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泠月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众人对我的批判,觉得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

「师父,你可信我?你觉得泠月是这样恶毒的人吗?」这问题在我心里憋了两世,此刻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师父久久未言。

「仙尊,人证物证俱在,宗门法条,不容罔顾啊。」

「师父,不要啊。」

讨伐声、求情声混成一片。

师父抬手制止,众人一时安静下来。

「你怎么说?」师父看向我,眼中带着怀疑。

「师父,是她自己打伤自己的,是她陷害我。」我拼命解释。

「师父,求你,信我这一次。」我心中仍然抱有希望。

「师父,师妹不会说谎的,一定是薛心儿有鬼。」二师兄双膝跪地,抓着师父的腿,苦苦哀求。

「师父,若一定要罚,徒儿愿代师妹受过。」大师兄也跟着跪了下来。

「若能代过,要刑律何用?更何况谁会用自己的生命去陷害别人?又有鬼火令为证,证据确凿,无可辩驳。仙尊,你贵为一宗之首,万不可徇私枉法,令宗门众人心寒。」二长老振振有词,话语间已定下我的大罪。

「对啊,不能因为她是仙尊的徒弟就饶了她。」

「她是仙尊的徒弟,心儿也是啊,而且仙尊明显最喜欢的是心儿,把一直不离身的仙衣都送给她了。」

众人纷纷附和。

「泠月,献出你一滴心头血,救心儿一命,今日之事便既往不咎。」师父看着我说道。

「我不要!」我冷冷开口,心中失望至极。

「泠月,不要怪我。」师父抽出匕首,向我走来。

心里好冷,身上的血液犹如被冻住,我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

好不甘心啊!

师父离我越来越近,我却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泪流满面。

师父被我笑得愣住了,趁此机会,我夺下匕首,一掌拍向师父的胸口。师父刚刚痊愈,这一掌我掌握着力度,不至于让他旧伤复发,也不能让他即刻来追我。

我已至元婴境,可空手结阵。我跃至空中,双手结阵,困住众人。

我看向师父,他捂着胸口,一脸惊愕地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我会伤他,我竟舍得伤他?

「师父,你可知道仙衣是怎么得来的?我从未与你说过,你吃的灵药,你随便送人的仙衣,是我用我的心头之血,冒着生命危险寻来的。你知道无域雪山有多险吗?你知道深海之底有多冷吗?我知道!师父,我付出一切只为讨你欢心,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声嘶力竭地质问,心里犹如刀割

「罢了,既然事已至此,那么往日种种权当我报答你对我的教养之恩。今日之后,你我师徒恩情有如此刀。」

「泠月,我不知道那件仙衣这么重要。我,我是在救你。」师父眸光焦急,神情惊愕,仿佛不敢相信我会如此绝情。

下一秒,我折断手中的匕首,飞身而去。

「泠月,你回来!」

师父的呼喊在我身后久久回荡,只是我没有转身。

我漫无目的地在凡间游荡,不知该何去何从。

薛心儿为什么要陷害我?她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她口中我父母的死是怎么回事?难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这些问题萦绕在我心头挥之不去。我想我应该要去找到答案。

我虽然打算远离师父,不再回宗门,可也不能蒙受一身冤屈,落荒而逃。

这天,我正在一条小溪边洗手,忽然看见一只蓝色的蝴蝶飞了过来,我心下一喜,这是大师兄的暗号。

我跟着蝴蝶来到一处山林,果然看见了大师兄和二师兄的身影,他们看到我十分高兴,嘘寒问暖,喋喋不休。

寒暄过后,说到正题。

「师妹,薛心儿失踪了。」

「失踪?」

薛心儿果然有鬼。

「对,你走之后,大长老断定薛心儿活不过当晚,我们把她送回房间,却无意中发现她袖口处有镇元丹的气息,我和你二师兄觉得蹊跷,便趁着她昏迷,搜了她的房间,没想到,在她房间的一个暗格里竟然发现了一部魔族的功法。我俩赶紧去禀报师父,再回来捉拿她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大师兄一脸凝重。

薛心儿竟然在修炼魔功,魔功与仙术相悖,难怪她学不成术法。而镇元丹不仅可以掩盖她身上的魔族功法,还可以在服用之后的一个时辰让她功法大增,掌力强劲。原来如此!

