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认识任嘉嘉的同学看到她,吓得远远地躲开,却⼜忍不住站在他们⾃认为安全的距离对她指指点点⼩声议论。
任嘉嘉放下箱⼦,擦擦汗,有些奇怪地看着远处那些同学,微微皱了皱眉头⸺以前⼤家都是对她视⽽不⻅的啊?
今天是怎么了?
她检视了⼀下⾃⼰的⾐着,除了⽐较⼟⽓破旧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
她决定不理他们,继续搬起箱⼦向宿舍⾛去。
宿舍⾥没有⼈,熊笑笑她们的被褥都不⻅了,书桌上蒙着⼀层薄薄的灰尘。
她⼜皱了皱眉头,这才打开箱⼦,把⾥⾯的杂志⼀本本搬到⾃⼰的床铺上⸺这是她很⾟苦得找了多家旧杂志摊和废纸才搜集来的。
没有那些杂志,她总觉得⾝体⾥空荡荡的,⽆法⼊睡……那些杂志和以前的⼀样破旧,⼀样散发着旧纸的味道。
所有的杂志都是《男⽣⼥⽣》,并且多数都是相同的⼏期。
她轻轻吹吹每⼀本上灰尘,⼩⼼翼翼地把杂志表⾯擦⼲净,然后才认真地铺在床板上。
这个时候,郝⽼师来了⸺任嘉嘉⼀⾛进校园,就有⼈向他汇报了。
郝⽼师站在宿舍⻔⼝,闻到旧纸的霉味⼉,微微皱起眉头。
任嘉嘉的表情有些窘迫,她也知道⾃⼰拿杂志当褥⼦有些怪异。
于是她低下头,⼩声问道:「⽼师……你找我?
……其实我临时有急事,所以旷课了……对不起,来不及请假……」郝⽼师没有说话,他第⼀次认真打量着这个瘦得过份的⼥⽣,⼼底也忍不住觉得她过于怪异,难怪被同学说成是纸⼈。
「你平安回来就好。
」郝⽼师尽量说得很委婉,他不想在⾔语上伤害⾃⼰的学⽣:「我们可以谈谈吗?
」「谈什么?
……那些课程我会⾃⼰补回来的……」任嘉嘉放下⼿中的杂志,从床铺上爬下来,怯怯地站在床边。
「不是关于旷课的问题,是你的问题……」「我……我……我怎么了?
」任嘉嘉眼睛⾥闪过⼀丝不安,她似乎在努⼒让⾃⼰保持着平静。
「你和熊笑笑、李⽟颜和⽶惠是不是有什么⽭盾?
或者……误会?
」郝⽼师⼩⼼地问。
「呃?
!」任嘉嘉的眼神闪烁不定,⼼想到底是谁多事到⽼师那⾥告状了呢?
她并不喜欢惹是⽣⾮。
「没有没有,」任嘉嘉的语⽓明显焦急起来,似乎在努⼒掩饰着什么:「她们都很好……对我也不错,只是我⾃⼰不太合群,很少跟她们说话罢了……」任嘉嘉的话让郝⽼师皱起了眉头,事情好似和他想象中的⼤相径庭。
任嘉嘉⻅郝⽼师皱起眉头,⼜急忙补充道:「她们从来没有欺负过我,您别听其他同学乱说!」郝⽼师看了看她,⼜看了看床铺上的杂志,说道:「你⽤杂志当褥⼦?
」「哦……」任嘉嘉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没有褥⼦可铺,我家⾥有的……熊笑笑特别乐于助⼈,还曾把她的褥⼦送给我,不过我拒绝了……我只是习惯了铺杂志……」10.陷⼊沉默的任嘉嘉郝⽼师⾛到她的床铺边,任嘉嘉颤抖着退到阳台的⻔前,她似乎很害怕别⼈接近。
郝⽼师看着她那如受惊的⼩⿅般的神情,⼼底泛出阵阵同情,这个孩⼦,⼀定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伤害吧?
