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大胆开麦:就要在娱乐圈爱个天翻地覆!》
闺蜜做了大明星,而我是她的助理。
至于她要和我前男友炒绯闻这件事,我表示你们加油。
但某人却深夜将我卧室房门捶开:
「吃醋都要别人教?」
1.
运气这件事,完全是玄学。
大学期间,我是叱咤校园的女神,与一线经纪公司谈好了签约,谈着校草男友,穿搭都是风尚指标,走在路上能把腰扭断。
可自从因冲动当众一拳将业内颇有手腕的制片人打出鼻血,我的好运戛然而止。
而我那位从小一同长大、十多年的闺蜜,却仿佛接管了我的运气,自此开挂起飞。
我再也无人问津,眼睁睁看着她签约公司、偶然出演一部小成本网剧女主角便马上因此一炮而红。
当然,幸好她从没忘记我这个好集美。
在我临近毕业始终找不到工作,开始计划三餐泡面、睡地下室的生活后,她毫不犹豫找人把我所有家当搬进了她那豪华大平层中。
「宝贝,有我一口肉,你就不用喝汤。」
可是我这位美女闺蜜偏偏有个硬伤——她脑子不太好。
于是,我成了她的贴身助理,几乎二十四小时负责她的一切,甚至手把手教学如何说话做事。
回想起先前黑历史,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虽然工作负担不轻,但我也心安理得享受着高薪和福利,跟着赵甜田吃香喝辣。
生活无比自在顺遂,直到听说她的新剧搭档是顾依诚,那个被我以「长太帅没安全感」分手的男朋友。
「没事不用顾忌我,我们俩那档子事早翻篇了。」心宽到极致的我如是说。
然而,开机当天,片场那位明星范十足的男主角偶然瞥到我时,瞬间阴沉下去的目光让我顿时心道不妙。
大哥,您真没丝毫翻篇的模样啊。
2.
那天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我终于下定决心,颤颤巍巍点开了顾依诚的访谈。
然后将此列为了人生最后悔决定 Top3。
屏幕中的他一如既往帅得令我胃疼。仿佛高手以浓墨画就的眉毛下,一双眼睛深邃透亮,带着不属于他年纪的成熟,薄唇带了抹亲和的笑意,而那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这张脸在网络上公投得票将第二甩了几条大马路。为此,我还曾经酸溜溜地和赵甜田说一定是买来的数据,却并不妨碍我在内心悄咪咪认同那句「女娲和普罗米修斯商量三天三夜才精雕细琢出的代表作」。
且论眼下,他带着彬彬有礼的浅笑,以无比官方的姿态回答着采访问题,看上去熟练又老到。
直到被问起「对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会怎样」时,他先是垂眸,接着仿佛冷笑了一下,又倏地抬眸,眼神透过屏幕与我四目相接,继而一字一顿地说道:「当然是——原谅了。」
弹幕里一片「哈哈哈哈哈」,都说他一定会将对方按在地上收拾得亲娘都不认识。
再翻翻评论区,「得罪顾依诚的九十九种死法」点赞高居不下。
当晚我就做了噩梦。
梦中,我被顾依诚吊在我们曾经约会的树上,面对笑眯眯的他哭爹喊娘。
第二天刚到剧组,我就收到了顾依诚助理为所有工作人员一一亲手送上的奶茶。
看着杯顶一张便利贴上熟悉的字迹:「To 柯栗」,我吞了吞唾沫。
不会下毒了吧。
「怎么了,不喜欢吗?」
顾依诚的助理小峰笑得一脸和善,与接受采访时的他老板如出一辙。
我扯起嘴角,忍住不哭:「喜欢,喜欢。」
「尝一口啊。」
明明在别人那里都是送到就走,为什么偏偏对我要这样「周到」?
我皱了皱眉头,尽力维持着体面的微笑:「我肚子不舒服,稍等。」
小峰脸上略过一瞬的心虚,眼神闪了闪,稍向后瞟了一眼后压低声音靠近我些许:「老大吩咐,一定要看着你喝下去,给个面子,不然没法交差。」
视线越过他向身后不远处的某个身影看去,那一袭白衣、仙风道骨的男主角身姿挺立,站在道具桃花树下俨然是一幅画卷。
——如果能够忽略他小人得志一般的眼神的话。
这样割裂感十足的画面撞入人眼中,实在不得不扼腕叹息。
不知道应该怨上天给这样帅得惨绝人寰的皮囊赋予了腹黑心机狗的败絮内在,还是应该庆幸上帝没有给这只老狐狸关上所有的窗户。
我哀怨地看了小峰一眼,然后十分实诚地喝了一大口,心想他兴许不过是虚张声势,不会再耍什么小孩子把戏。
然后我就被那齁咸的奶茶呛了一嗓子,更是没忍住喷了小峰一身。
这些年的情爱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3.
