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偷偷看你：在你心尖贪睡》
周随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在海边单膝跪地问我：「安安，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吗？」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岁月没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他仍然如十年前那样每一处都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
十年前，他拿着铁环求婚我都感动得一塌糊涂，可这次我看着十克拉的钻戒，内心毫无波澜，原来心死是这种感觉啊。
我摘下手上的婚戒，连同那只钻戒一起丢进了海里，对周随说：「我不愿意。」
1
我坐在沙发上看综艺的时候，周随穿着一身家居服过来抱住我问：「安安，我觉得你最近越来越不关心我了。」
我目不转睛看着电视回答：「是啊，所以还过吗？」
空气静默了一瞬，周随扳过我的身子，强迫我看着他问：「你说什么？」
那综艺还挺好看的，被打扰我有一瞬的烦躁。
我开口说：「咱们离婚吧。」
周随咬牙切齿说：「李安若，是你先招惹我的，也是你说会一直陪着我的，你现在想要分开，我告诉你，没门。」
是啊，是我先追的人，也是我发誓李安若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周随的，甚至一个月前我都觉得我离开周随会死。
但现在，周随一靠近我，我每一个细胞都会抗拒。
接下来半个月周随都没有回来过，别墅里的阿姨劝我：「太太，先生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也不是个事儿，你向先生服个软吧。」
我想阿姨其实更想提醒我一个很久没有工作过的女人，如果周随在外面有了女人，我被赶出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曾经我也焦虑过，和周随歇斯底里地闹过。
现在，who care。
周随在一个夜里拖着一身疲惫回来了，他第一句话说的是：「安安，你真的狠心，这么久了连一条信息都不发给我。」
是了，以前我不会这样的，我会三餐按时提醒他吃饭，每天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甚至发一大段一大段的消息和他吵架，但却从来没有一天忘记给他发消息过。
我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对他说：「早点睡吧。」
说完我率先上了楼。
这几天里，我已经把我的东西从主卧搬到了客房，整理的时候才发现搬进这栋别墅不过几年，我的东西已经这么多了。
这样看来周随对我还是很不错的吧，事业成功以后每个月给我高额零花钱，每个季度衣服、包包、鞋子的新品都会送到我眼前，结婚纪念日也会送礼物。
有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我要得太多了，我要纯粹的爱情，要他爱我如初。
周随阻止我进客房的动作问：「李若安，你要分房？」
我没说话，但我的态度很明显。
周随烦躁地挠了挠头，双手叉腰说：「安安，你又要闹什么啊？我刚出差回来很累，只想好好休息一晚。」
我不理解分房睡怎么就不能好好休息了，我现在觉得一个人睡反而更加舒服。
我思考了一瞬决定今晚睡主卧，我终于懂得当初我缠着周随时有多烦了。
周随拿衣服洗澡的时候，发现我东西已经搬空了，开口问：「连东西都拿走了，你怎么不干脆离开呢？」
「因为你不在家，我想拿着离婚协议离开。」
周随红着眼睛对我说：「安安，我不会同意离婚的。」
何必呢，明明两人已经没有感情了。
周随洗完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撒娇让我给他吹头发。
「我累了。」说完我就当躺下闭上了眼睛。
周随吹完头发后，掀开被子从身后抱住了我。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均匀呼吸声，我在黑暗中睁开眼，看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月光，清醒地等天亮。
2
遇见周随是在我最美好的十八岁，十多年过去，我的心态已经老得像八十岁了。
周随明明还比我大两岁，现在看起来可能比我小了一轮，他还年轻着，喜欢机车，喜欢打游戏，喜欢美女。
第二日，我听到楼下汽车声响起，知道周随离开了才起床。
走到楼下却发现周随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
