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男女主的剧情发展,他们抹杀了一个配角。
所以陆星沉不能理解,与他携手过的人,怎么变得如此之快,怎么会发出那样的信息。
还是对着另一个人。
八
「有人吐血了!」
食堂里一阵慌乱,有女生的惊叫破过墙,扎进我的耳朵里。
我下意识觉得那个人是陆星沉。
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进食堂。
陆星沉一手捂着腰腹,一手撑在桌角,痛苦地皱着眉头,竭力忍痛。
地上的鲜血触目惊心,一大块又一大块。
他面色白得好像张纸,孱弱到瞬间要倒下去。
我颤抖着手,拨打了 120。
「救护车马上就到了,你再忍耐下。」
陆星沉瞥了我一眼,伸手推开我,我正要上前扶住他,就见他弓着身子猛地呕出一滩血。
「又多管闲事。」鲜血染红了他惨白的唇,他语气是冷的,眸子里却闪出几分欣喜,像是突然有了生气。
……
「冰镇饮料,刺激了胃肠道……贲门撕裂导致的吐血。」医生向我解释。
啊,原来不是被我气吐血的,我心里的愧疚稍微淡了一点。
「好好修养,24 小时内禁食……」
我认真记下医生的叮嘱,等他再次嘱咐过陆星沉后,才走到陆星沉床边。
他躺在病床上,脸上带着点微不可见的笑。
「你又多管闲事。」陆星沉的声音因为病痛而显得哑,带着隐忍的痛意。
故事的开头就是这样,爱在少女身上变得大胆。他的眼神柔和,或许是以为被少女选中过的他再一次被选择。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话到这里,我却再没有办法吐露一个字。就像有一道无形的力量摁在我的声带。
屡次尝试,皆是如此。这个世界的规则,不让我说出真相。
我对上他那双带着希冀的眼,只余下满心的负疚与酸涩。
「我之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的,我都可以改的。你别再一声不吭了。」他显得异常急切,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
「我们还能重新开始的,对不对?」
我避开他的目光,窗外是很烈的阳光。
唯一知道真相的我,却没有办法告诉他,他记忆的那个人,早就消失了。不是不爱他了,是她没办法。
而他现在,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年少时的爱人为着另一个人燃尽她自己。
剧情安排好了一切,但是低估了你们相爱的决心。所以她被迫消失,而我来了。
可我毕竟不是她,没有资格替她做任何回应。而按照剧情,谢临那边的剧情线,我还是得走。
「我叫了慕黎黎来,谢临也会来。」我撇开话题。
「大家都很担心你,你得注意身体。」
陆星沉眼里的光淡下去,却还是追问我:「那你呢?你对我的担心和他们一样吗?」
他在问,只是普通朋友吗?
恰好有风过,树叶被吹得呼啦作响。
「当然一样,我们都一样担心你。」我佯装不知,对着他笑。
我心里有熯天炽地,有海沸山摇,但不敢叫人知道。我只是旁观者,尚且如此难熬;作为故事主角的他,又哪里能似面上这般自如。
我看见了他手背上鼓起的青筋,看见了他突然发红的眼眶,也听见了他说好。
据说人到了真正悲伤的时候,连眼泪都是无声的。
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寂然无声。
我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慕黎黎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喘着气:「他怎么样?」
我把医生的原话告诉她,她又问了好些有关病情的问题。
女主能成为女主还是有原因的,她对所有人都能做到真诚以待,关心也是实打实的。
她拧开门把,准备进去。
「你等会再进去看他。」
慕黎黎茫然不解,却还是将门轻轻带上了。