小时候沉迷流星花园,被道明寺式的男生迷得五迷三道,长大后反而不屑一顾,认为这种死傲娇型只存在于无脑玛丽苏小说中。
直到顾依诚出现,用实际行动给了我的论断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
只不过,彼时的我并不是尹杉菜,而更似贝微微。
我如同一只骄傲的火烈鸟,迈着长腿所到之处皆能 slay 全场,简直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典型。
而顾依诚,虽有着这样一个温柔男二型的名字,却是实打实的德国黑背。
换言之,天生的猎犬,对我这般难捕的猎物愈发兴致高昂。
再加之当时「双强 CP」成为了广为流传的热门,所以早在我们只是点头之交时,校园中关于我们俩的同人文就已经广为流传了。
在一次晚会时,我们搭档主持的间隙,双方原本各自心怀鬼胎着对词,他突然抬起头,利落合上手中的文件夹,微挑了挑眉看着我:「柯栗同学,我还有必要追你吗?」
身为骨灰级颜控的我早已对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垂涎已久,听到这样一句,心跳瞬间被打乱,却仍然强装镇定,清了清嗓子回看他:「流程总要走。」
他嘴角牵了牵,顺手从身边路过道具工作人员怀里抽了支玫瑰放在我手中文件夹上,微点了点头,垂眸「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仿佛高冷范十足。
然后仅仅过了一个星期,我们牵手压马路的照片就刷爆了学校的八卦公众号。
直到后来他签约公司时,才有专门的公关将那些所谓「黑历史」清理了个干净。
至于眼下,他已经是新一代小生中红得发紫的存在,想整我一个小助理,简直轻而易举。
我简直怀疑自己后半生都只能仰仗赵甜田的接济了。
可再看我这位好闺蜜,她的心思则全在「让我不要吃醋」上。
「栗子你放心,我们的吻戏一定是借位!我死都不会真上!」
她扳着我的肩膀一阵猛摇,我被晃得头晕脑胀,只得伸出手挡下,揉着太阳穴无奈至极:「没事你该亲就亲……」
「赵女士,作为演员的基本职业素养还是要有的。」
顾依诚不知方才正在哪里,此时若无其事一般,双手插在口袋里,戴着耳机悠悠然踱步路过,还不忘斜我一眼:「更何况,有些始乱终弃的人,何必顾及。」
始乱终弃这词这么用的?
我怎么莫名听出了一种哀怨小媳妇的感觉……
带着这种猥猥琐琐的想法,我悄悄瞄他一眼,却马上被一道利刃般的目光逼得吓了回去。
但即使没有我这个「无关人员」的多事,也不顾赵甜田本身的意见,顾依诚的公司先提了意见。
「一部甜宠剧,要砍掉绝大多数吻戏?」
编剧听到这一安排后的表情,我此生难忘。
顾依诚经纪人耸了耸肩:「没办法,最近审查严格,加上网络舆论,工业糖精抵制得厉害。」
而我们这边的工作人员则失望成了一片,聚众在片场一角哀嚎。
见到赵甜田情绪也有些低落,我猜测兴许与此有关,于是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拽着胳膊把她扒拉到一边角落中:「不算亏不算亏,顾依诚吻技巨烂。」
我实质只是随便编了个理由表示安慰,而实情则是,曾经我们谈恋爱时至多不过拉拉手,顾某实际水平如何我并不得而知。
好在这个烂借口奏效了。
赵甜田的眼睛一秒亮起,紧紧攥住我的双手:「虽然刚才我发愁的是其他事,但是说下去!」
她兴致勃勃,我也不好打击,只得信口继续胡诌:「『银样镴枪头』听说过吧?说的就是他……」
谁料我编故事能力一流,竟然越说越起劲,活脱脱把顾依诚描述成了一个虚有其表的花架子。我这位闺蜜听得也十分起劲,为得知当红小生「无法言说的小秘密」窃喜不已。
我们两人完全沉浸在热火朝天聊八卦中无暇分心顾忌周遭来往人员,当我的扯淡终于告一段落时,她低头随意地瞄了一眼手机屏幕,面色瞬间垮了下来。
看着她痛心疾首地一拍脑袋,我顿觉大事不妙。
向她屏幕一瞄,「正在通话中」几个字让我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妙妙姐你答应我一定不会说出去!求你了求你了……」
不知怎的,无论赵甜田怎样恳求她的经纪人对天发誓保密,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三天后,工作室一半人看顾依诚的眼神都透露着些许古怪。
预感到将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我自此使尽千方百计极力躲开与顾依诚公司有关的一切人和事,只求保住小命。
但上帝又一次向我证明,虽然我如今运气极差,但我的预感总是准得可怕。
这天夜戏时,组里一位演员「受了伤」,手指破了个小口,需要临时派人去买创可贴。因为其他人都忙得抽不开身,一位副导演便随手指派了我去跑腿。
夜幕降临后的影视城在我眼中带着种诡异的气氛,断壁残垣、古风古色的亭台楼阁甚至做旧用于拍鬼片的布景被夜色染上一种神秘感,搭配着当夜湿凉入骨的幽风,吓唬人效果极佳。
我战战兢兢打着手机手电筒向两公里外的一家小卖部前行,一面不住自我打气反复重申唯物主义,却仍然忍不住感觉到有阴风阵阵。
忽然,前方几步处一道白影闪过,我瞬间吓破了胆,惨叫一声转头就跑,却撞上不知道什么东西,两腿一软,险些摔倒。
就在我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时,一只手拽住了我后背一团衣服,硬生生让我半个身子悬空,堪堪能免遭摔跤。
正想对这位搭救方式如此奇葩的壮士表示感谢,一道熟悉的、带着压抑怒意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
「我吻技奇差?」
「嗷!」
宁可撞鬼也比被他逮住强啊!