他轻轻拿过⼏本杂志,翻了翻。
「都是旧杂志……」任嘉嘉忐忑地说,她伸了伸⼿想夺过杂志,⼜缩了回去,就像那些看着⾃⼰的宝⻉玩具被⼤⼈抢⾛的孩⼦,既焦急,⼜⽆助。
「全部是《男⽣⼥⽣》?
」「哦……」「为什么?
」「哦……」郝⽼师看她闪烁其词,⼼想,她都读⼤学了,也算半个⼤⼈了,不如开诚布公⼀些⽐较好:「你知道吗?
前两天熊笑笑她们向我提出了调整宿舍的申请……」任嘉嘉低下头,⽕柴般的⼿指交叉在⼀起,语⽓⼀下⼦变得落寞⽆⽐:「是吗……」「她们怕你……」有那么⼀刻,郝⽼师⼏乎不忍⼼继续说下去了,但是既然开了头,还是咬咬⽛继续说道:「她们觉得你和她们不⼀样……」「我知道……」有⽔珠滴到她打着补丁的布鞋上,不知是汗⽔,还是泪⽔:「我是和她们不⼀样……我……我说了……我不合群的……」「不是性格……是⾝体……」任嘉嘉闻⾔忍不住⼜后退⼀步,郝⽼师觉得⾃⼰刚才的表述似乎有歧义,他看着她发育不全、如⼉童般的⾝体,尴尬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她们觉得你是……当然,⽼师并不相信她们的话,因为她们的话很荒唐,⽼师觉得其中⼀定有误会……」任嘉嘉依旧低着头,搓着⾐⻆。
郝⽼师咬咬嘴唇,说道:「她们觉得你是纸⼈……」任嘉嘉闻⾔,如电击⼀般抬起头,眼睛⾥充满了不安、惊慌、⽆助,仿佛被揭穿谎⾔的孩⼦,却⼜戴着莫名的兴奋的幸福,她嘴唇颤抖着,喃喃地嘀咕了句什么,⼜重新低下头。
郝⽼师急忙说道:「⽼师刚才就说了,我并不相信她们,这其中⼀定有误会!⽼师希望能够解开这个误会,让你们冰释前嫌……毕竟以后还要做四年同学……」任嘉嘉没有说话。
郝⽼师⼜说:「还有……⽼师前⼏天找不到你,很着急,所以看了你的档案……你的成绩很好!」任嘉嘉还是没有说话。
「不过……你⻓⼤的福利院的电话,是个空号……⼩学、初中、⾼中的学校,也都否认有你的存在……你能告诉⽼师这是为什么吗?
」任嘉嘉继续保持着沉默。
「⽼师没有恶意,也不是故意要调查你。
⽼师只是关⼼你,希望你能像别的同学⼀样⽆忧⽆虑,度过快乐的⼤学时光。
」「……」「……」此后,⽆论郝⽼师再说什么,任嘉嘉都是⼀⾔不发,安静地低着头,⼀动不动。
就仿佛她真的是具没有⽣命的纸⼈。
是那种只会在葬礼上出现,象征着死亡的纸⼈。
郝⽼师叹⼝⽓,⼜抬头看了看床铺上杂志,轻声说道:「你⾃⼰好好想想。
如果信得过⽼师的话,⽼师随时欢迎你来找我。
⽆论你有什么问题,有什么难处、苦衷,⽼师都会理解你,帮助你。
」他说完,慢慢⾛出宿舍。
⾛到⻔⼝时,他转过头,愕然看到任嘉嘉抬起头,嘴⻆带着淡淡的微笑。
那微笑让郝⽼师的⼼猛地向下⼀沉,⾝上泛起⼀层鸡⽪疙瘩。
他曾记得⽗亲出殡时陪葬的纸⼈,脸上也是那样的微笑。
难道……世界上真的有这么诡异的事情吗?
