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渣男女儿

陆萱不以为意,在我身后小声嘀咕了一句:「小哑巴。」自从傅留流露出想和她有个孩子的念头后,她现在看我明显带了几分障碍物的眼神。

洗漱完,我按照惯例坐到了餐桌前。

高敏让阿姨给我夹菜,又嫌另一个阿姨头发梳得太紧,怕绷着我,然后一边看着我吃东西,一边问陆萱我的康复情况。

实在是一个很好的母亲形象。

我要确认,当初我的死,高敏在里面到底是参与了什么角色。

我当初那些资料是打包发给了高敏的微信号里面的邮箱,也给她发了短信等待她回复的。

机会很快来了,我趁着姥爷在的时候,在旁边玩儿傅留的手机。

傅留心里有些不安,但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抢,只温声说我几句,我就委委屈屈拿着手机靠去了高敏怀里。

三四岁的孩子,巴掌还没手机大,拿也拿不稳,就落到了高敏手上。

那个页面正好是转账的明细清单页面。

只看了一眼,我便感觉揽住我的胳膊猛然一僵。

那天姥爷走后,高敏立刻和傅留吵起来。

「不是让你处理干净吗?不是说你是逼不得已吗?你为什么还在给她转账?当初那二十万还不够?」她愤愤难平,「当初是你说你们是同乡,你一时好心帮了她被她缠上,她不要脸勾引你,给你酒里下了东西才有了孩子,然后逼着你说那些话好录音……现在转账也是她逼着你转?不转就又要来给你下药?」

傅留面色微变,大概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件事,他拿过来满脸茫然看,看了一眼,他脸色一下雪白。

高敏冷笑:「真能装。这一副无辜不知道可真是家学渊源,你自己的手机,自己转的账,不是你转得还能是谁?难不成是晓楠?」

高敏说完看我,我张着嘴要哭不哭,就是个被吓到的孩子模样。

傅留有些慌,说:「可能是晓楠不小心……按错了。」

「按错了?你咋不说是莉莉按错的呢?」莉莉是高家的狗子,很是乖巧可爱。

傅留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可能给她转账呢?」

高敏嗤笑:「怎么不可能?人家不是你真爱过的吗?不是刻骨铭心吗?」

傅留猛然抬头:「不可能。她不可能收到钱。」

他这话一说完,高敏的嗤笑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有点慌,她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我低头搓着衣角,所以,当初是高敏知道了这件事,但是她选择了和傅留一起,出了一笔钱,让傅留「处理」掉我,然后,傅留真的就处理掉了我。

11

傅留说了很多好话,哄着高敏,说着自己的无辜。

他们在房间里面争执,傅留说着说着就开始上手,他的手按在高敏腰上。

「她怎么可能比得过你?」

这几年里他们几乎没有什么亲密,起初是高敏不愿意,高敏生了孩子后,身体休养了很久,后来有了陆萱,傅留沉溺年轻柔软的身体,反而开始找借口。

有几次晚上高敏早早就洗完澡,偏偏傅留说自己有事。

难得的亲昵让高敏微微噘嘴:「做什么?孩子还在呢?」

傅留转头看了我一眼,我向他笑了一下,他有些不自然转过头,在高敏耳边说话,滚热的气息和话语逗得高敏噗嗤一笑,她叫我:「晓楠乖,去找萱萱姐玩,爸爸妈妈要说点话。」

我乖巧起身,出了房间门,然后很顺利让陆萱知道了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陆萱重新轻轻关上房间门时,脸上带着一丝扭曲。