于是惊慌失措的我眼一闭、心一横,奋力向前使劲一挣——
只听得「呲啦」脆响,背后顿时一片湿凉。
我的衣服,被扯掉一大块。
在这种三分尴尬三分害羞四分诡异的情景下,我的大脑十分及时地,宕机了。
我如同一个被车灯定身了的小动物一般愣在了原地,直到身后凉飕飕的感觉一阵阵传到了大脑,才呆呆转过身,与手中拿着一片破布,身穿那身价值不菲白色戏服的顾依诚面面相觑、大眼瞪大眼。
他显然同样没有料到这样的场面,一双剑眉紧锁着,额头青筋跳了跳,嘴角也微抽了抽。
「你……」
在犹豫许久才憋出这么一个字后,他神情复杂地打量了我一眼,继而三下五除二脱下了身上那件绣花繁复绮丽的戏服丢给我。
「变态。」
怀中莫名其妙多了一团衣物、背后仍然阵阵冷风的我眼睁睁看着一个身高一八五、上身赤膊的身影逐渐在夜幕中淡去,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久久盘旋不去:世界如此魔幻,卑微如我何去何从?
4.
次日一早,仍然一头雾水的我接到了一条短信:
「今天不拍男主戏份,演员莫名其妙感冒了。」
顾依诚同学虽然自称「感冒不影响工作」,但由于体温异常,还是被小区强制留在家观察三天。
偏巧就在这个当口,他助理小峰所在的社区出现了阳性病例,他本人也因此被隔离在家。
于是,独自在家、自称生活自理能力极差不会做饭不会点外卖的顾某失了这个左膀右臂,一时间孤立无援,「只能在家饿死」。
可谁能料想到他会指名道姓要我去送饭。
「这……不合适吧?」
面对这样神奇的安排,我彻底傻了眼:这年头想走实力派路线的男演员都这么放飞自我吗?
顾依诚和赵甜田并非同一个公司,只是两个经纪人私交不错,才在不少事情上都有商有量。
「我们家大少爷执意这样,昆姐一向把他当小祖宗宠,小事上处处由着他。」
这叫小事??「不明女子出入知名男星住宅」,妥妥的热搜榜首。
休说顾依诚这位「昆姐」是业内有名的金牌经纪人,即使是个稍微做事多些考虑的,想必也不会同意这样胡闹吧?
「送个饭而已,不用多想啦!明星助理一抓一大把,能算得上哪门子新闻?」
将这差使交代给我的姑娘丢下这样一句话便匆匆离开,低着头飞快发送「搞定」。
无奈,我只得提起那个精致的小饭盒,点开了手机上收到的地址。
可怪事一桩接一桩。
定睛一看才发现,顾依诚不知何时与赵甜田住进了同一个小区,直线距离不到百米。
虽说那所谓「幽兰别苑」向来以一流物业和极佳安保颇受这些高收入群体青眼,但天下之大,如此巧合还是令人咋舌。
本着敬业精神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想法,我一鼓作气冲到他家楼下,沉了沉心,深呼一口气,按下了密码。
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门开时那个睡袍领口毫不避讳敞开的形象还是让我不禁一个趔趄,顺势扶住门框,脸也红了个透。
「柯女士,请你提高些专业精神。」
某人面无表情接过我手中的饭盒,转身回房,却留着房门大敞着,只剩我一人站在原地,掉头离开也不是,伸手关门也不是。
「还不进来是在等狗仔吗?」
他的声音从房内传来。
我愣愣地挠了挠头。
原计划不过是丢下就跑……可这家伙让我一个外人助理就这样随随便便进家门,心得大成什么样?
就在这时,一阵饭香从屋里幽幽飘出,直钻入我的鼻腔。
说好的不会做饭、家里没菜没厨房呢?
我局促地坐在沙发上,趁着顾依诚回厨房时悄悄环顾四周,极快扫了一眼周遭的装修,不禁皱了皱眉头:
按理说,像他这样年轻成名的暴发户,聘人设计家装应当并非难事,甚至可以找来什么名家圣手指点。
那如今眼下这样细节处处反常的模样,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米黄色布艺窗帘内是一层薄而轻的白色纱帘,下缀着蕾丝;占据几乎一整面墙的落地窗边摆着盛放的马卡龙色鲜花;红白相间的格子桌布上的陶瓷小雕塑精巧美观,显然价值不菲;一旁设计感十足的小玻璃缸中一条金鱼佁然不动,还点缀着青翠可爱的水生植物……
整个房间细节满满,小心思十足,颇有一种法式轻浪漫的氛围。
唯一不对劲的地方是——它的主人是个二十三岁、爱好研究赛车和极限运动的钢铁直男。
我小心翼翼伸手摸了摸那罩着镂空花边的欧式布艺沙发,不明白究竟是本人刻板印象根深蒂固还是顾某观念超前、品位个性。
「有什么问题?」
顾依诚搭着一条鹅黄色波点、画着小白兔的围裙,将一盘黄油香扑鼻、佐以芦笋和西兰花的牛排放在我面前,冷峻的表情与少女心指数拉满的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我赶忙连连猛摇头,动作用力到停下来时眼前直冒星星。
他眉梢微扬,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没有作声。
看来这半年的恋爱基本是谈了个寂寞,我对这家伙的了解度果真堪忧。
无视掉一脸尴尬杵在一边的我以及冷得几乎要结冰的氛围,他自顾自切起了自己盘中的牛排,全程板着张臭脸一言不发,仿佛谁欠他几百万一般。
我张了张口尝试找个话题,一扭头看到那张扑克脸,硬生生将话吞了下去,讪讪伸手探向刀叉。
牛排很嫩、酱汁很香、气氛很尴尬,我很无奈。
房间里安静得仿佛能听到那条金鱼的呼吸声,而我们两人就这般僵持了足足有二十分钟。
在我偷看了一眼表后默默吐槽为何时间流逝能如此之慢时,身边那座冰雕突然咳了一声,吓得我一抖,手中沾着黑椒汁的叉子掉在了纯白的羊毛地毯上,立刻溅出一块深褐色污渍。
顾依诚没有分神注意那处,而是蹙了蹙眉头:「柯栗你蠢吗?我家难道不像是女生布置的?」
「呃……」
我原本就迟钝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不知这位大明星向我这样的路人甲提起这么一出是有何诉求。
在过滤掉一百种不同的回答后,我选择了最为官方的一种,带着得体端庄的微笑点了点头:「怪不得这么漂亮。」
顾大明星方才仿佛强装镇定一般战术性喝水,此话一出,不留神呛了一口。
作为一个向来体贴他人的女生,我下意识伸出想拍他后背的手僵在了原处。
待终于平静下来后,他放下了水杯,桌子因用力过重发出「喀」一声脆响。
那张从始至终十分严肃的帅脸眉头皱得愈发紧,下颚线紧绷着,我甚至仿佛听到了咬牙的声音。
「好样的。」
说完这句,他站起身来,提溜着我的后领,将我推了出去。
临关门时,这二百五还丢下一句话:「地毯二十五万八,给你一个月。」
话音刚落,不等我反驳,门就在我面前关上了。
「神经病吧你!」
5.
