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情字无解:你是心间填不满的缘》
意外身亡后,我重生成了老公的白月光。
可笑我死前精心准备了烛光晚餐,他竟然在医院为他的植物人白月光端屎端尿。
看到我醒来,他惊喜不已。
「小柔,你终于醒了!」
是的,我终于醒了。
从「他爱我」的幻觉里,醒了。
1
从病床上起来,我还有些懵。
我……不是死了吗?
说来倒霉,工作日恰巧在家的我,遇上了入室抢劫。
奋力逃到门口的我,身中数刀。
临死前,我仿佛看到了一道白光,浑身一轻。
再睁开眼睛,我就变成了许柔。
顾言森小心翼翼地托着我的手臂,仿佛捧着一件易碎品一样。
「还好这些年我一直帮你做按摩,你肌肉没出现萎缩,你试试能不能站起来。」
我缓缓地动了一下腿,四肢僵硬无法掌控,我向前扑了过去。
顾言森立刻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医生说这种情况是正常的,毕竟你四年都躺在床上,我会帮你的。」
顾言森耐心地对我解释,一边说话,一边轻柔地揉着我的脚踝,温柔得不可思议。
结婚三年,我从来没看到过他这么温柔耐心。
2
我叫许欢颜,与他的白月光许柔,是双胞胎姐妹。
在没有遇到许柔的二十三年里,我一直以为我是独生女。
直到有一天,父母带回了一个跟我相似的女孩。
他们说,这是我的双胞胎妹妹。
当年因为保姆的疏忽,将还未满周岁的妹妹弄丢,他们找了许多年,终于在乡下找到了她。
彼时的她在午后的阳光下,不自在地向后缩了缩脚,掩住了袜子上的破洞。
我却很不喜欢她。
我总觉得一个能轻易抛弃她用了二十三年姓氏的人,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无害。
甚至在父母找回她以后,她的养父母,就消失在了她的世界,提都不再提起。
二十多年的分离,让父母对她十分愧疚,尽力弥补她失去的一切。
很多时候,她柔柔弱弱地往那儿一站,欲语还休地看着我手里的珍珠奶茶,妈妈就会让我拿给她。
「妹妹从小在乡下生活,没见过珍珠奶茶,这些东西你都吃腻了,让她尝尝好吗?」
明明我买了两杯一模一样的东西,她却只想要我手上的那杯。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直到,她让我让出顾言森。
「我真的很喜欢他,姐姐,你就让给我吧。」
许柔眼角含泪,当着顾言森的面说出来的时候,他竟没有出言反驳。
3
二十三岁,许柔被找回来的那一天,我和顾言森的订婚宴刚刚结束。
从校服到婚纱,顾言森爱我入骨。
父母因为去接妹妹没有参加我的订婚宴,而我的未婚夫,听说我有一个流落在外面的妹妹,全程都在跟我父母通话,关心我的家庭。
当时的我很感动,以为他是爱我才会关心我的家人,却没想到,这由始至终都是我的自以为是。
「我过去曾经救过阿森,那个时候,他还不认识你……」
许柔咬着嘴唇,小白兔一样惊颤地躲在父母的身后。
然而在所有人的视角盲区,茶色的瞳孔带着深深的恶意。
「蠢货。」
她用口型无声挑衅,「这一切本该属于我。」
我引以为傲的感情,在她的面前不堪一击。
所有人看我的表情,仿佛我才是那个感情小偷,偷走了原本属于妹妹的爱情。
可明明,我才是那个受害者。
我妈却像往常那样叹气,「我们欠你妹妹太多,你就不能再让一让妹妹吗?」
笑死。
为什么你们的亏欠,要我来偿还?
就因为我懂事?孝顺?
那以后,许柔要我的命,你们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地让出去?