「师父知道之后,明白自己错怪了你,十分后悔,这次我和你二师兄偷跑出来,也是师父默许的。师妹,你回来吧,就像以前一样,师父还会很疼你的。」

大师兄极力挽留,二师兄也一脸期待地看着我。他们不明白,从我重生的那一刻起,我和师父就再也回不去了。

「大师兄,我不想骗你,我不打算回宗门了,不是因为薛心儿这件事,也不是一时冲动,我考虑很久了,而且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希望师兄成全。」

大师兄和二师兄对视一眼,看着我,双双皱起了眉头。

「师妹,我知道你对师父的情意,你真的放下了吗?」二师兄少见地严肃起来。

「是。」我看着二师兄的眼睛,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我们不会强迫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咱们师兄妹三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你可不要因为在外面太逍遥就忘了你两位师兄哦!」

我看着二师兄最后装出挤眉弄眼的表情,不禁笑出了声。

大师兄也选择尊重我的意愿。

我有两位好师兄,不是亲兄胜似亲兄,我真的很幸运。

相传,魔族与凡间相隔一片无妄海,无妄海上笼罩着上古结界。海上有一摆渡老人,修仙者和凡人若想穿越结界,除非身上有摆渡老人想要的东西并付给他当作船费,否则上古结界,非上古仙灵不能突破。

薛心儿修炼魔功,必定与魔族有脱不开的关系。她能悄无声息地离开宗门,也定有魔族中人相助。她功法不高,在凡间没有庇护之所,很有可能在魔界藏匿。

我因为幼年目睹父母被妖怪杀害,心神受到冲击,忘记了很多以前在凡间的事情。每每向师父问起,师父总是含糊其词,不愿提起。我偶尔会做噩梦,噩梦中父母的模样在我的脑海里定格。薛心儿之前说的话也久久地困扰着我。

我要去魔界找薛心儿,问问她那天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要知道我的父母打底因何而亡!

我抓住一只小妖,命他带我来到无妄海,海上迷雾茫茫,一望无际。

「你若是敢骗我,我就把你扔到海里去。」我威胁道。

「小的不敢,仙人请看,摆渡老人马上就要到了。」这小妖连连讨饶。

我上前查看,远处似有一抹微弱的灯光缓缓靠近,我还想问些问题,谁知再一转身,已不见小妖的身影。

我决定去碰碰运气。

海岸边,三三两两的人排起了队,我排在了末尾。

船到了。

「摆渡老人,我乃当朝状元刘术,想要去魔界寻我妻子,无论老人想要什么,我都愿意付出,还请老人带我渡海。」年轻男人苦苦哀求。

「负心汉,只怕你会脏了我的船。」摆渡老人冷哼一句,一摆手,年轻男人已经被甩出海岸,不见踪影。

我老老实实地排在队伍后面,心里有些发虚。

「真是晦气,今日又白来一趟。」摆渡老人看着前排众人,摆摆手,竟不让一人上船,尽管如此,也没有人敢造次。

前面的人都沮丧离去,我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摆渡老人,我乃散修泠月,不知要何条件才可登船?」

摆渡老人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口中念念有词:「来既来,去既去,一珠落,万物生。天命所在,不可违背啊!」

听说摆渡老人已摆渡万年,见多识广,仙、魔两界都对他避让三分。这么神秘的人物怎么看起来神神叨叨的。

「上船吧,既然是你,船费可免。」在我觉得上船没有希望的时候,耳边传来摆渡老人的声音。

我心中疑惑重重,可惜接下来我再怎么搭话,摆渡老人都不再言语,我叹了口气,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穿过结界,景象一新。

没想到,魔界竟和凡间一般,有街道集市、有小贩叫卖,小妖小魔们追逐嬉戏,好不热闹。

我下了船,走在魔界的街道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走进一条小巷,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跳出来一个小妖,应当是还未完全幻化出形体,长得极丑。