11.悲伤纸⼈周六的图书馆,⼀向都很冷清。
刘⽼师随⼿把⼀封落款是《男⽣⼥⽣》杂志社的信放到⼀边,并没有打开。
⾃从⼏个⽉前她决定不再写校园⼩说后,每个⽉都会收到他们的约稿函。
以前跟她联络的编辑说,读者都⼗分喜欢她写的⼩说,希望她继续写下去,否则没办法向读者交代。
后来她有些不耐烦了,⼲脆回信说:「告诉读者我死了。
反正只是笔名,没⼈知道我是谁!」⾃此以后,杂志社果然不再发信给她了,估计是⽣⽓了。
前⼏天她打电话跟编辑要以前的旧杂志补充书库时,原以为编辑会不乐意,没想到他们竟然爽快的答应了,⾔语⾥还很开⼼。
为此她责备了⾃⼰好⼏天,觉得⾃⼰以前以⼩⼈之⼼度君⼦之腹了。
想想也是,⼈家杂志社犯得上跟⼀个不再写稿的作者⽣⽓么?
她整理了⼀下桌⼦,翻开之前放在桌⼦上的《男⽣⼥⽣》杂志,不禁叹⼝⽓。
四期杂志上,都有她的稿⼦,笔名是「悲伤纸⼈」。
她⼀度觉得,那个叫做任嘉嘉的奇怪⼥⽣之所以偷⾛那四期杂志,是因为上⾯有她的稿⼦,说不定是她的忠实读者呢!想到这⾥,她⾃嘲地摇摇头,⼜觉得⾃⼰未免过于⾃作多情了。
她悠⻓地叹⼝⽓,从电脑⾥调出书⽬,开始认真的整理。
过两天,她就不得不这所学校,离开⾃⼰⼼爱的书籍们了。
想到这⾥,她的眼神⾥闪过⼀丝内疚和不安,看了看《男⽣⼥⽣》的信封,似乎是挂号信,她犹豫了⼀下,还是打开了。
⾥⾯并不是约稿函,⽽是稿费单!她愕然地拿起电话,拨通了编辑筱⻜的电话:「忙晕了?
是不是搞错了?
我最近没有写过任何稿⼦。
」筱⻜笑着:「别逗了。
稿⼦是从您的地址寄过来的啊!⽽且署名也是您,⽂⻛都⼀模⼀样!还特别注明了稿费还按照原来作者资料邮寄,还要在名字后⾯备注上可由亲⼈代收呢!」「是吗……」刘⽼师放下电话,抬起头,赫然看到墙⻆的座位上,任嘉嘉低着头坐在那⾥。
和往常⼀样,桌⼦上铺着⼀本杂志,杂志上⾯才是她要阅读的书。
她依旧瘦弱,依旧苍⽩。
刘⽼师很想问问她去了哪⾥,是不是发⽣了什么事,但是⼜觉得过于唐突。
她把稿件的事情暂时放在脑后,假装不经意地轻轻踱到她⾝边,⼼中百感交集:任嘉嘉翻开的那⼀⻚,正是她的⽂章,题⽬下⾯写着「作者/悲伤纸⼈」。
任嘉嘉感觉到⾝后有⼈,本能地抬起头,礼貌地微笑了⼀下,⼜继续专⼼读书了。
刘⽼师能感觉到,今天的任嘉嘉和平时不同,似乎不那么忧郁了,看起来⼼情很愉快。
她轻轻叹⼝⽓,被读者喜欢,对于写字的⼈来说,是天⼤的幸福哪!如果可以,她⼜怎么会放弃那个笔名,放弃⾃⼰的读者呢?
