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夺人生

学校通知查成绩和领录取通知书的日期到了。

这么多天来我第一天走出周鹏的家。

为了躲开人,我还是一样天没亮就出门,周鹏陪着我,我们是翻墙进了学校,守在教师办公室外面。

周鹏帮我把风,谨防苗丽的出现。

老师通常会比学生更早到一点,新的班主任见到我的时候还很惊讶。

但她没有多为难我,告诉我成绩,把录取通知给我了后,跟我说了句恭喜。

我颤抖着手接过第一志愿的录取通知书,却没有时间激动。

我把录取通知书,连同这阵子做手工攒下的钱,还有户口本,身份证都交给周鹏。

我交代他,如果等会我们分开走,我出学校被父母抓到带了回去的话,他不要来找我,只需要帮我买一张票。

我告诉他要买什么日期的,哪个时间段的,在火车站的哪里等我。

只需要帮我做好这些就好,其他的,我会自己搞定。

周鹏很担心我,想要我跟他一起走,如果真遇上苗丽他们,他可以保护我。

我不想连累他,以我父母无赖的程度,周鹏惹上他们,以后他外出读书,还留在老家的周鹏父亲日子不会好过的。

周鹏在我的劝说下,终于一步三回头的带着我的东西先走了。

等他走出学校后,我才沿着围墙,跟来时一样,也选择了翻墙离开。

我知道我现在这样可能是疑神疑鬼,杞人忧天了,说不定父母早就放弃找我了呢?

但很快我就收回这个想法了。

我去周鹏家要经过学校门口的方向,饶不了路。

我谨慎的先观察周围的情况,没想到真的看到父母他们就在校门口的拐角处藏着,要不是他们试不试的探出头看校门口出来的人,我可能还不能发现到。

就当我想着要怎么躲过去的时候,背后一痛,我被人偷袭踢到在地。

「苗娣,你这死丫头,还真是让我姐说中了,你以为躲起来,我们就找不到你了吗?」

说话的人是我母亲的弟弟,他手里还拎着绳子,作势要把我捆起来。

我爬起来想跑,却又被他不留情的踢了一脚,这次他踢得是我的肚子,我痛到整个人蜷缩起来。

「我让你跑,我让你跑,贱丫头,白眼狼。」

母亲的弟弟被我逃跑的举动气到,气愤的一脚又一脚的踢我,又不解气,嘴里一直在骂我。

周围的已经有人围观,却没有一个人来帮忙。

我被打到没有力气动,父母看到这边的动静也跑了过来。

母亲一看到我,就当着围观人的面扒拉我的衣服。

把我里外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她想要找的东西,她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问我:「通知书呢?你藏哪了?啊,说啊。」

我:「我不告诉你,我读不成书,阿丽也别想。」

「我打死你。」母亲的巴掌一下又一下的打在我脸上,「你说不说,你到底说不说?」

我:「你打死我,我也不会说。」

我都死过一回的人了,不怕再死一次。

同样的事情,再重复一次,对我来说,才是比死更难受的事情。

母亲见现在从我嘴里挖不出通知书的下落,就让父亲和她弟弟把我捆了带回去。

我被带回去的时候,苗丽才刚醒,睡眼惺忪的从走出来,看到我被抓了回来,笑的最开心的就是她。

我被关起来了,为了防止我逃跑,父亲还专门买了一条铁链绑住我的脚。

为了逼我说出录取通知书藏在哪,父母给我绝食,我什么时候愿意说了,什么时候才给我吃的 。

苗丽看到我如丧家犬一样的模样,戴着假发的她得意洋洋的在我面前炫耀她又新买的裙子。

她告诉我,这条裙子花我的彩礼钱买的。

没错,在我躲起来的这段时间,父母依旧帮我定下来一门亲事,连日子也订好了,彩礼钱也收下了。

苗丽为了欣赏我的痛苦,还告诉我,我即将结婚的对象是个死了老婆的二婚男。

那男的年纪比我大二十多岁,是可以当我爹的年纪,对方有钱,给的彩礼钱就有两万呢。

苗丽还说父母待我不薄,给我找了家有钱的,嫁过去除了要给人当后妈之外,没有其他的缺点了。

面对苗丽各种企图激怒我的行为,我都选择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苗丽被我这种死到临头还要装淡定的态度气到,扭头就跑去跟母亲说我欺负她,母亲不分青红皂白的又是对我一顿打。

被抓回来后,我已经三天没进食了。

父母见这招对我没用,怕我饿死撑不到嫁人那天,这才勉为其难的给我一点吃的。

距离我跟周鹏约好的时间,还有两天。

因为脚链的限制,我只能在房间内活动,这几天来我一直在想办法打开脚链的锁。

拿到钥匙是不可能的了。

我趁没人的时候,在房间里四处翻找,找出一个别针。

我把别针掰直,这几天一直在尝试用它开锁。

终于,我在约定好时间的前一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把锁给打开了。

我看了眼熟睡中的苗丽,确认她没有被我吵醒后,我没有留恋的离开这个家。

经过小院子的时候,看到停在那的自行车,自行车已经很旧了,这么多年来,我使用的次数一只手都又得剩。

我想到走着去火车站,至少要走三个小时,有这辆自行车的话,时间可以缩短三分之二。

我把自行车骑走了,直奔火车站。

说来可笑,我能认识去火车站的路,还是托苗丽的福,当年她考上大学,她外出求学的时候,全家都去送她上火车。

这条路的路线,我一直记得清清楚楚的,那时候的我,心里渴望着也能够踏上这个路程。

现在,我实现我的梦想了,即使没有家人的期盼和祝福,我也开心。

我到达火车站的时候,天还没亮。

我来到和周鹏约定好的地方,我以为肯定是我先到的,却没想到远远的,我就看到那个位置有个人坐在行李上。

那个人背对着我,但兴许是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下意识的回过头。

我两相互对视,周鹏猛地站起身,朝我走来。

周鹏看了我半响,像往常一样木讷又温和的对我说:「苗睇,一路辛苦了。」

我看着他面容疲倦,下巴冒出的胡茬,再看到他因为我的出现,发自内心的开心。

我再也忍不住,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抱着他哽咽哭泣,贪婪的索取这一份温暖。

当我坐上火车的时候,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就如同我的过往一样,那些折磨了我一生的事,都将成为过去。