在求学时和毕业后,本人都有幸以不同身份跟过不少剧组,其中不乏大制作电影,也有粗制滥造的网剧。
但无论是何剧组,我都从来没有过如此邪门的经历:
全组上下,从导演到负责配盒饭的老张如今都得知,男主看女主的助理不爽。
考虑到顾某如今俨然是他公司狂砸资源力捧的爆红苗子以及我作为小透明新人的身份,此事的雷人程度,就堪比古代皇太子存心要与一个端茶太监过不去。
至于我注意到这一点,起先是从顾依诚的身边人开始的。
从他的助理小峰、经纪人昆姐到秘书和司机,甚至营养顾问,每个人看我的表情都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怪异。眼神中带了三分担忧、三分怜悯和四分幸灾乐祸,仿佛看一只正在温水里慢慢烹煮的蚌。
——之所以不是蛙,是因为我甚至都没有蹦跶一下子的能耐。
但要论起太子爷针对我这个路人甲的手段,则愈发令人啼笑皆非。
当我路过正坐在一边休息的他身边时,头也不抬伸腿将我绊倒,下一秒却装没事人一般若无其事低下头玩手机;天热时给剧组工作人员发放巧克力冰淇淋,唯独我的那一份包装上写着明晃晃三个大字:芥末味;再就是我备注了「多加芫荽」的外卖里,生生被塞了三分之二的香菜,且在盖顶上另附足足一斤,更是连根部还带着泥土……
而我之所以果断排除了商家缺心眼的可能,是因为在这一桩桩一件件之后,是顾依诚眸中闪烁着那莫名兴奋的光芒,以及小峰躲闪的眼神。
在这一幕幕闹剧发生的同时,剧组其他人并未如狗血偶像剧中一般落井下石,却也不一而同地选择了保持缄默、默默远离。
我终于逮机会抓了一个陌生的小姑娘询问缘由时,她瞬间红了脸,扫了身边一眼后怯怯回答:「我们觉得你们在玩小学生把戏,有些降智。」
我险些一口老血呕了出去。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在知情的情况下选择袖手旁观。
遍观整个剧组,唯一对我被这样整蛊一无所知的人,是我的「制杖」闺蜜。
原因十分简单。其一,她笨,其二,她有自己的烦恼。
前几天,这家伙在剧组拍戏的路透照被狗仔发上了微博,随后「赵甜田发胖」立刻上了热搜。
评论区一边倒地讽刺她不注重身材管理,显然是被带了节奏。而这位实际不过重了两斤的美女偏偏有颗敏感脆弱的内心,在上热搜次日立刻痛下决心加入了春夏季跳操减肥的大军行列,并开直播自我监督。
只可惜她的脑子确确实实是个摆设。
这位小祖宗偏偏要选择在剧组这样人杂道具多的场地跳操,又跳得过于投入,结果一甩手重重磕在了一旁歪脖子树上,直接给手腕干了个脱节。
于是,「赵甜田跳操撞树」成为了新的热搜。
但即便她的伤情并不严重,带着绷带入镜也实在不成体统。
「我助理和我的身量差不多,背影也神似,不然让她先替我走机位好不好?」
赵大小姐此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安静。
虽说我的公开身份不过是个无名助理,但组里也难免有人了解我被雪藏的相关内情。
「试试机位而已呀,这样也不耽误进度嘛,毕竟剧组租一天摄影棚也是好贵的了啦。」
就这样,前一秒我还是偶尔帮忙扛摄像机的助理,下一秒,我怀中却被塞了女主角那件精工细作的戏服。
不知是不是我在一脸懵逼中出现了错觉,我似乎看到赵甜田向我眨了眨眼睛。
可当看到剧本的那一刻,我原本还带着些希冀隐隐跳动的心却重重一沉。
老天爷,你在逗我吗?
这几天要拍的戏份,恰巧是剧中男女主角情到浓时的高甜撒糖片段,也即全剧唯一一处吻戏所在。
我额头青筋抽了抽,五官僵硬着抬起头来,恰巧瞄到不远处的某位男主演皱着眉翻看标注得花花绿绿的剧本。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我的目光,他将剧本「啪」地一合,用仿佛百分百嫌弃的目光瞥我一眼,随后重重叹了口气,似乎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助理就助理吧,我只当为艺术献身了。」
6.