当天晚上,陆萱便说那家康复机构晚上有堂特别讲座,想带我去听。

高敏答应了。

这回他们换了一家酒店,傅留不给我玩儿手机了,我玩陆萱的。

我用她的手机给高敏打视频。

高敏正在美容院做脸,脸上贴着厚厚的面膜,一个美容师在她前面给我举着手机。

「晓楠。」她看到是我,目光在视频里面边找边问:「萱萱姐姐呢?」

我看着她,奶声奶气,慢慢叫了一声:「妈妈。」

高敏轻呼一声:「晓楠?你刚刚叫什么?!」

旁边她的闺蜜也惊呼起来,三张面膜脸一起凑过来。

我向后退了一点。

高敏很激动:「晓楠,你再叫一个。」

我一一满足,叫够了,然后说我好饿,想回家了。

她平静了些,问:「萱萱姐姐呢?」看样子是准备给陆萱发奖了。

我嗯了一声,这才说:「萱萱姐姐和爸爸在房间里面玩游戏。」

高敏没回过神,呆了一秒:「你说什么?」

另一个面膜脸问:「游戏?什么游戏?」

我拿着手机,走到了房间门口,然后拧开了房间门:「看嘛,从后面打屁股的游戏。」

里面的风景感人。

傅留第一时间看到我,伸手扯过衣裳,有些尴尬:「晓楠,你干什么,快出去,出去!」

于是我拿着手机重新走了出去。

我重新坐到了沙发上,视频里面是三张好像卡壳的脸。

目瞪口呆。

我又说:「妈妈,我饿了,我想回家。」

高敏说不出话,她的朋友一手摸着她的胸口,另一个开始喊美容师来清理脸。

高敏突然一下站了起来,她嘴唇哆嗦了一下,然后问:「你们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我转头看,「不是以前去的那个有蛋糕的房间。今天什么也没有。」

12

傅留洗完澡出来,一边吹头发一边细心看衬衣上面有没有头发丝,我靠在沙发上假装睡着。

陆萱还在缠着他,今天高敏和傅留的亲昵刺激了她。

「你真的想和我生个孩子吗?」

傅留伸手捏她脸:「你说呢。」

「那你什么时候离婚。」

傅留手指一顿:「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陆萱伸手摸着肚子,「等它藏不住吗?」

傅留有些意外,又有些震惊:「什么意思?你有了。」

「上周就该来了,但是今天也没来。我的大姨妈一向很准。」陆萱道,

「反正你们也没什么感情,她又不能再生,守着这么一个还不是你姓的小傻子过一辈子吗?

你不想想自己,想想你妈?我听说你妈在高敏怀孕来过一次,待了两天就被赶回去了——这样对老人都这么狠心的女人,你能指望她真的把你当一家人?」

傅留看起来心里有点乱,他抬手打断陆萱:「别说了,孩子还在呢。」

陆萱撇了撇嘴角:「一个小傻子知道什么,今天晚上带她出来没给她吃晚饭,她不也睡得好得很吗?」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砰的一声,外面的门被一脚踹开,为首的是拿着手机的高敏,她大骂一声:「老子弄死你们这对狗男女。」

她的身后还有高家父母和张信还有两个脸上带着面膜的女伴。

几乎很默契的,男的上去就打傅留,女的上来就打陆萱。

房间里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酒店经理打了报警电话。

半个小时后,我安安静静坐在警察局的凳子上吃蛋糕。

陆萱委屈哭诉,傅留面色难看,高敏嘶吼谩骂。

过了一会,张信坐到我面前:「好吃吗?」

我点了点头,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目光深沉:「为了保住给你这个蛋糕,哥哥还被打了一拳。」

