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番外

出自专栏《浪漫告别:少女消逝的心结》

裴延礼视角

1

最近我总是多梦,梦里是唐枝与小驰。

有时是唐枝陪着小驰吃饭,一勺勺亲自喂他喝汤,替他擦拭嘴角,有时是接送小驰上幼儿园,唐枝站在幼儿园门口,挤在家长队伍里,踮脚去找小驰,可每每接到小驰,他总会问上一句:「妈妈,爸爸怎么不来接我?」

这种时候,唐枝总是沉默不语。

我知道,她没法开口,她要怎么告诉小驰,他的爸爸不爱他。

头疼欲裂时,我又吃了一颗安眠药,只有药物才可以让我熟睡,只有在梦中才可以见到我的唐枝跟小驰。

这一次小驰发了烧。

唐枝抱着他挤在儿童医院的发热诊疗室里,她摸着小驰烧红的脸颊,急得直掉眼泪,她好像打了个电话,是打给我的。

电话被接起了,她抽着气,克制着哭腔说:「小驰发烧了,你能不能……」

原来这通电话是打给我的。

可我说了什么?

我说:「这招你用的腻不腻?」

在梦里,唐枝无助的眼泪让我喘不过气,原来那些我曾以为的算计、谋划,都是唐枝一次次无声的求助,她在流泪,眼泪快要流成了河,把我淹没。

那些泪像是砸进了我心里,让我喘不过气,突然醒来,望着漆黑的空间,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唐枝的屋子,这里都是她的遗物。

我身边散落着很多瓶止疼药的瓶子,这都是唐枝吃下去的。

吃了这么多药,她该多疼?

这些药,真的止疼吗?

可我分明也吃了,却好像没用。

有人一直在敲门,很吵,如果唐枝也在这里,一定也会嫌吵,她喜欢安静,这个念头在心中盘旋着,我起身,摇摇晃晃走去开了门,迎面有一巴掌甩下来,很重。

父亲的谩骂铺天盖地而来,得知唐枝去世后他一连病了好些天,如今站在我门前都在咳嗽,「谁让你在这里的,这是小枝的屋子,你别进来弄脏这里了!给我滚出去!」

他说的对,这里是唐枝的地方,我在会弄脏,可是她的东西我要带走,那是她仅剩的东西,我要替她保存好。

我折返回房间拿起了那一箱唐枝的东西,没等拿稳就被一把推开,箱子里的东西洒落一地,我顾不上其他,忙去捡,一样样又装回去。

父亲站在我背后举起了拐杖,却迟迟没有落下,「人活着不好好对她,她死了又守着这些,你做给谁看?」

我不想给任何人看。

这里是我妻子的东西,我只是不想它们被弄脏,仅此而已。

「这个家里不欢迎你,以后你不再是裴家人。」

众叛亲离,妻离子散,这是我应得的。

带着唐枝的东西,我离开了裴家。

生活在没有唐枝的地方,她再也不来我的梦里了。

我知道,他们不想见到我,生前唐枝曾那样低声下气的求我陪小驰过一个生日,她流着泪,眼神渴求的样子我忘不了。

可我那时在想什么?

我在想她为什么不去找小驰的亲生父亲过生日?

为什么总要在我面前哭哭啼啼?

她那么爱小驰,自从有了小驰后,眼里就好像只有那个孩子。

她究竟是爱孩子,还是爱孩子的父亲?

直到唐枝死后,梁平霜告诉我,小驰是我的孩子。

当年小驰早产,她伪造亲子鉴定,自此站在我与唐枝之间埋下了一根刺,但这怪不了别人,是我愚蠢、多疑,竟然怀疑自己的妻子与孩子。

在唐枝的墓碑前站了许久,背后像是有人走了过来。

他放下一束花,安静了几秒后开口,「你不配站在这里,唐枝不会想要见到你,给她留个清净。」

「她是我的妻子。」

「已经不是了,她在生前就跟你离婚了。」

「我没答应。」

迎面一拳打在脸上,痛感对我而言是麻木的。

贺仪光怒气横生,唐枝死后他不知对我动过多少次手了,他痛骂我不配做丈夫与爸爸,我的血溅在唐枝的墓前,我慌忙拽着袖子擦干净,她喜欢干净,讨厌血腥。

更讨厌我。

讨厌到再也不想来我的梦里。

贺仪光抓住我的衣领,我被迫与他的眼睛对视,他的眸子里有很浓的怒意,怒意减淡后成了伤感,就连声调里都有了哭腔,「一直以来,你都只会让唐枝伤心!」

他说的没错。

唐枝走时泪都流干了,我明白这些年,我亏待她、误会她、憎恨她,在那段支离破碎的婚姻里,她努力捡起每一个碎片拼凑,试图将那个家拼凑完整,给小驰一个家,给一个爱他的父亲。

可直到死,她都没做到。

现在她跟小驰团聚了,他们在一起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贺仪光像是察觉了什么,他甩开我,顺势擦了擦手,「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最好长命百岁,省的死了去打扰他们。」

临走时,他深深看向我。

「裴延礼,唐枝不会想要再见到你的,哪怕是死后。」

2

梦不到唐枝与小驰后,我只好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在一次次的催眠里,我又找到了唐枝,只不过这次是年少的她。

