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的剧情线

出自专栏《纸片人觉醒了:穿书的女配与白月光们》

我穿进了一本小说里,是男主的舔狗追求者。

每天发一段土味情话恶心死他,直到女主出现,我功成身退。

但是为什么,他攥着我的手问我:「今天的呢?为什么不发我,你发给谁了?」

我是一本甜宠小说里的绿茶女配,男主的舔狗,女主的对照组。

今天是我上岗的第一天。

我谨慎地观察完我的同学,这才打开应用分身,使用我的微信小号对男主进行惨无人道的骚扰。

「哥哥,你是意中混血吗,不然怎么长得和我的意中人一模一样。」

「哥哥,我今天看了一本书,是遇到你我愿赌服输。」

「哥哥,我给你发了这么多消息,你一条都不回,我知道,一定是真爱无声。」

发完,我火速关闭应用分身。

第一次做舔狗,心里有点小紧张。

我想起许粥给我发了消息但我还没回,遂切回页面,是一条链接。

「你肯定会喜欢的!」

点开听下缓解羞耻感,我戴好耳机,音量显示框的长度条不断升高,但是很奇怪,一点声音都没有。

前排的男生屡屡回头,我把耳机摘下来检查,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与他四目相对。

好漂亮的眼睛,眼白干净得像是从没熬过夜,我好羡慕。

这双漂亮眼睛里流出几分难为情,他沉默了片刻,似是忍无可忍般道:「这位同学,你在教室听这个,是会觉得更刺激吗?」

手机屏幕上,我的大怨种姐妹还在发:「怎么样?这是最新的小椰陋漫画的配音,是不是很带感?」

定睛一看,我连上的蓝牙压根不是我自己的。

在大教室听这种东西,还连到了别人的蓝牙。我一阵眩晕,想离开人世。

或许是看出我的羞赧,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同学,你就算再喜欢再心急,也不应该在这种场合。更何况,你还……一直提高音量。」

「对不起。」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只想连夜转学。

一阵诡异的沉默。

我试图用眼睛瞥清楚他的表情。但是,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授课老师开始提问了。

他没答上来。

「那你挑个同学,帮你答了。」授课老师习以为常。

我看见,他缓缓转过身,手指指向了我。

目目相觑,我满脸震惊,他低着头看我,眼底泛起一丝笑意:「同学,那就拜托你了。」

我硬着头皮站起来,大脑空空:「老师,我也不会。」

「那你俩坐下。你这男朋友是真靠不住啊,关键时刻把你给拉出来。」

老师说完,拿起手机继续摇人。

我等着他反驳,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声。

抬头看他的时候,他问我:「你为什么不反驳?」

「我你!」我话还没说完,老师扫了眼我,添了句:「回去再跟你女朋友解释,先听课,不然下次还点你。」

「你俩几班的?学号多少?」

这节是大课,三个班在一起上。我没想到做舔狗,风险这么大,鞋子都快被我抠烂了。

更没想到的是中午吃饭时,我又碰到了他。

不同的是,我站窗口外,他在窗口里面,弯着腰问我:「同学,你要吃什么?」

课上那些记忆开始攻击我,他倒好,笑得干净又纯粹,看不出半点尴尬。

我没心思挑,胡乱点了两个菜。他动作麻利,扣上两块排骨:「这勺送你。」

我端着菜走了,寝室群里还在讨论吃什么。

提到我时,我聊了两句:「在食堂兼职的同学,还给我加了两块排骨。」

「啊?阿姨不是在旁边盯着吗?」

「她拿的是自己午饭的份额吧,神仙同学是我们班的吗?」

我没有注意看,根本不记得他从哪给我挖的一勺。现在盯着这盘子里的两块排骨,实在难以下咽,有种从别人盘子里抢饭吃的感觉。

考虑直接买吃的给他,可能会伤害到他的自尊心。我折中地选择了奶茶,大杯加料,像吃饭一样管饱。

食堂的人越来越少,他脱了那件和阿姨同款的外套出来吃饭。

我扭扭捏捏地走过去:「今天的事是我不好,请你喝奶茶。」

他筷子上的西兰花还没喂到嘴里,看着我笑了笑:「今天发生了什么吗?我不记得了。」

他笑起来,就像是山间烟雾流动,松间落下月辉,漂亮像幅画,静谧又温柔。说出的话刚刚好地抚平了我课上的尴尬,他佯装不知我也跟着装傻充愣。

「我叫温佑佑,你呢?」长得这么好看,在小说里总不会无名无姓吧。

「谢临。」

「啊,谢临,你名字真——你叫谢临?」我的笑容瞬间消失,感觉全身血液在逆流。

这本小说的男主就叫谢临,但是男主不是富二代吗?为什么他在食堂兼职?

他被我吓得呆愣了许久,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我:「我这个名字,在你们那边是犯法的吗?」

「你是不是在宁城一中读的书?」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无意识地凑近他。

谢临默默往后挪了下,乖乖地点头:「你认识我吗?」

我感觉未来一片漆黑。

我给他发完骚扰信息后,还给他听了段知乎不能过审的东西。我下定决心要捂死我的马甲,目前这样就已经很变态了,我绝不能再进一步。

「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妈妈。哥哥再见。」我只想着赶紧走,整个人晕乎乎的,下意识地喊了在网上舔他时用的称呼。

话刚出口,我就意识到不对劲。

谢临也愣住了,他挑眉笑笑:「你不会是我妈私生女吧?」

「对不起,我不该……」在网上骚扰你的。

我们俩的声音同时响起,好在我及时闭了嘴。

「你不该什么?」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无意地动了下手指,温热的触感贴着我的皮肤,我心头一颤。

我能怎么办?