我看着父母,以及顾言森躲闪的目光,质问堵在喉头说不出口。
第二天晚上,顾言森单独找了我。
他说了与许柔相识的事情。
在乡下的时候,许柔在他扭伤脚后,独自背着他走了好几里地看医生。
「许欢颜,我当初跟你在一起,确实以为你就是曾经救我的女孩,可是慢慢地,我发现我爱上了你。」
「刚刚不反驳,是因为她曾经救过我,我害怕伤了她的自尊。」
「我不在乎当初是谁救了我,我只知道,我想要与你共度余生。」
他在人潮拥挤的街道上,单膝下跪,将钻戒套在我的指尖。
「这是我亲自找人设计的,全世界只有一枚。」
而许柔,在我们结婚后没多久,不小心从别墅二楼的栏杆摔落,头部受到撞击,成了植物人。
整整三年,我父母疲惫不堪,每天奔波于医院和家之间。
4
「小顾来了?」
我妈从外面进来,拿着保温桶,满意地看着顾言森。
「这么多年,你也算守得云开了,小柔醒了。」
我妈拧开保温桶,小心翼翼地给我喂鸡汤。
「以后也不用总拿加班当借口,晚上也守在这里了。」
滚烫的鸡汤入喉,我的心却冷了下去。
借口?
婚后,顾言森的工作很忙,加班到凌晨已经是家常便饭,有的时候甚至一整晚都不回来。
我抱怨过几次,他却冷冷地打断我,「不加班,钱从哪来?你以后喝西北风吗?」
我开玩笑说我家有钱,他可以当软饭男的。
他瞬间冷了眉梢,「许欢颜!你当我是什么人!以后再说这样的话,别怪我真跟你离婚。」
我立刻缠上去,「老公对不起,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我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他的自尊心,无论他加班到多晚,我都会做上一桌子的菜,等他回来再吃。
没想到那只是打发我的借口。
5
醒来的这几天,我逐渐相信了自己真的变成了许柔这件事。
但我不明白的是,我为什么会变成她。
顾言森留意到尿袋满了,赶忙去倒掉。
我长久注视着他手指上那抹暗黄。
顾言森有洁癖。
三年婚姻,他那半衣柜的白衬衫必须手洗,就连上面的每一寸褶皱都要熨烫平整。
每次我都会蹲在地上将白衬衫洗得不留一点污渍。
有一次我不小心洒了一滴咖啡在他的白衬衫上,他沉下脸直接将脏了的白衬衫扔掉。
哪怕我保证一定能洗干净也不可以。
事后,他揽着我解释,「你知道我有洁癖的,别说衣服上了,就连手不小心摸到灰尘,我也会难受得恨不得把手砍掉。」
「你会理解我的吧,老婆!」
当时的我还认真地保证,以后绝不会让家里有一丝的灰尘。
可现在?
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手上沾到了尿液。
看到我的目光,不甚在意地抽出纸巾,将手指上的尿液擦掉,「这几年都是我在收拾,习惯了。」
他甚至还用没有洗过的手拿了一旁的葡萄,吃了一粒。
别说嫌弃了,我敢打赌,没人在他甚至能舔上一口。
我看着这张深爱多年的脸,恶心得无以复加。
「姐姐呢?」
嘶哑的声音从我的喉咙发出,一连几天,我终于掌控了这具身体。
6
顾言森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正牌妻子。
「她最近出差,不在家。」
「不在家啊……」
我动了动脚踝,从床上走了下来。
那阵子我确实出差了,只不过因为结婚纪念日和一个特殊的原因,我提前回来,要给他一个惊喜。
只不过……
那个特殊的原因是什么?
我有些困惑,临死前的很多事,我都有些记不清了。
「妈你快看,小柔能走了!」
顾言森激动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
他牢牢地抓着我妈的手,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不敢上前打扰我。
我喊护士拔下导尿管,蹲在洗手间上厕所时,顾言森紧紧贴着洗手间的门,听着我上厕所的声音,几乎快要哭出来。
我妈也很兴奋,她给我爸打电话,几个人围着我又哭又笑,完全忘了他们的大女儿已经好几天没有消息了。
植物人苏醒,脑功能恢复正常,甚至能够下地行走,简直是医学奇迹。
护士查房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多看我两眼。
有一次吃饭的时候,顾言森喂我吃饭,护士过来查房羡慕道,「你丈夫对你真好。」
我笑着露出八颗牙,「姐夫,你对我真好。」
护士噤声,看了我跟顾言森两眼,讳莫如深地走了。
顾言森宠溺地刮我鼻尖,「调皮。」
这一声「调皮」,成功地让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无论是婚前婚后,顾言森从来没有用这样能拉丝的语气跟我说话。
每次跟我说话,他都是公事公办地叫我许欢颜,就连「老婆」这两个字,他都说不出口。
