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夺人生

出自专栏《世界以痛吻我,那就扇他巴掌呀》

我的前半生,活得像个笑话。

我妹的孩子刚经历了高考,出成绩了,跟我当年一样,高考失利,没考上。

全家都在劝我妹的孩子想开点,大不了重读一年,重考。

在七大姑八大姨一人一句的劝说下,有个老姑说漏了嘴。

她说大不了就跟当年阿丽顶替我的名额一样,找个人操作一下。

花点钱,顶替别人的名额,一样可以上大学。

参与劝说的我听到这话,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是觉得恨。

我回想这些年来,我因为高考失利,被家人嘲笑,走不出这座大山,留在农村代替我妹照顾父母,一生未嫁,过着一眼望到头的日子。

现在却让我知道,原来我当年考上了。

原来我妹能上大学,当白领,住城里,都是偷了我的人生。

而这个偷了我人生的人,每年过年的时候回来一次,每次都瞧不起我,拿鼻孔看人,嫌弃我没用。

老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还想着打哈哈的糊弄过去。

我哪肯,那换的是我的人生啊。

我哭诉的问我父母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痛骂我妹丧良心,我把这些都知情的七大姑八大姨臭骂一顿。

我疯狂发泄我的愤怒和恨意,但这样不够,我要去报警,我要告她们。

我爸妈跪下来求我,让我认命,说会补偿我,让我放过我妹。

我失望的看着他们,问他们,因为我妹是她们亲生的,所以他们心里只有我妹吗?