在赵甜田养伤的这段时日,我减肥的效率比她还高了几倍。
其中原因显而易见:
既要当助理,又要替女主,本身便已经足够操劳。可在此之余,某个混蛋还无比贴心地「随口」提醒了我一句话:
「别忘了你还有二十五万要赔哦。」
我险些爆了粗口。
他更贴心地提出了最快补偿的方法——兼任他本人的助理。
「没办法,我工作室是出了名的薪资待遇好,我就是这样一个大方坦荡的人。」
余光感受到一旁一道哀怨的眼神,我缓缓扭过头,与他斜后方的小峰四目相对。
顾依诚察觉到我眼神变化,转头向他挑了挑眉:「不开你。」
后者这才放心地抿了抿嘴,微低了低头。
不知为何,看着他那样略带腼腆的微笑,我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剧组时不时就会出现奇妙的一幕:一道身着素白纱衣、气质出尘如小仙女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忽来荡去,速度快到模糊,她手中或是外卖盒子,或是小风扇太阳伞,一会儿是粉红色发带,一会儿又是乱七八糟电子设备。
她汗流浃背,表情狰狞,口中念念有词:等老娘他日得势,一定揍得你找不到牙。
但由于这个所谓的「他」指代不明,也无人能因此抓住她的把柄,只有一个人,在她亲手安装好的躺椅上跷着二郎腿轻轻笑了笑。
可无论如何因为顾依诚的刁难怀恨在心,我仍要在两天后表现出含羞带怯的模样与他在镜头前卿卿我我。
对此,导演颇有微词。
原因显而易见。每次不到开拍,我们二人都是相互横眉冷对,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一旦喊「卡」,我们前一秒还含情的脸便会在瞬间垮下来,甚至翻个白眼。
在一次明显别扭的互动结束后,她略有严肃地将我们两人拉到一边,眉头蹙着,薄薄的嘴唇微向下瘪,先是一言不发看了我几秒,让我自然而然意识到了她对此的重视。
「你们这些小年轻玩的游戏,我没精力去管。但在我的组里做事,就不要把个人恩怨代入角色。」
见我们两人似懂非懂,她微叹了口气,重新正色道:「演员是门天赋和努力并重的职业,『信念感』对于好演员不是说说而已的。」
话毕离开前,她在我肩上拍了拍,深深看我一眼:「尤其是你,这次机会的重要性,你应该比我清楚。」
导演离开后,我和顾依诚下意识转头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困惑的同时,也依稀达成了一致——恩怨暂放一边,眼下以工作为重。
他垂下眼,接着仿佛一万个不情愿地看向一边,向我伸出了手。
这是要休战的信号?
我为他这副表情和动作十分不一致的表现忍俊不禁,努力憋着笑与他浅浅握了握手。
就这样,前一天还杀得难舍难分的两人,后一天开始了无比拙劣的「培养感情」训练。
这原本也是拍戏过程中重要的一个环节。为了让感情戏呈现更加顺畅,对戏的双方在拍戏之余也应当增加互动,加深感情。
自然,也是许多人将感情延伸至戏外,在几次合作后即官宣的一个缘由。
而我毕竟只是临时代替女主的一个小助理,为何仍有如此安排,我原本并不能琢磨透彻。
直到我偶然看到赵甜田与其中一个制片人极力诡辩的模样:「我和柯栗住在一起,又是多年的好朋友,连生理期都是同步!我们有心灵感应,所以只要她能体会到,对我的呈现当然是有极大极大极大的助力啦!」
她在辩解时手舞足蹈唾沫横飞,眼睛晶亮,脸都因激动而变得红扑扑,让那个向来不苟言笑、铁面无私的老头子也终于禁不住这般连哄带骗,败下阵来,稀里糊涂答应了她的请求。
看到赵甜田使给我的那个与先前如出一辙的小眼色,我莫名觉得心虚。
她这样极力地为我铺路,不就是希望我能得到复出重来的机会吗?
我在暗中默默握了握拳——我不会辜负她这样的苦心的。
顾依诚也仿佛一夜之间开了窍、懂了事,第二天时格外配合:
赵甜田来了生理期,我趁着休息的间隙跑去为她去冲红糖水,却一不小心烫到了手。
「小心。」
身旁不知何时出现的人一把抓住我的手,又仿佛觉察自己动作太大而放缓放轻了些许,略有些小心地抬起我的手抚了抚指尖。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抽手,却在抬头看到顾依诚时冻成了一座冰雕。
他垂着眸,一下下对着我的手指轻轻吹气,动作持重得好似对待什么艺术品一般。
「以后这些事让我来就好,烫到你我会心疼。」
我顿时感到仿佛一阵电流自指尖流过,瞬间扩散至全身,让我连四肢都酥了一霎。
平心而论,这样一尊男神级别的雕塑杵在面前已经足够让人心中小鹿乱撞,更休提对方还温声说着情话。
嗯。所以此刻一定不是我个人的问题。
但是听多了他先前的阴阳怪气、讽刺挖苦,此时此刻,我心中怎一个隔应了得。
「啊呵呵呵呵呵呵……」
他脸色沉了沉,但也仅是短短一瞬,便又换上了方才那样偶像剧男二一般的深情,略低下头,用只有我们二人才能听清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给……爷……配……合。」
虽说这几日白天要累死累活,晚上还要抓紧背台词,可平心而论,我心中却是极大满足,就连入睡都格外安稳。
因为就如导演所言,这次机会的重要性,我比谁都清楚——倘若这次表现足够好,机缘巧合下,我兴许会有复出的可能。
所以,这几天我的精神状态前所未有之好。
按照顾依诚怪声怪气的说法,就是「活像被黄大仙上了身」。
幸运的是,导演对我的表现也露出了满意之色。
向来不苟言笑的她难得弯了弯嘴角,看着监视器上的画面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一向紧绷的下颚线也松弛了些许。
「继续保持。」
站起身去喝水时,她轻飘飘落下的一句话让我瞬间振奋。
至于我那位顾小祖宗,他也难能可贵地对我这个奴才恩施了些许仁慈,暂且免了取快递外卖端茶送水的杂活,仅保留了替他拍照修图这一项任务。
「当然,既然工作内容去掉了大部分,工资待遇总要适当调整。」
我下巴砸在了地上。
「按照现在的速度,」他低了低头,装模作样地掰着手指数了数,继而抬头四十五度望天,嘴角的笑意将心中得意袒露无遗,「你只需要再帮我打三十四个月的工就能还清。」
说完,他还十分欠揍地撩我一眼:「开心吧?」
若非职业道德足够高,我现在只想将手中咖啡泼他一脸。但我只是扯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将杯子放在他手边。
「我祝你三十岁就秃顶。」
语毕,我一甩水袖扬长而去,潇洒得如同剧中男女主诀别的一幕。
「别忘了今天还有什么事。」
我脚步一顿。
——那场让我心惊胆战许久的吻戏。
我愣愣转过身,只见顾依诚一如既往低头拿着剧本背台词,表情异样平静。
正如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平日里整日作妖的家伙忽然严肃正经,也会让人觉得不正常。
他若有所思抹了抹下巴,望着原处空地悠悠然开口:「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先前罔顾事实信口开河,今天小爷大发慈悲,给你个机会验证一下。」
验证什么?