而且我注意到,整个医院,都以为他是我的「丈夫」。
我妹妹的丈夫。
呵。
真好。
7
自从上次我的那句「姐夫」,护士对我的态度拐了个大弯。
来查房的时候,再没有好脸色。
我愈发变本加厉。
每每护士在的时候,如正宫般指使着顾言森做这做那。
顾言森成了医院远近闻名的渣男。
我爸妈过来的时候,也听到了大家对顾言森的评价。
「小柔,你就是太善良了,当初要不是你劝说阿森跟你姐姐结婚,现在这些人也不会这么说你了!」
我妈抹抹眼泪,替「我」委屈得不行。
我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我确实太善良了。」
善良到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个大冤种。
「要不是你姐姐没良心,扭头就结了婚,你昏迷这么多年也不至于没有个知心的人!」
「还好阿森有良心,这么多年我都看在眼里呢!」
我妈叹了口气,抓住我的手,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顾言森头疼地按按眉心,「妈,都是我的错,要怪你就怪我吧,我娶了许欢颜,心里却放不下小柔。」
我真他妈的想骂出十万字小作文,但是骂的主角是谁,我倒是犹豫了。
狗男人当初要是跟我说,他爱许柔,我绝对不纠缠,马不停蹄地离开他们的世界。
我妈的大脑构造,我也是不懂。
过去的我,也曾经是他们捧在手心的宝贝。
而在许柔被找回来以后,我仿佛成了这个家的养女,什么都要让给她,就连结个婚,最后都被当成小三一样防着。
明明我才是那个受害者。
他们情比金坚,为什么要牺牲我的婚姻,我的幸福?
你们爱得那么狂热,怎么就不能滚到一起别再祸害我?
渣男贱女的爱情,锁死好吗?
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变成许柔了。
是我太憋屈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8
身体恢复好后,我坚持要到「姐夫家」看看。
休养的这半个月,父母寸步不离地在病房里陪着我。
顾言森一直在走廊的过道里打地铺,提都没提他那「出差」的妻子。
「你刚恢复,不用着急去看你姐姐。」
顾言森犹豫,「她脾气不好,委屈了你就不好了。」
「不会的,姐姐会感谢我的。」
我的尸体就在那所房子里,半个月无人问津,真想知道打开门以后,他们会是什么表情。
我勾起嘴角,茶色的眼眸带着一丝兴奋。
顾言森见无法说服我,只好妥协。
他掏出一直处于静音状态的手机,检查了一下才发现,一直没有新的信息。
他皱了皱眉,打了两个电话,对方一直关机,他突然有些担心。
「爸妈,最近许欢颜有没有给你们打电话?」
顾言森皱眉,他的妻子很黏人,每次出差都会发一些有的没的微信消息,他也是怕手机不断振动打扰到病人,才设置成静音。
没想到,半个多月都没有收到一条属于妻子的微信消息。
9
我妈疑惑地掏出手机,也摇头,「她这阵子一直没有给我打电话,是不是上次我说话太重了?」
我确实跟她吵了一架。
因为妹妹成了植物人,家里的气氛一直很低迷。
最近天气凉了,我给爸妈买了保暖内衣,没想到我妈看到以后浑身颤抖。
「你妹妹躺在医院生死未卜,你却买红色的衣服!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得到又失去,我妈已经变得神经质。
「一件衣服而已!妈,你太敏感了!总不能因为妹妹的事,咱们家连红色都见不了吧!」
我头疼极了。
她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跟妈妈说话呢!」
他们一面打电话,一面给我换上红色的大衣。
我妈说了,「我的小柔好了,从此以后没病没灾,穿这个,喜庆。」
父母一左一右搀扶着我上车,顾言森体贴地替我系上安全带。
有病人遥遥望过来,「真是幸福的一家。」
邻居下楼扔垃圾的时候,我们刚到单元门口。
「顾先生你回来了?」
邻居皱眉走来,「你们家里什么东西坏了!好大的味道!我敲好几次门都没人开门,给你太太打电话也没人接。」
顾言森疑惑不已,彬彬有礼地道歉,「抱歉,我马上回去看看。」
我们的家就在二楼,一打开单元门,就闻到了一股腐臭味。
越离家近,味道越大。
到家门口的时候,臭得让人捏鼻子都无法阻挡。
我爸干呕了一声。
我妈已经开始骂人了,「许欢颜这死丫头是怎么回事!出差前也不会把家里收拾干净!」
「会不会是鱼腥味!或者是什么肉没来得及处理!」
我爸也跟着猜测,脸上的表情很不好。
「对不起阿森,我女儿太懒了!」
我妈不好意思,顺便捂住我的鼻子,「我的乖乖,没被熏到吧?」
我面色如常地深吸一口气,嘴角缓缓地勾起笑容。
终于可以看到他们的反应了。
顾言森阴沉着脸掏出钥匙开门。
10
打开门,没等看清里面的情况,一群嗡嗡乱叫的苍蝇就从里面一股脑地冲了出来。