我只能用尽毕生所学胡编乱造:「我是说我不该喊你哥哥的。我我,一看见帅哥就忍不住。」

为了印证我说的是真的,我还重重地点了下头。

「这样。」我觉察到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转,如有实质般。

我心下不安,弱弱地又道一次歉。

他像是再也忍不住,放开我的同时,笑意盎然。

他笑得弯了眼,眼底笑意愈发得沉:「谢谢你的夸奖,方式实在令人难忘。」

「我是说,」他顿了下,饶有趣味地看着我:「这一整天,都很难忘。」

我默默地想,我发的那些土味情话会让你更难忘。

第二天,我偷偷摸摸地继续骚扰他。

「你是谁?」切回小号的第一句,就是来自谢临的消息。

涵养真好,居然没骂我。

「哥哥,我是你的宝贝。」

「哥哥,你还主动问我是谁,你真有礼貌,更喜欢你了。」

「哥哥,你回我了,那我们离结婚就只差认识了。」

我不敢回看,舔完就退出了微信小号。

正前方,女主慕黎黎和谢临正站在超市门口。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相见,我身为女主对照组,自然不能缺席。

我走进超市,寻找着发疯的契机,恰好瞧见慕黎黎手中的雪糕。

「你买不买,不买就丢回去。」我微微抬着头,语气尖酸。

慕黎黎呆愣地看着我,转身默默地把雪糕放了回去。

我偷偷瞥谢临,他不赞同地皱着眉,可能在想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幅面孔。

「姐妹,太感谢你了!」

慕黎黎扑过来抱住我,语气充满感激。

「如果不是你,我就要被雪糕刺客暗杀了。」

「我在那好尴尬,还好有你。」

我就像个木乃伊一样被她熊抱住,脑子里响起:「有一天晚上,梦一场……」

可她身材好好,贴着我,我一个女生都忍不住心动。

但我是来欺负你,不是来替你赶刺客的,请尊重一下我这个恶毒女配好嘛。

我不动声色地从她怀里退出来,眼神祈求谢临走过来。

他露出困惑的神色,但还是乖乖走了过来。

「你男朋友?」慕黎黎从我身后探出小脑袋,仰着头看我。

这是你未来男朋友。我正要开口解释,听见这句话的谢临已经朝她伸出了手,一本正经地道:

「你好,我可以是。」

「你不可以!」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快过思考。

谢临侧过脸,无声地笑了笑,是那种很轻很轻的笑,像羽毛飘落一样。

慕黎黎恍然大悟地「噢」了声:「你就是那种占有欲很强的女朋友。你放心宝贝,姐姐绝对不伸手。」

她又转向谢临,侃然正色:「既然女朋友不喜欢,那你就应该尽量回避。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

「我以后会注意的。」他绝对是在忍笑,竭力下压,嘴角的肌肉还是向上牵引。

「他骗你的,蓄意报复我呢。」我向慕黎黎解释。

报复我给他听了点成年人才可以听的东西。

慕黎黎笑了下:「那你俩怎么老是互相偷看?」

「我那是为了……」我作为恶毒女配的伟大事业,可这话我不能直说,话头截住。

「她之前说我好看来着。」谢临若有所思,眼底却漾开一片笑意。

我倍感不妙,尤其是慕黎黎给我递了个「我懂」的眼神。

「那宝贝,我们下次约。」慕黎黎又抱了下我。

我问谢临:「你觉不觉得刚刚那个学姐很漂亮很友好?」

他脚步顿了下,看向我:「没怎么注意,你很喜欢她吗?」

「喜欢呀。」

谢临若有所思,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晚上,许粥把我拉进了她的游戏队伍。

为了治愈我上次社会性死亡的心理创伤,她特地找了三个声音好听技术过硬的陪玩。

我是这样的人吗?

我是,我果断忘记了烦恼选择组队。

七连胜,心情格外舒爽。我截图发了个朋友圈,在噌噌增长的评论区里,看到一个昵称为「我命定爱人」的留言:带带我,我玩瑶。

是谁这么非主流,我要狠狠嘲笑他。

我点进他的个人资料,非主流竟是我自己,这个备注是原主留下来的。

还好没被人看见过,我把备注改回谢临两个字,怒回:你把瑶拿了,那我玩什么?