问完我心里是知道答案的,这么多年来他们的所作所为就说明了一切。

我不打算原谅他们,我跑了出去,我要去报案。

然而没等我出门,有人从后面偷袭我,我被打中了后脑勺。

当我倒在地上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是我妹的儿子。

那个我当自己亲儿子一样疼的外甥手里拿着根棍子,厌恶的看着我。

我被一声粗鲁的咒骂给吵醒,我的情绪还沉浸在倒下那一刻的绝望中。

咒骂声的主人不满我无视她的愤怒,还没等我缓过神来,一个硬物砸到我头上,把我彻底痛醒。

我睁开眼,看清砸到我的是一颗发芽的土豆。

砸我的人,是我那不学无术的妹妹苗丽。

我看着年轻时期的妹妹,脑子一片混乱,不确定的问:「苗丽?」

「妈叫你煮饭,你躲在这里偷懒,我要告诉妈,让她打你。」

苗丽朝我翻了个白眼,没发现我的异样,不客气的威胁我,就像小时候一样,喜欢向大人颠倒黑白的告我的状,喜欢看我被打的样子。

她说完就跑了,我捂着被砸疼的额头呆坐在原地,许久后,我轻轻笑两声,笑完后,又觉得不够,我控制不了自己大笑。

苗丽就在隔壁,听到我的笑声又跑了回来,骂我:「你神经病呀?没事笑什么笑?」

我没有回答她,我笑的不能自己,我笑老天爷开眼,我笑你苗丽,这一次,偷不走我的人生了。

高中学的知识经过那些年的磋磨,已经基本还给老师了。

而我看了一下日期,距离高考,只剩下一百多天。

如果我没有办法在这一百多天内重拾知识,考上心仪的大学,这次的重生将变得毫无意义。

但家里的人不会让我有时间学习的,当初爸妈在我完成九年义务教育的时候,就想要我辍学进厂,打工贴补家用。

是我的苦苦哀求,向父母发誓读高中的钱我自己接手工赚钱,家里的活我会干,父母才同意让我继续往上读。

苗丽却不一样,她从小就不爱学习,初二的时候早恋,导致原本就惨不忍睹的成绩更是一落千丈直接成倒数。

就这样她还不觉得羞耻,一心想着跟自己的早恋对象一起退学去大城市打工赚钱。

最后是被我爸妈关在家里,被我爸拿皮带抽,被我妈用藤条打。

苗丽被打怕了,才跟早恋对象分手,打消了退学的念头乖乖的回到学校循规蹈矩的上学。

但从此之后,苗丽就记恨上我了。

以前她也讨厌我,欺负我,不过只是嘴上刻薄。

经历过早恋退学事件之后,她就恨我。

在学校会联合同学排挤我,在家里会挑拨父母打骂我。

而她恨我的原因,是因为当初她早恋想退学的事,是我告诉父母的。

她这是觉得我耽误了她的幸福。

苗丽回学校后也无心学习,初中考没考上高中,是父母花了钱才让她跟我读了同一所高中。

我比苗丽还大一岁,算起来我应该比她早读一年的。

说到这,或许我还应该要感谢苗丽,是她才让我有读书的机会。

我是被父母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孩子。

当初母亲嫁给父亲五年,怀了三次都流产。

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父亲精子的问题。

当年两夫妻就闹着要离婚,亲戚中有人提议领养个小孩。

亲戚说很多人不孕,领养了小孩后就怀上了。

这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但父母信了。

几番打听就找到了人贩子,本来他们是想买个男娃,但男娃贵一万,两夫妻舍不得。

又想着女娃到时候嫁人还可以多收点彩礼钱,就挑中了我。

我是刚出生就被抱走的,被父母买来的时候才 2 个月。

没多久母亲就怀孕了。

这一次从怀上到生产都很顺利,十月后妹妹苗丽就出生了。

有了亲生的,我这个买来的就变不值钱,多养一个还浪费钱。

父亲想把我转手卖掉,是母亲舍不得。

母亲劝说父亲长大后我可以照顾妹妹,我才被留下来。

到六岁其他小孩都上学的年纪,父母没想起来我需要读书。

是苗丽六岁了,父母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我也应该读点书。

女孩子文盲,到时候嫁人就谈不了高彩礼,这才让我陪苗丽一起读书。

高中我和苗丽被分到同个班级,父母让我督促苗丽学习。

我帮苗丽记笔记,她看都没看就丢垃圾桶。

我每次考试前给苗丽划重点,她连我的书一起撕烂。

我回家帮苗丽补课,她会在父母面前装乖,背后却把作业也推给我做。

苗丽排斥学习的这些行为,在我看来叛逆又愚蠢。

但当初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助苗丽,想要劝她一起努力,想跟她一起靠读书改变命运。

重来一次,我却不打算再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愚蠢无知的人,屎都能当金子一样捧着,真正的金子却视作空气习以为然,以为随手可得。

我想重拾课本,就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将高中的知识都重学一遍,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在苗丽的身上。

幸好我以前替苗丽记的笔记都还留着。

因为是苗丽的学习资料,所以父母没有当成废品一样卖掉。

现在曾经我花费心血,针对苗丽这种没基础的学渣记得课堂笔记和重点知识,都回赠到自己身上,幸事一件。

我为自己制定了学习计划,这份计划没有苗丽的份,我每天放学回家做完家务,做完当天的手工活就开始学习。

每一天我都学到凌晨三点,睡三小时,六点再起来做全家人的早饭,我必须争分夺秒才行。

我独自努力,和我睡同个房间的苗丽却不爽了,在我连续熬夜学习一个多星期后,苗丽趁我去洗澡的时候,把我的书撕烂了。

当我看到被撕烂的笔记和课本,说实在的,我没有感觉到意外。

最近我不再像个操心的老妈子一样劝说她读书。

没有了以前我每天放学后的叮嘱,做作业时的苦口婆心。

即使苗丽并不领情还觉得我很烦人,但没有了这些,以她习惯了被我关注、讨好的性子,肯定会感到不爽。

她不高兴了,就更想给我找点事情做,可劲的折腾我,这样她心里才会痛快。

而且她对我做坏事,不会有一丝的愧疚和不安。

我回到房间的时候,她还挑衅的仰着下巴瞪了我一样,那有恃无恐的样子,是笃定了我被欺负了,也是受气包的命。

可惜这一次要让她失望了。

她撕我的书,我当着她的面从她的书包里扒拉出几本小说。

等苗丽发现不对劲,冲过来想要夺走小说的时候,嘶啦一声,我手快将小说撕毁。

苗丽看到心爱的小说被我撕了,气得尖叫,扬起手就要打我巴掌,我抓住她的手没让她得逞。

但这样还不够,我故意说:「以后你撕一次我的书,我就撕一次你的小说,房间里的小说,我全给你撕光。」

听到我这么说,果不其然,苗丽发疯了,她歇斯底里的尖叫,一副要弄死我的凶狠模样,我跟她打了起来。

我们俩在房间里闹得动静很大,隔壁房间的父母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赶来查看。

把我们拉开后,母亲第一时间对我发火:「苗睇,你是怎么当姐姐的?怎么能跟妹妹打起来,我一直教你做姐姐的要让着妹妹,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见有人给自己撑腰,苗丽一改刚才的凶悍,哭哭唧唧起来:「妈,姐她打我,还撕我的书,那些都还是我跟朋友借的,你说现在怎么办嘛。」