「姑娘,我乃银魔,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你看有没有中意的,来一个吧!」他一脸谄媚,说着就要去解开衣衫。

我心中羞愤至极,没想到魔界之人如此不知羞耻,从小到大,我都从未让人如此调戏过。

「你放肆!」

我直接出掌,想要教训一下这小妖,这小妖左躲右躲,连连求饶,谁知动静太大,居然引来了妖差,看出我用的是宗门之术,把我团团围了起来。

他们人多势众,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好暂时束手就擒。

「你一个宗门之人竟敢在我魔族的地盘上撒野!」为首的妖差骂骂咧咧,很瞧不上我。

「妖差大哥,我虽为宗门之人,可也明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的道理。这小妖是淫魔,光天化日调戏于我是何道理?若是传扬出去,只怕六界都会以为魔族尽是些淫荡之辈。」

我振振有词,那妖差也思索了一下,看向小妖。

「你说,是怎么回事?」

「小的冤枉啊,小的只是想卖些银饰品给她,可没有调戏她啊!」小妖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衣衫向我们展示他挂在内衬上的银饰。

「哈哈哈,你这宗门人蠢得很,此银魔非彼淫魔。哈哈哈,笑死我了,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那妖差笑弯了腰。

我搞了个大乌龙,脸红得不行,谁知道魔族居然是这么多卖银饰的!

这时跑来一个人,与为首的妖差耳语了几句,只见那妖差脸色一变,连连点头称是,然后命令道:「这人乃宗门重犯,马上把她压入无间地牢,不得有误。」

「哎,你看你,我不过就是想卖个银饰给你,你激动什么劲儿!摊上麻烦了吧!」小妖还在喋喋不休,直到妖差轰赶,他才离去。

无间地牢是魔族关押秘密要犯的地方,有重兵把守,除非有魔尊特令,否则任何人不得擅入。

究竟是什么人大费周折把我关在这里?

地牢里不见天日,我被关押在最里面的一间,倒是安静得很。

大约到了吃饭的时候,几个妖差拿着伙食过来,在我面前一扔,又骂骂咧咧地走到对面,拿着手里发了霉的东西狠狠丢过去,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传来了一声闷哼,接着便是一阵铁链声。

「这死半妖,居然还活着,真是浪费粮食。」

「听说这半妖是魔尊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为偷炼了禁术被关押在这里的?」

「他一个低贱的半妖,血统连我们都不如,也配和魔尊称兄道弟?修炼了禁术又怎样,还不是跪在这里任我们揉搓,真是天生的贱命。」

「看他那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了,我们赶快走吧,真是晦气。」

等妖差们走了,我仔细一看,对面竟还囚着一个人,他被铁链穿透了琵琶骨,脚踝也被钉在地上,双膝弯曲,呈跪坐的姿势,一动不动,毫无生机,犹如一座雕像。想来他应当是极危险的人物,就连关押他的铁笼子都是由玄铁制成的。

地牢里寂静得可怕,在我待得快要受不了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

来人在我面前站定,我抬头看了看,竟是薛心儿,她身穿黑红色魔族服饰,妖娆无比,不复在宗门时的乖巧模样,旁边的妖差对她点头哈腰,看起来,她在这里过得还不错。

「怎么样?这里还不错吧,我特意给你找的。」

「为什么陷害我?」

「因为我讨厌你,讨厌师父对你的情意,讨厌你有两个那么疼爱你的师兄,更讨厌你天赋异禀,功法大成,同样是父母双亡,论容貌,论性格,我哪样比不上你?凭什么你拥有一切,而我只能做你的替身,活在你的阴影下,所以我就是要陷害你,看着你痛苦的模样,我只觉得痛快!」

薛心儿越说越激动,神情癫狂,眼睛狠狠地瞪着我。

「我从未想过与你争,况且师父喜欢的人是你。」

薛心儿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捂着嘴低笑。

「看来你也被师父骗了,你知道吗?师父曾亲口承认过,是因为我和你身世相同所以才会收我为徒,就是想让我和你做个伴。每次他看我,就像透过我再看另一个人,后来我发现,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他的心神就会被你牵动,哪怕他不敢用眼睛看你,我也能感觉得到,他的心也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你。你闭门修炼,他见不到你,竟也跟着闭关,对我不闻不问,让我因为功法不精饱受嘲讽。」