他继续回我:「那你玩瑶。」

事情不知道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我重新打开了游戏,和谢临开了一局。

他是为数不多比我还下饭的人,别人玩的是王者荣耀,我和他玩的是峡谷逃亡。

我罕见地沉默了,他发消息问我:「你怎么不玩了,是不是我太菜了?」

我要怎么说呢,你比美团还能送,我还得担心你被兵打死。

在我斟酌词句的时候,他又问:「那等我会玩了,你还能跟我玩吗?」

不要钱的陪玩,我毫不犹豫地答应。只是要等谢临技术成熟,怕是要等到鸡吃完米、狗舔完面、火烧断锁。

第三天,我继续发舔狗语录,但是留给我的只有一个红色感叹号。

……

这可是日常任务,一天都不能少的。我当场发疯,但凡他能用的社交软件,我都去挨个骚扰。

别问我怎么搞到的,问就是金钱的力量,以及在大数据下,没有穿衣服的人。

在我坚持不懈地烦了他一个多月以后,谢临终于认命了。他大概是觉得还不如把我丢在微信里屏蔽,没再删我,只是再也没有理过我。

我从一开始的羞涩难当,到现在把舔他当吃饭喝水的事情来干。除开面对他时,有点小愧疚外,一切都很正常。

谢临和慕黎黎的关系有了新的进展,两个人已经到了相谈甚欢的程度。剧情也迎来了第一个小高潮。

在原著里,我因为嫉妒慕黎黎和谢临走得近,在校园艺术节的当晚,剪烂了慕黎黎表演用的长裙。

剧情只说剪烂,没说多烂,我本想象征性地划拉两口子。但等我赶到时,裙子已经碎成两半。算了,殊途同归,只要让大家都以为是我干的就行。

只是可惜慕黎黎只能穿日常衣服上台,见我心情低落,她反过来安慰我:「别担心了,衣服只是我表演的加成道具。」

她就像位公主一样,自信而从容地完成了整场表演。

整个人都在发光啊,我看着她表演时,终于能理解小说里「被光宠爱」的含义。

「谢临你小子好福气啊。」我笑弯了眼,衷心希望他们能幸福。

周围声音太过嘈杂,谢临没怎么听清楚,他弯下腰问我:「什么?」

我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慕黎黎表演完,兴高采烈地冲下来抱我。愧疚感压得我说不出话来,直接借口头疼离开。

晚上的风很凉爽,舞台的灯光隔着很远都能看见。回寝的路上,我的手机不断弹出群消息,好多人圈我。

在慕黎黎裙子可能被剪坏的那个时间段里,只有我一个没有节目的人出入过候场室。

我不打算解释,这个剧情点是我必须完成的任务。

「平时一点也看不出来,没想到她居然去剪人家表演服,又蠢又坏。」

我握着门把手,开门的动作卡滞了一瞬间。

进门时,她们交谈的声音猛地暗下去,脸上还带着八卦后兴奋的余韵。

「佑佑,群里的事情你看了吗?」她们交换眼神,推了一个人出来问我。

我把东西放到桌子上,瞥她一眼:「看到了。」

「你都不解释吗?万一闹大,导员找你怎么办?」

不闹大那作者写这个剧情点有啥意义,反正再过些日子我就可以下线了。我随口道:

「谁知道,不开除我就行。」

这个话题,我不想过多谈论,拿了衣服准备去洗澡。

只是谁曾想,第二天学校 BBS 有人发匿名帖:外语学院的温佑佑剪坏他人舞裙,还在寝室里说没人敢开除她。

底下吵翻了天。

微信里给我发消息的人比过去一个月还多,导员大早上发的消息,让我醒了就去找她。

我走到导员办公室门口,谢临正垂着眼站在那儿。

他眼尾微微上挑,语气浅淡:「你剪的?心挺狠呀。」

「进去吧,导员在等你。」

我敲门进去,导员正和慕黎黎在谈话。

慕黎黎扭头,像是吃了一惊。

想来谢临是陪慕黎黎来的,剧情走上正轨,我心里安定多了。

她神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

「昨天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别担心我们会继续调查清楚的。」导员先是开口安抚我。

「今天早上,慕黎黎、谢临还有陆星沉都来给你作证,虽然他们几个说的话自相矛盾。」我导员一脸好笑:「你们没商量好啊。」

陆星沉是小说里的男二,原主的邻家哥哥,但原主小时候做错事总往他身上推,两个人的关系向来差劲。

以至于原主考到这所学校来后,两个人都没特地约见过。

他讨厌我还来不及,怎么会帮我说话?

我心中惶惶,这和原著差了十万八千里,剧情要崩我要完。

「被冤枉了怎么不解释?」慕黎黎见我出来,亲亲热热地拉着我。

谢临还是我进去之前的表情,他挑挑眉:「今天怎么这么呆,说什么你都不搭话。」

我还是没说话,谢临叹了口气,怜惜地揉揉我的头发。他很有分寸,只在发丝上拂过,像偶然掠过的风。

「看来真是吓到了,不逗你了。」

「慕黎黎位置侧对面,有人开着手机拍 vlog 没关,剪坏她衣服的人拍进去了个侧脸,目前校方正在排查。」

「你是没问题的,别担心。」

他越说,我心越沉。我进去的时候,裙子已经被人剪烂了,但是我当时从手提包里拿出了剪刀。

只是走近准备下手的时候,发现早被人从中间剪烂了。

如果大家认为剪裙子的人不是我,那这个剧情点只能算我未完成。

「没拍到我吗?」我怀着冀望,怔怔地看着谢临。

「只拍到你进去前几分钟,就没电了。」他像是觉得很遗憾,反复安抚我。

怎么会这么巧?