「苗睇,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平时就是这么欺负阿丽的吗?」

母亲听完苗丽的话,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对着我又是一顿呵责。

失望?每次我们姐妹有争执的时候,每次我没让她的时候,你们都会对我失望,这句话我从小到大,不知道听了几百遍了。

「妈,你就知道护着苗丽,现在都高三最后一学期了,她还不努力学习,只知道看小说,每天都熬夜的在看小说,这样怎么有办法考上好的大学,以阿丽现在的成绩,连个正经大专都考不上,你们再这样惯着她是在害她,你们看看我为她准备的笔记,她看都没看全撕了,本来我们学校还有同学想要买我记得笔记和重点的,现在好啦 ,全没了,现在你们还怪我,那好,以后我就再也不管阿丽读书了,她考不考得上,都怪不得我。」

以前我可真是太老实了,阿丽习惯告状,我从来没想过也学她这招。

现在却不同了,礼尚往来,有来有往才会有好戏上演。

我知道父母最看重什么。

他们一辈子都无法靠自己的本事走出这座大山,所以望女成凤将希望放在苗丽身上,就期望着苗丽成为大学生,去大城市改变命运,帮家里脱贫,走上小康,以后也带他们住城里。

所以苗丽的学习他们一直很重视。

可惜苗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从小在她耳边劝说读书有用没能让她爱上读书,反而让她产生了逆反心理,课本读不进去,小说倒是看得很入迷。

而除了苗丽的读书问题,父母第二重视的就是钱。

我胡诌说笔记本能卖钱,那就会变成苗丽撕的不是笔记课本,是撕钱,这父母不能忍,会觉得苗丽是个败家玩意。

果然不出我所料 ,原本还对我不满的父母,立刻就把枪口指向苗丽,对着她就是一顿怒骂。

父亲脾气暴躁,更是直接要拿皮带抽苗丽。

苗丽这次是真哭了,哭得撕心裂肺的,但这一次父母却没有心软。

最后苗丽被父母逼着将撕碎的笔记重新用透明胶布贴好。

那天晚上我躺在上铺的床上听着苗丽一边哭一边贴,无声的笑了,从枕头下拿出一本新的笔记本看了起来。

贴了整整一夜苗丽才把笔记贴好,她把破破烂烂的笔记本丢给我,自己骑着自行车去上学了,临走前还愤恨的瞪我。

家里离学校有 4 公里,父母只买了一辆自行车。

本来是让我载苗丽上下学的,苗丽不让,自行车就成了苗丽的专属。

父母不想花钱再买一辆自行车,以至于我高中三年,都是走路去学校。

我踩着点到学校的时候,苗丽已经跟班里志同道合的同学聊天聊到笑声不断。

一个班级五十多人,就她们三个女生在肆无忌惮的用高分贝大聊特聊。

其他想学习的同学被吵得频频皱眉,却又对胡搅蛮缠的太妹三人组无可奈何。

因为每次让她们小声点,她们都会闹得动静更大,老师来了才会消停。

我走进教室的时候,苗丽和她的朋友恶意满满的看着我。

当我走到自己座位的时候,我同桌眼神闪躲,缩着肩膀支支吾吾的,似乎想提醒我什么,但又害怕得罪苗丽。

我同桌叫王素梅,性子比较胆小内向。

当我在座位上坐下来时,她能暗示我桌兜里有异样,已经是件需要她鼓足勇气才敢做的事了。

毕竟苗丽她们三人组在学校的「威名」还是挺大的,以霸凌、欺负同学为乐,王素梅不想被盯上是在情理之中。

我向王素梅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后者快速低头看书,深怕被苗丽发现端倪。

苗丽她们三人从我进来就一直用幸灾乐祸的表情盯着我看,傻子都知道有猫腻,然而我却依旧假装不知情的把手伸进桌兜。

手摸到一个僵硬带毛的东西,我猜大概是什么动物的尸体。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出现头皮发麻,鸡皮疙瘩冒出,手指发抖。