「是你想多了,师父从未喜欢过我。」

薛心儿的话颠覆了我的认知。

「你当然以为他不喜欢你,他把他的深情掩藏了起来,根本不敢面对你,他封印了你的记忆,因为你的父母就是他害死的,他心怀愧疚,可又怕有一天真相曝光会永远失去你。」

薛心儿说完又掏出了一块玉佩递给我,我接过玉佩的瞬间,头痛欲裂,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炸裂开来。

「这是我偷拿出来的师父用来封印你记忆的神器,你好好看看你的记忆里都有些什么吧。」

一幕幕场景在我脑海里浮现。

祥和安逸的小镇上在某一天突然来了一群修仙之人,他们身姿绰约,御剑而来,看呆了小镇上的一众百姓。

父亲身为一镇之长,听到消息,急忙赶来接待,对他们十分热情,只是问及来意的时候,他们全都闭口不言。父亲见状,出于对修仙之人的信任,也就没有多问。

为首的仙者为感谢父亲的款待,掏出一块玉佩送给父亲,声称这块玉佩是宗门灵器,可以强身健体,保人平安。父亲收下玉佩,十分高兴,那天正值我生辰,父亲亲手在上面雕刻了花纹便把它作为生辰礼送给了我。

我收到玉佩,很是喜爱,时时佩戴着它出去玩耍。那群修仙者常常出门,我有心感谢,却始终找不到机会。

这天,他们难得没有出去,我亲手做了一些糕点打算带过去作为谢礼,谁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争执声。

「这下糟了,没想到我们不仅没有找到上古灵珠,还走漏了消息,引来妖魔们的觊觎。」

「上古灵珠蕴含上古力量,又有治愈万物的功效,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落在妖魔们的手中。」

「目前最棘手的是这座小镇的人们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引来妖魔,只怕会生灵涂炭。」

我没想到无意中会听到这样的惊天消息。心下一惊,我要赶快告诉父亲。

「是谁?」

慌乱中,我打翻了手中的糕点。

门「吱」的一声从里面推开,我扭过头去,看见了师父的脸。

画面一转

原本热闹的小镇变得尸横遍野,空气中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妖魔作怪,我们没有还手之力,他们抓住人就问灵珠的下落,不知道的通通杀掉,那群修仙之人却不知所终。

我又看见噩梦中的场景,那只魔紧紧扼住我母亲的脖子,我拼命呼喊也无济于事,他轻轻一扭,让我永远失去了母亲。他冲着我飞过来,我闭上眼睛,以为可以和父母团聚了,却久久没有动静,等我再睁开眼,看见那只魔已经被弹出去好远,我身上的玉佩闪耀着光芒,让他不得近身。

我抽出父亲送我防身的匕首,决心与他同归于尽,千钧一发的时刻,师父来了,他拦住我,护在我身前。

「凡物伤不了他,不要枉送性命。」

那只魔见来人实力不凡,转身逃走。

「来衍月宗吧,我会收你为徒,护你一生。」

师父一边说着一边拿过我手中的玉佩,将我的记忆封印在了玉佩里。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师父的怀里。

呵!我这一生真是个笑话,竟然认害死我父母的凶手为师,活得稀里糊涂,不知所谓。

「泠月,你既已知道了真相,也可以做个明白鬼了。」

薛心儿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她要对我动手了,我一动不动,任她宰割。死了也好,我想,世事纷杂,心神俱碎,也许死才是最好的解脱。