我皱皱眉头,没来得及反驳,脑海中忽一道闪电劈过,登时一个激灵。
吻……吻技不好……?
这个想法一出,我看顾依诚的目光都变了。
老阴批,记仇记成这样,真是难为你了。
「十分钟后开拍,男女主就位了。」
顾依诚缓缓合上剧本,同时深深看我一眼。
我不服输地挺直了腰杆瞪回去:「好啊,拭目以待。」
这次的戏份预计会是全剧的名场面,也是狂洒狗血的高潮。
女主自知「命不久矣」,忍痛带着秘密离开,却在这一关头被男主得知。后者发觉真相心如刀绞,誓死挽留,在双方争执最激烈处,以男主霸道壁咚,二人拥吻作结。
我要吐了。
赵甜田路线本就是甜宠剧小白花,也就罢了。那顾依诚口口声声说要做演技派,怎么还接这种五千年前就演烂了的戏码?
本以为带着满心的隔应,演起这样的场景,我一定处处尴尬。
可没想到,摄像机一开,bgm 一放,我低了低头,却也来了情绪。
尤其是一回头对上顾依诚那双温情脉脉的眸子,除了早已烂熟于心的台词,我满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久久不去——
你踏马赶紧亲啊!
这一定不是我个人问题。面对这样帅惨了的家伙,即便对方是狗前任,我仍是把持不住。
我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
情绪被推向了高潮,顾依诚那双桃花眼也含了些泪。终于到了原定的吻戏桥段,他拉着我的手腕顺势一带,我一转身,无比自然地滚到了他怀中。
二人含情对视,我眼角一颗泪滚落,那对显然又软又温热的嘴唇缓缓靠近——
「卡!」
我靠。
顾依诚一脸纳闷地抬起头,手一松,让我直接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果然该来的迟早会来。
「嗷!」
我龇牙咧嘴站起身来,见导演一脸严肃地盯着监视器一言不发,周围的人也大气都不敢出,显然并不是什么理想气氛。
是我哪里没做好?
我带着满心疑惑走上前去,在导演身后站定。
实话说,无论从情绪还是台词、表情还是动作,都基本挑不出毛病,尤其是顾依诚那双眼睛,温柔得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滴出水来。
那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我盯着画面许久,犹豫半晌才试探着开口:「导演,我觉得这个拍摄手法有问题……」
周围一圈人的目光「刷」地汇集到了我身上。
导演照例蹙了蹙眉:「说下去。」
「这里最好是用一个长镜头,与其给一个特写,不如 3 号机缓慢推进,同时灯光渐亮,聚焦在这里……」
起初我只是尝试提建议,不想却越说越起劲,指点着监视器显示屏唾沫横飞滔滔不绝叭叭了半天,从运镜到配乐、构图到灯光,直到终于停下来时,才惊觉所有人都在看着我。
导演摸了摸鼻尖,重新戴上耳机,正了正座位:「就按她说的,重新来。」
我赶忙整理好妆发准备就位。
目光与顾依诚偶然交错,他挑了挑眉:「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能耐。」
「大哥,我当初第一志愿是导演系。」
我撇了撇嘴,懒得与他多做纠缠,抬手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却怎么都摆弄不好,反而一不小心将头上一支发钗拔掉了。
「我知道。」
顾依诚俯身将掉在地上的发钗捡起,轻轻拨开我伸去的手,将其插入我头上的发髻,又抬手将我的刘海整理好。
他食指的指腹不经意划过我的额头,带来一阵轻微的痒痒酥酥的战栗,我忽觉得有些无所适从,赶忙别开头,掩饰自己脸颊的红晕。
「Action!」
方才的悸动还未得以平静,心中一池涟漪搅乱,使得这次我少了几分先前的镇定,眼神也忍不住乱飘,却因导演并未喊卡,只得极力忍耐,只有对上顾依诚含情的眼睛时,方觉察心跳如擂鼓。
他的嘴唇再次一寸寸靠近,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卡!很好!」
但与先前霎时停下来不同,这一次,不知是否惯性使然,他轻轻向前探了一探,我只觉唇边微微一碰,好似羽毛擦过,虽若有若无,却又仿佛在心间留下难以忽视的一道痕迹。
兴许是因为尚未出戏,他的眼神有短短一瞬的凝滞,仍带着那份义无反顾的炽热,让我的脸颊愈发滚烫。
「啧啧啧啧啧,牛逼。」
听到一旁的声音,我方才恍然梦醒,推开顾依诚看向声音的方向。
赵甜田手臂上的绷带已经拆掉,此时正拿着一包黄瓜味的薯片咔嚓咔嚓吃得津津有味。