「怎么了?」
我不知道从何说起,见我不语,她也没追问,陪着我安静地站在门外。
谢临来时,问的第一个问题也是:「他怎么样了?」
两个人默契到这种程度,我有些想笑,还是没能笑出来。
九
外头炙热的阳光渐渐冷却,太阳沉入西山。
我站在病房外,看见有人跪对着墙祈祷。
「你说,为什么那么多人明明知道没意义,还会去做呢?」
站在我身边的谢临,顺着我的目光瞧去。
他说:「没什么可以去信的了,那就只能寄希望于神明了。」
不想话题太沉重,他半开玩笑似的道:「万一有心软的神听到了呢?」
我倏然想起,属于原身的那个暑假里,她去过寺庙拜过佛。
或许那个时候,她就发现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受控制了。在陆星沉痛苦挣扎的日子里,她也殚智竭力想要挽回一切。
「玩游戏吗?我们开一局。」
谢临诧异地看着我,但还是点点头。
「你不会要玩瑶吧?」我想起他那条评论。
一段时间没打开游戏,还得下载更新包。
「你不是说我拿了瑶,你就没法玩了?」他笑着回我。
我没想到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他还会记得。
游戏页面加载完毕,我们没再说话,一时之间安静下去。
屏幕上画面蓦地变为灰色,我的心情更加郁闷。
一局游戏下来,我送了不少人头。反观谢临,他比起第一次和我玩的时候,可以堪称突飞猛进。
「我室友玩得还不错,我把他拉进来吧。」
我木着一张脸站在那里,谢临误以为我输得太惨而难受。
「好。」
我们又开了一局。
他的室友话很密,就像一个即时的小喇叭,时时刻刻不带停歇。
「这匹配的啥呀,比小谢你之前还能送。」
谢临接了导员的电话,让我先玩着。
我一边控制人物躲闪,一边接话。
「但是他进步好快啊,现在我比他还下饭。」
「可不是,他之前还指着个朋友圈问我这是啥。要不是我认识他,都以为他外星派来的卧底。」
「他问我咋玩,我寻思不会是要带妹吧,就说带着玩瑶呗。结果,他说我馊主意,我一问这个砍脑壳的东西,他说他叫人女生带他玩瑶。笑死。」
我控制人物的手一顿,被追上来的敌方大招到残血。
那边的人还在继续:「第一次玩的时候他都手忙脚乱的,放大还是我给点的。」
「那天以后,他就勤学苦练。你见过玩游戏做错题集的不?」
我心里好乱。
「要不这局投了吧。」我实在是打不下去了。
谢临挂了电话回来,我抓着手机在原地等他。
「不玩了?」他很是纳罕。
「你是因为我才玩得这个游戏吗?」
他愣了一下,很快笑开了:「坦白来说,是的。」
我觉得简直匪夷所思:「我发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信息骚扰你,还找到了你其它社交平台的账号,而且我还是在你不认识我之前就开始发。」
我说得颠三倒四,他很认真地听完我的话,一双手搭在窗台上。
「坦白来说,这种行为确实很不妥当。」
「但是知道是你,我很高兴。」他回过头,眼睛里亮得像有星星。
「佑佑,我很高兴。」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咬了下唇,面对脱离应有轨迹的剧情,倍感无奈。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你。很奇妙的感觉,当时我回头看见你错愕的样子,我就好想逗逗你。」他还是带着笑,眼神炙热。
「你不可以!」我坚定地对上他的眼。
一个符合人设的女配,这个时候根本不能拒绝,我只能含糊不清地表达,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
「可能是我太着急了,我不是现在就让你表态的意思,我是说……」他瞬间读懂,慌里慌张地解释。
他永远是一副风轻云淡,温润君子的模样,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失态。
我摇摇头,再次坚定我的想法。