「谢谢哥哥。」

张信笑:「小机灵鬼。告诉哥哥,是不是你故意给你妈妈打视频的,还一直没关,你都不知道,你妈妈气得就差直接炸开了。」

我拿起小勺子,递给张信一口:「哥哥吃蛋糕。好吃。」

张信张开嘴。

我又送到自己嘴里:「哥哥不吃晓楠吃。」

张信笑起来,将我真的当成孩子一样揉了揉头。

13

傅留自从第二天回去以后,开始坚决不承认。

陆萱也绝口不承认想要上位,就是说两人就是一时糊涂,其实也根本没到最后一步,她很愿意远走他乡,再也不回来。

我当然知道为什么傅留突然改了主意。

他的卡被冻结,账户里面的股票和基金都在最低位时候被我抛了出去,剩下两支都被套牢,现在补仓都补不起。

他当然不知道,以为都是高敏干的。

他只知道,他现在不能离婚,要是离婚,他将一无所有。

傅留下了跪,流了泪,然后又拿我做幌子,说孩子这么小,实在不想她没有爸爸。

他求助看着我,眼泪流了一脸。

要不是我看到他手指上面沾了辣椒水,估计也要被震惊。

姥爷是家里的话事人,他将高敏傅留都叫到一起。

然后将我拉到怀里,先问我:「楠楠为什么之前不说话啊。」

我说:「爸爸说不能说。」

傅留眼皮抖了一下:「晓楠,你别乱说。」

我看了一眼姥爷:「姥爷我没有乱说,两年五个月的第二天,我想要说话,爸爸说,家里已经这么多人吵了,要是你不会说话,还能清静一些。」

傅留微微张大了嘴。

姥爷又问:「你喜欢爸爸吗?」

高敏眼里气愤痛恨,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傅留露出难看的笑脸期待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

「我想爸爸妈妈和以前一样,好好的。我听班里的老师说,有的同学病老治不好,爸爸妈妈就分开了,最后都不要他了。晓楠会治好病的。什么病都能治好。」

我才不要他们离婚。

傅留的日子开始变得格外难过。为了表明忠心,为了弥补忏悔,他现在的地位比家里的狗都不如。

一个对自己没有下限的人,对别人也很难有下限。

高敏既想他殷勤,又厌恶他的殷勤。

「早该知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她愤愤骂,即使在床上,两人重新浓情蜜意的时候,她也会冷不丁将傅留踹下去。

傅留除了没有什么钱,也是从小被人追捧的,生得不错,学习不错,他自卑又自尊,这样的日子,短期可以用事业心来说服自己隐忍,时间长了,他已经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

而他小小的反抗,立刻被高敏视为花花肠子贼心不死,立刻更狠更绝压迫下去。

都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我用阿姨的手机给傅留邮箱推送了新闻订阅。

那个月的重磅新闻,就是关于吃绝户的,先有婆婆杀掉了儿媳妇,丈夫继承了遗产和孩子的抚养权,又用孩子要挟岳父母,最终盆满钵满,后由老丈人杀了女婿全家,最终妻子继承全部财产和孩子的抚养权。

我在二楼玩小车的时候,看见傅留在看这个新闻,我玩了出来吃蛋糕的时候,傅留还在看这个新闻。

一个来的恰如其分的消息,就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的稻草,无论道德在如何说,这是别人的稻草,终究是抵不过求生的本能。

手上沾过血的人,只要需要,就会再次拿起屠刀。

我要让他一无所有。

14

我马上就要五岁了。

这段时间,张信来得频繁,每次来都会给我带个我喜欢吃的蛋糕。

「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啊?」他问。

我就用孩子的口吻回答:「想要一个芭比公主。」

张信看了看我说:「我看你就像个芭比公主,瞧瞧这个大眼睛,这个小裙子——」

我穿着小裙子,腿上有个小小的胎记,像是碰撞留下的。

张信看了那胎记一会,换了个话题:「那马上哥哥也要过生日,晓楠送哥哥什么呢?」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哪里有人会问一个四岁的孩子要礼物的。

张信就笑:「随便什么?礼轻情意重。就看咱们晓楠用不用心了。」

姥姥从客厅出来,看见张信逗我,不由笑:「这些喜欢小孩子,自己生一个啊。」

张信摇头说:「小孩子闹得很,我可不喜欢。就是奇怪,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晓楠。」

姥姥笑:「哪里见过?难不成还是上辈子。」

大家都笑起来。

临近生日的时候,傅留从老家将自己老妈接了过来。

没有住在一起,而是安排了酒店。

傅妈是很典型的爱儿狂,在这之前,虽然曾经受过气,但是在她眼里,她的儿子是最优秀的。在四乡八里,人人都知道她有个了不起的儿子,娶了大老板的女儿,一分钱彩礼都没有要。

家里房子车子都是对方出的。

平日每个月也会给他们定期发生活费。

几十年来,老太太腰板从来没有这么硬过。

但来了 A 城,她才接触到另一个层面的生活,她看见了她儿子的卑微和隐忍,看见了高敏的仗势欺人,毫不掩饰地鄙夷。

我这时候都有些佩服傅留,他真的将能用的一切用到了极致。

在带着傅妈逛街,吃大餐之后,他好像就把心里那点愧疚放下了。

他开始向傅妈哭诉自己的日子难过,说来说去,说到最后,他就好像气急了无意中提出来的一样:要是她死了就好了,什么都是我的,我哪里还用受这些窝囊气。

他很快岔开话题,但是老太太没吱声。

过了一会,老太太问:她死了东西真就都是你的?