「姑奶奶,你不减肥了?」
「今天跳了半个小时本草纲目,一包高热量零食是我应得的。」她满不在乎地吮了吮手指,「要我说,凭着这种快溢出来的粉色泡泡,干脆炒你们俩的绯闻算了。」
「什么?」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啊,快杀青了,妙妙和昆姐她俩昨天就在商量这个,要不然哪来的热度?」赵甜田将袋子里剩下的渣渣抖进嘴里,随意地看了看薯片包装袋,「一份也就不到二百大卡,今天不吃晚饭就行。」
我仍然有些发愣,趁她低头时瞟了不远处的顾依诚一眼,大脑仍在放空,木木地回答:「姐,你看清楚一份是多少克。」
「卧槽!」
她的惊叫声吓得一旁道具小哥摔了个四脚朝天。
我醒过神来帮忙收拾一旁的烂摊子,思绪却又不知不觉飘到一旁某人的身上。
闺蜜与前男友炒绯闻,我靠,真刺激。
收拾完后,我郑重其事拍了拍五官都写着委屈的赵甜田肩膀:「加油,有不懂的就来问我。」
她歪了歪头,过了十多秒才反应过来我所指何事,打了个嗝:「栗子,你缺心眼吗?」
7.
大型古装爱情奇幻权谋剧《鹤姒传》正式杀青进入后续制作阶段,两位主角的绯闻计划也正式提上议程。
什么?我怎么办?
答曰:前排吃瓜。
两人一同接收娱记采访时,按照原定的稿子,赵甜田本应是含情对视、害羞躲开。可她不仅接连忘词,面对顾依诚时,目光空洞得像个瞎子。
而当记者抛出「两人同住一个小区」这个原本不在采访稿上、只为捕捉二人自然反应的爆点时,赵甜田一脸懵逼,顾依诚反而低了低头,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神情一如犯错被逮的小学生。
节目组又特意安排了一个嘴对嘴喂格力高的环节,谁知赵甜田一听这个计划,面部表情都瞬间僵硬,嘴唇也发了些白,哆哆嗦嗦握住我的手:「他……他们说干啥?」
「装暧昧。」
顾依诚身穿着件炭黑衬衫,留下领口第一颗扣子微露出脖颈,衬得他如同一只高傲的天鹅。
他仍是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牛」的嘴脸,单手拿起一旁摆着的咖啡杯,淡淡扫我一眼,优雅地喝了一大口。
瞟到他们两人此时的站位,我心道不妙:「甜田小心——」
「噗——」
谁料我动作终究是慢了一步,顾依诚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咖啡喷了赵甜田一身。
她恬静的小白裙瞬间被毁了个彻底。
我简直恨不得掐死自己。
「甜田我对不起你。」
我赶快将她拉到洗手间拿着酒精湿巾试图补救,方才还发愣的她却对着镜子露出一个迷之微笑。
「栗子,谢谢你。」
我看着她那眯着眼的诡异微笑,感到仿佛有一阵电流顺着脊椎涌过。
「妈的,装这么老半天累死我了,可算能休息休息。」
她歪了歪头,抬手给自己敲着颈椎:「栗子,记得给家里买个按摩椅,要最贵的。」
我这才松了口气。
「采访怎么办?」
她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忽地定下来:「看我的。」
「不好意思哦,耽误了大家的进度,都是我的错,今天实在不在状态啦,我会马上调整的。」
赵姐又一次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吸了吸鼻子,又成了那只小白兔,仿佛刚才口吐芬芳与她无关。
「顾老师,实在抱歉。」
不知顾依诚今日是不是吃错了药,先是当众出丑,又被耽误拍摄进度,却仿佛心情格外好。
他甚至礼貌地笑了笑,人畜无害的模样甚至让我晃了晃神。
从周围女同事的表现来看,我并不是一个人。
只不过,当他眼神落在我身上时,却露出短短一瞬狡黠:「那不如就像先前那样,你来?」
赵甜田脱口而出:「你咋知道我想——」
她赶忙捂上了自己的嘴。
分明先前恶作剧想整顾依诚的是我,但这一回,却属实给我整不会了。
带着满腹疑惑经过顾依诚顺手放在一边的咖啡杯时,我闻到了一股十分呛鼻的味道。
将信将疑拿起杯子凑近鼻子一闻,我五官都在瞬间拧成了一团,看上去想必异彩纷呈。
我一不小心把食盐加成了蒜盐。
等等,不对劲。
这样一来,咖啡分明就有一股浓烈刺鼻的蒜味,向来洞察力极强的顾依诚怎么可能没有发觉?
看着不远处与同事谈笑风生的他,我心中愈发不对劲。
他感冒嗅觉失灵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地被工作人员拉着 Q 流程,因心中装着事险些撞了门框,却没有注意到某个正假装与人聊天的家伙悄悄弯了的嘴角。
8.