明亮干净的屋子,臭气熏天。
远处桌上黑糊糊一片,无数飞蠓组成黑色薄雾,让阳光蒙上一层阴霾。
视线下移,一具被尸虫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正伸长手臂倒在地上。
没有被啃食的嘴唇大张,看得出来生前可能是要大声呼救,只可惜没人听到。
「啊——」
尖锐的叫声仿佛刀锋划过玻璃。
一时间,楼道在家的其他业主也都纷纷探出头来。
直面尸体的冲击太大,我妈受不了,直接昏了过去。
我仔细地打量着尸体上已经看不见的惊恐,没想到,我死的时候这么难看啊。
顾言森呆滞地掏出手机报警,颤抖的手泄露他些许的情绪。
他的眼底还有期盼,只希望这具尸体不是他的妻子。
没过多久,警察就赶了过来。
家里拉上了警戒线,现场勘查取证后,我们被带到警局做例行询问。
整个过程,顾言森都沉默不语,仿佛没有从丧妻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询问过后,顾言森搀扶着我爸妈坐在一旁。
「怎么会这样!」我妈醒来还经受不住打击,「说那天应该是邻居都没有人在,有在的人听到打斗声还以为是夫妻打架,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我可怜的女儿!她还那么年轻,怎么忍心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如果……如果我能给她打个电话,或者回家看一眼,她就不会这么久都没被人发现了!」
我家的楼层有三户人家,但是门与门的距离有些远,加上邻居工作忙,还有出差的,愣是没人发现不对劲。
我冷眼看着,父母的泪水,丈夫的悔恨。
如果不是这半个月我和他们在一起,看到了他们对许柔的关心爱护,我真的要信了他们的鬼话!
11
负责我案子的刑警过来,给了顾言森一个 B 超单,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我们会尽快抓到凶手。」
顾言森茫然地看了一眼 B 超单,「这是……」
他紧紧地攥着 B 超单,眼睛里的怒火几乎要将那上面的字烧穿。
「宫内早孕(约 8 周)。」
血红漫上顾言森的双目,他疯狂地在包里找尸检报告,惨白的纸张散落一地,仿佛在嘲笑他的虚情假意。
「6 号,6 号,6 号!」
他抓着头发,疯子一样的坐在地上,徒然地大喊,「结婚纪念日!我为什么忘记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显然已经陷入了疯狂中。
我恍然,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那天做了一大桌的饭菜,是想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他。
却没想到,我刚做好饭菜,就遇到了入室抢劫。
哪怕那天有一个电话。
可他却在医院照顾许柔!
我看着他痛苦的表情,仿佛在看别人的事情,麻木没有感觉。
「够了,人死不能复生!」
我看够了顾言森虚伪的表现,冲上去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十足的力道让他双耳嗡嗡作响。
「姐夫,」我用许柔一贯的表情,颤颤巍巍地捂着嘴唇,「刚刚在医院你不是早就说的已经说完,属于许欢颜的人生已经结束,而属于许柔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不想纠结于过去,可也做不到原谅,所能做的也只有用金钱来尽一尽心意,其余的,真的没有办法做到。
我将顾言森在医院病房的监控拷贝到电脑上。
「走之前我实在担心姐夫的精神状态,就只能麻烦你们每隔一段时间查看一下医院那边发过来的视频,别让他再严重了。」
视频里的顾言森已经彻底精神失常,几乎不会说话,只抱着布娃娃撞墙。
我爸妈看着视频里的顾言森,抱头痛哭。
从今以后,每一次新的视频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折磨。
从今天起,我只作为许柔,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飞机冲破云层,在湛蓝的天空中留下一条长长的白烟。
此刻我明白了我重生的意义。
不是为了向那些无所谓的人控诉,去怨恨,而是为了我自己,重新地活一次。
我不是谁的白月光。
我只是我自己。
不管我叫什么名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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