张开嘴,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和之前想告诉陆星沉真相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你别开玩笑了,你不是喜欢慕黎黎吗?」我干巴巴地打补丁。
谢临一脸莫名其妙:「谁和你说的?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走得很近,也很默契。嗯——」我绞尽脑汁地回想,惊讶地发现他们俩好像已经偏离了原著。
「是你说你很喜欢她,我才想让她帮帮我的。」
「不是都说,好朋友是女生感情里的军师,我只是想在刷军师面前好感。」
他收敛起笑意,郑重其事地道:
「没有开玩笑,我一直都是认真的。」
我总觉得他这话似曾相识。
「不过佑佑,我有一个问题。」他向我走了两步,攥着我的手问我:「今天的呢?为什么不发我,你发给谁了?」
「什么?」
「那些你四处搜集来的迷人情话。」
救命,我恨不得钻地缝:「哪里迷人了?」
十
病房里,慕黎黎坐在陆星沉身边,两个人安静得像一帧定格住的动画。
「医生说,出院至少得在一个礼拜以后。」我走到她的身边。
「完全治愈可能要两三个月。」
「我课业比你们都松,可以多来陪陪他。」慕黎黎毫不犹豫地道。
「谢谢你,不用了。」陆星沉像被抽干了力气,说的话有气无力。
「温佑佑。」他喊了我一句,没了下文,视线落在我身后。
我回过头,见着面色如常,嘴角依旧含笑的谢临。
这种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好几天,期间我们轮流请假来照顾他。
说是照顾,其实就是木头一样陪在他旁边。
慕黎黎来得最多。我比谢临来得还少,我没办法在知道真相后,以平常心面对他。
陆星沉出院的前一天晚上,他问我:「虽然知道可能还是会被拒绝。但是我还是想问问你,我们可以从头开始吗?这一次,换我来追你。」
「我一定会做得很好的。」他努力向我保证。
「或者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陆星沉仿若孤注一掷的赌徒。
可是我和他都不过是命运的棋子。
他一直等着我的回答,时间像是被无限制地延长,几乎听不见声音。
我感到窒息。
「黎黎姐待会就来。」我岔开话题,并不高明的举动。
这一次,换陆星沉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开口了,他说:「那好,就当我们没有认识过。」
他的眼圈渗出点红。
门口传开「咔」的开门声,慕黎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我来接班了,宝。」
这把嗓音里带着颤意。
「你怎么了?」
「啊?」她喉咙里滚出一道困惑的疑问声。
「没什么,可能是我听错了。」
我没有走远,僵硬地站在门外。
门内传来里面压抑着的哭声。
「她不爱我了。」
「不要我了。」
我觉得我的身体里像塞满了木材,如今被这点火星点燃,薰得我好想流眼泪。
上天没有给我救世的能力,又偏偏让我窥见了这疾苦。
一个因爱觉醒却被抹杀,一个眼睁睁看着与他相爱的人转身去爱别人。
我挽救不了原身,也无法说出真相。
只能让他带着这份感情继续生活,午夜梦回时,让他继续猜测,自己究竟做错了才引得她不肯回头。百转千回,破镜仍不圆。
可是,我们大家明明都没有错。
十一
我没有回寝室,在酒吧点了很多酒。
喝酒确实带来了短暂的快乐,被酒精麻痹的神经可以忘记苦闷的生活。
有些上头了,眼前的人影重重叠叠,耳边嗡鸣作响。
通讯录里头的备注我都看不真切,有些字长了尾巴有些字生出犄角,我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读过书。
迷迷噔噔,一个视频邀请弹出来。
我的脸凑上去,填满了整个屏幕中央。
「怎么跑去喝酒了?」歪着头努力分辨了一会,应该是慕黎黎的声音,但是有些哑哑的。