「柯栗小姐,我评估过了你在剧组的表现。平心而论,以你的资质和天赋,屈居赵甜田的助理实在可惜。你完全可以以此为跳板取得更高的成就。」
看着这样一条短信,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何谓「如堕深渊,如坠冰窟」。
即使身边无人,我仍下意识回头了一眼是否有人留意到自己的异样,见其他人都在忙自己手边事务,才松了口气。
可当我手指停留在「加入黑名单」键上时,却鬼使神差地迟疑了。
打探清敌情也是好的吧。
这样自我安慰着,我迅速回复:「你是谁?」
对方没有解释,而是直接甩来一个微信号。
在我犹豫的这片刻,有人自身后重重一拍我肩膀,吓得我失声叫了出口。
「心虚什么。」
顾依诚诧异地瞟我一眼,歪了歪头假装要看我的手机,我惊魂未定,赶快将手机藏到了身后,「有话快说。」
「脸红了?」
面前的家伙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我的窘迫之态,甚至十分难得地冲着我微微一笑。
一定是又吃错什么药了。
他扬手轻轻在我脑门上一敲,弯下身子与我对视:「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低头翻了翻日历:「农历四月十八,宜订盟纳采会亲友,忌安葬……」
「闭嘴吧你。」
他痛心疾首地看了我一眼,闭上眼揉着眉头,仿佛被我气得不轻。
可他也没有给我标准答案,只是摇着头走开,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从背影来看,如果这一幕能画成漫画,他头上一定在冒烟了。
带着「替赵小姐过一遍节目流程」的任务,我本以为不过是过一遍场子。
谁承想,这位本应该业务繁忙的顾明星十分热心地亲力亲为,坚持要高度还原,拉着我一个个「体验」。
接下来的半天里,我被这狗折磨了个半死,同时收获了不下二十个女工作人员羡慕嫉妒的眼神。
「躲那么远干什么?我会吃人吗?」
「这个环节哪里不合适?头靠我肩上一秒钟会死吗?」
终于,在我心中的怒火已经压抑到快掀桌子、将节目组先前的安排过滤了七七八八后,赵甜田开开心心亲身上阵了。
「你刚才躲哪里了?」
我心中憋火,即便压低声音同她说话,也有些没了耐心。
「学英语。」
她眨了眨眼睛,掏出手机上的 app 给我看:「下一部剧要演的是个海归。」
我深呼一口气点点头,带着她坐回到了沙发上。
短暂修整后,带着我留下的小贴士,她这回表现得无比顺畅,而我也终于得一喘息之机。
拿着手机在一旁观看时,我忽然想起了先前的短信。
内心纠结片刻后,我发送了验证消息。
9.
当天晚上,剧组杀青宴上,人来疯的赵某一不小心喝多了,端着酒杯非要和导演拜把子。若不是我拼命拦着,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端。
这一场鸡飞狗跳终于结束后,剧组人员三三两两准备收拾打道回府。
扶着醉醺醺的赵甜田到了酒店门口时,经纪人妙妙姐拦下了我。
「你和甜田合住?」
我点了点头。
「你今天别回去了,另找其他地方住。」
虽然不明就里,但毕竟是老板吩咐。我一脸懵逼点了点头。
她拿着手机转头吩咐:「让柯栗把地址发给你,记者我已经安排好了,但是还是让顾依诚戴好口罩。」
什么?
我大脑「嗡」地一声,赶忙上去攥住妙妙的胳膊:「妙姐要做什么?」
「炒绯闻那档子事了呗,路透几张模糊的照片,什么深夜独处一室之类的……」
她接下去的话我并没有心情听下去,脑中一阵阵嘈杂声直响。
赵甜田那样的酒品,早就已经断了片,顾依诚虽然不会趁人之危,毕竟也喝了酒。
「哦,地址你有了啊。行,那谁,柯栗,你今晚不要回去,陪我去送个东西给贾导。」
她一面说,一面拉着我上车。我眼睁睁看着胡言乱语的赵甜田被人搀扶上另外一辆车,驶向了与我相反的方向。
我该怎么办?
思绪仍然混乱一片,我坐在车后座上,呆呆拿着手机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妙莫名其妙让我去你们家,什么意思?」
看到顾依诚的消息,我第一次激动得快要摔了手机。
「别」
我刚刚打出这一个字,手机就被身边人轻飘飘拿了去。
「这是谁?顾依诚?」
妙姐挑了挑眉往上翻了翻,我心惊胆战轻呼了口气,庆幸自己前一天晚上刚刚清理了微信消息。
否则那乱七八糟的表情包倘若被她看到,定然不会有我的好果子吃。
她瞟我一眼,发送了一行字,将手机收入了自己包中:「暂时没收,等会儿会还给你。」
我刚刚才放下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
10.
饶是我和甜田所住的小区安保奇佳,我也从来没有这般历经艰险只为回家:
鬼鬼祟祟戴着口罩从妙姐身边溜走后,我好不容易才在那荒郊野岭拦到了出租车,提心吊胆一路冲回市区,又花了好一阵子才摸出来几张现金付了车费。
可要进小区门口时,我方才想起平时都要手机 NFC 开门,而此时手机身份证都不在身边,我最终硬是与一位面熟的门卫大爷软磨硬泡足足半个小时,才得以放行——我险些都要跪下求他了,可他还在纠结我是不是冒充的。
「这年头化妆水平可高了,我哪知道你真的假的?」
因此,当我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回住处时,早已经累得没了人形,扑在房门前,扶着栏杆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一边「哐哐」砸着门。
无奈,这无比漫长的一路给了我充分发挥想象力的空间,无论实际情况如何,我早已在脑海中补出了一部完整的十八禁小短片。
「柯栗,你亲爱的好闺蜜现在醉得不成人样,你又在发什么羊癫疯?」