但我克制着生理反应,依旧一把抓起那只动物尸体拿出桌兜。

我低头看清手里抓着的,是一只死老鼠。

我最怕的就是老鼠,苗丽对这点非常清楚。

我不怕蟑螂,毛毛虫,蜈蚣,蜘蛛,蛇这些,唯独怕老鼠。

现在我的手里抓着一只死老鼠,我几乎要尖叫出声,差点凭借本能就把死老鼠扔出去。

是苗丽她们的嘲笑的笑声让我克服了本能,恐惧被愤怒覆盖。

我看着苗丽带头欺负我之后,大仇得报的畅快愉悦。

我了解苗丽,如果我今天忍了,没有反抗,没有让她怕了我,今天这样的事情,以后就会变本加厉。

我很冷静,也没有歇斯底里,更没有觉得难堪。

在其他怕老鼠的同学发现了我手里拿的是死老鼠后尖叫中,我一鼓作气的冲到苗丽面前,一手抓着她的衣领子,一手作势要将死老鼠塞进她的嘴里。

苗丽吓得捂嘴,眼泪狂飙。

她的两个同盟被我的举动吓住,呆愣了片刻后才缓过神来急忙一人一边的要架走我。

我的举动让教室彻底乱成一锅粥,不少同学都来劝架,我只管死命的扯着苗丽的衣服。

同学都在拉我,死老鼠在我的用力下,已经被我捏爆,变得更加的恶心恐怖,同学更是有的怕哭了。

有机灵一点的同学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跑出去找老师了。

班主任黄雪芬姗姗来迟的时候,我已经被同学分开。

而苗丽则是惊魂未定的抱着一个女同学哭得惹人怜惜。

班主任把我跟苗丽都叫到了办公室。

为了彰显自己的公正性,她还叫了班长周鹏一起去,让班长周鹏把事情的经过说给她听。

班长周鹏是个典型的书呆子,他的世界里只有书本,人很呆。

就算我身为副班长,平时跟他多有来往,他也不会因为我跟他的关系比苗丽更好他就偏帮我。

他把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的告诉黄雪芬,只说自己知道的,看到的部分。

黄雪芬听完后对他点点头就让他离开了。

周鹏在离开前担忧的看了我一眼,我平静的回视他,并没有因为他公正的称述事情经过而感到委屈愤怒之类的,他只是做了他该作的。

苗丽还在哭,安静的的办公室里全是她抽抽搭搭的哭声。

相比之下,刚干了件大事被叫到办公室,表情平静的我就显得更加的桀骜不驯。

黄雪芬自以为已经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将错误方安在我的头上,对我失望皱眉。

她知道我跟苗丽是姐妹,给我两个选择,请父母,或者当着全班的面向苗丽道歉,写检讨书。

黄雪芬看似善解人意的给了我选择,其实她是在逼我道歉。

因为以她对我的了解,我不会选请父母的。

苗丽作为班级里的刺头,不服管教,三天两头就要请父母。

每次都是母亲过来,她一来,犯错的是苗丽,挨骂的则是我。

她会怪我没约束好苗丽,怪我没照顾好苗丽。

总之就是苗丽犯错,最后错的只有我。

这很没有道理,但母亲一句当姐姐的就是要照看好妹妹我就没法反驳。

要是再来一句早知道我这么不懂事,当初就该听孩子他爸的,把我送走的话,那杀伤力就更大了。

没错,经过我母亲每次因为苗丽被请来学校,又觉得很丢脸所以当着老师、同学的面迁怒到我身上对我破口大骂的时候,托我母亲的嘴,不止是我的班级老师、同学,是全校都知道我是买来的女娃。

我在家里的地位就是给苗丽陪读的,替苗丽挨骂的,他们都知道,要是没有苗丽,我连九年义务教育都读不成。

可惜这次要让黄雪芬失望了,我拒不道歉,选择了请父母。

黄雪芬没想到我会这么倔,她私心里并不想叫我母亲过来。

母亲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嗓门大,脾气爆,骂起人来口无遮拦,每次来教师办公室,激动起来能把办公室变成菜市场。