「你起来了，赶紧吃早饭吧。」周随头也不抬地对我说。
我尝了一口水晶包，发现这早餐出自周随之手，于是喝了口豆浆不再碰。
周随走过来问：「不合胃口吗？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没胃口。」
周随愣了一瞬，委屈地说：「好吧，一会儿饿了我再给你做。」
我抬头看着周随说：「明明你也想离婚的，我看见了，你保险柜里的离婚协议。」
周随慌张地看着我说：「没有，我只是忘了毁掉，我马上就去撕了。」
周随急忙去他的书房拿出离婚协议，当着我的面撕成了碎片。
我没有说话，起身上楼，撕了一份还可以再拟定另一份。
什么时候想离婚的呢？
大概是上个月，那个女孩儿给我发了酒店房间号，向我示威我不离开周随又如何，她仍然能霸占着周随。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我想我用来对付周随外面女人的那些精力和手段放在职场里，我现在高低得是个部门经理以上的职位。
我开着车去酒店的路上不再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仿佛我是去赴一场再普通不过的约，而不是去看我的老公和别的女人温存。
我找到那个女孩说的房间，从地毯下拿出她说的备用房卡，打开了门。
可能我来得太早了，两人的衣服还好好地穿在身上，女孩正抱着周随诉说爱意，并试图索吻。
看见我出现在房间里，周随眼里闪过一抹慌乱，很快反应过来是谁叫我来的，推开缠在他身上的女人走到我身前问：「你怎么来了？」
我说：「有人叫我来看戏，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继续。」
周随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也是，以我之前的性格肯定上前闹了。
我看了眼那个女孩，还是个在校大学生，瓜子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青春有活力，美好得我都不忍心去伤害她。
她的脸上是挑衅的笑容，就站在那里等着我歇斯底里宣战引得周随厌烦，我没说话转身离开，脏了的男人不值得我再浪费任何情绪，周随却追了出来。
那天以后，周随每天早早地就回家，吃完饭静静地陪我看电视。
我不知道他这个行为是什么意思，曾经我叫他回来，他流连花丛让我别闹，现在我不管着他了，他却天天待在家里。
几天后，我收到女孩的短信，她求我不要赶她走，她说她真的喜欢周随，哪怕不要名分，只要能陪着他就好。
我拿给周随看，并给他说：「这个姑娘很深情，别辜负她。」
周随只是说了句：「我会解决的。」
我不知道他怎么解决的，我一心想怎么将体面地离婚说出口。
3
我和周随拉扯了半年这婚还是没能离成，他不愿意。
我也不想和他撕破脸，吵吵闹闹两年多，我不希望以后回想起这段婚姻全是对方歇斯底里的丑陋模样。
这半年里，周随总是尽可能地回家陪我吃饭，出差应酬都会报备，新闻访谈也都把我挂在嘴边，带我出席他的商业晚宴，也没有女人再来找我让位了。
他的宠妻人设让他公司的股票一路走高，可没人知道我有多煎熬。
在他这里我好像终于是可以拿得出手的太太，但我已经不需要这份承认了。
自从我提了离婚以后和朋友合开了一个传媒工作室，短短半年发展成了一个不大不小也有几十个艺人的小公司了。
我不是不知道周随悄悄地给了我资源。
周随一直说他能养我，不希望我这么累，但我不会拆穿，周随越来越会蹬鼻子上脸了。
我妈知道我要离婚后打来电话骂我山猪吃不来细糠，当初那么难的日子都扶持着走过来了，三十多岁了日子越过越好却闹着要离婚。
我无力反驳，我妈这个一生要强的中国女人，不能接受她的婚姻不幸福之后，她女儿的婚姻也要破裂，更何况周随还是一个能让她倍有面的女婿。
挂完电话，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这栋别墅就像一个富丽堂皇的牢笼，困住了我这只普通的鸟儿，却不愿意放生。
周随从身后抱住我，他近来很喜欢这个动作，可能是不想从正面看到我的一脸苦相。
我看着窗外的景色问：「阿随，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我要带我去海边拍婚纱照吗？」
周随惊喜地问：「安安想去吗？」
「我们去拍吧，如果拍完回来我能找到一个可以继续和你在一起的理由，我们就好好过日子，如果回来我还是想离婚，你就放我走行吗？」
周随沉默了许久，轻轻开口：「我们肯定不会离婚。」
周随从那天起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每天早出晚归，兴奋得像我曾经养的那只二哈拆家的时候。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专心送我的艺人去参加选秀综艺。
和周随结婚十年，我们没拍过婚纱照，也没办过婚礼，就连结婚戒指也是前几年才买的。