「唔,你的脖子上面有两个三个,嗯好像是四个头,嘿嘿。」
她脖子的几个头都笑了起来,和我说:「等着,找人接你。」
「嗷,好。」手机被我反扣在桌上,我的头好疼。
……
有人穿过我的手臂,把我半抱半拉地扶了起来。
「自己还能走吗?」嘴巴张张合合,就是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好烦。
「我的头好疼哦。」我靠在他身上,两只手扶住小脑袋。
「疼得头好像要掉下来了。」
我听见他低低的笑,像泡过薄荷的水,干净清冽。
「你扶住了,不会掉的。」
我不信。
「骗人,掉了怎么办?」那我不就没有头了。
他还是笑,像被摇晃过的汽水冒出气泡,齐齐地往上涌。
「你的头掉了,我把我的赔给你,行不行?」
脑子里一团糨糊,我勉强拼凑起这句话的意思,愿意赔给我那也行的。
凭借本能,我把脸颊贴向他的胸膛。
「你好吵。」
「我没有说话。」他好像很委屈。
我戳着他的左胸膛,指尖下的身体瞬间紧绷。
「还想骗我,这里明明好吵。」
他弯下腰,一只手搂住我的腰,夏日衣衫轻薄,手中温度烫着了我的腰。
酥酥麻麻的触感爬上我的脊背,浑噩之中,我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谢临俯下身,一个带着潮湿水汽的吻落在我的唇角。
温温热热,像夏天傍晚未散尽的热与晚风交织,好腻好甜。
「佑佑,心跳声是不能作假的。」
我睁大了眼,他的耳尖像是被我的酒气所染,好红。
酒醒大半。
他一点点收紧他的手,我被困在他的怀抱里。
「不可以!」我用手肘抵住他,往外推。
我摇摇晃晃往前走,眼前一切都有了重影,尝试着往左走两步又往右走。
来来回回,走不出去。
「怎么会出不去呀?」脑袋昏沉,我理解不了为什么。
谢临失笑,全然不把我刚才的抗拒放在心上,扶住我:「我送你回去。」
「阿姨,不让进。」
「会的,睡吧。到了叫你。」
确实想得好困,之前扶着脑袋好累,疲倦很快战胜理智。
我记忆里最后只有,他扶着我上了车,然后陷入了沉睡。
十二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还是隐隐作痛。
「再也不喝酒了。」我按亮手机,已经睡过了下午的一节课。掀开帘子瞧,室友走空了。
我喝酒没断片,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还脑袋会掉,我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我绝望捂住脸,想起那个带着潮湿水汽的吻。
男主被我玷污了,这本小说铁定要废了,剧情全崩了,估计没几日我就要去见原身了。
努力了这么久还是一个死字。
我躺了好久,思绪被冻住般没有流动,感觉自己像漂浮在大海上的一片落叶。
无声无息。
手机突兀地振动,慕黎黎的名字跳跃在屏幕上。
「宝,等会你能出来和我见一面吗?」
我呆了很久,觉得自己好像背刺女主的蠢货闺蜜。
「能的,我就来。」
回完她的信息,我爬下床洗澡,昨天没换衣服,身上一股子酒气。
她和我约的是一家奶茶店,我四点多的时候才赶过去。
「你今天精神不太好啊。」她伸手摸上我的额头。
「没事儿,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慕黎黎宽慰我。
我哪还有什么好日子,连活都快活不成了。
勉强笑笑,我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
慕黎黎吸溜了一口珍珠,问我:「其实我很想知道,你和谢临还没在一起,是你在犹豫什么吗?」
「总不能是不喜欢吧。」
「为什么不能?」她的神色很笃定,我忍不住发问。
「你不会以为你藏得很好吧。你摸着你自己的心问问,从来没有心动过吗?」她深棕的眸子亮得像被水洗涤过。
我不安地咬着吸管,沉默。
怎么会没心动过呢?
无中生有的奶茶,强烈抗拒的回答,不敢对视的眼睛。
怎么会不心动呢?