傅留说,妈我就是随便一说,那死女人现在天天锻炼身体好得很,怎么会死?怎么可能自己死啊。

听完了布娃娃里面偷录的对话,我反复又听了一次。

如果傅留要动手,最快最顺利的时候,就是在我生日之前。

生日结束后,傅妈就要回老家。

可是她想怎么动手呢?

是像当初杀我一样,直接活埋?

我有点好奇。

15

我现在在网上已经和当初傅留带来的那个女人聊得很熟了。

我在网上的名字是寂寞的夜,用的周舟的号,扮演的是一个离异的单身男人,只想找点感情共鸣,偶尔会给她发红包。

女人舍不得删我,一来二去还真的聊出了一些感情。

那个女人果然是个流莺,花名叫黄莺。

几年过去,她还是在老本行。说本来攒了一笔钱想要回老家开店,结果不小心亏没了,现在孩子还小,又欠了债,只能出来再挣几年。

我顺着她的话说等换清债就好了。

她说现在哪有那么多好机会。

又隔了几个月,我才出现重新和她聊天。

她问我去哪了。

我说晦气,当初年轻被人抓了把柄,现在找上门来,要钱,我不能不给。

这钱吧,也不多,就几千的,上万的,不给影响现在的生活,给了又有点舍不得。

黄莺过了一会才回说:破财免灾,天经地义。

我说是啊。其实只要老老实实,谁不想花钱买个平安,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

如此又一月,我约她见面。

地点在傅留上班的酒店门口。

黄莺欣然赴约,那天到了,我和张信在咖啡厅吃蛋糕,我看见她酒店门口,穿着廉价的包裙,遮不住的肚子和脸上卡粉的样子,有些局促又故作洒脱的等。

黄莺就在酒店门口看见了司机送来下车的傅留。

过了一会,我找了对面跑过来的一个小男孩,将桌上的花给他,让他去送给那个女人,就说是叔叔看她可怜,送的。

张信过来,正好听见,伸手戳我脑门:「哪个叔叔?」

我笑:「是哥哥。」

「结了婚才叫叔叔。」张信手里正百无聊赖翻看相亲对象的照片,「这些女生,一个个精致得不得了,怎么看起来都这么假?」

我歪头:「难道哥哥喜欢不精致的,丑的?」

张信好像想到了什么,忽地回神摆摆手:「跟你个小屁孩说什么呢。」

黄莺拿了花,却心不在焉,她只是看着傅留离开的位置。

过了一会,她就走了。

回去以后,我给黄莺发消息。

「大姐,我看到你了,我去,你这和照片差距也太大了。算了算了。」

「交通费,分手费。」黄莺给我发消息。

「没钱。」

我这样的人,只是她漫长的客户列表中一个消失的没有水花的猥琐穷男人,不会引起一丝注意。但我还想彻底一点。

「一毛都没,我还搭了交通费呢。」我唰唰发消息,顺便质疑了一下她挣钱的能力,消息发出去,下一条显示我还不是对方好友。

黄莺拉黑删了我。

没关系,她很快就会加上另一个人。

果然,那晚上傅留回来,脸色就很难看。

高敏正为长了一个痘痘烦心,看见傅留脸色立刻发火:「摆脸色给谁看呢?不就是取消你一个职位吗?」

傅留忍着没说话,转弯时候低声骂了一句:「泼妇。」

嗐,年轻漂亮没结婚的时候发脾气的就是娇蛮小可爱。

结了婚腻歪了发脾气就是泼妇。

16

黄莺应该是听进去了我的话。

我看着傅留偷偷接过两次电话,他背在窗帘那边,却不知道上次的事情后,高敏偷偷将房间里面所有的地方都装了摄像头。

傅留的鬼鬼祟祟愈发引起她的怀疑。

她很快通过手腕查到一些东西。

「这回,我一定要离婚。」她说得斩钉截铁,干脆利落,「我要他净身出户,一毛钱都拿不到!」

正好,张信来给我送生日礼物,高敏便留下了张信。