「最迟今天晚上会弄明白的,论坛上我实名替你解释了,我说是我让你在候场室等我的。」

慕黎黎甚至没有过问我去候场室做什么,她学着谢临揉我的头,又爱怜地捏了捏我的脸。

我怀疑,我穿了本假书,这剧情乱到西北坡去了。女一和恶毒女二成了好朋友,恶毒女二拿枪指着她,她不怀疑女二,怀疑自己背后有怪兽。

不仅如此,她还很心疼我,非得拉着我去吃饭。

就在我们几个人在吃饭的时候,学校发了公告。

查明剪烂慕黎黎裙子的人是之前追求过她的一个男生,在学校 BBS 发匿名帖子造谣的是我室友之一,两个人的处分会在校方开会后定论。

这个速度太快了,根本不像是我学校能干出来的事。

我看完后,正对上谢临一双含笑的眼睛:「怎么样?不担心了吧。」

「我和导员说你想跳楼,她很快就处理了。」

他一脸不必谢我,笑得春风得意。

我狠狠地咬碎青豆,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听我说谢谢你……」

这一个剧情点的偏差不知道会对我的任务产生多大的影响,我越想越伤心。

每吃一口菜,我就看他一眼,想象把他嚼烂撕碎,以泄心头之恨。

「我说你们俩,天天眉来眼去的,这算什么啊?」

慕黎黎一脸姨母笑,语气轻快:「情侣间的小把戏?」

「你别胡说八道。」怎么扯我身上来了,这一个多月谢临到底在干嘛?一点进展都没有。

我下意识地看向谢临,他正笑着看我,眉眼都带着笑意。

慕黎黎凑过来:「还看呀。」

慕黎黎拖着我去酒吧,她说要庆祝我洗刷冤屈。

我是不想去的,但是她说可以看见男菩萨。现实世界我没见过,小说世界我决定浅看一下。

男菩萨没看见,男主男二倒是齐了。

「你不是说来看男菩萨吗,怎么是他们俩?」我在慕黎黎耳边小小声。

慕黎黎一脸困惑,我知道她没听清,加大音量问了一遍。

她还是一脸懵懵懂懂,我的声音再次拔高。

「啊,这是可以说的吗?」慕黎黎夸张地捂住嘴。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谢临皮笑肉不笑:「我就不能是男菩萨了?」

陆星沉皮不笑肉也不笑,他双手交叉跨坐在那,冷冷地道:「温佑佑,我要告诉你妈,你玩这么花。」

我怒从心头起:「那我就告诉阿姨,都是你教我的。」

陆星沉被我气得不轻,他甚至笑了下:「可以,我教的。」

阴阳怪气!

撇开原著里的恩怨,我和他也注定不能好好相处。大人的事情,还去告诉我妈,不讲武德。

好在有慕黎黎及时圆场:「好了,你们别吵了。」

「陆星沉还好心帮你解释了呢,他今天去得比我还早。」

为了让我听清楚,慕黎黎的声音足够清晰,陆星沉显得有些不自然,他撇过头没理我。

慕黎黎从背后推了我一把,我这才不情不愿地向他道谢。

陆星沉扯起嘴角,惊奇地「呦」了一声:「长这么大,这可是你说的第一句人话。」

「这也是你干的第一件人事。」我恶狠狠地瞪他。

耳边传来很轻的一声笑,谢临伸长手取了桌子上的一杯酒。

「这款口感偏甜,你应该会喜欢。」他很自然地递给我。

我抿了一小口,酒精味很淡,入口也不涩。

一股强烈的被注视感。

我本能地抬起头,对上陆星沉的眼,他眸色深深。

「好喝吗?」

「还行吧。」

陆星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去。

我正要说些什么,谢临伸手接过我手中的杯子。

「不喜欢吗?下次试试别的。」他随手搁到桌上,离得有些近了,温热的气息打在我耳上,又酥又痒,我下意识地避开。

却被他一把拽住我,语气含笑:「你躲什么?这样不像普通朋友。」

陆星沉不知道盯了多久,他突然打断:「你们很熟吗,还下次。」

「应该挺熟的吧,熟到上课能一起听……」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句话的含义,动作迅速地抓住了他的手。

声音戛然而止。

谢临稍稍低头,看向我的手,没有挣扎。

他的视线落到我的脸上,似笑非笑:「真把我当男菩萨了,还带上手摸的啊。」

热气顷刻间冲上我的大脑,我松开他的手,两只手手心朝外以示歉意。

脸上一片滚烫。

桌上突然传来玻璃碰撞声,陆星沉面无表情:「不小心碰到了。」

谢临挑眉笑笑,发出很轻的气音。如果不是我离得足够近,根本不可能听到。

「一起听什么呀?」慕黎黎满脸兴奋,她把陆星沉挤到一边,凑过来。

两只眼睛写满好奇,在我和谢临之间来回游走。

「听歌而已。」谢临风轻云淡地揭过。

慕黎黎有些失望地「哦」了声,坐了回去。

听到这话的陆星沉垂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指节,声音冷得像无介质的冰:「一起听个歌就算熟。」

他看向谢临:「那我们住隔壁的四舍五入岂不是住一起。」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挑衅的意味,但只是一瞬。灯光数次变幻,陆星沉依旧是那副毫无波动的模样,连眉头都不曾动分毫。

大概是错觉。

慕黎黎究竟是怎么让这两个人都答应来聚的,我总觉得,两个人都怪怪的。

这种场合还是留女主应付好了。

我刚站起身,他们三个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我去下洗手间,你们继续。」

赶紧闪人。

我带着手机躲到洗手间,顺带完成了今日份的舔狗任务。

「还好吗?」谢临的头像跳出来。

「哥哥,你都会主动回我消息了,我想这就是双向奔赴吧。」我驾轻就熟,凭借本能敲完就发出去了。

刚刚发出去,我才反应过来,这是我的大号。

救命!我慌乱到快要窒息,手指颤抖地撤回。

「千万没看见!千万没看见!」我紧张地直咽口水,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把手机拿远些再看,谢临发了一条:?