薛心儿还未碰到我,一声「住手」传至耳边。

「魔尊要见她,你不要乱来。」来人话语间暗含警告。

我跟着薛心儿来到魔宫,魔宫巍峨耸立,殿内站着两排实力不俗的魔将。魔尊楼逸身穿金边黑袍,端坐其上。

「泠月,我们又见面了。」

「魔尊,别来无恙,怎么?伤好了?」

楼逸嗤笑一声,大概没想到我会直接揭短。

「你大胆!」薛心儿瞪着我,表情不忿。

「魔尊,此人乃宗门中人,不如早些杀了,以绝后患。」

说话的人站在楼逸身旁,隐匿在黑暗中,若不是他突然出声,我根本没有看见他。看来此人修为不低。我看着他,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泠月,你不必如此,其实我们可以化干戈为玉帛。」楼逸并没有听从旁边人的建议,反而给我抛来了橄榄枝。

「哦?你什么意思?」

看来楼逸并不想杀我。

「宗门之人如此虚伪,他们害你父母被妖怪杀害却不去搭救,还要瞒着你封印你的记忆。最可笑的是,你师父这个懦夫居然因为对你太过愧疚而不敢面对你的感情,甚至把这种歉疚补偿在和你身世相同却害你身陷囹圄的人身上。既然如此,你何必执迷不悟,你实力强悍,不如归顺我魔族?」

杀人诛心,楼逸实在厉害,句句说在我的痛处。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魔尊,不可啊!」薛心儿有心反对。

楼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威压之下,薛心儿也不敢再多言。

「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得再进无间地牢。」楼逸警告薛心儿,薛心儿也只能恨恨地看着我离去。

回到无间地牢,我瘫坐在地上,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被封印的记忆涌了上来,我看着手中的玉佩,一时泪如雨下。

忽然,铁链「哗啦」一声传入我的耳中,我擦干眼泪,转头看去,只见对面玄铁笼子里面的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手上的玉佩,模样十分激动,甚至有些狰狞。

「泠,月。」他一开口,声音好像割破了喉咙般嘶哑难听。

他认识我?我上前几步,仔细探看,这才看清他的样子,斜眉入鬓,双目赤红,面目清俊,长得倒是不错,只是我的记忆里似乎并没有这张脸。

「你是谁?」我出声询问。

他的眼睛慢慢转移到我的脸上,看着我的眼睛,泪水一滴一滴滑落,那样子好像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他还没回答,外面就传来说话声,有人来了!

「藏好,玉佩。」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嘱咐,但是我感觉到他并无恶意,于是乖乖地把玉佩藏了起来。

看身影,来人好像是刚才在殿上坐在楼逸身边的那个人,他一只埋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十分熟悉。

「小丫头,好久不见。」他抬起头来,面容诡异。

「是你!」

我看清他的脸,记忆回到父母被杀的那个晚上。他的脸曾无数次出现在我的噩梦中。我的仇人,此刻近在眼前,灭门之恨,屠村之仇,怎么能忍?

仇恨让我几欲崩溃,我抽出佩剑,蓄起全身的力量,不要命似的发起一次又一次攻击。

我筋疲力尽地跪倒在地,面前的铁栏被我打得七零八落,却没有见到那只魔的身影。

「哈哈哈,不自量力。」

那只魔的声音从我的头顶响起,我抬头看去,他翻动手势,划出无形剑气,强大的威压让我直不起身子。他竟是化神境强者,并且看样子几乎马上就要踏入炼虚境了。

眼看着剑气向我劈来,我不躲不闪,默默地将真气沉入丹田。等他剑气落下的那一刻,我要自爆灵元,与他同归于尽。

就在这时,地牢内一阵铁链响动,「轰隆」一声,一道蓝光自那座玄铁牢笼冲出直奔那只魔攻去。那只魔被蓝光从空中打下,狠狠地摔在地上。同时一个人影瞬间落在我面前,他微微回头,冲着我说道:「不要做傻事。」

他居然能出来!