任嘉嘉依旧⼀动不动地坐到闭馆的时候才离开。
刘⽼师望着她瘦弱的背影,⼼中感慨万千。
就算那个孩⼦是偷杂志的⼩偷,她也决定原谅她。
想到这⾥,她不由⼜踱到杂志区,认真清点了⼀下数⽬,轻轻松⼝⽓。
今天的杂志⼀本都没有少,看来任嘉嘉不是⼩偷,这个结论让她的⼼情⼗分愉快。
就在她准备锁⻔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了放在办公桌上的杂志,愕然地张⼤了嘴巴。
今天的杂志不但没有丢,还多出来了!因为杂志架上的数⽬应该少四本⸺那四本在她的办公桌上。
她匆匆跑到《男⽣⼥⽣》的书架,抽出曾丢失的那四本杂志,赫然发现,那盖着图书馆公章的杂志,那原本有⼏⻚被不负责任的学⽣撕破的杂志内⻚,整⻬地⽤透明㬵粘好了。
甚⾄,有⼀本中曾缺失的⼀⻚,也⼩⼼的补上了,虽然那后来补上的纸⻚颜⾊明显和原来的不同,却补得天⾐⽆缝。
刘⽼师鼻头⼀酸,望着任嘉嘉那空落落的座位,眼泪蜂拥⽽出。
12.任嘉嘉的悲伤「悲伤纸⼈」的悲伤在纸上;「悲伤纸⼈」通过纸来传递悲伤;「悲伤纸⼈」的悲伤是可以复制的,每个读者,都曾复制过她的悲伤。
⻘春是需要悲伤的。
需要那种能够填补空虚、唤醒梦想的悲伤。
「悲伤纸⼈」的故事⾥,总是充满了关于梦想的悲伤,这种悲伤打动过⽆数的读者,激励过⽆数个少年的⻘春。
任嘉嘉破天荒的买了⼀本最新的《男⽣⼥⽣》杂志,抱在胸前,脚步轻快。
买杂志的时候,听到⽼板说:「悲伤纸⼈⼜开始写故事了,所以这个⽉的《男⽣⼥⽣》刚到没⼏天就脱销了。
」那⼀刻,任嘉嘉脸上第⼀次荡漾着幸福的表情。
「悲伤纸⼈」不应该死,也不会死。
她决定继承「悲伤纸⼈」这个名字,让「悲伤纸⼈」这四个字,⾛进更多年轻⼈的⼼⾥。
是的,她⽆法忘记⼏年前⾃⼰第⼀次从废纸收购站看到那本过期杂志的时候,她⽆法忘记⾃⼰第⼀次读到「悲伤纸⼈」的⽂章时,内⼼那种⽆法压抑的感动。
那个故事深深打动了她,给了她⼒量,及时挽救她梦想的⼒量。
当时,她所在的福利院刚刚因故倒闭,⾃⼰被随便安置到了⼀⼾⼈家,⼀⼾并不爱⾃⼰的⼈家。
不堪凌辱虐待的她逃了出来,四处流浪。
后来,废纸收购站的⼈⻅她可怜,就留下她做⼀些废纸分类的杂活。
那段时间,在废纸中搜集《男⽣⼥⽣》成了她唯⼀的精神⽀撑。
后来,她忍不住给「悲伤纸⼈」写了⼀封信,诉说了⾃⼰的不幸,希望「悲伤纸⼈」能够把她的经历写成故事。
她并没有那个作者的地址,只好把信邮寄到了杂志社。
想不到,杂志社很负责地把信转发给了「悲伤纸⼈」,并且还给她回了信。
从此,「悲伤纸⼈」不但⿎励她独⽴、⾃⼒更⽣,不但⿎励她不要放弃学业,还每个⽉都会寄钱给她。
只是那些钱,都被废纸收购站的⼈扣押了。
虽然如此,任嘉嘉还是靠着⾃⼰的努⼒和毅⼒,靠着偷偷到学校的⾛廊⾥听课,靠着废纸站那些污迹斑驳的废旧习题,靠着好⼼⼈的指导,完成了学业。
可是,她并不能参加⾼考,因为没有档案,因为她什么都没有。
但是她并不在乎,她在给「悲伤纸⼈」的信⾥说了⾃⼰这⼏年刻苦⾃学的经历,并感谢他对⾃⼰的⿎励。
没有想到,「悲伤纸⼈」竟然回信说,他会安排她参加⾼考。
任嘉嘉愕然了,后来她真的获得了⾼考资格,他⼜帮她申请了学费减半,还替她预交了四年的学费。