这应该是没看到的意思吧。

我反复自我安慰,准备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有个长发小姐姐问我:「你信的这是什么教呀?在厕所祷告。」

「啊?」我尴尬至极,转身火速逃离。

人还是不能当太久的舔狗,会社死呜呜呜。

我试图用手贴脸的方式,让脸上的温度降下来。重新打开了小号,真就没一条可以见光的。

在我思索的时候,一双白色球鞋突然闯入视线,我顺着这双鞋往上看,长腿蜂腰,看得出来身材很好。

尤其是这腰,一看就很好摸。

不对!这人怎么不动。

我唰地抬头,对上谢临耐人玩味的笑:「这么久不回去,在这找男菩萨?」

「你别说了,我们快回去。」我快步往回走,谢临紧紧跟在我身后。

慕黎黎和陆星沉两个人的气氛说不上好,一问一答,聊得并不容易。

「你们俩总算回来了。」她像是见了救星,拉我坐到她的身边。

「你怎么了?」她问。

我刚要糊弄她,慕黎黎皱着鼻子:「可别说你们一前一后都是巧合。」

「不是巧合,还能是预谋吗?」我想起那条被撤回的消息,越说越心虚。

陆星沉微微眯眼,像头迅猛的猎豹,语气意味不明:「那你脸红什么?」

「他对你做什么了?」他脸色猛地沉下去。

我品出他话里的意思,没忍住怼他:

「你在想些什么东西啊?党和人民可都看着呢。」

陆星沉冷笑一声:「是,党和人民都看着你找男菩萨。」

有完没完了,好色也有错嘛呜呜呜,我只是犯了每个女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你好烦啊,我不和你说了。」为以示决心,我「啪」地把手机摁到了桌上。

带下去的时候,手指条件反射地按亮了屏幕,瞬间解锁。

屏幕上一堆大色迷的表情包和不堪入目的舔狗语录。

我迅速扑过去,企图用身体阻挡他们的视线。但陆星沉比我更快,他人高手长,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一把把我的手机捞过去。

「你这是什么表情?」

不就两个眼珠子是爱心一个舌头伸出来的动图嘛,当舔狗怎么了,当舔狗没有伤害任何人。

陆星沉却狠狠地伤害了我,他举着手机,一字一句地念:

「哥哥,我曾经想过成为科学家、哲学家,但现在我只想住进你家。」

「温佑佑。」他好像恨不得生吞了我,这三个字念得咬牙切齿。

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接下来的内容更加羞耻,我发的时候只想着快点完成,也就没挑,复制过去直接发了。

我坐不住了,伸长手去够,陆星沉索性站起来,语气更加生硬:

「哥哥,别人问我你是什么人,我说你是我的主人。」

抢不到手机,我默默捂住脸,通过指缝去看他们的表情。

穆黎黎一脸的难以置信,谢临低着头划拉手机。

陆星沉捏紧我的手机,骨节鼓凸,绷得青筋暴起。

他压着怒气,言语还是刻薄:

「玩得还挺变态。」

「还有这条。」他扫我一眼,继续念:

「哥哥,我对你的爱……」

「差不多得了。」谢临扣住他的手,声音是一贯的平和浅淡。

他漂亮的眉眼带着点寒气,像是不耐烦:

「情趣不懂吗?」

谢临掰开他的手,反手将手机递给我,视线聚焦在陆星沉的脸上:

「又不是给你发的,激动什么。」

陆星沉拧着眉,神色阴鸷。

「这是你?」

谢临笑,语气轻佻:「不然呢?」

「温佑佑,我看你真是疯了。」陆星沉闭了下眼。

我极度卑微地问他:「你应该不会告诉我妈吧?」

陆星沉没有说话,灯光变幻得太快了,我分辨不清他的眼神。

「老实交代,你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的?」慕黎黎的八卦之魂顷刻燃起。

「看时间,比我认识她更早。」谢临笑。

慕黎黎不解,我不敢讲话。可不是更早,我上岗第一天就开始发。

「我很想知道,你从哪搞到我其他社交平台账号的?」

「还有,现实一套网上一套,温佑佑,你精神还正常吗?」谢临突然凑近我,一张俊脸在我眼前放大,他那双漂亮眼睛专注而沉寂。

我只是扮演变态,我不是有病。

「我没病!」

我抓住他的手腕,在他怔愣之际,顺势站起来,噔噔跑路。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这就像是我在网上发疯,结果被现实世界里的亲朋好友围观了。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你怎么是这样的人」,但是从他们的表情里我已经读懂了。

更别提,我天天舔的那个人还在现场。

我不能再社死了,起码要阻止陆星沉告诉我妈。

「明天我能来找你吗?」我不知道他在几栋几楼,不知道他的专业。

过了很久,他回我两个字:随你。

「你在哪栋来着?」

他应该很无语,回了我个:三。

我起得很早,在寝室楼下拦他。

「陆星沉,你吃早餐了吗?」

陆星沉「呵」一声:「叫他就是哥哥,叫我就是陆星沉。」

这是威胁我是吧?!

「你知道小明爷爷为什么能活到 103 岁吗?」

陆星沉头顶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连头发丝都在纳闷。

「因为他从不多管闲事。」我念出网上那个段子。

他笑了下,难以置信地问我:「你觉得我是在多管闲事,是吗?」

我被他盯得头皮发麻。

「你真的是温佑佑吗?」他语气很温柔,我却不寒而栗。

被发现不对劲了吗?这怎么可能,我心脏狂跳,强装镇定:「我还能不是我。」

陆星沉敛眉,像比寒光还薄的刀刃。他沉默地看了我好一会:「走吧,去吃早餐。」

我乖乖跟着他身后,脑子里疯狂搜素原著信息,却一无所获。

陆星沉的脚步突然顿住,他回头:「我记得你之前就挺喜欢多管闲事的。」

「还推到我身上来。」

我呆滞地看着他,他越说越低气压:

「他们都说,我平时在学校闹事,放假专门蹲大马路扶老奶奶过马路。」

「我逃课去网吧,结果被传成出去见义勇为。」

「组团去打架,变成了集体去捡垃圾净化环境。我一代威名,就毁在你身上。」

「他们说跟着我太没面子,导致我失去了小弟,只能好好学习。」

???