最开始是因为穷，那时候真的穷到我们结婚也只能吃一人十五块钱的鸡腿套餐饭庆祝一下。
后来，周随生意渐渐起步，他越来越忙，对我的关心越来越少，我开始患得患失。
再后来他做出了一番事业，我们买了房，从两居室到大三房再到这栋别墅，我们从无话不谈到天天吵架再到现在无话可谈。
我们吵到忘记了我们曾经相爱，吵到周随不愿意回来，吵到我把曾经加入收藏夹的婚纱照拍摄全部删除再也没有新加入，终于吵到我吵不动了。
我们就像是合租一套房的陌生租客，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互不打扰。
可是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这段婚姻困住了周随还让我失去了自我。
周随把这次去海边看成是一个机会，我却用它来告别，我们的故事从穿着白衬衣开始，到我为他穿着白色婚纱结束，也算得上是一个完美落幕。
4
很快，周随带着我和一群摄影师化妆师出发，我没有问他目的地是哪里。
和周随在一起后，出去玩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每一次他都会做好攻略，我只用跟着他走。
最后一次，他带我去哪里都行，我做回曾经的李若安，他也还是原来的周随。
曾经，我以为这是只属于我的安全感，直到三年前，一个新晋小花半夜给我发了一组照片。
周随牵着她在沙滩散步，两人住着装潢贵气的五星级酒店。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周随在外面有女人，我气得砸了手机，又叫阿姨打电话给周随说我生病了，让他立马回来。
周随是后半夜回来的，我坐在沙发上冷漠地看着他，他蹭过来抱住我，我推开他红着眼睛说:「别碰我，脏死了。」
周随看着地上我四分五裂的手机，笑着解释:「老婆别生气，这是合作商邀请的，逢场作戏而已。」
「逢场作戏需要手牵手，需要住一个房间？周随，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那是我第一次如此有底气地和周随吵，可是哪怕吵到失去理智，我也没有勇气提分开。
不出一周，那个刚刚有名字的小花在娱乐圈销声匿迹，从此只要有到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女人，第二天都会被周随处理干净。
可不知道是不是金钱的诱惑太大了，仍然有女人前仆后继地找我麻烦。
不知道周随陪着不同女人在海边散步的时候是否记得我曾和他说过我最喜欢看海。
他是否有那么一瞬想起过我？
周随带我入住了一家豪华的五星级酒店，接待人员和他很熟稔。
想着他不知道带多少女人来住过了我就觉得恶心。
办理入住的时候我对周随说:「你住这里吧，我另外找地方住。」
周随拉着我，「安安，不是说给彼此一个机会吗？你还要和我分开？」
我看着周围对他恭敬又熟稔的工作人员说:「我不知道你带过多少女人来这里才让工作人员对你这么熟悉，如果我住在这里很难不去多想，我也没办法能保证我可以陪你走完这段旅程。」
周随迟疑了一会儿，拉着我离开了酒店。
新入住的酒店让周随不适应，这不是他住惯的酒店，让他有些烦躁，躲到阳台上一支接一支抽烟。
我很讨厌烟味，周随知道，但这一次我没有制止他，我换了件衣服出了门。
沙滩上很多情侣在拍婚纱照，他们笑起来的样子很甜，对婚姻生活充满向往。
我在心里默默祝福他们白头偕老，永远记得今天的幸福。
我在海边走了很久，和小朋友玩儿沙子，替小情侣拍照，直到胃里唱了空城计才回去。
刚进酒店，周随拉住我着急地问:「你去哪里了？手机也没带。」
「在沙滩上随意走了走。」
周随抱住我说:「安安，下次出去叫我陪你一起，找不到你我会着急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周随拉着我去吃饭。
5
吃饭的地方高档大气，一道菜品上千，可我却失去了食欲。
周随事业成功后对住的、吃的变得极其挑剔，不在乎价格，只要最好的。
可我总觉得这些菜失了人间烟火气，华而不实。
「怎么了，不合胃口？」周随吃了几口放下筷子问我。
我看着一桌就上万的菜说:「阿随，我想吃大排档了。」
每个人心里都有对幸福的定义符号，而我的就是大排档。
周随第一次创业失败，天之骄子的他深受打击，我带着他去了学校附近的大排档。
我们点了一个烤茄子、几串烤土豆，就着这些喝完了一件啤酒。
那个时候，我身上和他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去创业了，志气满满最后却失败了。
可我一直都怀念那段时光，虽然穷，但我们有目标，我们心意相通，我们没有猜忌争吵，只会互相鼓励。
后来，我吃过米其林，吃过各国特色菜，最怀念的还是当初大排档的烤茄子和烤土豆。
……
坐在露天大排档里的时候，周随嗤笑着说：「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又便宜又不健康。」