对于任嘉嘉⽽⾔,「悲伤纸⼈」就是神,是她的再⽣⽗⺟,是她⼀⽣⼀世要报答的恩⼈!她并不知道他是男还是⼥,⻓什么样⼦,多⼤年纪。
但她暗⾃希望他是男的,然后很俗⽓的希望不计名分的以⾝相许。
可是,「悲伤纸⼈」在收到了她那封热情洋溢内容复杂充满了报恩之情的信之后,就消失了。
他们之间的联系,⼀直是通过《男⽣⼥⽣》杂志社中转,她除了那个笔名,对⾃⼰的恩⼈⼀⽆所知。
她曾写信央求杂志社透露「悲伤纸⼈」的资料,但被毫⽆余地的拒绝了。
当她在次写信央求时,杂志社回信说,「悲伤纸⼈」死了。
13.悲伤纸⼈和任嘉嘉周⽇,刘⽼师很早就来到了图书馆,留恋地望着那⼀排排书架,这是她在这⾥⼯作的最后⼀天了。
她很仔细地打扫了⼀遍卫⽣,认真地擦拭着书架。
8点钟,任嘉嘉准时来了,脸上带着⼩⼩的幸福。
整整⼀上午,整个图书室只有她们两个⼈,仿佛是命运特意赏赐给她们的独处机会。
可惜,她们都只是在⾃⼰的座位上默默地坐着。
中午的时候,刘⽼师拿出⾃⼰的便当,⾛到任嘉嘉桌前,柔声道:「⼀起吃吧。
」任嘉嘉⼀愣:「不⽤……我不饿。
」刘⽼师笑笑:「别客⽓。
我看你每天都来⽤功读书,却从不吃饭。
」任嘉嘉羞红了脸:「我真的不饿。
」刘⽼师叹⼝⽓:「你是我⻅过的最爱惜书,最⽤功最懂事的孩⼦。
今天是我在这⾥⼯作的最后⼀天了,我不想⼀个⼈吃。
」任嘉嘉这才勉强点点头,⼩⼼翼翼地把书挪到⼀边,怯怯地拿起⼀⼩块⾯包,说道:「谢谢……」刘⽼师微笑着看着她:「你喜欢《男⽣⼥⽣》杂志?
」「恩!」任嘉嘉点点头。
「喜欢那个悲伤纸⼈写的⽂章?
」任嘉嘉⼀听,眼睛⾥⽴刻闪着激动的光芒,就像她听到郝⽼师说她是纸⼈那⼀刻⼀样,当时,她⼼⾥也是洋溢着幸福的,「纸⼈」,多么令⼈幸福的称呼啊!她兴奋地说:「⽼师也喜欢看他的⽂章吗?
」刘⽼师点点头。
「那……⽼师也是每篇都看吗?
」刘⽼师鼻头⼀酸,⼜点点头。
「那,⽼师知道他是男的还是⼥的,多⼤年纪,住在哪⾥……或者…………」她的神情⻢上黯淡下来:「或者……安葬在哪⾥吗?
」刘⽼师⼀愣,想起⾃⼰跟杂志社说过的⽓话,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随即她摇摇头,说道:「悲伤纸⼈应该没有死吧?
这期新杂志还看到了她的⽂章。
」任嘉嘉低下头:「⽼师……告诉你⼀个秘密……这期的⽂章,是我写的……」这次,轮到刘⽼师惊愕了。
「这是秘密哦……」任嘉嘉眼睛⾥含着泪花:「杂志社的编辑告诉我,悲伤纸⼈死了。
他……他是我的恩⼈哪!他怎么会死?
我不要他死,不要悲伤纸⼈这个名字从此消失……就算他真的死了,我也要让悲伤纸⼈这个名字继续活在下去,这是我报答他的唯⼀⽅式!」她的表情异常坚定。
刘⽼师流着泪,她知道眼前的任嘉嘉是谁了,她知道⾃⼰为什么⽆法从⼼底讨厌她了,她知道⾃⼰为什么忍不住关⼼她了。
她突然觉得这⼀切都很值得,为了这个孩⼦放弃了写故事,放弃了图书馆的⼯作,似乎都是值得的。
甚⾄,当初跪在⽗亲⾯前求他帮助她⾼考帮助她⼊学,也是值得的。
她记得⽗亲当初居⾼临下地说:「当初你断然出⾛的时候,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整⽇与书为伴、写关于梦想的故事就是你⼀⽣梦想吗?
怎么?
!现在为了⼀个根本不认识的野孩⼦,你竟然要放弃⾃⼰的梦想?