不是,剧情不是这样讲的。

陆星沉语气恨恨的,他斜挎着书包,手指攥到泛白。

「是你先开始的,你现在和我说不要多管闲事。」

「你不觉得好笑吗?」

我为我的浅薄付出了代价,以为小说世界的每个人都是单薄的,可是在剧情之外,他们都鲜活丰满。

这样说的话,那之前陆星沉的举动就说得通了。

「可是,」我弱弱地提醒他:「这样你的人生不是更好嘛。」

他的脸上露出几分讽刺,扯起一边的唇角:

「那你离谢临远一点,我也是为你好。」

「这样你的人生会更好。」

我紧紧抿着唇,我不可能放弃任务。

「你看。」他眉心熨平,声音难得温柔:「你也不同意。」

陆星沉低头,与我不过半步的距离。在外人看来,亲密得像要贴上去一样。

我退开小半步,他忽地笑了声,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真的很讨厌,你这种半途而废的人。」

「什么意思?」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厌恶地拧着眉:「恶心。」

我的头好疼。

脑海里出现了许多不属于我的记忆。

陆星沉和「温佑佑」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就像很多故事的开端那样,朦胧的好感生出青涩的爱意。

没有陆星沉说得那么风轻云淡,她做得很艰难,这些爱意足够打动一个少年。

他们约定好上同一所大学,共同奔赴人生的下一场山海。但是,女配怎么能不爱男主呢?

几乎是一夕之间,她违背了所有的诺言,告诉他不必等了,她爱上了别的人。

爱意冷却得太突然,陆星沉一直不能接受。

剧情低估了他们相爱的决心,我记得,任务表上写的是:女配自我意识觉醒。

为了男女主的剧情发展,他们抹杀了一个配角。

所以陆星沉不能理解,与他携手过的人,怎么变得如此之快,怎么会发出那样的信息。

还是对着另一个人。

「有人吐血了!」

食堂里一阵慌乱,有女生的惊叫破过墙,扎进我的耳朵里。

我下意识觉得那个人是陆星沉。

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进食堂。

陆星沉一手捂着腰腹,一手撑在桌角,痛苦地皱着眉头,竭力忍痛。

地上的鲜血触目惊心,一大块又一大块。

他面色白得好像张纸,孱弱到瞬间要倒下去。

我颤抖着手,拨打了 120。

「救护车马上就到了,你再忍耐下。」

陆星沉瞥了我一眼,伸手推开我,我正要上前扶住他,就见他弓着身子猛地呕出一滩血。

「又多管闲事。」鲜血染红了他惨白的唇,他语气是冷的,眸子里却闪出几分欣喜,像是突然有了生气。

……

「冰镇饮料,刺激了胃肠道……贲门撕裂导致的吐血。」医生向我解释。

啊,原来不是被我气吐血的,我心里的愧疚稍微淡了一点。

「好好修养,24 小时内禁食……」

我认真记下医生的叮嘱,等他再次嘱咐过陆星沉后,才走到陆星沉床边。

他躺在病床上,脸上带着点微不可见的笑。

「你又多管闲事。」陆星沉的声音因为病痛而显得哑,带着隐忍的痛意。

故事的开头就是这样,爱在少女身上变得大胆。他的眼神柔和,或许是以为被少女选中过的他再一次被选择。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话到这里,我却再没有办法吐露一个字。就像有一道无形的力量摁在我的声带。

屡次尝试,皆是如此。这个世界的规则,不让我说出真相。

我对上他那双带着希冀的眼,只余下满心的负疚与酸涩。

「我之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的,我都可以改的。你别再一声不吭了。」他显得异常急切,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

「我们还能重新开始的,对不对?」

我避开他的目光,窗外是很烈的阳光。

唯一知道真相的我,却没有办法告诉他,他记忆的那个人,早就消失了。不是不爱他了,是她没办法。

而他现在,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年少时的爱人为着另一个人燃尽她自己。

剧情安排好了一切,但是低估了你们相爱的决心。所以她被迫消失,而我来了。

可我毕竟不是她,没有资格替她做任何回应。而按照剧情,谢临那边的剧情线,我还是得走。

「我叫了慕黎黎来,谢临也会来。」我撇开话题。

「大家都很担心你,你得注意身体。」

陆星沉眼里的光淡下去,却还是追问我:「那你呢?你对我的担心和他们一样吗?」

他在问,只是普通朋友吗?