那时她总是很胆怯又弱小,我喜欢跟她待在一起,可她大多数时候都在躲着我。

我知道,是唐阿姨不允许她跟我来往过密,那时我不懂为什么,后来我明白了,那次父亲将我叫进书房,严词厉色警告我,不许跟唐枝太亲密,让我把她当妹妹。

我问为什么。

父亲说,他会娶唐阿姨。

难怪唐枝不喜欢跟我在一起,不喜欢跟我说话,反倒是跟贺仪光在一起时,笑容更多一些,原来她是抱着当我妹妹的心思跟我相处的。

如她所愿,我成全了她,可看到她跟贺仪光一起吃饭上下学时,我又无法克制地嫉妒起来,我用言语中伤她,看到她失落受伤的眼神,我又后悔说了那些话。

我尽力克制对她的感情,因而跟梁平霜达成了协议,我将司机派给她,将唐枝送的表给她,就连跟她的亲密都是演给唐枝看的。

可我不知道,唐枝会那么伤心。

直到我无意打开了唐枝留下的手机,那手机原本摔坏了,我找了很多地方去修,修好后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备忘录中是满的。

密密麻麻,不知记录了多少。

最近一次离开心理医生那里,他给我忠告:「裴先生,你不能继续接受催眠了,继续下去会影响到生活,严重的话你会无法保持清醒。」

「那很好。」

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

回去后我打开了唐枝的手机,我吞了安眠药,在迷迷糊糊里,翻阅着里面的内容,一篇接着一篇。

十月二十八日。

今天又看到裴延礼跟平霜在一起吃饭了,平霜向我打听了很多有关裴延礼的事情,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他,她的眼神我认得,因为我也是那样看裴延礼的。

三十一日。

他们好像在一起了。

二月一。

我看到了,我送他的表带着了平霜手上,我再也不会送他东西了。

五月六。

他告诉我,我不能出国了,妈妈哭了,是哭我没用吗?

不管怎么样,还是祝福他们。

安眠药控制不了我的意识了,我开始无比清醒,唐枝备忘录中的每一个字如同一粒粒沙土,我置身其中,翻阅的过程里,像是被活埋。

我捂着心口,一口气快要上不来,直到看到那一条:裴延礼骂我贱,我要怎么跟他解释,这不是我想的,我去质问妈妈,我怪不了她,没有人有错,所以错的是我,我罪大恶极,我该死。

四个月后的一条。

我怀了孕,可我知道裴延礼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去医院,我问了很多医生,他们都对我摇头,摇头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绝症,我只是不想这个孩子跟我一起受苦,为什么这么难?

怀孕期间,她只记录了一条。

对不起。

这个对不起是对谁说的?

小驰吗?

还是对我,可是唐枝对不起我什么?

是我对不起她,这么多年里,我从来没有关心体谅过她,我误解她,让她痛苦,她记录下的每一条,都是对我凌迟,我在这份蔓延的痛里,寻找着一丝属于爱的痕迹,可找到最后,只余悔恨。

直到翻找到唐枝生前最后记录的一篇。

那是小驰去世后的日期,她写道:「小驰不在了,我会去陪他的,我曾以为绝症是对我惩罚,却没想到成了我去见小驰的捷径。」

从那个时候,她就没了生的希望,她一心求死,我却蒙在鼓里。

安眠药失效后我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医院打来的。

通知我梁平霜死讯的。

她是醉酒后失足坠楼而亡,我想这是报应,她亲手将圆圆扔下了楼,最后换来自己的坠楼。

我记得圆圆,那不是我给梁平霜的。

我只是将它寄养在宠物店,我并不知道它是怎么到梁平霜手中的。

可惜这些解释,再也不会有人听了。

我吞下大量安眠药,我试图去梦境里见他们,去被催眠的幻景里见他们,后来我用了太多办法,却再也寻觅不到他们的踪影。

我活着,却早已是行尸走肉一具。

那一天阳光很好,我站在斑马线上,红灯仿佛亮了,朦胧间,我看到了马路那头的唐枝,她牵着小驰的手背对着我,走得越来越远,我奋力呼喊,我努力追逐,我迈出了脚,冲了出去。

可尖锐的刹车声将我拉回现实,车子向我冲撞而来,我一动不动。

我想这样,是不是就可以见到唐枝与小驰了?

可等我再回神看去,那两道身影已经不见了。

原来我穷其一生追逐的人,早就被我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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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医院打来的。

通知我梁平霜死讯的。

她是醉酒后失足坠楼而亡,我想这是报应,她亲手将圆圆扔下了楼,最后换来自己的坠楼。

我记得圆圆,那不是我给梁平霜的。

我只是将它寄养在宠物店,我并不知道它是怎么到梁平霜手中的。

可惜这些解释,再也不会有人听了。

我吞下大量安眠药,我试图去梦境里见他们,去被催眠的幻景里见他们,后来我用了太多办法,却再也寻觅不到他们的踪影。

我活着,却早已是行尸走肉一具。

那一天阳光很好,我站在斑马线上,红灯仿佛亮了,朦胧间,我看到了马路那头的唐枝,她牵着小驰的手背对着我,走得越来越远,我奋力呼喊,我努力追逐,我迈出了脚,冲了出去。

可尖锐的刹车声将我拉回现实,车子向我冲撞而来,我一动不动。

我想这样,是不是就可以见到唐枝与小驰了?

可等我再回神看去,那两道身影已经不见了。

原来我穷其一生追逐的人,早就被我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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