」她点点头:「爸爸的梦想是希望我继承您的集团公司,只要您答应我,我就放弃⼀切认真跟您学习经营。
这样,爸爸的梦想实现了,那个孩⼦的梦想也实现了。
⽤我⼀个⼈的梦想换两个⼈的梦想,不亏本。
」⽗亲意味深⻓地笑着:「恩,你果然是我的⼥⼉,很有经济头脑嘛!好!要的就是你这种头脑,不做亏本⽣意的头脑!我答应你,⽆论花多少钱,⽆论动⽤多少关系,我都会满⾜你的要求!我只有两个条件,第⼀,你要在半年内和你现在的⽣活圈⼦划清关系;第⼆,我找到那个孩⼦,会替她改了名字。
你永远不能再和她有联系,也不能问我那个孩⼦在哪⾥,⼊学后叫什么!」刘⽼师答应了。
「⽼师,您哭什么?
」任嘉嘉愣道。
刘⽼师擦擦眼泪:「我只是知道悲伤纸⼈死了,很难过。
还有,如果她有在天之灵,⼀定会感受到你的⼼意,会继续⿎励你。
所以,你要⽤这个名字,把梦想传播给更多的⼈。
」「恩!」任嘉嘉点点头。
14.永远的悲伤纸⼈郝⽼师暗中调查了任嘉嘉,调查得越深⼊,越觉得⼼酸,越觉得⼼疼。
他⽆法想想那个孩⼦竟然每天只吃⼀顿饭,还是趁⽆⼈时拣的⻝堂垃圾桶⾥的剩饭;她⽆法想象那个孩⼦为了减轻饥饿的痛苦,竟然连⽔也很少喝,因为⼈在饿的时候,越喝⽔越觉得饥饿;他更⽆法想象,她为了避免脸上⼲裂,竟然连脸都不敢洗;甚⾄,她或许连⼀件换洗的⾐服都没有,⾐服脏了,她就咬着⽛在晚上偷偷跑到操场的⽔⻰头冲洗,这倒也省事,⾐服和⾝体都⼀块洗了。
看着她躲在操场的墙⻆等待⾐服⾃然⻛⼲的样⼦,他⼏乎忍不住冲过去,告诉她不必如此⾟苦。
虽然她的来历和⾝世依旧是⼀个难解之谜,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郝⽼师⽆法忍受⾃⼰的学⽣、成绩如此优秀的学⽣,竟然活得如此⾟苦。
她也正直⻘春啊,她也应该穿着漂亮的⾐服,灿烂地笑在阳光下,谈⼀场惊天动地的恋爱。
他想帮她,只是不知如何才能在不伤她⾃尊⼼的前题下,让她过得稍微轻松些。
所以,当图书馆的刘⽼师告诉他,学校已经通过了她的申请,让任嘉嘉勤⼯俭学到图书馆当兼职管理员的时候,郝⽼师竟然不争⽓地哭了。
他不知道刘⽼师为什么要帮任嘉嘉,或许她也知道她的⾟苦?
他忍不住问了刘⽼师的这个问题,她只是微笑着,并不说话。
没有⼈知道,刘⽼师离开的时候很⼼⽢情愿,进⼊⽗亲认真学习管理的时候也很⼼⽢情愿。
她曾经以为,她为了那个素未谋⾯的孩⼦放弃了梦想,但是她后来知道⾃⼰想错了。
她没有失去梦想,那个孩⼦继承了她,她了⽆遗憾。
况且,她的梦想,本来就是帮助别⼈实现梦想哪!只要想到这⾥,她就会忍不住幸福地微笑。
15.纸⼈传说当熊笑笑、⽶惠和李⽟颜听了郝⽼师的话,向她道歉的时候,任嘉嘉笑了。
第⼀次笑得那么灿烂。
她说,其实是⾃⼰不对,才害她们误会的。
她说,从她们的⽗⺟对她送出关⼼的那⼀刻,从熊笑笑把⾃⼰的褥⼦铺到她床铺上那⼀刻,她⼼底就把决定把她们当作朋友。
所以,⽆论她们对她做了什么,她都不会计较。
因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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