叫我母亲来那是没办法解决问题,还大概率会把问题闹得更大。

所以黄雪芬板着脸软硬兼施的让我道个歉,保证下次不会再犯就行了。

我偏不,我就是要请父母。

苗丽知道母亲来绝对会给她撑腰出气,她也不肯接受我的道歉,闹着要黄雪芬叫我母亲来。

母亲来的时候,我跟苗丽两人在教师办公室里面罚站着。

她一来就先看苗丽。

早已经过了惊吓那劲没有再继续哭的苗丽立马假哭起来,哭得我母亲心疼得要命,发怒的朝我就是一巴掌扫来。

我没傻愣愣的站着挨打,后退一步躲了过去。

看到我躲,母亲就更怒了:「苗睇,你还敢躲,反了你,还敢带头欺负你妹,看老娘今天打不死你。」

母亲情绪激动的很,说到做到,对我抡起拳头就要揍我。

她以为这次我不敢躲了,我却早在她举起拳头的那一刻就躲到黄雪芬背后去。

黄雪芬没想到我会用她当做挡箭牌 ,反应不及的情况下,肩膀挨了母亲一拳,顿时痛得她痛叫出声。

母亲误打了黄雪芬,非但没有收敛,对我的行为更气了,伸手要抓躲在黄雪芬背后的我。

我就像是再跟她玩老鹰捉小鸡一样,左躲右闪动作灵活的没让她抓住。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的老师在,见到情况不对劲,连忙来帮忙。

好不容易把母亲拉开,确认安全了,我才放开黄雪芬 。

黄雪芬之后还挨了几下,痛得龇牙咧嘴,等缓过劲来,拍着桌子发起怒来。

但她是老师,还要脸,不好对我发怒,就以非常严肃的语气威吓我母亲。

黄雪芬警告母亲,告诉她要是不冷静,再继续闹下去,不好好的解决问题,就让我跟苗丽一起回家反省,等她什么时候冷静了再来处理。

要是没带上苗丽,黄雪芬的这个警告一点作用都没有,听到苗丽也得回家反省,母亲就没敢再闹着要打死我了。

但她恶狠狠的瞪我,大有回家再收拾你的狠意。

我暗地里揉红我的眼眶,又故意抿嘴摆出一副受了委屈又执拗表情。

我这么做并不是想让母亲心软,她也不会心软。

果然,母亲没听完黄雪芬说完前因后果,就指使般的说:「老师,这孩子现在越来越不服管,不给她点教训她以后怕是要翻天了 ,你给她记个大过让她涨涨记性,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妹妹。」

张口就是记大过,黄雪芬就算是刚才被我拿她当挡箭牌的行为惹怒了,也听得直皱眉头。

黄雪芬跟母亲说我的情节不严重,记大过对我以后影响很大,让我们姐妹俩私底下把这事给解决了,她这个做班主任的就当这事过了。

黄雪芬很善解人意,母亲却不同意,就是要求学校罚我,狠狠的罚我。

我在旁听着,忽然开口:「记大过哪够?我退学不读得了,反正就算我考上大学,咱家也供不起两个大学生,你这么偏心,要是我跟阿丽都考上大学,我也读不成,我不读书了,我明天就不来了。」

我负气的话说完,母亲的反应是怒火更盛。

黄雪芬的反应是慌了下,随后又迅速的冷静,她赶在我母亲要顺着我的话说出办理退学的话之前,制止了母亲的发言。

黄雪芬用最大的力气抓住母亲的手,对母亲说:「苗丽妈妈,这只是苗睇的气话,你别当真,苗睇的成绩那么好,只要稳定发挥一定可以考上好的大学的,现在退学,她这些年来的努力都白费了,要毁了一生的,小孩不懂事,大人不能跟着犯糊涂,你说对吗?」

黄雪芬犹如一个负责人的好老师一样对母亲徐徐劝导,母亲哪管她说得什么,气头上没听出黄雪芬的言下之意,还想反驳。

我看到黄雪芬用力的掐了一下母亲的胳膊,隐晦的对她眨眨眼,母亲才终于明白过来,瞬间冷静了下来。

「对,对啊。」母亲支支吾吾的应和着黄雪芬。

「苗睇坚持不肯道歉,我看这件事应该是另有隐情,不如我们听听苗睇是怎么说的,如果错的不是苗睇,是苗丽,那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现在临高考,孩子压力也大 ,你回家可就别再责怪孩子了,成吗?」