周鹏和我报考的是同个学校,不同专业。

第二天就是新生入学的日子,我俩为了省钱,都决定在校门口等一晚,等天亮办好入学,分到宿舍就有机会休息了。

办好入学后,我跟周鹏分开,各自去了自己的宿舍。

我把东西放好后并没有急着休息,入学的事终于尘埃落定,我接下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

我走进警察局报警寻亲,我把我非父母亲生,而是被拐卖的身世告诉警察,还把我伤痕累累的身体给女警察看。

警方得知我是今年的大学新生,还是高级学府北京大学法律系的,对我的案件很重视。

由一名女警察带我去医院做伤情鉴定。

当医生把鉴定报告拿给警方看的时候,他们很震惊。

我肋骨都被打断了一根,却全程表现得和正常人一样没喊过一声痛。

因为我知道,喊痛没用啊。

我没有听医生的住院,我不想刚开学就住院。

因为我报警的事情,远在老家正因为我的逃跑而又在满村子找人的父母被警方找上门。

面对警方的调查,刚开始父母还不肯说实话,坚持说我是个弃婴,是别人不要的,丢在路边被他们给捡到的。

后来是到了我「结婚」的那天,我这个新娘跑了,但那个给了彩礼的老男人可不管这个,见没有了我,还有苗丽,就要苗丽代替我。

被暂时拘留在警局的父母从母亲弟弟口中得知这件事,母亲慌了,将责任都包揽在自己身上,说出了当年的真相。

而父亲得以离开警局,赶回去冲去男方家,把被强行带走的苗丽给救了出来。

可已经经过了一个晚上,苗丽和那个老男人早已经生米煮成熟饭。

有母亲的口供,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

原来我并不是亲戚说的那样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而是母亲去给人当保姆的时候,把我给偷走的。

我甚至不是花钱买的,我心里升起一股荒谬感。

我之前一直以为,我是个没有人要的小孩,所以才被卖给人贩子,人贩子又转手卖给了我父母。

结果我原本可以拥有一个正常的,或许还会是幸福的家庭,而这一切,都被母亲一己私欲毁掉了。

而母亲当年就是在北京给人当保姆的,她已经不记得那家主人姓甚名谁。

只记得我的生母是个知识分子,当教师的,教什么的她不知道。

她能提供的信息太少了,北京的女教师那么多,找起来谈何容易。

警方说要帮我登报寻亲,我想了想,拒绝了。

我已经不在亲生父母身边十几年,说不定他们已经有新的小孩,说不定他们已经遗忘了我。

要是我突然出现打扰了他们平静的生活,这不是我期望看到的结果。

我只要我养母恶有恶报,她被判刑了,十年。

在养母的终审确定下来之前,养父还辗转到学校找到我。

那个曾经无数次把我往死里打的人,当着学校众多同学的面,跪下来求我放过我养母。

他想要通过舆论逼我宽容,想要道德绑架我。

可他不会知道,我铁石心肠,更不会在乎别人的目光,我报警,让警察把我养父带走。

我的这番操作让我养父明白我心狠的程度,从此在没有出现骚扰我。

我的校园生活看似恢复平静,又貌似没有。

因为养父那次在学校的事情闹得很大,我在学校出了名,不是什么好名声,私底下他们都说我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们说生恩不如养恩,我这么对待养父母,是要遭天谴的。

谁遭天谴,事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不明白一句话叫未经他人苦,莫劝人大度。

随便他们怎么对我指指点点,我问心无愧。

有一天,我刚下课,我看见辅导员站在教室门口,看样子已经等我有一会了,见到我,连忙向我招手。

我看到辅导员的身边,站了一对中年夫妻。

中年夫妻看到我的时候很激动,我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被女方的脸吸引,我长得,简直就是她的翻版。

等我走近,还没说话,她就一把将我抱住,不停的哭着说:「玥玥,妈妈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我的名字,叫沈玥玥,而我的亲生母亲叫陈秀曼,我的亲生父亲叫沈鸿安。

我从亲生父母的口中得知,原来他们一直都在找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我。

我也没有弟弟或妹妹。

我问过妈妈,她听到我提起这个问题的时候,紧紧的握紧我的手,对我说他们只要我一个女儿就够了。

他们相信会找到我的,怕找到我之后,发现家里多了弟弟妹妹会不自在。

听到妈妈这么说的时候,当时我强忍住情绪。

回到学校宿舍的时候,我哭了一夜。

我很难想象,前世没有找到我的他们,余生是如何度过的。

当他们守着专门为我打理出来的卧室。

每年我生日的那天从不间断的为我添置了礼物。

每个月都拿着养母的画像去警局问有没有抓到人贩子。

父亲更是为了我,弃医从商,全国各地跑了个遍。

每去一个地方,就会拿着我刚出生时候的照片去当地警局询问,然后每次都失望而归。

他们在经历这些的时候,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我不敢想象。

要不是他们没放弃我,我就要因为自己的武断,错过这么爱我的父母了。

很感谢他们没有放弃我,我也将用我的余生,来回报他们对我付出和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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