着最合适的面料来了。
我早就做了两手准备,一开始在外地找了新的面料厂合作生产,加上之前收购了本地的同款面料,完美的补上了品牌方的损失。
品牌方笑脸相迎,我也伸手不打笑脸人,两方再次合作,一切和乐融融。当垫资无数的我收到品牌方打款时,心上吊着的大石终于完全
放下。
我也算,踩着张勤他们的尸骨,往上跃了一大步。
……
一切都结束了吗?
不,还没有。
大舅一家被这件事闹得鸡飞狗跳,账上的钱赔了个干净,还被
拉入了老赖名单。
说不怨张勤,怎么可能?
但偏偏这时候,大姐怀上了二胎!
大舅血压接近爆表,直接进了医院。
我鼓励我妈给大舅打去电话。我妈板着脸,一字一句地对着电
话说道:「大哥,你不知道吧?妈走的那晚给了我她亲手写的
遗嘱和账本,石头还录了视频,你们一家伪造遗嘱,抵押妈的
土地,独占遗产,我和二弟三妹已经决定联合起诉你们!」
随后,啪的挂掉电话。
我数着手机上的秒表,给我妈点了个赞,「二十秒,时间掐得
真好!」「这段话我练习无数次了,还能再掐不准时间?」
我妈嘴上说的得意,可是眼里还是有一些不忍和难过。
我假装没有看到,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这样不忍,反倒说明我妈是个好人,不再心软的好人。
她不做扶哥魔,不再愚昧,我便已欣慰。
13
再后来的事,都是听说了。
那天,大舅被丑事和这通电话刺激到,犯了脑溢血,直接推进
了ICU抢救。
可怜的是,ICU外,一家人吵得不可开交,甚至互相推诿口
角,为谁去给大舅交医药费而打了起来。
一个不知感恩的人,教出来的孩子依旧会是如此。
或许是老天爷铁了心要收了大舅,即使推进ICU的时间很及
时,可抢救还是失败了。
大舅走了。
带着一身的耻辱、污名、讥笑,走了。
随后,我请了宋金铭为我妈打官司,起诉大舅一家。
正如宋金铭当初对我保证的一般,我妈提交的证据直接将他们一家人定了罪,外婆的遗产重新归属我妈、小姨、小舅三人,而二姐夫身为公务员伪造遗嘱,大姐夫张勤将遗产套现赔光,大舅一家人帮忙隐瞒、作假,触犯了多条法律,他们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自那之后,我经常会想,如果不是外婆的重男轻女,大舅是否不会走上这样歪曲的人生路,我妈是否也不会变成这样懦弱敏感、窝里横的性格?
后来,我不再想了。
没有意义。
因为我回答问题十分活跃,成了某社交平台的大v,我有想法的针对「扶弟魔」「原生家庭」等等话题,写了很多个回答,用自己的经历劝慰他人。
我想在这些事上,我能做的,唯有用自己微小的力量去改变这个世界对于重男轻女的思想。
就算只有一个人会能因为我的话而改想,能对自己的女儿态度稍加改善,哪怕一点,一点点,能在她萎靡的前路上开出一朵小小的雏菊花,便让我心中满足无限。
也算我,得功德一件。
番外:
两年后。
我爸去世二十年的忌日,除了大舅的子女,其他全家人都来为他上坟。
自从大舅家支离破碎后,我和我妈终于能和小姨小舅两家人走得近一些,亲人中的血脉亲情,越发深厚。
外婆的老房已经拆迁,我用赔偿金在小姨小舅家附近为妈妈买了一套房子,好让她有更多时间去陪伴亲人们,我也时而会去小姨小舅家蹭个饭,看着小姨被我外甥气得砸锅铲。
值得一提的是,我妈对宇轩颇为亲昵喜爱,直接认了宇轩做干儿子,这也使得我和宇轩两家人越发亲密,宇轩缺失的母爱、和我期盼的父爱,似乎互有补足。
与此同时,我的事业越做越好,即将成为个人公司,我的事业方向稍作调整,准备开始进军内衣行业。
我认定这行,未来前景无限。
现在,我妈唯一惆怅的事,就是我还没找到合适的女孩结婚。
年近三十,我却一点都不急。
因为缘分该来时,总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