恰好有风过,树叶被吹得呼啦作响。

「当然一样,我们都一样担心你。」我佯装不知,对着他笑。

我心里有熯天炽地,有海沸山摇,但不敢叫人知道。我只是旁观者,尚且如此难熬;作为故事主角的他,又哪里能似面上这般自如。

我看见了他手背上鼓起的青筋,看见了他突然发红的眼眶,也听见了他说好。

据说人到了真正悲伤的时候,连眼泪都是无声的。

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寂然无声。

我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慕黎黎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喘着气:「他怎么样?」

我把医生的原话告诉她,她又问了好些有关病情的问题。

女主能成为女主还是有原因的,她对所有人都能做到真诚以待,关心也是实打实的。

她拧开门把,准备进去。

「你等会再进去看他。」

慕黎黎茫然不解,却还是将门轻轻带上了。

「怎么了?」

我不知道从何说起,见我不语,她也没追问,陪着我安静地站在门外。

谢临来时,问的第一个问题也是:「他怎么样了?」

两个人默契到这种程度,我有些想笑,还是没能笑出来。

外头炙热的阳光渐渐冷却,太阳沉入西山。

我站在病房外,看见有人跪对着墙祈祷。

「你说,为什么那么多人明明知道没意义,还会去做呢?」

站在我身边的谢临,顺着我的目光瞧去。

他说:「没什么可以去信的了,那就只能寄希望于神明了。」

不想话题太沉重,他半开玩笑似的道:「万一有心软的神听到了呢?」

我倏然想起,属于原身的那个暑假里,她去过寺庙拜过佛。

或许那个时候,她就发现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受控制了。在陆星沉痛苦挣扎的日子里,她也殚智竭力想要挽回一切。

「玩游戏吗?我们开一局。」

谢临诧异地看着我,但还是点点头。

「你不会要玩瑶吧?」我想起他那条评论。

一段时间没打开游戏,还得下载更新包。

「你不是说我拿了瑶,你就没法玩了?」他笑着回我。

我没想到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他还会记得。

游戏页面加载完毕,我们没再说话,一时之间安静下去。

屏幕上画面蓦地变为灰色,我的心情更加郁闷。

一局游戏下来,我送了不少人头。反观谢临,他比起第一次和我玩的时候,可以堪称突飞猛进。

「我室友玩得还不错,我把他拉进来吧。」

我木着一张脸站在那里,谢临误以为我输得太惨而难受。

「好。」

我们又开了一局。

他的室友话很密,就像一个即时的小喇叭,时时刻刻不带停歇。

「这匹配的啥呀,比小谢你之前还能送。」

谢临接了导员的电话,让我先玩着。

我一边控制人物躲闪,一边接话。

「但是他进步好快啊,现在我比他还下饭。」

「可不是,他之前还指着个朋友圈问我这是啥。要不是我认识他,都以为他外星派来的卧底。」

「他问我咋玩,我寻思不会是要带妹吧,就说带着玩瑶呗。结果,他说我馊主意,我一问这个砍脑壳的东西,他说他叫人女生带他玩瑶。笑死。」

我控制人物的手一顿,被追上来的敌方大招到残血。

那边的人还在继续:「第一次玩的时候他都手忙脚乱的,放大还是我给点的。」

「那天以后,他就勤学苦练。你见过玩游戏做错题集的不?」

我心里好乱。

「要不这局投了吧。」我实在是打不下去了。

谢临挂了电话回来,我抓着手机在原地等他。

「不玩了?」他很是纳罕。

「你是因为我才玩得这个游戏吗?」

他愣了一下,很快笑开了:「坦白来说,是的。」

我觉得简直匪夷所思:「我发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信息骚扰你,还找到了你其它社交平台的账号,而且我还是在你不认识我之前就开始发。」

我说得颠三倒四,他很认真地听完我的话,一双手搭在窗台上。

「坦白来说,这种行为确实很不妥当。」

「但是知道是你,我很高兴。」他回过头,眼睛里亮得像有星星。

「佑佑,我很高兴。」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咬了下唇,面对脱离应有轨迹的剧情,倍感无奈。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你。很奇妙的感觉,当时我回头看见你错愕的样子,我就好想逗逗你。」他还是带着笑,眼神炙热。

「你不可以!」我坚定地对上他的眼。

一个符合人设的女配,这个时候根本不能拒绝,我只能含糊不清地表达,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

「可能是我太着急了,我不是现在就让你表态的意思,我是说……」他瞬间读懂,慌里慌张地解释。

他永远是一副风轻云淡,温润君子的模样,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失态。

我摇摇头,再次坚定我的想法。

张开嘴,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和之前想告诉陆星沉真相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你别开玩笑了,你不是喜欢慕黎黎吗?」我干巴巴地打补丁。

谢临一脸莫名其妙:「谁和你说的?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走得很近,也很默契。嗯——」我绞尽脑汁地回想,惊讶地发现他们俩好像已经偏离了原著。

「是你说你很喜欢她,我才想让她帮帮我的。」

「不是都说,好朋友是女生感情里的军师,我只是想在刷军师面前好感。」

他收敛起笑意,郑重其事地道:

「没有开玩笑,我一直都是认真的。」

我总觉得他这话似曾相识。

「不过佑佑,我有一个问题。」他向我走了两步,攥着我的手问我:「今天的呢?为什么不发我,你发给谁了?」

「什么?」

「那些你四处搜集来的迷人情话。」

救命,我恨不得钻地缝:「哪里迷人了?」

病房里,慕黎黎坐在陆星沉身边,两个人安静得像一帧定格住的动画。

「医生说,出院至少得在一个礼拜以后。」我走到她的身边。

「完全治愈可能要两三个月。」

「我课业比你们都松,可以多来陪陪他。」慕黎黎毫不犹豫地道。

「谢谢你,不用了。」陆星沉像被抽干了力气,说的话有气无力。

「温佑佑。」他喊了我一句,没了下文,视线落在我身后。

我回过头,见着面色如常,嘴角依旧含笑的谢临。

这种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好几天,期间我们轮流请假来照顾他。

说是照顾,其实就是木头一样陪在他旁边。

慕黎黎来得最多。我比谢临来得还少,我没办法在知道真相后,以平常心面对他。

陆星沉出院的前一天晚上,他问我:「虽然知道可能还是会被拒绝。但是我还是想问问你,我们可以从头开始吗?这一次,换我来追你。」

「我一定会做得很好的。」他努力向我保证。

「或者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陆星沉仿若孤注一掷的赌徒。

可是我和他都不过是命运的棋子。

他一直等着我的回答,时间像是被无限制地延长,几乎听不见声音。

我感到窒息。

「黎黎姐待会就来。」我岔开话题,并不高明的举动。

这一次,换陆星沉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开口了,他说:「那好,就当我们没有认识过。」