「阿随，你是不是忘记了曾经我们就连吃大排档都要存很久的钱？」
那是一段相当艰难的日子，周随的公司刚有起色，被同行打压，我毅然放弃世界 500 强递过来的橄榄枝，陪着他度过最艰难的岁月。
所有身家都投进去了，我们只能十平方米的地下室。
地下室常年不见光，阴暗潮湿，总有一股霉味。
那个时候我们恨不得一分钱掰开当成五分花，吃一次大排档要从很久就计算点什么菜，然后一点点存够钱。
吃一次大排档够我们回味几个月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就像我们的感情。
等我点的菜端上来后，周随突然红了眼睛，双手紧紧捂住脸。
「我该死，我怎么会忘了这一路都是你陪我走过来的？」
「我怎么就忘了最开始你对我的碎碎念我只会感觉幸福而不是厌烦？」
「我怎么就忘记了，我不止一次发誓我周随这一辈子都会爱护你，不让你受委屈呢？」
……
周随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从他指缝中飘出来。
一份烤茄子、几串烤土豆就将我们带回了十年前。
我透过蒙眬的泪光看着他，好像看见了当年那个把我放在心尖上的男孩，笨拙、真诚又热烈地爱着我。
我愿意为十年前的周随抛弃一切，也愿意为我这段破碎的婚姻买单。
擦掉眼泪，我笑着给我们倒了两杯啤酒。
「不重要了周随，今天我们不谈过去，只喝酒。」
周随抬起头，红着眼睛说：「安安，我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求求你。」
我端起酒杯，碰了碰周随面前的杯子。
「阿随，第一杯敬你永远活得潇洒。」
说完，我仰头一饮而尽。
「第二杯敬你公司更上一层楼，未来皆坦途。」
举起第三杯以前，我停顿了一下，「你知道的，我没办法祝你获得幸福。」
周随突然站起身抱住我，将头埋在我的颈间，一滴滴温热的泪水不断滴落，灼烧一片肌肤。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他不断乞求，我不再说话，一口喝完这杯酒，在心里默念，这第三杯酒就祝我释然，祝我终于有了潇洒离开的勇气。
6
周随的行为惹来周围顾客异样的眼光，他装作没看见，赖着我不肯离开。
已经三十二岁的男人像是突然回到了小时候，还可以撒娇耍赖不去面对现实。
我捧起他的脸，「再哭明天就拍不成婚纱照了，宝贝。」
说完，我递了一根肉串给他，他乖乖接过。
这顿饭吃到后来，我们都喝得有点多了。
醉意朦胧中，周野说：「我最开始时刻谨记着你还在家里等我，后来逢场作戏多了，我也就渐渐迷失了自己。」
「你知道后，每天都找我吵，我害怕也没办法面对你，只好逃避。」
「安安，我找的每个女孩儿都像你，像十八岁的你。」
「我从来都没想过离婚的，那份离婚协议也不是我放进去的。」
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周野不会，我不会，爱情也不会一直是它最初的样子。
周野的话让我意识逐渐清醒，我真的有一瞬差点就……心软了。
回到酒店，周野将我抵在墙上，手掌在我的腰间摩梭。
他嘴里说着「我爱你」，就想俯下身吻我。
看着他不断放大的俊颜，我偏过了头。
周野就像是一瞬间酒醒了，他维持着这个姿势，沉默许久后开口：「我等你愿意。」
我推开他拿着衣服仓皇逃进了浴室。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造型师来帮我化妆做造型。
换完衣服出来，周野的眼里满是惊艳。
婚纱很华丽，出自知名设计师。
换衣服的时候，工作人员说这件婚纱是周野花了很大的代价才定制的，做工都花了半年时间。比激动，我终于找到机会和她说一句话了。
我满怀激动给安安打电话，她却让我把照片扔了。
我怎么舍得呢？我把照片带回了家里，把家里布置得像婚房。
这一刻，我才突然发现我这些年都干了什么，我让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女孩等一个婚礼等了十年，最后也没有等到。
我羞于再出现在安安面前，于是我变成了工作狂。
挣的钱没处花，于是我开始做公益，建福利院是向我未出世的孩子忏悔，洁身自好是向我曾经的婚姻忏悔。
其实我最应该忏悔的，是安安，可是我没有了那个资格。
安安的事业做得有声有色，她变得更加吸引人了。
我一直在默默关注她，但她好像没看到我。
终于，在一个又一个人示好后，我不甘心主动上前打招呼。
可是安安对我礼貌疏离，甚至隐隐不耐烦。
我知道我出局了，这一辈子我都不再有机会。
我的爱情游戏宣告 game over，我将在未来无数个夜里辗转反侧，在懊悔和心痛中等待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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