黄雪芬总算是想起来,应该是了解双方,而不是只听一面之词了。

我冷眼看着黄雪芬跟我母亲两人一唱一和的「解决」了这场闹剧。

苗丽没看到我被打,也没等到我被退学,出办公室的时候,还跟母亲闹脾气中。

母亲倒是想骂我,但似乎在顾忌什么,这次不再像以前那样不顾场合的在学校对我发火。

她临走之前,还叮嘱苗丽高考前都不要再惹我了。

苗丽气得跺脚,这次我在班级里教训她让她出糗,我没有挨骂受罚,就衬得她更丢脸了。

班里的同学看她一眼,她都感觉是在嘲笑她。

爱面子的她受不了,接下来的课她都逃了。

我同样也没急着回教室。

刚才在教师办公室我一直都在忍着,抓过死老鼠的手没来得及清洗,手上粘着血迹和毛发,特别的恶心,我强烈反胃,凭怒火克服的恐惧又强烈起来,这手我恨不得剁掉。

我在洗手台用流水死命的搓手,搓到手通红,搓到快脱一层皮,我还是觉得洗不干净,那种抓着死老鼠的感觉还是很强烈。

就当我无计可施只能麻木搓手的时候,一块肥皂被递到我面前,我看向手的主人,是周鹏。

看到他,我恍惚了一下,当年高考完我跟周鹏就没有交集了,但我知道他当年也跟我一样高考失利了。

只是他比我更惨,我知道他的理想是当医生。

他是单亲家庭,母亲在他小时候就因病去世了,相依为命的父亲身体也不好,患有癫痫 。

他那么努力的读书,就是渴望考上国内最顶尖的大学读药科系,想研发出可以治好父亲的药。

我记得当年他高考之前,他父亲恰好癫痫发作,那天周鹏差点就赶不上高考。

之后等其他人都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周鹏从黄雪芬的口中得知自己高考失利。

这个消息对周鹏造成极大的打击,。

更让他绝望的是不知道是谁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周鹏的父亲,周鹏的父亲自责是因为自己发病才影响到周鹏,一时想不开自杀了。

一天之内接连两个坏消息,让周鹏大受打击之下,精神失常。

现在想想,周鹏被顶替名额的可能性也很高,毕竟他的成绩是真的好,他常年占据年级第一,而我是万年老二。

「班长,你知不知道,原来有些人没本事靠自己考上大学,是可以花钱顶替别人的,你说,这次高考,我们会不会也考上了却被顶替了呢?」

我说的话对周鹏而言太过颠覆他的世界观,冒名顶替这种事情,他想都没有想过。

他震惊了一下后,对我摇头表示不相信,又严肃的劝导我不要压力太大,胡思乱想一些不存在的事情。

他既然不相信,我就没有跟他争辩,因为现在我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说是事实,而不是猜测和臆想。

我会尽我所能找出证据,证明我说的是对的。

经过刚才我对母亲和黄雪芬的测试,基本已经可以明确顶替我名额这种事,参与的不只有我的家人,校方也有脱不了干系。

我刻意的去跟一些比较八卦的几个同学搞好关系。

我的成绩好,我用我自己重新整理出来的高考重点笔记跟她们套近乎。

甚至我还用我仅存的一点印象,将高考前摸底考的作文和数学大题给押中,这更让同学们对我信服。

其他班级有些消息灵通的,还直接找上我,说要我买我的笔记。

我用交换的方式向她们打听往年平时成绩不错,却高考失利,或者平时成绩垫底,结果顺利考上不错的大学的同学。

这都是我私底下跟人秘密打听的,很快的,我的手头上就有了一些名单。

我仔细的看了这些名单,人数不多。

大概每年四五个,跟冒名顶替的性别比例也都对得上。

这些被顶替的都是一些平时成绩中上,家境贫困,在校低调老实的。

而冒名顶替的人中教师的儿女,亲属占比很高,剩下的则是一些家境不错的。

我把这份整理好的资料拿给周鹏看。

他看完后沉默了很久,再也说不出不相信的话。

事关自己的前途,当得知学校有可能不是自己所看到的那般公正廉洁,周鹏不敢拿自己的未来去赌。

他问我,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办?