他的眼圈渗出点红。

门口传开「咔」的开门声,慕黎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我来接班了,宝。」

这把嗓音里带着颤意。

「你怎么了?」

「啊?」她喉咙里滚出一道困惑的疑问声。

「没什么,可能是我听错了。」

我没有走远,僵硬地站在门外。

门内传来里面压抑着的哭声。

「她不爱我了。」

「不要我了。」

我觉得我的身体里像塞满了木材,如今被这点火星点燃,薰得我好想流眼泪。

上天没有给我救世的能力,又偏偏让我窥见了这疾苦。

一个因爱觉醒却被抹杀,一个眼睁睁看着与他相爱的人转身去爱别人。

我挽救不了原身,也无法说出真相。

只能让他带着这份感情继续生活,午夜梦回时,让他继续猜测,自己究竟做错了才引得她不肯回头。百转千回,破镜仍不圆。

可是,我们大家明明都没有错。

十一

我没有回寝室,在酒吧点了很多酒。

喝酒确实带来了短暂的快乐,被酒精麻痹的神经可以忘记苦闷的生活。

有些上头了,眼前的人影重重叠叠,耳边嗡鸣作响。

通讯录里头的备注我都看不真切,有些字长了尾巴有些字生出犄角,我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读过书。

迷迷噔噔,一个视频邀请弹出来。

我的脸凑上去,填满了整个屏幕中央。

「怎么跑去喝酒了?」歪着头努力分辨了一会,应该是慕黎黎的声音,但是有些哑哑的。

「唔,你的脖子上面有两个三个,嗯好像是四个头,嘿嘿。」

她脖子的几个头都笑了起来,和我说:「等着,找人接你。」

「嗷,好。」手机被我反扣在桌上,我的头好疼。

……

有人穿过我的手臂,把我半抱半拉地扶了起来。

「自己还能走吗?」嘴巴张张合合,就是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好烦。

「我的头好疼哦。」我靠在他身上,两只手扶住小脑袋。

「疼得头好像要掉下来了。」

我听见他低低的笑,像泡过薄荷的水,干净清冽。

「你扶住了,不会掉的。」

我不信。

「骗人,掉了怎么办?」那我不就没有头了。

他还是笑,像被摇晃过的汽水冒出气泡,齐齐地往上涌。

「你的头掉了,我把我的赔给你,行不行?」

脑子里一团糨糊,我勉强拼凑起这句话的意思,愿意赔给我那也行的。

凭借本能,我把脸颊贴向他的胸膛。

「你好吵。」

「我没有说话。」他好像很委屈。

我戳着他的左胸膛,指尖下的身体瞬间紧绷。

「还想骗我,这里明明好吵。」

他弯下腰,一只手搂住我的腰,夏日衣衫轻薄,手中温度烫着了我的腰。

酥酥麻麻的触感爬上我的脊背,浑噩之中,我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谢临俯下身,一个带着潮湿水汽的吻落在我的唇角。

温温热热,像夏天傍晚未散尽的热与晚风交织,好腻好甜。

「佑佑,心跳声是不能作假的。」

我睁大了眼,他的耳尖像是被我的酒气所染,好红。

酒醒大半。

他一点点收紧他的手,我被困在他的怀抱里。

「不可以!」我用手肘抵住他,往外推。

我摇摇晃晃往前走,眼前一切都有了重影,尝试着往左走两步又往右走。

来来回回,走不出去。

「怎么会出不去呀?」脑袋昏沉,我理解不了为什么。

谢临失笑,全然不把我刚才的抗拒放在心上,扶住我:「我送你回去。」

「阿姨,不让进。」

「会的,睡吧。到了叫你。」

确实想得好困,之前扶着脑袋好累,疲倦很快战胜理智。

我记忆里最后只有,他扶着我上了车,然后陷入了沉睡。

十二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还是隐隐作痛。

「再也不喝酒了。」我按亮手机,已经睡过了下午的一节课。掀开帘子瞧,室友走空了。

我喝酒没断片,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还脑袋会掉,我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我绝望捂住脸,想起那个带着潮湿水汽的吻。

男主被我玷污了,这本小说铁定要废了,剧情全崩了,估计没几日我就要去见原身了。

努力了这么久还是一个死字。

我躺了好久,思绪被冻住般没有流动,感觉自己像漂浮在大海上的一片落叶。

无声无息。

手机突兀地振动,慕黎黎的名字跳跃在屏幕上。

「宝,等会你能出来和我见一面吗?」

我呆了很久,觉得自己好像背刺女主的蠢货闺蜜。

「能的,我就来。」

回完她的信息,我爬下床洗澡,昨天没换衣服,身上一股子酒气。

她和我约的是一家奶茶店,我四点多的时候才赶过去。

「你今天精神不太好啊。」她伸手摸上我的额头。

「没事儿,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慕黎黎宽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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