「楼夜,你竟然出来了!」那只魔一脸的不敢相信。

「若不是我愿意,你们以为区区玄铁能够困得住我?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自会回来跟他算账。」

楼夜说完便抓起我的肩膀消失在无间地牢。

一路上楼夜都没有说话,我能感觉到他有些生气,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还残留着穿琵琶骨的勾子,脚踝上的血也止不住地流,可他却一声不吭,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只是偶尔会停下来等等我。

「你好像在流血。」

「嗯。」

我试着与他搭话,却又不敢靠得太近。他实力太强,气压太低,还是小心为上。

我们走到一处山洞,这山洞外面野草纵横,十分隐蔽。洞内只有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块,不过倒还算干净。他坐在山洞靠外面的石头上闭上了眼睛。

「我学过治愈之术,可以帮你疗伤。」我看着他的伤口实在有些于心不忍,更何况他刚才还救了我。

「有劳你了。」他睁开眼睛,看向了我,眼神中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看清勾子的位置,小心地一点一点将它取出。其间,他一声未吭。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他让他可以忍受这么难熬的折磨,我想不出来。

去除掉束缚的那一刻,他倒了下来。我赶紧上前,划破手指,将血滴在他的伤口,然后使出治愈之术进行疗愈。

「你……」见我划破手指,他有些惊愕。

「这样你可以少受些罪,我的血有治愈功效。」

说来也奇怪,我的血自幼便有治愈功效,那时的我还没有修炼治愈之术,偶尔看到受了伤的小动物,于心不忍便偷偷割破手指救助它们。这件事除了父母和师父,我从来不敢向别人随意提起。

楼夜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脸色也有所好转,只是他的身体还有些虚弱,刚才的一场大战,也耗费了他不少真气,我在地上铺了些草,扶着他慢慢坐下来。

「你既然可以逃出来,为什么还要留在里面受罪?」

「我在等一个人,楼逸知道她的下落,只要我在里面待够五百年,楼逸就会告诉我她的下落,我找不到她,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那你……」话说到一半,我戛然而止。

我本来问他,既然如此为什么出了玄铁牢笼。又想起来他貌似是为了救我才冲出来的。难怪他一路都不怎么搭理我,看来是我连累了他。

「对不起。」我闷声道。

他看了一眼,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嗤笑一声,不再言语,神情落寞。我心里更加愧疚。

半夜,楼夜突然开始挣扎起来,用身体不断地砸向地面,十分痛苦。

「楼夜,你怎么了?」

我赶紧上前给他把脉,此刻他经脉大乱,隐隐有爆裂的趋势。我赶紧运功,以掌对掌,用自己的真气为引,为他疏通经脉中的躁动之气。

折腾了好一会儿,楼夜的情况才堪堪好些,他的经脉十分不寻常,时而躁动如火,时而凝冻如冰,就连身体也随着经脉的变化忽冷忽热。若是长此以往,他非得没命不可,暂时的疏通只能缓解一时,治标不治本。

我把楼夜慢慢放下,刚要离开,发现他伸手攥住了我的衣角,痴痴地看着我:

「你为什么没回来?」

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便昏睡过去。大概是昏睡中的梦话吧。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衣服从他的手中解救出来,实在太累了,没过一会儿,也慢慢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盯着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张清隽的面庞出现在我眼前,四目相对,他有些猝不及防。

楼夜不自然地收回目光,急忙起身,慌乱之中他一个趔趄朝我扑了过来。一张惊慌的脸在我眼前放大,鼻尖相撞,嘴上温软,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清晰可闻,越跳越快,只是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我的。

「对,对不起。」他赶快起身,说话结结巴巴,低着头,耳尖微红。

我从迷糊的状态立马清醒过来,赶紧整理了一下衣衫,站起身来,心里兵荒马乱。我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和人这样亲密接触过,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野果可以吃。」许是他也受不了现在的气氛,说完这句话,楼夜快步走了出去。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淡定下来。只不过是个意外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看着楼夜离开的方向,想到他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想要叫住他,不过我想了想,还是没有出声。

大仇未报,难以心安,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楼夜与我本无瓜葛,但为感念他的救命之恩,我还是在洞墙上刻下「已走,勿念」四个大字。我这一去,不知生死,他的恩情只能来世再报了。