张信懒洋洋听高敏说完,有些无语点头:「当初你觉得我不靠谱,我说傅留你非说我嫉妒,现在知道了吧。」

高敏又疲惫又烦。

张信开车出去,走了一截,才发现我还在车上,他吓了一跳,下一刻,摇了摇头。

「自己给你妈打电话。」

张信带着我,七拐八拐,很快到了火车站旁边,这里最近在拆迁,很大一片地都打了围。

车站后面铁轨延伸的地方,是一大片乱打乱建的棚户区,里面还住着建筑工人。

在中间也夹杂着其他住户。

张信有些为难看着我,我推开车门,一脚踩上泥水,毫不在意。

天上是阴蒙蒙的,四周都是雨气,快要下雨,又没有下雨。

我走在张信旁边,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话,也没有叫我。

我们很顺利就找了黄莺住的地方。

张信看了黄莺一眼,忽然又看了我一眼,他显然已经记起来这个女人就是当初在咖啡厅前面那个等人的女人。

「你爸口味够重的。」

「他不是我爸。」我纠正。

「他很快就不是了。」张信赞同。

从黄莺这里拿到信息并不麻烦。

威逼利诱,她禁不住诈,很快坦白了自己是因为缺钱,想要找傅留要点钱用,也没有要多少,很小心的每次只要一点。

张信不是吃素的,他抓住黄莺的话头。

「为什么他要给你钱。」

黄莺起先不肯说,后来才说起了当初在火车站的一桩旧事。

说傅留带她去骗过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是要告他的,后来被迷昏带走了。

「带去哪里了?」张信打断她问,「只是凭骗走一个女孩子,你就敢问他要一万块。你怎么知道他会给你?」

黄莺眼神飘忽。

张信道:「他曾经给了你二十万。二十万就骗一个人?」

最后再加上钱,黄莺终于擦干鼻血,回答说:「我偷偷跟了一段,他车是往那边坟山开的。隔了很久才回来,我没敢下去。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了。」

这片棚户区的位置在山坡,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雨。

张信将外套脱下来盖在我头上,我掀开外套。

从雨水蒙蒙中看向了远处那片乱糟糟的乱坟。

里面都是村民的土坟和老坟,因为最近要拆迁的关系,新添了不少墓碑和祭祀的痕迹。

原来,「我」就是在那里。

一个即使很久后被发现,也绝对不会被怀疑的地方。

我看了很久,雨水落在我身上,打湿了我的头发,我像那一次在雨夜中向他要钱一样狼狈。

张信看着我,这回他没有问我。

17

张信将黄莺和傅留有交往的证据给了她,剩下的保持了沉默。

他找了个墓碑公司的朋友,去荒坟那边做推销整修,基本是半卖半送,生意很是不错。

张信太聪明了。

他大概所有的脑子都用在了这些事情上。

他很快从傅留的账户上发现了端倪。

傅留转给周舟的钱被人动过,而转钱的另一方正是黄莺。

有些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但是除掉所有的可能,剩下那个最不可能的通常就是事情的真相。

他问我:「你到底是谁?」

我装傻玩芭比娃娃:「我是晓楠啊,张信哥哥。」

我五岁的生日很快来到。

在生日之前,高敏已经掌握了证据,拟好了离婚协议,就等生日一过就摊牌。

傅留也知道了高敏要摊牌,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他们彼此都保留着一个危险的默契。