直白热烈的爱意,真诚坚定的选择,从未动摇从未后退;尊重理解你的一切,愿意随时向你伸手。
不过是知道不能终守,才拒绝了这份爱意,连连后退。
那天晚上,他俯身吻我的时候,我没有第一时间推开他。
我就知道,什么任务所迫,什么身不由己,什么醉酒后神志不清,都是托词而已。
「佑佑,我远比你想象得要了解你。」她忽地站起身来,拉着我往外走。
这个点下班和放学回家的人都很多,有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三三两两从我们走过。
「你知道吗?我们穿过同样的校服,很多年。」慕黎黎的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
事情脱轨越来越厉害,先是陆星沉然后是谢临,慕黎黎现在也不对劲。
我没说话,慕黎黎笑着揉揉我的头。
「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
「你不要觉得对不起谁,我本来就不是女主。」
我猛地抬头。
「你才是他生命中的女主角。」慕黎黎说。
「可是,谢临前期和你的发展和小说里是一样的,只是后来……」
慕黎黎哭笑不得,很是无奈:「那是因为他要追你。你说你觉得我很好,他就拿我当切入点了。」
「生活可不是小说。你可以理解为穿书女破坏了你的生活,现在我把这一切拨回了合适的位置,你没有亏欠过任何人。」她弯下腰,视线和我平齐,眼里带着星星点点的泪。
「那原来的温佑佑?」我始终记挂着她。
「具体原因我不能说,但她现在过得特别好。我可以向你保证,你没有对不起她,相反,她很感激你。所以,你千万别钻牛角尖。」慕黎黎环住我的腰,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她抱了一会儿,笑着开口:
「一定要幸福哦。」
我忽然感到强烈的不安:「你是要去哪吗?」
「我啊,我要去别的世界完成任务了。有机会的话,说不定我还会回来,你会记得我的吧?」
我始终觉得不该是这样的离别。
她转身朝我挥手,没有回头看,径直地向前走。
夕阳把云层都染成橘色,她走进光里,连背影都显她的美丽。想到连光都偏爱于她,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只是这一刻,我终于读懂那句诗,原来那时不懂的意境,真的会在人生的某个时刻骤然领悟。
「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
恍惚之间,我好似真的看见,年少时的我与她共一张课桌,念着同一首诗。
会想念,但我们不再见面。
十三
在别的人眼里,慕黎黎消失得很突然。
她作为交换生去了国外,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了消息。
在她离开的那一天,我听见了一个冰冷的机械音:「女主光环已回归,世界线重新生成中。」
我猜想,这大抵是慕黎黎所说的把剧情拨回了正轨。
而我和陆星沉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秋天。
谢临说,应该请我的好朋友都来吃饭,希望我们俩可以得到他们的祝福。
我除了慕黎黎,几乎没有什么好友。
谢临瞒着我偷偷请了陆星沉来。
席间,谢临笑着道:
「等慕黎黎回国,我再请你们吃一顿」
对面的陆星沉也笑了下:「不用了。」
「只要你对她好,我和慕黎黎可以请你吃饭。」
他在说,以普通朋友的名义。
我真的很想很想告诉他,她没有违背过诺言。
她没有变成你不认识的人,她如爱她一般爱着你,只是没有办法告诉你了。
唯一能够慰藉我的是,慕黎黎说原身过得很好。
在陆星沉所不知道的另一个世界,她也怀着同他般炙热的爱意,祈求着一次再相见。
陆星沉走后,我还是没克制住,抱着谢临嚎啕大哭。
他轻拍着我的背:「哭吧,哭过了,往后都是美好的日子。」
我泪眼汪汪地抬头:「那你说,我们会不会分手?」
谢临哑然失笑:「别瞎想些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我蛮不讲理地扒住他,非要他讲个一二三。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这辈子非你不可了。」