魔宫周围有重兵把守,为免打草惊蛇,我乔装成送菜的混了进去。

「这魔宫里最近怕是有什么大事吧,守卫比平时多了一倍。」

「我听我在魔宫里的亲戚说,无间地牢里丢了一个很厉害的囚犯,肃长老亲自下令,增派守卫,以防万一。」

「肃长老是谁?权力很大吗?」

「肃长老你都不知道啊!他可是魔尊的心腹,名叫肃慎,平时深居简出,十分严厉,但是境界极高,听说已经到了化神期了。」

「诶?你谁啊?怎么跟在我们后面。」

「各位大哥,我是新来的,多多关照哈。」

「原来是新来的,难怪这么大惊小怪。我告诉你,我这可是独家消息,你可不要泄露出去。」

「是,是,是。」

我低眉顺目,假装出一副胆怯的样子,又拉了拉头上的帽巾,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跟着这群人来到了厨房,厨房里人手杂乱,烟雾缭绕,我找了个机会钻入人群,刚要抬脚离开,身后有人拍了我一下:

「你去把这些菜送去肃长老的房间。」

「是。」

我端着饭菜走在长廊上,心想趁着这个机会在魔宫里行走,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那只魔了。

魔宫巍峨耸立,长廊交错,肃穆冷清,偶尔有一两个人从我面前走过也都是目不斜视,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听见声音,我赶紧低下头去,将饭菜提到来人的眼前。

「大人,厨房人手不够,叫我去给肃长老送菜的。只是魔宫威严,小的一时迷了路。」

「厨房那群人真是越来越懒怠了,什么人都敢往魔宫里领,我告诉你怎么走,你赶快送去,若饭菜凉了,仔细你的皮。」

我连声称是,顺着他指的路离开,越往里走人越少,建筑也越来越精美,看来我这是深入魔宫内部了。

我走到一座宫殿门前,说明来意,便被放了进去,却在路过一个房间时,听见里面有人说话,于是顿住了脚步。

「魔尊,再过几日便是七星连珠,我们只要凑齐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还有一百零八人皇之后在无妄海结出法阵便可召唤出上古灵珠,拥有无上力量。一统六界,近在眼前。」

「肃长老,这个方法未免太过残忍,不说三十六位阴年阴历阴时结丹的修士,一百零八位阴年阴历阴时出生的凡人难以找齐,还要牺牲我魔族七十二位阴年阴月阴时的魔兵。魔尊,这件事我绝不同意。」

「好了,你们不要争执了,肃长老,这件事行不通,不必再议了。」

又是上古灵珠!我悄悄从门缝望进去,楼逸正坐在里面,在他的下方坐着两位长老,我定睛一看,左边坐着的正是那只魔。我心中一时激愤,不小心泄露了气息。

「谁?」

只听里面有人大喝一声,就要冲出来。里面这三人实力均在我之上,我心感不妙。可又转念一想,我今日来本就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可怕的。

我丢掉手里的饭菜,唤出我藏在背后的灵剑,冷眼看着他们三人从房间走出,毫无畏惧。

「呵,你胆子真是不小。」楼逸看着我,似笑非笑。

「我今日非结果了你不可。」

听到这声音,我心想,肃慎果然是他。想来是因为我偷听到了他们的好事,肃慎面色不善,他快速出手,杀气甚浓。

我提剑而上,丝毫不惧,凭借一股霸道真气与他大战了三百回合。

「肃慎,哪怕今日同归于尽,我也要取你性命。」

「就凭你?」

肃慎恼羞成怒,身形更加凌厉,他凌空一剑,直劈下来,我以剑御之,被击退数米,强大的剑气让我五脏俱伤,口吐鲜血。

「你跪下来求我,或许我会饶你一命。」肃慎神情得意,胜券在握。

「你做梦!」

电光石火间,我突然感到一股热流流向四肢百骸,丹田间源源不断地涌出力量,只见天空中一道惊雷劈下,我的剑光芒大胜,一瞬间,肃慎被弹了出去,摔倒在地。

「她,她居然突破了。」站在楼逸旁边的魔族长老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有人能边打边突破的。

光芒褪去,我刚才受的伤也瞬间痊愈,仿佛灵元都受到了滋养,无比舒畅,我居然突破到了化神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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