我把我的计划告诉周鹏,凭借这份名单还不能作为证据去举报学校。

我们俩也只是普通人,没有认识当官的,再加上我们两不是当事人,没有办法去报案交给人民警察处理。

所以我的计划是找到这些名单上被顶替大学名额的人,能找一个是一个,让他们亲自去教育局查成绩。

如果确定自己的名额真的被顶替了的话就去报案,我这边再整理成一份资料,将学校给举报了。

听完我的计划, 周鹏思索了一下,他比我更谨慎,认为现在如果由我们自己出面去办这件事,很容易被有心人士发现。

如果被学校知道的话,可能我俩连高考都参加不了了。

周鹏的担忧不无道理。

我们最后选择了用更隐秘的方法,没有露面,用寄信的方式,把真相告诉这些被冒名顶替的人。

然而事情刚开始并不是很顺利。

被冒名顶替的人在高考落榜后,男的大部分离开家乡外出打工,女的大部分早早嫁人。

外出打工的收到信的可能性很低,早早嫁人的收到信发现真相,大概率也没有冲劲去维护自己的权益,家人也不会支持。

只剩下一小部分还留在家乡,并且有看到信,还有去教育局查分数,最后,还有在家人的支持下去报案,只剩下 2 个。

我查到的名单有二十多个人左右,这出乎我的预料之中。

所以现在这两个人就变得很关键。

一个人是前三届的学姐。

这个学姐是在当年落榜后,不肯死心,不愿嫁人,坚持要重考。

重考两次还是「落榜」了,家人都不支持她,邻居也觉得她是疯魔了。

现在她知道自己落榜的真相,不顾家人的反对去报案。

一个是上一届的学长。

这个学长有家人的支持,本来就计划今年重考的,临高考前得知了真相,他和家人一起去报案了。

这两件事一下子就在镇上出了名,最近无论我走到哪,都听到有人在讨论这件事情。

黄雪芬这两天的脸色很难看,也没有心情给我们上课,只让我们自习。

今日是摸底高考过后选志愿的日子,上辈子我在黄雪芬的建议下,选了个师专。

苗丽顶替了我的名额上完师专后包分配成了人民教师,又在学校中认识了自己同为教师的对象,顺利的在城市站稳脚跟,人生顺遂。

这一次,我不再选择师专,我要读法律。

当我填完志愿要上交的时候,苗丽拿走我的志愿表,看到我填的志愿,她理所当然的要求我改。

「妈跟老师都叫你选师专了,你要跟我选一样的学校,你选的这个政法专业太难了,到时候考不上怎么办?」

我有时候真想知道苗丽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说话都不过脑子的。

我没有搭理苗丽这种好笑的要求,跟她吵都是对自己的一种智商的降维打击。

我把志愿表从她手里夺回来,苗丽以为我是答应要改志愿,就把志愿表还给我,没想到我拿了志愿表就走。

她这次的反应倒是很快,知道我没听她的话更改志愿,气得伸手要把我的志愿表抢回去,我早有所防备躲了过去,让她扑了个空。

苗丽气急败坏:「苗睇,你敢耍我?」

我:「我没那么无聊,我想读哪所学校,学什么专业,用不着别人替我决定。」

苗丽:「你……你要是敢乱选专业,回家我就让爸妈打死你。」

我:「随便,打死我我也要选法律学。」

只要我无所畏惧,苗丽就威胁不到我。

苗丽看到我把志愿表交给周鹏,等班级的同学都填好后,周鹏就会把这些志愿表拿到办公室给黄雪芬,到时候志愿报上去就改不了了。

苗丽不死心,要从周鹏那抢走我的志愿表。

周鹏挡住她,苗丽不怕周鹏,泼辣的推着周鹏,嘴里骂着粗话,极其难听。

周鹏任由苗丽骂,嘴里就只重复的答一个词:「哦。」

苗丽一顿疯狂输出,周鹏却没把她放在眼里,这敷衍的态度让苗丽更加抓狂,她拿周鹏没办法,苗头就又指向我。

她扯着我,逼我拿回志愿表,我白了她一眼回到桌位,苗丽不依不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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