他把我抱到他腿上,一边擦我的眼泪,一边道:
「这样说可能很奇怪,但这是我唯一坚信的事情。而且你好像,来得并不容易。」
这话惊到了我,我确实来得并不容易,确实在见他第一眼时也有过悸动,但我藏得很好。
「我相信你,因为我也爱你。」我回抱住他,顺带摸了一把他的腹肌。
谢临擒住我作乱的手,佯装不快:「又摸我?」
「男菩萨,我的,摸摸怎么了?」我理直气壮地抽回我的手,把头埋在了他的胸膛。
听见头顶他闷闷的笑:「是,你的。」
夏天生出的爱意,终于在秋天长出花了。
我多希望,这世界上所有相爱的人,都能够相守。
「慕黎黎」视角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黎黎和我说起谢临时,说了一句:「我觉得他又帅又有礼貌,有点喜欢。」
她当时笑着应了一声,再也没有主动和我提起过他。
我最好的朋友,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暗恋了他一个又一个夏天。从高中到大学,她还是没能放下。
很久以后,我在她上锁的空间日志里看见她说:「好对不起佑佑,我昨天又梦见了谢临。听说不断地梦见一个人,就说明缘分快断了,我马上就可以不喜欢他了。」
之所以说到大学,是因为黎黎她没能活到毕业——为了救我。
车子侧翻的时候,我大脑一片空白,黎黎扑过来护住了我。
我和黎黎出车祸后,在同学群得知消息的谢临从学校千里迢迢赶过来,捐了他身上所有的钱。
黎黎护着我,我伤得轻。那时候的我跑遍了附近的寺庙,求神明保佑她。
第一次手术时黎黎的命保住了,可是人没醒。
第二次手术的时候,我跪在医院外的走廊,头都磕破了也没有换回她。
谢临也在,他和我说黎黎是他这辈子唯一喜欢过的人。
黎黎她一生都是谨慎小心的人,却偏偏在最不应该的时候勇敢了一次。这一次,让她永远地离开了我。
黎黎是孤儿,没有父母,除我外也没有亲近的好友,她死后由我接管了她的遗物。
我翻阅了她的笔记本,在里头看见了她记录的密码,看见了她暗恋多年、隐而不发的秘密。
只是一句玩笑话,我早忘记了。她却记了那么多年,还时刻告诫自己佑佑最重要。
我记得谢临多次请求过,让我向黎黎为他传信。
我那时怎么想的,我问黎黎你喜欢谢临吗?
她说不,一点也不。
我居然愚蠢地以为,黎黎这么坚定地拒绝是因为很讨厌他。所以我,向谢临传达了很多次黎黎拒绝他的信号。
却不知道,她以为我喜欢谢临,她不想让我伤心。
后来我大学毕业,我找到第一份工作,我第一次独立完成一个项目,我谈恋爱,我和男朋友订婚;人生里每个重要的环节,我都会想,要是黎黎在就好了。
我好想她。
我写了一本很长很长的书,断断续续写了三年多。
在书里,她拥有着爱她的父母,圆满的爱情以及大好的人生。
现实她没能得到的,我都要给她补齐。我还写了我自己,写了我和我未婚夫陆星沉的故事。
在黎黎离开我的第八年,我听见有个声音问我,愿不愿意去书里拯救她。
原来,在我的小说里,即使我把她定为了女主,现实世界的记忆也影响着她,让她认为自己就是女配——争夺男主的恶毒女配。
黎黎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忍心让她再痛一回。
所以我答应了,要去书里拯救她,代价是我消失。
谢临和黎黎两个人,即使换一个身份也会相爱的。我刻意制造了很多机会,也看得出他们眼里的爱意。
不是没有想要退缩放弃的时候,可是我想到她会幸福,我愿意义无反顾。
只是陆星沉,我还是好难过啊,只能看着你爱她,只能看着你痛苦。
我迟早会消失的,不能让他带着无尽的遗憾活着,倒不如就站在那,让他误以为黎黎是我。我就在你身旁,却吐露不了我的爱,不敢让你感受到我的爱。
我短暂地做了一回黎黎,黎黎顶着我的脸活下去。
黎黎,不,现在是佑佑了,你一定要幸福。这样,才对得起我的牺牲和让步。
我并不后悔,就像她当初扑过来护着我一样,意识模糊之际她和我说:「要替我好好活下去,不要责怪你自己。」
现实里她没得到的,我都在书里为她尽力补全。那这里,就当是我予她的大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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