直到那天去酒店,傅妈突然来了别墅这边,说要一起过去。

她先为自己儿子的莽撞道歉,卑微谦恭,然后想和高敏一起坐车过去。

而傅留这时候却又说他肚子痛要上个厕所,稍微晚一点。

我就知道,傅留要准备动手了。

我也上了那辆车,坐在儿童座椅上,带着我的儿童手表。

我知道行车记录仪早就坏了。

我上车后就开始睡觉。

傅妈最开始不能下手,过了两个红绿灯路口,她回头看了我一眼,这时候高敏说起了离婚的事情,说不用再说什么,她已经和傅留没可能了。

她说得痛快,骂得愉悦,而傅妈就在这时候忽然下定了决心,她伸手抢过了方向盘。

车子迅速打滑,胡乱移动,越过了双实线,而对面一辆大巴正迎面而来。

激烈的喇叭声后,砰的一声,烟雾之中,所有的声音静止了。

我感觉全身仿佛经历了一次重组,强烈的震颤,眩晕。

我听见尖叫和惊呼。

上一世,高敏你对我的死乐见其成。

但作为生养我下来的人,这一世,我陪你一起赌一把命。

警笛声响起,有人打开了车门,我看见了张信,他正用力拆开车门,将高敏用力拖了出去。

然后他又来开已经变形的后车门,我还在儿童座椅里。

「别费劲了。」我说。

「闭嘴。」他说。

「我要死了。」我感觉血液正在流失,「我死了,将我和『我』埋在一起。名字不要写傅留,他不是我爸。」

将我和「我」埋在一起吧,孤单单的活着,孤单单的死,那么就自己陪着自己。

「说什么傻话。」张信将我费力抱了出来。

高敏浑身是血,还是挣扎着第一个来看我。

去掉曾经的记忆,仅仅作为一个孩子,我不能不动容:「对不起。」

「别说话。」她哭着用力按住我的脖子,免得还有更多的血涌出,「该对不起的是他们!是他们!」

18

傅妈从医院康复后立刻被带走了,她一口咬定是诬陷。

在儿童手表的视频佐证下,她又改口是自己看不惯这个儿媳妇,就是一时生气。

她说得天花乱坠,一边说一边哭,哭诉自己多么费力才拉扯出来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却被人当成傻子一样呼来喝去。

过的是狗都不如的日子。

警花小姑娘忍不住问:「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离婚?」

傅妈顿时瞠目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

傅留也没有逃脱,在找到那具尸体后,成功验证了「我」的身份,傅留以故意杀人罪被缉拿归案。

他刚刚被抓不到一周,曾经爱他爱得要死的陆萱就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拉黑了所有的傅家人。

傅留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被抓时他还喃喃自语:「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没人知道?怎么可能突然就发现了——一定是哪里有鬼。」

在监狱等待执行前,他还没想通这个问题。

「不可能,我谁都没说。这事不可能会有人知道。那个野鸡怎么可能会找到我?又怎么会那么胆大威胁我要钱?

她怎么会知道埋在哪里?埋的是谁?她不可能知道——天知地知,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张信带我去探监,在这之前我已经办好了留学的手续,因为家中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姥爷决定将我送去国外读书,过一段时间再回来。

隔着防护玻璃。

我看到了光头的傅留,没有修饰,他的额头狭窄,太阳穴凹陷,看起来刻薄又颓废。

「如今,没想到来看我的是你们。」他看我,「晓楠,想不想爸爸。可以再叫一声爸爸吗?」

我看着他,微微勾住嘴角,然后用食指手关节刮了刮鼻子。

傅留一瞬间面色惨白。

他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

「你是谁?」他哆哆嗦嗦。

我没回答,挂掉了通话筒,跳下高高的椅子,向后走去。

傅留在后面无力叫着,直到被管教强行带走安静下来。

走出来,张信问:「他问你是谁。」

他也有这个疑惑。

我说:「我是晓楠啊。」

离开那天,正好是张信生日,天上又下起了雨。

张信过来送我们,高敏和姥爷推着行李箱,我坐在行李箱上,姥姥走在旁边。

张信穿着风衣从候机厅外走过来,歪头抬头向我笑着打了个招呼。

「还会回来吗?」他问完,又换了个准确的问题,「什么时候回来?」

高敏压了压帽檐:「看情况吧。」

张信说了一会,看我:「那么,我们就再见了。」

我跳下行李箱。

「张信哥哥,谢谢你。」他伸出手来,似乎满怀期待我的礼物,我从衣兜里面掏了掏。

最后掏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他手里。

「生日快乐。」我说。

走出很远,我回过头,张信还站在那里,手里是我留给他的生日礼物。

一枚一元硬币。

那个雨夜,他给我的那一枚一样的硬币。

是我最大的秘密,也是我的祝福,谢谢,再见。

(完)

作者署名:今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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